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r45(完了,申海市監察官鬼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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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地下層是一座巨大的游泳池,裏面灌滿了幽藍熒光液體,碧波粼粼蕩漾,閃爍著隕石那般深邃神秘的光澤。

嘩啦一聲水面破開,榮亓抹了把臉上的水,順着台階一級級走上地面。

與奧丁之狼對戰留下的多處傷口在迅速消失,十餘處破裂內臟長好,洞穿的腹腔和大腿痊癒,背部巨大的斫口沒留下一絲疤痕。

最後一處傷疤是胸膛正中,白日夢反噬留下的那一道貫穿傷在隕石光芒中漸漸癒合,皮膚肌肉完整如初。

雖然恢復巔峰狀態還需要一段時間,但這具軀體本身已經完好如初了。

榮亓對光抬起一隻手,眯起眼睛仔細打量。

現在這具身體是完全按照他的審美所培養的,骨骼修長,肌肉分明,強壯也不失流暢,具有極佳的超S級力量適應度,可以說各方面都非常完美。

唯一的缺憾是,很不討沈酌的喜歡。

那其實一點也不奇怪,畢竟沈酌這個人,這世上能討他歡心的東西很少,令他討厭的倒有很多。如果可以的話榮亓其實不介意換個能讓沈酌喜歡一點的身體,但那得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因為現在這具身體的基因復生異能實在太珍貴了,幾乎可以確保他在這個地球上除了因果律之外沒有任何天敵,連奧丁之狼那麼強大的頂級進化者都不能殺死他。

如果是上一具身體的話,面對「暴君」是絕對沒有勝算的,早死透了。

想要完成他的目標,現在這具軀體所具備的基因復生能力必不可少。

眼前彷彿再次浮現出那瘮人強光與漫天烈焰,榮亓微微眯起眼睛,瞳底浮現出一絲寒意。

「……多謝了,蘇寄橋。」他喃喃道。

「為了表示感謝……有朝一日能殺你的時候,我一定讓你死得痛快些。」

他吸了口氣,拎起黑色的浴袍穿上,信步走出空曠的大廳。

門廊外數名高階進化者守衛肅容而立,野田洋子低頭守在門邊,見他出來時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如常,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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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田洋子眼眶微紅,用日語囁嚅道:「哥哥他……」

榮亓頷首不語,腳步不停走向前方,在長廊盡頭推開了一扇虛掩的門。

只見這是一座被改造了的病房,本該是病床的位置卻是一個透明的培養倉。一具人類身體正從幽藍色的隕石溶液中逐步凝聚,內臟與骨架已經成型,血紅的肌肉組織還在緩慢生長,唯有頭顱是完整的,五官面容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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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亓站在培養倉邊,居高臨下地伸出手,指尖一滴血從半空落進隕石溶液里。

強大到恐怖的基因異能與隕石相結合,剎那間就讓溶液就發生了劇烈的反應,殘軀驟然急劇生長,左胸心臟猛地開始跳動,緊接着頭顱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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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A級進化者如大夢初醒,痛苦捂胸大口喘息著,在隕石溶液中吐出翻騰的氣泡。野田洋子叫了聲哥哥,衝上去跪在培養倉邊抱住他,顫抖地撫摩他骨骼慘烈扭曲的頭頸。

「你還遠遠沒有完成復生,不該強行使用空間異能。」榮亓站在兩步以外,自上而下俯視着野田俊介,「在完全恢復前動用異能會使軀體復生的時間大大延長,可能未來一年半載之內,都無法再隨心所欲地使用空間隧道了。」

野田俊介低下頭,尚未完全長好的聲帶聽起來嘶啞而怪異,滿含羞愧:「對不起,榮先生……我們實在無法忍受那個尼爾森那麼囂張,所以……」

「沒關係,」榮亓溫和地回答,扭頭望向窗外。

地下層開了一線天窗,窗外是廣闊的夜空。遠方越過崇山峻岭,天幕盡頭是遙遠的申海,車水馬龍像天邊流動的星河。

「『暴君』能抵消S級以下進化,雖然無法完全抵消因果律,但對我們有很大用處……」

榮亓頓了頓,輕聲道:「我們會得到這個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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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里寬敞安靜,沈酌把一疊厚厚的醫院報告放在桌上。

然後他向後靠在扶手椅里,雙手搭在長桌邊緣,修長十指鬆鬆交叉,注視着對面的少女。

「這是張宗曉等虐殺團伙成員的傷情鑒定,非常幸運,截至目前沒有造成人員死亡,否則即便是未成年進化者保護條例也沒法把你繼續留在申海了。」

褚雁一身天藍格子連衣裙,短髮整齊貼著雪白的臉頰,非常乾淨清麗,看上去就像一朵安靜柔弱的小藍花,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桌面上那疊傷情報告。

但下一刻,沈酌兩根手指按在報告上,阻止了她的動作:「不,圖片太血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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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可以。我還知道你看了以後會非常興奮,感覺自己受到了不該有的鼓勵。」

「……」

褚雁那種怯懦柔弱的神態頓時消失了,收回手坐在那裏,看着長桌對面的申海市監察官:「您想怎麼處置我?」

「我不能讓你進HRG。」沈酌平靜地望着她,說:「你還不夠資格。」

褚雁是個聰明至極的孩子,對這個決定並不難接受,只問:「為什麼,因為我學力還不夠嗎?」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酌搖了搖頭。

「你已經比陳淼剛開始在我手下洗試管的時候強多了,HRG有相當一部分高級研究員的智商並不出類拔萃,但也有很多聰慧絕倫的學生徘徊多年都進不了HRG的門。當科學探索足以改變種群命運的時候,往往就不看研究員的智商了。」

沈酌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們其實希望HRG的研究員,不要太聰明,能夠笨一點。」

「……笨到什麼地步?」褚雁低聲問。

「笨到願意拿着遺書進項目,願意不把自己最寶貴的性命當回事,願意粉身碎骨也要扛着真相往前走。」

少女微微睜大了眼睛。

「HRG是三十年來兩代人用性命擔負的真相,太重了。」沈酌注視着她,「我知道現在的你不可能承擔起那重量,我甚至無法確定現在的白晟能做到這一點。」

「雖然我很希望,將來能等到那麼一天。」

會議室里無人出聲,唯有通風發出輕微的聲響。

褚雁坐在長桌對面,纖細的雙手搭在身前,茫然若失。

白晟轉過身,順着青石小徑往回走,突然褲袋裏手機狂震,來電顯示水溶花。

「嗯,」沈酌緩緩道,「我曾以為自己是那5%。」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掉在了「化學,18分」那一欄上。

沈酌慢吞吞地問:「你知道XGYE216神經元刺激劑嗎?」

「?」

「褚雁,十六歲,B級進化。綜合國際監察總署判決意見,按未成年進化者保護條例判處一年刑期,允許監外服刑。」他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問:「有監護人嗎?」

沈酌整個人幾乎是衝出了電梯,大步流星直奔辦公室。正好陳淼拿着文件迎上前:「學長您看下個季度預算的財政赤字……」話沒說完就被沈酌擦肩而過的颶風颳得嘩一聲報告漫天:「學、學長?!」

沈酌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說嗎?

「哈?」

只見沈酌直直站在那,盯着面前一片慘紅的成績單,臉上沒有絲毫情緒,只有眼圈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

白晟嗨皮地接起電話:「喂,才半個下午監察官大人就有新指示了嗎?申海市監察處的大家晚餐有安排了沒?今晚米其林三星壽司店……」

「爸,媽,今天突然來看你們,是想告訴你們我喜歡上了一個人。」白晟叼著那根草莓味阿爾卑斯,含混不清地說:「他特別毒舌,喜歡嘲諷人,仗着自己智商高就搞學科歧視,飲食習慣不好,非常小氣不肯給我報銷車馬費,而且還是個男的不能生孩子。但無所謂,我也是個男的不能生孩子,所以我們扯平了。」陽光透過樹梢灑在草地上,微風中傳來清脆的鳥鳴。

褚雁竭力踮腳確保自己整個人暴露在監控鏡頭下:「那不是用來刺激大腦皮質對抗幻覺異能的葯嗎,用藥后72小時內有95%可能性會造成下丘腦多肽類神經激素分泌紊亂的副作用?」

「白晟同志,」水溶花站在監察官辦公室外,對手機凝重道:「請像個男人一樣負起責任來。」

少頃,山下那輛牛逼閃閃的拉法轟然發動,利箭般匯入車流,馳向遠方繁華的申海市區,銀色超跑在太陽下反射出一道囂張的光弧。

「………………」

然後在楊小刀驚恐的注視中,他眼睫一撲,啪嗒。

楊小刀像只炸毛小狼狗一般死死扒著身後的門:「救命!鬼啊!鬼附身了啊啊啊——」

「那麼根據監察官手冊第十條第一款,監察官對轄區內的未成年進化者負有監護義務,你的監護權暫時歸我了。」沈酌說,「好消息是從此以後監察處管飯,壞消息是監外服刑需接受勞動改造,具體勞動內容由我決定,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有其他問題嗎?」

……

「整整兩瓶高濃度XGYE216神經元刺激劑,目前擊中的是Ⅲ型癥狀,自閉脆弱無安全感人格。」水溶花面無表情看着手裏那張長達一米半的副作用說明書:「具體表現為柔弱、敏感、拒絕說話、抗拒生人,因淚腺失控而極易脫水,需要強烈的安全感及全天候密切監護,癥狀最長可持續48小時。」

「保佑我。」他輕聲道,「即便前方驚濤駭浪,我還是願意做他身前的盾,永遠能扛住他肩上的分量。」

褚雁的第一反應是到處找攝像頭證明自己的清白:「你、你怎麼了?我什麼都沒做啊!白日夢已經還回去了!」

「如果有一天我長眠於地下,我希望墓碑上會寫,這裏埋葬的是個叫白晟的好人,他和他的伴侶沈酌一起,攜手並肩在相同的道路上走完了一生。」

良久他才在褚雁驚恐的目光中抬起手來,動作如夢遊般恍惚,按住自己的額角:「……除了我。」

褚雁如一隻炸毛的貓蹲在監控頭下的椅子上,滿臉緊張打電話給水溶花,同時眼睜睜看着申海市監察官轉身,推門,走出會議室,面無表情消失在門外的電梯間里。

他身形清瘦,面容雪白,長睫濕潤,嘴唇緊緊抿著,像個受了委屈但不說的孩子。

白晟大馬金刀蹲在墓碑前,兩條長腿分得開開地,左右手肘擱在膝蓋上,平視着遺照上再也不會老去的父母。

褚雁不抱什麼希望地問:「你要送我去上學嗎?」

白晟微笑起來,喃喃道:「我好喜歡他啊。」

墓碑上父母含笑以對,戒指在太陽下熠熠生光。

「——哈?」

透過落地玻璃,只見沈酌坐在寬大的扶手椅里,側頰潔凈如雪,眼皮薄而通紅,眼睫如鴉翅般水潤纖長,拒絕開口,一言不發,像個自閉的漂亮手辦。

晴空萬里藍天白雲,陵園青翠的草地上,白晟掛了電話,陡然如夢初醒,颶風般直颳了出去。

因為下一秒,楊小刀從走廊拐角轉身而至,呼一聲把門推開,面無表情地舉著一張開學考試成績單:「沈監察,老師叫我家長簽字,我到處找不到白晟——」

·

沈酌一哂:「想多了,全申海也沒哪個學校能教你,除了——」他話音戛然而止。

楊小刀話音消失。

陳淼和楊小刀雙雙蹲在地上,兩人手中各自高舉一根從審訊室牆上取下來的馬鞭,撕心裂肺低頭懺悔:「是我們花錢太大手大腳!」「數學是真的好難好難!」「下季度我們所有人出差都騎共享單車!」「要不您還是把我吊起來打一頓吧!」

「下次吧,下次一定帶他來看你們!」他把那根細鏈向上一拋又接住,朗聲笑道,「你們也會喜歡他的!」

別人獨自憑弔時會點一根煙,白晟會在嘴裏叼一根棒棒糖。不仔細看的話會覺得這位帥哥也是那麼的深沉感傷、憂鬱靜默,當然是忽略別人來墓園送二百塊一束的白菊花,他送兩千塊厄瓜多爾紅玫瑰的前提下。

黑白照片上的夫婦笑貌宛然,就好像他們生前那樣,總是充滿了鼓勵,不管孩子選擇哪條路都會傾盡全力地去支持。

十秒鐘后,叮一聲電梯停在頂樓,門徐徐打開。

白晟站起身,從墓碑前退後兩步,咔嚓咔嚓咬碎了那根棒棒糖,從衣襟下扯出一條細鏈,鏈墜是兩枚串在一起的婚戒。

一大束紅玫瑰嘩啦放在墓碑前,白色大理石墓碑上的夫婦都彷彿被映出了三分喜氣,微笑望着墓碑前的愛子。

褚雁:「?」

沈酌衝進辦公室,頭也不回砰地關門。

沈酌從扶手椅里站起身,收起那疊傷情報告,在桌面上跺整齊。

他腳下那張成績單已經被淚水打濕了,慘烈的化學18物理29數學43糊在一起,另外面前還攤開着一張季度預算報告,3.6個億的財政赤字看起來並不觸目驚心,因為已經被淚水浸透成了朦朧的一團。

電梯門合攏前的最後一瞬畫面是他猝然一抽氣,剎那間褚雁覺得自己眼瞎了,因為那分明是一聲哽咽。

白晟:「?!」

「……」提到這個褚雁遲疑了一下,才說:「在外地……」

足足一分鐘安靜后,手機對面傳來白晟震驚到空白的回答:

「監控顯示沈監察在電梯里的最後一個動作是拿出手機打你電話,雖然沒打通,但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曾經考慮過要叫你負責。」水溶花唰一聲扔了那張藥物說明書,鏗鏘有力道:「總之,為了救你才打的藥劑,你現在立刻給我回來,在被總署發現之前趕緊把監察官領回家!」白晟差點沒被砸蒙,半晌他才難以置信地吐出一個字:

白晟伸手輕輕觸碰墓碑上刻的字,眼神溫柔充滿眷戀。

申海市監察官站在原地,表情空白,動作定住,好似突然被人按了暫停鍵。

但還是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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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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