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來日方長

035 來日方長

七年後。

黑色大g停在不遠處的雪地上,施意上了車,坐在副駕的位置。

沈盪提前開了空調,車內很溫暖。

施意感覺到自己凍得發麻的手指,漸漸恢復了知覺。

「安全帶。」沈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散漫的,偏磁性,很像大提琴的聲音。

施意抿了抿唇,把安全帶系好。

她的神情很拘束,穿着東北碎花棉鞋的雙腳乖巧的併攏在一起。

沈盪看見了,眼中泛過寡淡的笑意。

但是很快,收斂於無。

他將車門關上,打開另一側的,上車,發動了車子。

他沒有急着開車,只是打開了遠光燈。

施意看見燈光中徐徐落下的雪花。

也許是身邊有故人,她想起了商應辭和沈盪出國求學的那個冬天。

次年的盛夏,她大病了一場。

病了將近一年,最後高考考的也不算理想。

高考前的那段時間,施意天天都在做噩夢。

高三那年的寒假,沈盪回來找自己,他跪在施家門口,求自己出來見他一面。

而她拖着病怏怏的身體,強打起精神,冷言冷語,只為了讓他快點離開。

施意覺得,多少是報應吧。

她高考失利,一定是報應。

她還在出神,陡然聽見沈盪的聲音。

「施意,」他喊她名字,很緩慢的說:「剛剛我在商應辭家門口說的事情不是開玩笑的,你如果想,我們可以結婚。」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修長而指骨分明的手一根根的扣在上面,手背有青筋的脈絡。

施意偏過頭,看見他眼眉蘊著不能言明的暗沉。

好像是陳年舊痾,天長日久,不見天日的潰爛成瘡。

可他只是這般看着她,很冷靜的模樣。

施意閉了閉眼,睜開,看着窗外瀰漫的大雪。

她將車窗搖下去,呵氣成霧,冰冷的風雪讓她鎮定了很多。

她開口,說的很乾脆:「沈盪,不可能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

沈盪從衝鋒衣的夾層拿出香煙盒,點燃一根,沉香的氣味被冷氣沖淡,只剩下細微的煙草氣,打在施意的臉上。

兩人都不說話,半晌,施意感受到車子發動。

沈盪應該很多年沒有回來了,可是他甚至沒有開導航,就這麼輕車熟路的,將車子開到了施意家門口。

「謝謝,我到了。」她的聲音細小,手扶在車把上,準備推門離開。

沈盪安靜的注視着她所有的舉動,終究,還是輕笑了聲。

聊勝於無。

施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似乎聽見了他聲音中怒氣。

下一刻,車子的落鎖聲,應證了施意的懷疑。

沈盪仰靠着,修長的手指按著太陽穴,一點點的揉。

他的手指骨分明,過分的慘白,青色的筋絡在手背上微微鼓起。

他唇角咬着煙,聲音模糊,很淡,「施意,最後問你一次,行不行?」

他明明才是求人的那個,可是姿態那麼高傲。

他從來都是這樣。

施意深吸了一口氣,同樣模糊的聲線,「不行。」

沈盪的呼吸似乎有點變重,施意看見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他驀然側過臉看她,臉上的表情是陰鬱的,配上稠麗的面容,足夠叫人一眼不忘。

「施意,」他喊她名字,說話時沉香而辛辣氣息撲在她的臉上,「老子絕不犯賤第三次。」

施意點了點頭,問他:「那我可以下去了嗎?」

沈盪真是要被她氣笑了。

施家早就暗了燈,偌大的別墅,只有門口星星點點的燈光瀰漫。

沈盪坐在車內,看着施意走進了大門,才關了遠光燈,驅車離開。

沈盪獨自一人往反方向開,大約是因為剛剛淋了雪,寒意侵襲,手臂的舊傷說不出的疼痛。

氣氛太壓抑,他打開了施意關注的歌單,聽了起來。

他在國外的這些年,哪怕是再忙碌的時候,都不會讓施意的消息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她愛聽的歌,愛吃的店,愛看的書,他都清楚。

這些事情不需要花費很多心思,隨便找找,便能天涯窺探,看見蛛絲馬跡。

紅燈,車子緩緩停下。

沈盪眼眶有點酸澀,他閉了閉眼,聽見音響里唱着年代久遠的粵語歌曲。

這麼多年,她喜歡的永遠都是同一首歌。

那麼人呢?

她是不是也永遠都會愛着同一個人。

沈盪不願意去細想,就好像這樣,他就能自欺欺人的好過一點。

施意高三的寒冬,他鼓足勇氣去找她。

明明在電話里,他們也算是寒暄溫和,可是等到真的見面時,她卻好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那樣高高在上的冷漠。

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垃圾。

「一個伸手問我家要錢的窮小子罷了。」

女孩刺骨冰冷的聲音,猶在耳畔。

她什麼都記得。

是自己狼狽不堪,靠着施捨度日的稚嫩時光。

沈盪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的愛憎可以突然判若兩人。

時至今日,他依舊不能明白。

綠燈亮起,車子飛快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不急,小公主,我們總歸是來日方長。

施意沒有想到施權墨還沒有睡。

他坐在沙發上,看見自己走進來,臉上的表情嚴肅。

「去哪了?」語調很威嚴,能聽得出,裏面有很強烈的滿不滿。

施意眼睫顫了顫,「爸...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小意...」施權墨沒有想到施意會突然說這個,愣了愣,語調放緩:「你和應辭快要結婚了,沒什麼事情不要亂跑。你這幾年,過得還不夠離經叛道嗎?」

施意的這幾年,落在旁人眼中,大概只能用離經叛道四個字來來概括。

大學不顧眾人反對輟學,酒吧駐唱,三流畫家,把大家閨秀不該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一遍。

施權墨不明白自己這個乖巧的女兒,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已經和商應辭說過了,我們的婚約解除。」施意抬眸,眼中有水汽閃爍,「爸,我不能嫁給他。」

施權墨臉上的表情頓時鐵青,他眉頭緊鎖,抿了抿唇,沉聲道:「那你想怎麼樣?施意!我們這些年還不夠縱容你嗎?你想做的事情,我們都讓你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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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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