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願(這不會是真的他不會殺善)

自願(這不會是真的他不會殺善)

聞善看着姜不復,不說話,不反抗,也不逃跑。

姜不復是從林語二人那邊過來,再加之他知道聞善會突然失去意識,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他說:「善善,林師妹還活着,師尊能治好她。你跟我回去。」

聞善一時間既失望又有微妙的高興,失望是他沒有直接動手殺她,高興也是他沒有直接動手殺她。

他如此也不肯直接殺她,讓她為他的未來考慮謀劃一事顯得不那麼像自作多情。

「我不回去。」再多的想法聞善也不曾表露出來,她紅着眼冷硬地說,「回去就是等死,還不如闖一闖。」

姜不復走近兩步,發覺聞善因此而退後時,他只得停下腳步,溫聲道:「善善,我不會讓你死。相信我,我會想辦法。」

聞善聽得鼻酸,又覺得事情開始不按照她想的發展,讓她有些不安。

「能有什麼辦法?」聞善不信任地盯着姜不復,「你在騙人,說好會保護我,卻毀諾!我不會再相信你!」

她的儲物袋早被沒收,沒有武器,但她還有靈力,還有手。她剛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是金丹初期,只覺得很荒謬,這也漲太快了。

當聞善直接以靈力攻擊姜不復時,他也沒有取出武器,只是一味防禦,擋住她的攻擊便後撤,邊接招邊道:「善善,我沒有騙你。我不需要卻邪開鋒,將來也能驅除魔氣。我可以向師尊請求,今後由我監管你,不會讓你在失去意識時傷害到他人。」

聞善心想,這可不行,她得讓他打消這想法。

她便以激動的語氣道:「我每失去意識一次就會漲修為,比你日夜修鍊不知快多少倍,將來我修為超過你了,你又要如何監管我?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師尊絕不會同意!」

至於說不給卻邪開鋒一事,這裏是本書,那麼既然設定是一定要開鋒才能驅除魔氣,就只能如此。很多事並不能隨着人的主觀意志而轉移,不行就是不行,再有決心再有上進心都不行。

「我會想辦法。」姜不復回答不了聞善的問題,只能頗為無力地說。

「你沒有辦法,讓我走吧師兄,至少我不想現在死!」聞善懇求道。而在她的無意識無法控制,每一次失去意識都會提升修為的前提下,她這樣的懇求就像是在說,只要我活着就好,其餘人的死活我不在乎。

聞善在乎,她不想她是在失去意識屠戮他人時才被姜不復無奈殺死,她希望他可以聽出她的意思,不讓別人死在她手上。

姜不復沒有辦法,他不能殺死聞善,又不能讓她走。

在又一次躲開聞善的攻擊后,他忽然迅速貼近,大力抱住了她。

「善善,信我,我會想辦法,我一定會想到辦法。」他低沉的聲音幾乎帶着顫。

聞善想,她這時候偷襲他,會有效果么?可他既然不顧她可能傷他而抱住她,就不會在乎她傷他。

聞善有些懷念地輕輕吸了口氣,他身上的氣息依然好聞,讓人安心。

她像是放鬆下來,低聲說:「好,師兄,我隨你回去。」

「善善……」姜不復低語,「多謝你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

聞善無奈心想,可我多想你讓我「失望」。

她該做的鋪墊都做了,結果他明明發現了,卻好像並不在意。或許她還得再「瘋」一點。人在窮途末路時性格有變化也很合理吧?

聞善跟着姜不復回去了,卻見她院子門口多了幾人,其中之一正是陳行岳,正在替林語療傷。

林語慢慢恢復了精神,便抓緊時間道:「不是小師妹的錯!她提醒我了,是我不夠小心!」

陳行岳面沉如水:「林語,她傷了你之後,不顧你的死活跑了,你還為她遮掩?」

他抬眼看向回來的姜不復和聞善二人,目光落在聞善身上時比之前還冷。

「不復,你究竟還要錯到幾時?」陳行岳沉聲道,「莫非真要等到你的同門一個個死去?」

聞善啪的一下躲到了姜不復身後,她知道此刻他是不會動手的。她還得加班想想怎麼做才能逼他動手,還要足夠合理。

姜不復看了眼林語,林語當即道:「我不怪小師妹,她也不想的!」

「閉嘴,林語!倘若今日躺在這裏的是旁人,你也能說出這種話?」陳行岳冷聲道,「不是為師狠心一定要聞善死,而是她若不死,就會有無數人死!」

「師尊,還來得及。一定有其他辦法。」姜不復懇求道,「給善善一條活路吧,師尊。」

陳行岳看向如今冥頑不靈的姜不復,惱怒道:「不復,為師從不知你會是如此公私不分之人!你當為師就不會為難,不會愧疚?是沒有辦法!以你的才智,就真的想不到留她活路,會鬧出多少慘劇?」

姜不復當然知道,那不是他或者聞善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控制不了。

可如今善善還好端端的,他怎麼可能忍心殺她?或許有辦法,他不能找都不找就放棄。

「師尊,求您給我些時日。」姜不復低頭懇求。

這幾日他幾乎都在翻閱古籍,想要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他甚至嘗試跟卻邪劍和離幻雙環溝通,想從它們那裏得到些線索,只是什麼幫助都沒有。

「你!」陳行岳從來沒被姜不復這麼氣過。

可還是老話,姜不復才是卻邪劍的主人,他不同意,沒人可以使喚卻邪。

到了最後,陳行岳還是只能先將聞善關起來,他換了個能封住元嬰的陣法,將她的院子封了個嚴實,杜絕她跟外界交流。在她自己慢慢升到元嬰巔峰之前,都不用擔心她破陣而出。

聞善回到自己院子裏,在這新的陣法下,她聽不到外頭的動靜,只能猜測王層師兄已將林語師姐帶走,而姜不復大概是去尋找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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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善想到方才姜不復的反應,忍不住嘆氣。她的謀劃成功了,但又沒完全成功。

她已經讓姜不復相信她在利用他,可他依然不肯動手。

他待她是真的好,好到超出她的預期。她註定要死,倘若謀划徹底成功不了,她也只能想辦法自尋死路了。他懷念她一生,也總比他、他們所有人都死在滅世危機中好。

當姜不復在日以繼夜地搜尋古籍時,聞善也在時不時地失去意識,她會從修為的暴漲來確定她剛才失去意識過。

短短十日,她失去了三次意識,而她的修為也從金丹初期漲到了金丹中期。金丹期漲得沒築基期那麼快了,但跟老老實實修鍊的人比起來,別人都是步行,她這是坐火箭。

重新被關的第十二日,聞善終於等到了外頭的動靜。

陣法解除,院門驀地打開,露出姜不復那張略有些憔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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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不復大踏步而來,靠近了聞善才看到他眼裏竟有血絲。

「善善,我帶你走。」姜不復語氣很急,拉上聞善便走。

聞善被拉了個踉蹌,當場就急了,不來殺她就算了,怎麼還真帶她跑啊?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活路嗎?

見聞善差點摔了,姜不復轉身徑直抱起她,飛快地向山下跑。

抱着最後一絲計劃還沒完全完蛋的希望,聞善面露激動:「師兄,你真的要帶我離開,你會一直保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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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離幻雙環遮蔽了二人,要先離開足夠遠,不讓師尊他們追上來。

其實早在三日前,他就將相關不相關的古籍都看了一遍,看無可看,而解決辦法卻一個都沒有。沒有任何古籍提到過至惡相關,更沒有提到卻邪劍開鋒之事。

這期間,他師尊幾次來找他,對他痛陳厲害,要他儘快決斷。

可他怎麼決斷?前一刻才親密無間的愛侶,如今卻要他親手殺掉,他做不到。

在他無計可施時,他看到秦靜師叔回來了,他忽然意識到,師尊很可能是沒有耐心了。他們會逼他殺死善善,哪怕傷了他也要他用卻邪劍殺死善善。

因此,他幾乎想也不想便趕來將聞善帶走。

她是如何想的,又如何利用他,他不願去追究,她只是想活着而已,他既答應過她,便一定要兌現諾言。

「師兄,那你帶我去魔域吧。」聞善抓緊姜不復的衣襟,仰頭看着他。

姜不復腳步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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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叫囂,那聲音說,善善愛的人是那條蛟龍,她想去找它,她要他親自送她到那條蛟龍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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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錯,倘若當他察覺到善善於他來說的特殊之後可以早些回應她,她也不會放棄他轉向他人,這怪不得她。是他沒有珍惜善善給他的好,她如今愛上他人是他咎由自取。

之前他滿心滿眼的責任,來自同門的崇拜,來自師尊的期許,來自外界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沒法給善善她要的。如今,他至少要給她一條活路。

聞善見自己都說得這麼明顯了,姜不復還不生氣,竟然還輕飄飄地回她一聲好,都快無計可施了。

她忍了忍,還不到完全放棄的時候。

幾乎可以肯定,她這一路上還是會有幾次失去意識,姜不復首當其衝。現在她的修為還遠不如他,他完全能應對,不至於讓她傷到別人。隨着她修為漸長,總會到達一個臨界點。

那會很危險,姜不復很可能無法保護其他無辜的人。

聞善有些焦躁,有些悲觀。接下來怕是不會按照她所期望的發展,她要死在姜不復手裏都很難,只怕她也沒辦法考慮其他的細枝末節了。

在離幻雙環的遮掩下,姜不復帶着聞善順利離開。而直到陳行岳和秦靜商量出了個結果,打算再去探探姜不復的口風時,才發覺哪裏都找不到他,等他們匆匆找到關押聞善的院子,裏頭早已沒了人影。

「孽徒!他竟做出這種事!」陳行岳大怒,曾經被他視為驕傲的徒弟幾次三番忤逆師命,他過去的讚許和期待彷彿都成了笑話。

秦靜是個外表美麗端莊的女修,她不緊不慢地說:「師兄,不復還年輕,為情衝動情有可原,我們先找到他二人再說。」

不急不緩的語氣令陳行岳冷靜下來,他並未將姜不復帶着聞善逃跑之事大肆宣揚,只是令一位元嬰修士暫時管理太清門,他和秦靜二人追上。

只是追了會兒二人發覺,竟完全沒有姜不復二人的蹤跡,他們好似憑空消失了般!

姜不復和聞善二人正牽手疾行,在聞善如今修為暴漲的情況下,姜不復只要稍微帶帶她,她便能緊緊跟上。

牽手一事是姜不復的要求,他說只有如此,離幻雙環才能發揮最大威力,遮掩二人行蹤。

聞善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她發覺他很有種迫在眉睫的焦急,一刻也不停歇。即便他是元嬰,也總有力竭的時候,往往就是恢復些許便繼續趕路,生怕後頭有追兵追來。

她忽然意識到,那個能找到她蹤跡的羅盤,應當還在陳行岳那裏,離幻雙環不一定能阻擋羅盤的定位,他們唯有儘快到達魔域,才有逃脫的機會。

此刻,他們正往那個鏡子秘境趕去。

魔域正經的出入口由青山真人看管,他們混不進去,而時不時出現的臨時出入口沒有運氣碰不上,聞善最差的就是運氣,因此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當初那個鏡子秘境。

幸運的是,因為某個秘境可能是另一些人的機緣,大宗門一般不會輕易損毀秘境——且一般也毀不了——在確認鏡子秘境目前只能單向去魔域之後,太清門就沒再管了,這也就給了姜不復和聞善二人逃脫的機會。

聞善自然不想去魔域,她怕姜不復真把她送到辰嬰那裏,他自己遠遠跑開。

卻邪開鋒,需要滿足兩個前提,她在,拿着卻邪的姜不復也在。羅盤可以找到她,卻找不到姜不復,姜不復有離幻雙環,只要拿走她手上這個,他就是個隱形人,誰也找不到他。姜不復獨自遠遁,陳行岳拿她有什麼辦法?殺了她的話,卻邪還是開鋒不了。

眼看着距離鏡子秘境越來越近,聞善心情愈發焦躁。

此刻她正因跑得力竭而趴在姜不復背上被他背着跑,她忽然試探地問道:「師兄,你真的完全不在意我在欺騙利用你嗎?」

姜不復沉默良久才道:「本就是我的錯。是我錯過了。」

聞善聽得愣住,他怎麼還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呢?

她本想着試試能不能假裝自己想通了,願意為這天下而死,請他殺了她,可聽他連被她欺騙感情利用都說成是他自己的錯,她哪裏還敢嘗試?他不會同意,反而可能心生懷疑。

聞善到底忍不住道:「師兄,你別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你這樣跟人來往時很吃虧的,以後你要狠心一些,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是別人的錯便不要瞎認。」

姜不復不禁輕笑。善善或許是愛上了別人,可她依然是他那個善解人意的善善,這種時候還要為他着想。

只是他此刻哪裏還會想什麼「以後」?他只希望讓她活下去,哪怕他無法陪在她身邊。他對得起善善,便對不起太清門,對不起他的師尊、長輩和同門,待她安全,他會回去謝罪。

他好脾氣地應道:「好,我今後只管自己。」

聞善很久都沒有再說話。她知道要讓他主動殺她是不可能的,哪怕她真的失去意識對他動手他也只會制止她而已。她只能想別的辦法讓自己死在他手上,在去魔域之前。

即便知道原先的計劃流產了,聞善也沒有改口自己在利用他一事。她不能解釋,不然他會心生懷疑和提防,那她想要自尋死路就難了。

就讓姜不復以為她一心想活,那麼當他取出卻邪劍對敵時,就不會提防她的靠近。

聞善在考慮用卻邪劍「自殺」的可能性。她拿不了卻邪,卻邪根本不讓她碰,而要說服卻邪殺她卻很難,一是卻邪只聽姜不復的,二是卻邪藏在姜不復的丹田內,她不可能找到機會單獨跟卻邪說話。

思來想去,唯有當他對上強敵時,她才能趁他自顧不暇去送死。

而這強敵……就有一定會追來的陳行岳等人。

戰況瞬息萬變,她到時候只能隨機應變,且她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次要不成,姜不復就會提防她再自殺。

現在,她最應當做的就是拖延時間,讓陳行岳他們追上來。

聞善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她忽然從姜不復身上一躍而下,掉頭便跑。

姜不復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猛然回頭便追。他修為高過聞善,很快追上,當他攔在聞善面前時,她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五指成爪,猛地朝他襲去。

姜不復不肯傷害聞善,即便是此刻無意識顯得異常兇悍的聞善,他只顧躲閃,目的只是攔住她,不讓她逃走。他知道她失去意識的時間不會很長,她很快就會回來。

因聞善刻意硬下心招招都是殺招,姜不復又不肯還手,又要攔着她,沒過多久他身上便掛了彩,手背被她的指甲拉出數道長長的血痕。

不過對於修士來說,這不過是晚點處理便會痊癒的小傷,姜不復看也不看,只專心攔著聞善,卻見下一刻她忽然停下動作,怔怔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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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善點點頭,目光怔愣地看着他的手背,哽咽道:「師兄,我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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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善忽然明白了他的打算。他到底還是太清門首席弟子,願意為她破壞規矩,可他明白他做的不對,只是他傾向她,以她為先,便只能如此,一旦他把她送到魔域,他會為他的作為承擔責任。

他加快了靈力的運轉,抬起手背給聞善看,安慰道:「已經結痂了。」

這一刻,姜不復只覺得天崩地裂般,不可遏制的驚怒與恐懼蓋過了理智,他沒有去想這狼妖是如何近身而不被他們發現,沒有去想它又是如何膽大妄為到敢當着兩個分神修士的面對人修下手。

最終,陳行岳和秦靜二人只能避其鋒芒,任由姜不復耗盡靈力,這才將他制住。

這段幻象很短,一下子就結束了,姜不復面前只有聞善消散后留下的衣裙,腹部位置是卻邪劍刺出的破洞。

朱順疇也不賣關子,徑直道:「第一,不許提『小師妹』三字,最小的師妹你們稱姓氏,絕不可稱小師妹。」

朱順疇忽然心情有些低落,他想那位嘴甜可愛的聞師妹了。真是天妒紅顏,那樣好的師妹,怎麼說沒就沒了。

聞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姜不復表情輕鬆,語氣卻很鄭重:「善善,與其說不後悔,不如說是我很慶幸自己遇到了你。我六歲入道至今,過得循規蹈矩,卻也渾渾噩噩,我從來只是太清門首席弟子,直到你讓我知道,我也可以是姜不復。」

姜不復自知絕不是陳行岳的對手,可他哪能不戰而逃,為能與師尊一戰,他只得取出卻邪。

聞善忽然想起在美人嶺蛇窟的初見,當時她見他表面上關心同門,別的門派弟子以及殺死蛇妖都比不上同門的命,可實際上並不關心同門是不是傷到了,她私心裏覺得他有些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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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帶着善善逃離,她若傷害了誰,都要算在他頭上,她傷了他本就應當。

姜不復牢牢地擋在聞善跟前,只道:「師尊,求您看在師徒一場,放過善善。待她安全,我自會回去領罰。」

雖然這神兵從未給過她回應,但她知道它有靈智。

姜不復面色沉冷地擋在聞善跟前,看着同樣面色難看的陳行岳。

狼妖不躲不閃,當劍完全刺入對方丹田,不知從哪裏傳來遙遠的啪的一聲,什麼東西碎裂了。

聞善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但她又擔心以姜不復的控制力,看到她就會收手,不讓卻邪碰到她。她不知道陳行岳能不能配合她,他或許從不相信她會自尋死路,只怕還當她是搗亂的。

聞善反問道:「師兄你就不是無辜?」

眾弟子也看到了不遠處那道身影,紛紛驚喜地看過去,卻礙於剛剛朱順疇說的話,誰也不敢上前打擾。

為什麼……他會殺了善善?

而此時此刻,姜不複眼中卻全然是另一回事。

可他到底還是遲了一步,狼妖妖爪伸向聞善腹部,電光石火間便掏出了她的金丹,將她的身體隨意一丟,愉悅地將金丹丟入口中。

從來都沒有動靜的離幻雙環突然動了動,像是某種回應,聞善頓時氣笑了,她說它勢利眼只認姜不復為主它就當聽不到,她說他的人生不該跟她糾纏,它就突然聽到了。

眾弟子只覺得這禁忌莫名其妙,但見朱師兄神情肅然,誰也不敢多說什麼,趕緊記下。

一個也會焦躁煩惱,也會失落難過,也會為情所困的普通人。

或許從前她還有就算不能完成任務待在這個世界也可以的想法,在得知自己至惡的身份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必死,再捨不得這裏,再怎麼對姜不復有好感,她也要死。

「第二,你們萬不可隨意去打擾大師兄,特別是女弟子,絕不可以師兄長師兄短!」

陳行岳氣得抽出自己的佩劍:「你大可試試!」

幻象消散,姜不復看到他劍下的不是什麼該死的狼妖,而是聞善。是他承諾過會好好保護她的,他的善善。

幻象中的聞善忽然抬頭看來,彷彿看到了幻象外的姜不復,她的笑容跟往常一樣甜:「師兄,你不要怪罪環環,是我威脅它的。對不起,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要擔心我,我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你……」

還興奮著的新入門弟子當即豎起耳朵,個個露出嚴肅模樣。

姜不復手持卻邪,陳行岳雖生氣卻留了手,師徒二人有來有往。

他跟陳行岳打鬥要集中注意力,卻還是勉強分出半分給了聞善,當他發現一隻兇惡的金丹狼妖忽然現身撲向聞善時,突如其來的心慌讓他顧不上跟師尊的對決,匆忙趕去。

他不太信。真的是修鍊出了岔子這麼簡單?那聞師妹是如何沒的?可他去問過似乎了解內情的林語和王層,這二人誰也不肯說。他還能如何?只能將這疑惑放在心裏。

眾弟子頓時興奮地低呼,場面熱烈。

聞善為拖延時間,自然不接受這樣的安慰,她面露哀傷:「師兄,我今日可以傷你手背,明日便能傷你要害……不然你別管我了,讓我自己走吧。」

姜不復身上的氣息已經全部亂套了,他起身抬手招來卻邪,側過身望着陳行岳和秦靜,雙眼是不自然的赤紅,直勾勾地盯着陳行岳。

此時,離幻雙環微微跳動,給姜不復看了一段幻象,一段曾真實發生過的幻象。

哪怕他就站在大師兄面前,跟大師兄說着話,大師兄也溫和地回應,可他就是覺得,大師兄無視了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幻象中,聞善像小孩一樣蹲著,正低頭對着離幻雙環說話,她說:「環環,你幫我給師兄傳幾句話吧,在我死後給他看。唔……你是神兵嘛,是可以直接給他看影像的對吧?那我就直接跟師兄說啦。」

他一步步走向過去他敬愛無比的師尊,眼神空洞,似無喜無悲,邊走邊質問:「為什麼要逼死善善?她明明是那麼善良,蒼生都要她死,她卻願蒼生活!」

聞善側身躲過他的手,仰頭看他:「師兄,你會不會後悔遇見我?如果沒有我這個小師妹,你就……」

陳行岳到底心疼自己的徒弟,怕他就此廢了,忽然對秦靜道:「師妹,師兄求你幫個忙。」

他維持着伸手的姿勢,整個人木雕般動不了。

她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是看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崩裂消失。啪的一聲,是離幻雙環從她消失的小臂上掉落的聲音。最後的時候,她想,幸好她提前做了準備,不然連臨終遺言都沒法說。

在這一瞬間,姜不復的身體和精神好似被分隔開了,他並不能確定發生了什麼,只是在聞善徹底消散的前一刻,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她,卻只抓到了一手的空氣。

朱順疇心道,大師兄待人溫和是一回事,心裏願不願意搭理你們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靜隱約明白是什麼事,知道別無他法,便點頭應下:「師兄客氣了。不復是個好孩子,誰也不想他廢了。」

她怎麼沒做錯啊,她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他。明明老老實實待着就能走完劇情,偏偏被她搞成了現在這樣。

聞善想開口,但她發覺她這個至惡真是實打實的,卻邪劍刺中她之後便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吸取她的身體,靈力……她的一切。

他要醒來。

「師妹,不復他這是……想通了?」陳行岳想不通。他看着滑坐在地的姜不復,卻覺得不太像。

痛苦和憤怒燒紅了姜不復的雙眼,卻邪在他手中彷彿更為鮮紅,滴血一般,他迎上前毫不遲疑地一劍刺去,只盼望在狼妖咽下善善的金丹之前將它殺死。

似是察覺到這邊的注視,那人轉過頭來,露出溫和的淺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隨後邁步離開。

誰也沒有在意聞善,但誰都知道她在哪裏。

秦靜也覺得不對勁,前一刻還拚死護著的人,怎會親手斬殺?究竟是……

在刺入狼妖身體的前一刻,卻邪劍似有一瞬間的遲滯,同時傳遞來疑惑不安,可此時的姜不復哪會在意旁的事,這一劍終究還是狠狠刺了過去。

陳行岳和秦靜對視一眼,二人都很疑惑,他們看不到姜不復看到的東西,只能看到他忽然瘋了般用卻邪刺死了聞善。

朱順疇一直看着那人,直到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收回注意力。

早被姜不復鬆開的卻邪劍兀自漂浮在空氣中,似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從它的劍身飄出,若說從前它的紅只是如同悅動的火,如今便是涅槃的鳳凰,一聲劍鳴響徹寂靜的山林。

除了在她身上載的這個跟頭。

行吧行吧,神兵護主也正常,誰叫她不是男主,得不到神兵的喜愛呢?

當師徒二人交上手的那刻,聞善忽然注意到手上還戴着的離幻雙環。

打了一場陳行岳氣也消了些,他正盤算著如何以最小的傷害把姜不復拿下,卻見姜不復忽然面色大變,扭頭便跑,只將背部破綻大喇喇露出。陳行岳驚了一跳,險險收回劍招,才沒將自己這不設防的徒兒劈了個對半。

「善善……」姜不復見聞善無聲痛哭,慌了一瞬,連忙柔聲安慰,只是他不懂如何哄姑娘,翻來覆去也只是一句「莫哭」。

他知道這種變化一定跟聞師妹有關。旁人不清楚,難道他不知道嗎?他可是曾見過大師兄跟聞師妹離得那麼近卻不避諱,大師兄對聞師妹跟對旁人是不一樣的。掌教還曾私下裏跟他們說,大師兄修鍊出了一點岔子,過去一年的記憶沒有了,讓他們不要再提聞師妹。

朱順疇打了個呵欠,見新的師弟師妹們都到齊了,下一刻便換了副面孔道:「內門有些禁忌,須提前告知你們,你們要牢記在心,若有違反,說不定會被逐出師門!」

陳行岳驚道:「不好,不復要走火入魔!」

姜不復彷彿沒聽到來自卻邪劍的呼喚,他跪坐在聞善留下的衣裙旁,仍然覺得一切仿若最可怖的噩夢。

他怎麼會殺了善善?

可他那哪是虛偽?對別人噓寒問暖是必須的嗎?根本不是。反而是他擋在所有同門面前,不讓同門丟命的責任心更值得尊重。

姜不復緩緩走近聞善,猶豫了下,還是抬手輕撫她的發頂,英俊的面龐上笑容輕緩溫柔:「說什麼傻話?你獨自一人,倘若傷到無辜,你如何承受得住?」

聞善大度的不與離幻雙環計較,只繼續小聲道:「既然你也同意我的話,那就幫我造個幻境吧。我是至惡嘛,放任下去遲早要傷害無辜之人,還是讓師兄殺了我為好。師兄不忍心下手,但我們總得為他考慮吧?來,我教你怎麼造幻境才能讓師兄果斷殺了我……」

眾弟子雖然心有不滿,卻還是記下。

雙目逐漸變得赤紅,他一遍遍要求離幻雙環重新放聞善給他留的話,他只是徒勞地伸手虛放在她幻象的面頰旁。

姜不復溫聲道:「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傷,很快就會好。」

二人正疑惑,忽然雙雙面色大變。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明明殺的是狼妖,怎麼會是……善善?

見到眼前出現的聞善,姜不復的目光立即落在她身上,只是他上前一碰,卻什麼都沒碰到。

聞善好像害怕地蹲了下去,因為她沒跑,也沒人去關注她。她遮遮掩掩地小聲對離幻雙環道:「環環,我想你應該能聽得到我說的話。當初我跟師兄一起得到的你,明明是我出力多,哪知你卻還是認了師兄為主。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抱怨,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補償我一下……請放心,我想要你做的事對你主人也大有裨益。你也不想他一條道走到黑吧?他的人生不該與我糾纏。」

開鋒的卻邪威力更勝以往,陳行岳不敢託大,且此刻更為棘手的是姜不復走火入魔的問題,他便揚聲請秦靜一起出手,盡量在不傷害姜不復的前提下制住他。

可他有。

太清門新一屆招生已結束,內門又多了幾個稚嫩的面孔,其中有兩位被掌教收入門下,興奮到幾乎睡不着覺。

她哭得這樣撕心裂肺,讓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他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明白,只是一句安慰她的話,怎麼就惹得她如此痛哭。

聞善自覺拖夠了時間,不想讓姜不復懷疑,便抹去眼淚,令靈力撫慰紅腫的雙眼,低着頭瓮聲道:「師兄,讓你見笑了,我們走吧。」

陳行岳卻並不領情,他從前有多滿意姜不復,如今便有多失望和憤怒,他怒斥道:「孽徒,你今日若肯悔改,為師便不計較你的過錯!否則今日莫怪為師不留情面。」

兩個分神對一個元嬰修士自然是碾壓式的,只是那只是對普通修士而言,對於擁有神兵且處於走火入魔邊緣的姜不復來說,他眼裏沒有退縮,沒有逃避,有的只是……討回公道。

哭完算數,她還是要繼續設計姜不復,讓他殺她。

他恍惚地想,自聞師妹逝去,已經十二年了吧?他並不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有一天,聞師妹被掌教關了起來,隨後又有一天,掌教說聞師妹已逝去,併發佈了禁令。

不等陳行岳開口激化矛盾,秦靜便先一步說道:「不復,你師尊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他並不想逼你,只是事關重大,他也沒有辦法。」

這不會是真的。他不會殺善善。

聞善原本只是鼻子有些酸澀,聽到他這話實在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頓了頓,笑得愈發燦爛:「往後多保重呀!」

姜不復見聞善並不看自己,只當她是不好意思,也沒有多說什麼,帶着聞善繼續上路。

她是在拖延時間,也是在發泄情緒。她知道這裏是書中世界,但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她自然也會付出感情。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愛徒瘋了般沖向聞善,察覺到姜不復的殺意,他皺眉不解。

她是自願赴死的,最後的那刻她甚至在笑,毫無怨懟。

聞善垂下視線,卻又聽姜不復道:「不必內疚。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善善,我們該走了。」姜不復上前來拉她。

朱順疇正要繼續,卻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過,他當即閉了嘴。

為什麼是善善?憑什麼非得是善善?她那麼美好為什麼她一定要死?

二人的旅途終究在到達鏡子秘境前終止了。一個元嬰,一個金丹,哪裏跑得過兩個經年的分神修士?

而從那天起,他發覺大師兄好像變了。大師兄待人雖然跟過去一樣溫和,可他覺得,大師兄根本就沒把任何人放眼裏。其實從前他就覺得大師兄溫和歸溫和,身上卻有一種疏離,可如今這種疏離,卻似乎成了一種……無視。

姜不復笑了笑,眼眸漆黑深沉,藏着令人看不透的情緒:「我不無辜。」

他冠冕堂皇地說:「大師兄是太清門的臉面,每日忙於修鍊,哪有時間搭理你們?他溫和是他的事,你們可不要厚臉皮!」

*

風和鳥鳴一瞬間遠去,姜不復徹底呆住了。

姜不復跟着聞善蹲下,他這麼個大高個蹲着實在彆扭,然而此刻卻顧不了太多,他離聞善很近,有些無措地看着她,連聲詢問道:「善善,怎麼了?你有不痛快的,說出來師兄聽着。」

他想醒來。

有一直很崇拜大師兄的小師弟不解道:「朱師兄,這是為何?不是說大師兄待人很溫和嗎?」

腦子開始重新轉動,卻是混亂不堪的。

話音剛落下,他便揮動卻邪飛斬。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姜不復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他無愧於太清門首席弟子這個稱號。

與此同時,某處村莊中,一個本該離開這世界的人,驀地睜開了雙眼。

陳行岳只覺得又欣慰又生氣,欣慰的是姜不復才升入元嬰不久,便能有這般實力,可見從未疏忽過修鍊,氣的是多少年都可靠乖巧的徒弟如今竟中了邪一般。

秦靜微嘆,並未出手,只是看着這對師徒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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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師兄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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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願(這不會是真的他不會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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