第1章 沒一頓飯解決不了的事
大周一千七百五十九年，常山縣某個深夜的子時。
坐落在山腳下的玄武門，怪獸一樣蟄伏在黑夜裏。
面對再熟悉不過的家，眾多弟子手持武器蹲在外面，沒人有膽回去。
只因大家看到幫內燈火通明，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平常這個時候，掌門鍾離飛早上床歇息了。
所以，弟子們準備趁夜發動偷襲，殺他個措手不及。
但目前的情形，幫中似乎來了客人，掌門正陪其聊天喝茶。
「大師兄，我們要不要殺進去？」
「別急，先看看動靜再說。」
幹掉惡貫滿盈的鐘離飛，是為了重振玄武門的昔日輝煌。
如果連客人一起殺了，那和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有什麼區別？
我們可是名門正派啊！
可要心慈手軟，讓客人跑到官府告發大家，那就是欺師滅祖的大罪！
到時全都人頭落地，性命不保！
弟子們進退兩難，眼睛全看向了帶頭的大師兄李方。
李方放下手中的鬼頭大刀，愣道：「奇怪，我好像聞到菜香味！」
用不着提醒，大家都聞到雞湯味，羊肉味，牛肉味……
順風飄來的食物香味，十分誘人。
李方努力咽迴流到嘴邊的口水，強作鎮靜地說：「幫里來了客人，掌門招待人家一餐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師弟楚凡忍不住譏笑出聲：「大師兄，你覺得師父有能力請客嗎？」
這一番話提醒了大家。
這些年來，玄武門在鍾離飛胡亂操作下欠了一屁股債，早窮得揭不開鍋了，哪有請客吃飯的錢了？
受到譏諷的李方，面上頓時掛不住了。
「小師弟，我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進去查看動靜后趕快出來彙報，我等好見機行事。」
楚凡驚道：「不是吧，我去了還有命出來？師父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別怕，玄武門只有你是他的徒弟，虎毒不食子，老賊不敢把你怎麼樣！」
李方塞給楚凡一把短刀，陰森說道：「最好趁老賊給不備時，背後捅他幾刀！如此一來，你就為本幫除一大害！」
我呸！
你太歹毒一點吧，當我是傻子啊？
到時候我成了殺人兇手，大師兄安安穩穩坐上掌門之位，吃香的喝辣的！
「小師弟別慫，現在輪到你展現大無畏英雄氣概的時候了！」
「不聽大師兄的話，就是本幫的叛徒！」
「叛徒絕沒有好下場！」
面對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目光，楚凡硬著頭皮，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大門前。
正思索著以何種借口進去探聽虛實，跟在後面的李方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哎喲！」
楚凡痛得驚叫一聲，身體直接倒下，撞開了沒鎖的大門。
頓時，門后一片光亮透出來。
空曠的練武場內，擺着一張碩大的八仙桌。
桌上堆滿豐盛的菜肴，羊肉鴛鴦火鍋、鮮雞湯、神仙鴨、清蒸鱸魚、黃燜牛肉……
每一道菜都讓人垂涎三尺，好吃到不停嘴。
而掌門鍾離飛，坐在首席呷著美酒，悠悠然的對弟子們說：「諸位，快來品嘗美食。」
飢腸轆轆的師兄弟們，看到這多美食，口水嘩嘩直流。
隨着噼里啪啦的一陣金屬聲響起，大家手中兵器全掉在了地上。
這些平日裏看起來沉着穩重的師兄們，現在如同餓死鬼投胎一樣，一陣風涌到餐桌前。
就連腿腳不便的九師兄，也連蹦帶跳地踩過楚凡的背，動作利索地坐在了椅子上。
速度快得離譜，簡直比逃命時還要快上百倍。
等到楚凡忍痛爬起時，桌前已沒了空位。
「一頓飯就把你們收買了，都忘記重振玄武門大業的話嗎？」
面對眾多師兄搶菜吃的那副丑相，楚凡一下子傻了眼。
這時，鍾離飛在向他打招呼：「好徒兒，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過來吃飯。」
「我……我沒位子。」
楚凡趕緊把短刀藏進懷中，以免師父起疑心。
鍾離飛一眼看見這個細節，笑問道：「咦，你們出去玩，怎麼都帶着兵器？」
眾皆驚顫，特別是大師兄，臉都白了。
見氣氛不對，楚凡辯道：「師父天天吃腌菜蘿蔔，我們看着好心疼，今天出去是想打些野味給你補補身子。」
「對，對！我們帶兵器是為了進山打獵！」李方急忙應道。
「唉，都是平日裏我教導有方，讓你們變得這麼有愛心！」
鍾離飛感慨一聲，轉頭對坐在身邊的二師兄說道：「咱們玄武門向來是團結友愛，齊安，你發揚下風格，給小師弟讓個位。」
「在座的個個是他師兄，憑什麼叫我……」
一句話沒說完，鍾離飛就當着大家的面，亮起了拳頭。
虎虎生風的形意拳，沒個十來年的功夫練不出效果。
「嘭」的一聲，二師兄被當場打飛出去。
他頓覺胃裏一陣抽搐，吃進去的肉立馬吐了出來。
大家看得心驚肉跳，旋即又低頭狼吞虎咽，沒人在意二師兄的感受。
楚凡受寵若驚，只覺自己來到了一個不同以往的平行世界。
落坐后，他對身邊的李方低語：「大師兄，今晚的任務怎麼辦？」
「小師弟別心急！」
李方大義凜然地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們天天饅頭加腌菜，身體早就虛了，現在不吃飽哪有力氣殺賊？」
一邊說，一邊不忘撕了只雞腿塞進大嘴裏。
楚凡呆了，暗道：「你們膽子真大，也不怕菜里有毒，吃完去見閻王！」
他太了解師父了。
鍾離飛生氣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對人客氣的時候。
通常這種情形下，意味着師父肚子裏的壞水又開始翻騰了。
說不定，等下就有一個陰謀詭計從他嘴裏蹦出來了。
「楚凡，你不餓嗎？」
此刻，鍾離飛和善的聲音比魔鬼還要恐怖。
楚凡慌忙夾口菜，遞到嘴邊卻停住了。
「怎麼，你擔心為師在菜里下毒？」鍾離飛沉下了臉。
「不，不……」
楚凡急忙擺手，裝可憐地說：「看着一桌的好菜，我太感動了！可一想到這是師父借高利貸買來的菜，徒兒心如刀絞，如何能吃得下去啊！」
這番話頓時提醒了大家。
對啊，玄武門早就信譽全無，哪個蠢貨會借錢給我們？
掌門今天買菜的錢肯定是去偷，去搶，甚至是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得來的！
大家不由得放下手中碗筷，怔怔地看向掌門。
鍾離飛放下酒杯，笑嘻嘻地說：「今天這餐飯大家應該感謝小師弟楚凡，而且……」
他故意一停頓，續道：「從今往後，我們玄武門再不用過苦日子了，為師決定重振門派雄風，招收更多弟子，讓常山縣內所有的修仙門派再不敢小覷我們！」
慷慨激昂的話一說出來，現場竟沒人應和。
楚凡嚇得魂不附體，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糟糕，我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