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就知道警察會盯着這點，遂快速點起了頭，「嗯！是的。」

刑警官旋即扭頭與旁邊的年輕錢警官對了下視線，但旁邊的錢警官是什麼也沒說，單就是輕輕點了記頭，那兩副眼皮都有種要粘合到一起的錯覺。

「這麼說來啊！你應該是認識被害者的？」刑警官又展開了詢問。他還時不時將那本記錄用的小冊子是翻前了幾頁，並細細觀測起上邊的內容。

「我……也不算是認識吧？」我稍微歪側了下頭顱，「即使算認識，也不能說熟悉。」

「作為同一個專業的同學，你們之間不熟悉嗎？」

「那個……」我舔了記嘴唇，但不知該如何去回答問題。

「怎麼了？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

「啊！不是的。只是……我只是……我不太和同學講話的。所以即便為同一個專業，我們之間也不算熟悉。」

刑警官聽后旋即做出了副思考樣。他的兩眼有些微微眯起，不間斷的『嗯嗯』顫音，自他的喉口內頻繁傳出。

良久，他如想通了般地將兩目調為了正常狀態。

「哦。我懂了。你平時就是那種不太吭聲的人，所以與被害者即便在同一個專業讀書，也沒有與其有什麼交流，對吧？」

當刑警官的話剛一問出，我也就同意般地點下了頭，我好像就是這樣的人沒錯。

「原來如此。」刑警官的身子是稍微放鬆了點。但沒多久他便放棄般地直搖起了頭，還伴隨幾下低沉的嘆息聲。

旁邊的年輕錢宇豪警官也直在記錄着什麼，他時而會抬起頭張望我下，可與真正的低頭奮筆疾書想比，時間間隔還顯然不在一個檔次。

「那麼，李啟明平時是個怎樣的人呢？」本來是個直截了當的問題，但刑警官卻在之後馬上又來了個補充，那明顯是針對我的，「雖然你並不熟悉李啟明這個人，但對於此人的映像，你多少應該還是有點的吧！畢竟你們可是一個專業的同學。平時即便不太講話，但應該也是常能看到他的身影。所以，我想知道下他平日裏是個什麼樣的人？」

「額……他……這個嘛……」我能意識到自己的眼珠在轉動，「老實講，我也說不準。因為……我真得不太去關注他。」

等到我的眼珠停止轉動，我又望向了對面的刑警官。他此刻正深邃地直盯着我，那眼眶附近的皺紋是愈加被明顯擠出。

我霎時感到陣惡寒，又只能以低頭來做抵觸。

「是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心慌的撓了撓耳根子處，「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算是有短暫的沉默劃過，刑警官的中年渾厚聲才又響起，「那麼說來，你對於李啟明的一切都是不知道的。既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完全不會清楚他身邊的朋友，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我稍顯憋屈地磨了記兩片嘴唇，「嗯，是的。」

能聽到刑警官那中氣十足的嘆氣聲，我這邊甚至還能聞到那中年人口中呼出的臭氣。

「那好吧！不知道也沒有辦法，那我估計李啟明是否有與什麼人有恩怨，你也肯定不會知道的了。但是我最後還是要例行問一句，希望你還是能仔細去想下。」刑警官的身體有些湊前，那是我自餘光打量到的，「李啟明這個人，最近有什麼反常現象嗎？我並不是一定要你回答出來，但還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回憶下。你的這位同學，在被殺以前，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嗎？任何事情都可以。

」

被刑警官這樣一講，我的頭又慢慢抬了起來。刑警官如今的姿態為，肘撐於桌面上並立起雙臂，那最上端的兩手是握成了個拳頭。當然，他還會時不時地將嘴唇往拳頭上貼近下，大有種愜意等待的感覺。

不過我最終還是令他失望了，我的回答直截了當。

「不好意思，我真沒怎麼注意他。基本我到教學樓里來就是上課下課。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選到和他一樣的課程時間。好像近幾節課，我都沒有在專業課上遇到過他。」

能覺察到刑警官臉上的遺憾神色，他的兩手臂也徹底放下，不再豎立起了。

不過，他卻又重新拿起了筆，似乎要開始記錄什麼東西。

「那好吧！我們就來說說其他的事。你是案件的第一發現人。那麼我就要問下了，你發現屍體的時候是幾點？哦！不需要是什麼具體的時間，只要大致的時間段即可。」

我聞言稍微回憶了下當時的景象。記得在走入教學大樓的時候，我倒是特意看過下時間。當時好像是……7點05分左右。

然後經過了某些變故與耽擱，估計我正式走入至311教室，可能要到7點15分以後了。

「好像是7點15分左右吧！」我如實地報出答案。

「7點15分左右……啊！」

刑警官又開始了記錄，而旁邊的錢警官也沒有甘於落後，他同樣馬不停蹄地動起了筆。這兩刑警在記錄事情的行為上，總是驚人的步調一致。

「那麼！你能詳細說下，在見到屍體前的景象嗎？」

「這個……」

我又展開了努力回憶，當時的一幕幕於腦海中被繪製成了畫面，最後，它們全都被我給轉化成文字，並磕磕絆絆地敘述了出來。

從我與周欣媛正式踏入進教學大樓內，再到來至311多媒體教室的門前。但因為發現教室門是關閉的狀態，所以我們又在門口等待了會兒。直到葉玲阿姨急沖沖地前來，還幫我們開啟了教室門，我們才算得以能進入。

接着在進入到311教室內后，我便很快發現了屍體還嚇傻般地大叫出來。周欣媛被我的叫聲吸引過來也發現了屍體，她當時同樣大驚失色，還跑到外頭去叫了葉玲阿姨。然後葉玲阿姨就被了過來，並馬上選擇了報警。

整個發現屍體的過程就是這樣！

刑警官聽得甚為仔細，有時還會適當打斷下，並問些諸如『發現屍體前走廊有其他人嗎』、『當時311教室內有無奇特景象』、『發現屍體后又有什麼可疑人員在場』之類的問題。

但我一概搖頭都說沒有，我有信心打包票，整個發現李啟明屍體的過程中，只有我、周欣媛以及葉玲阿姨三人。

「這樣啊！」

刑警官又開始了他那猶如嘟囔般的深思模樣，他還極為認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冊子。良久，他皺起眉頭是將那本早已被密麻文字佔據的小冊子拿起，並吐露出了口低沉氣息。

「好吧！我在這裏和你陳述下你當日發現屍體時的景象：你於7點15分左右來到311多媒體室門口，之前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然後，因為311室的教室門是關着的，所以導致你無法進入。再然後……」

他斷續著複述著話語，就是我告知出來的那些信息。

「……最後，那位宿管葉玲阿姨報了警，你們三人就一直等到學校領導以及警察的到來。是這樣沒錯吧？」

刑警官把我對『見到屍體前後』的陳述，給基本重複了便。

我聽着是點頭連連，還外加了個抿嘴縮脖子的動作。話說警察將他人透露的信息，給編排成文字的能力可真是令人嘆服！我頓有些佩服起他們來。

不久后，刑警官是朝前吐露出了口長長的嘆氣聲，他手中的小冊子也隨即是放下。

「那好吧！感謝你對我們警方的配合。這次的筆錄就做到這裏為止，真是謝謝你了。」刑警官很快靠向了後方的椅背，整個人都不再接觸下面前的那張桌面。

從這裏，我好似覺察到了股『送客』的味道。

果然，旁邊的年輕錢警官是很快站了起來，他直接就來到了我身旁，對我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看來這次問話是真的結束了！我的心有些放下，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感開始在我周身遍佈。

只是淡淡地回了個『哦』字，我便聽候吩咐般地站起，隨那位錢警官是往門外走去。

在快要走出門外時，我本想扭頭再望下裏邊的刑警官是何種樣貌，但考慮到既然出來了就不要再牽扯進去任何的思想，我遂放棄了回頭執念。

錢警官在走出房間后並沒有停下腳步，看樣子他是要領着我回到校長室內，就和前兩位接受問詢的人一樣。

跟在這位年輕的警官身後，我有意無意地去觀望下其背影。不知怎麼的，僅僅只是該警察的背面，都給我種深度的距離感。

大概警察都是這樣，只有他們去摸清別人的想法，從輪不到別人來揣測他們的心思。

「你確實是個非常內向的人啊！」

就在我們即將要抵達校長室前，那位年輕警官竟然離奇的停止了步伐。他還吐露出了句話，並帶有個半轉身的動作。

我此時能看到他的半張側臉，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明明和被害人同屬一個專業的同學，卻對他完全不了解。」他的眼珠是深鑿入了眼角處，視線也正瞄準着我這邊。

我頓時猶如遭受了萬丈雷擊，連剛吞咽進的唾液都卡在了喉嚨口，霎時又弄出了陣尷尬的咳嗽聲，「咳……咳……咳……我……」

「好了，不要再多想什麼了，還是快點去休息吧！」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即刻又正過身朝前踏步而去。

我如今還有些愣神般的停在原地，可由於前方的警官已經走遠，我遂還是重新提起了步伐。

不過我腦中已經開始揣測起，他剛才的那段話究竟有何深意。

回到了校長室后，我發現葉玲阿姨已經不在場了，但周欣媛卻還坐於沙發上。而且與先前相比，裏頭多了許多張熟面孔，他們都是教授我們專業課程的老師。

熟悉李啟明的人果然全被叫來了，我這樣想着是不安地低下了頭顱。

這時，我發現面前忽然走來了一個人，等到我重新抬起頭才發現是周欣媛。她向我給予了幾句關心話語，還告知着我們已經可以離開了。

在我非常無助心累的時刻，周欣媛總能帶給我些許的暖意。我與她持續對碰著目光，彷彿校長室內只有我們兩個人似的。

錢警官對眾人宣佈起事情，大致就是要帶其他人去接待室接受警方的筆錄。

幾位大二年級的老師聽罷是迅速迎了上去，能看出來他們對李啟明的死，多少還帶有點悲傷情緒。但我卻不再想去關注他們任何，現在的我只想快點離開校長室。

周欣媛應該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一起離去吧！

我自然迅速地以點頭去回應，隨即又轉身朝門口走去。

當下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待在此地，甚至恨不得自己腳上有點輕功。那樣的話，便可以直接從窗外跳出，儘快離開這幢樓了。

落在後頭的周欣媛向在場老師打了記招呼，也與我一同走出了校長室。

與校長室的喧嘩相比，外邊的走廊則相對要寧靜許多。我與周欣媛快步地走着，誰都沒有吭出一句聲。

可當我們走出了樓外，周欣媛還是冷不丁朝我放出了句問話。

「剛才……警察都問了你些什麼？」

我是適當減慢了些步伐，意在與她保持平行狀態，「嗯……也沒問什麼吧！就是有關我們見到屍體的時間，再者就是問了些現場是否有其他可疑人員。」

「哦！原來都是一樣的問題啊！」

我扭頭朝着旁邊的周欣媛是仔細注目了番，發現此刻的她好似在嘟囔什麼，目光更是呈現出副無比虛無的狀態。

她似乎是意識到了我正在瞅她，遂馬上也斜來了視線，「好了趙晨，不要再多想什麼了。警方一定能搞定一切的。相信在不久后，兇手就會被找出來。」

「嗯！你說得不錯！」我饒有餘悸地點下了頭。

或許情況真如周欣媛所講，案件會被迅速地破獲。而那名兇手，也一定會被繩之以法。

這樣想着，縱使我心中仍然被一股子不安給包裹着，但至少能稍加松下口氣了。

可是……

突然間從道路拐角處顯現的三名女生，-卻令我又驟然憋緊了氣息。

她們中的另外兩位，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但走於中間的那名女生，卻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敢去面對的人。也正是她，令我剛才在校長室內緊張得不找邊際。

她的名字叫江曼莉，不過這卻不是她的本名。記得她最初的名字叫江阿娟，後來因為名字太土就改成了前者。

她留着個與學生年級不符的波浪捲髮型，其中還被稍稍染了點金黃色。當然，更為引人注目的還要數那好似被塗了層石灰的『白凈』臉蛋，以及看了便會使人不適的猩紅嘴唇。

從道路拐角的地方打了個彎后，她們即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迎面走來。不用想，江曼莉此行就是我先前所踏足的校長室大樓，想必她是被警方傳喚來接受盤問的。

至於另外兩位女生，我想着應該只是陪同。

江曼莉似乎很快也注意到了我，但僅僅只是輕微瞟了我一眼，她便迅速收起目光並與兩邊的女生做出了誇張的交談樣。而在與我距離的持續拉近中，她都始終沒有再望我一眼。

或許對於她來講，我同樣是她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最後，我等於是與這伙女生擦肩而過。餘光猶如掃到旁邊的異物穿過，我將頭低得要有多低就有多低。

不過在大約又走了幾步，我還是忍不住地回過了頭。甚至，步伐也在不自覺中戛然而止。

望着江曼莉逐遠的背影，我真不知該去吐露些什麼。畢竟，我與她有着太多太多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