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門

萊特沒有理會大媽的說道，而是認真地把她們口中無比嫌棄，一文不值的足球端正地擺放在地上，往後退了幾步，與足球拉開一段距離。

然後，他開始奔跑，衝刺，抬腳，抽射。

他把球踢向了那群婦女，一氣呵成。

行雲流水的動作，就像是對着一堆矗立的球瓶投擲保齡球。

飛旋的足球一下騰空，捲起了好幾片草葉，徑直衝向領舞大媽的腦門，隨之砰的一聲悶響出現，領舞的大媽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然後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球被彈了回來。

眼見着己方的首領就這樣被蠻不講理地擊退了，大媽們氣不打一出來，紛紛對着萊特指手畫腳，為她們的首領大喊不平。

她們說，「你這個有媽生卻沒媽養的小畜生怎麼能這樣，人家好心好意給你講道理，你不聽就算了，怎麼能把球踢到人家的臉上？！」

「你別想跑，我告訴你，你今天可是跑不了，等會兒，我們就喊去警察來，狗崽子，你就等著跟你爹媽一起跪下來賠罪吧！」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么？」

「不知道也好，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

「她可是...現任檢察官的親娘！」

「檢察官知道是什麼嗎？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把你送進監獄去的大人物！你今天居然敢做出這種出格的事，而且還不知悔改，現在，就算是想道歉也已經晚了！」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你還是個孩子，也沒得話說！」

「你就等著瞧吧！」

「甭管你家的背景怎樣，都沒用，在檢察官面前，誰的話都不好使！」

….

就在婦女們還在嘰嘰喳喳地叫罵時，滾動的足球回到了萊特的腳前。

於是乎，在那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背景音中，他再一次端正地球擺放在草地上，再一次拉開距離，再一次開始沖跑，再一次揚起右腳，再一次大力且豪邁地進行抽射。

「你要幹什麼？」大媽們看到他居然敢再次抬起腳，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她們臉色青黃不接，搖搖欲墜的從容，看起來不太對勁，似乎是誰也沒能料到…眼前這個野蠻的小孩居然會當着她們的面，如此這般明目張膽地故技重施。

都已經說出了檢察官的名號了，為什麼他還不知道害怕，難道…

他家的背景比檢察官還要大么？

沒能等到她們思索出正確的答案，一個飛旋的足球便已再度襲來，猛地，不留情面地砸在她們其中一人的臉上。

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就如她們的首領一樣，那位被球擊中的婦女也是後退了幾步，隨後便摔倒在了地上。

球又一次彈了回來。

熱身完畢的萊特開始奔跑，他朝着球跑過去，就像是滿懷激情地進行一場激烈的比賽一樣。

這一次，他沒有端正地擺放接到腳前的球，而是在奔跑的同時試着調整自己的姿態。

在尋找到合適的角度后，他便會一腳極速地抽射。

不到片刻之後，飛旋的足球便會在空中劃出危險的弧度，命中又一個逼逼叨叨說個沒完的婦女。

在他的一次次抽射中，這一支由婦女們組成的隊伍終於潰敗了，她們有的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足球場，有的則是擼起袖管，氣沖沖地朝萊特走去。

然而，她們沒辦法跟上萊特，因為他從未停止過奔跑，足球也沒有停止過翻滾。

這些上了年紀的婦女顯然沒辦法再爆發出與萊特相當的力量。

所以，她們只能被動地追逐著萊特，然後，在途中被他抽射的球，一一擊敗。

場面尤為慘烈，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就躺滿了被球擊暈的婦女，越來越多的人圍在球場邊旁觀，就連原本在球場上練球的人們都下意識地離場，只為了給這場盛大的表演留出足夠的空間。

在這些袖手旁觀的人群中，有人指責，有人讚賞，有人忍不住鼓掌，並且高聲喝彩，也有人皺緊了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這一幕。

這個社會到底是怎麼了？

人心和道德怎麼能崩壞到如此地步？

可能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隻屬於自己的看法，或多或少，或對或錯。

也許，世間就從沒有存在過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

.....

張大根默默離場，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要在開工之前回到廢料場，否則的話，就免不了老闆的一頓臭罵。

大哥一如既往地坐在他的工位上，還沒等到工作時間，他就已經進入狀態，埋頭苦幹。

張大根的工位就在他旁邊。

當張大根拿着工具在他旁邊坐下來的時候，他似乎都沒有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

臨近中午的時候，老闆收回來了很多貨，裝在一台老舊貨車的車廂里。

這個禿頂的男人一邊指揮着貨車倒著駛入廢料場，一邊招呼著正在拿着鎚子、螺絲刀乒乒乓乓工作的員工們趕緊過來卸貨。

有幾個員工不大情願地跟禿頂的老闆說，馬上就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能不能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再過來卸貨？

禿頂的老闆聽完以後很是不爽，劈頭蓋臉地罵那幾個提議的員工，說，吃吃吃，就他媽知道吃，你們是豬么，一個月要吃掉我多少錢才滿意？

員工嘀嘀咕咕地小聲說，我們當然是人不是豬啊，誰他媽不是有媽生有爹養的人啊，但問題是，在你這個禿頭的眼裏，你有把我們當過是人么？

你給我們那麼一點錢，要我們干這個干那個的一大堆事，完了，還不肯給一口飽飯吃。

平日裏吃的都是些什麼？

不是炒什麼白菜辣椒，就是水煮土豆，還是一點油都不願意放，鹽也是能省就省。

員工對此苦不堪言，可是，又沒有幾個人敢站出來，向禿頭男人提出離職。

最近經濟不景氣，就業市場也十分低迷，呆在這裏工作的人也都不是什麼特別優秀的社會精英，更加沒有什麼特別吸金的技能。

渾身上下唯一可以說得上是賣點的東西就只有吃苦和耐勞，即使是像大哥一樣努力地賣命，收入也不會高到哪裏去。

因為市場上不缺像大哥這樣的人。

所以，即使大哥表現得再怎麼好，在禿頭老闆的眼裏充其量也就是一枚賣力點的棋子而已。

他之所以願意收留他，並不是因為這一對鄉下來的小孩身世有多可憐，而是因為他們的成本低。

甚至沒有正式的工資，什麼社會保障等等更是直接跳過不談。

每個月到手的錢也就是那麼一丁點的加班費，甚至還比上禿頭老闆一時興起，給他的那一個比他年輕好幾十歲的情人買的一個名牌皮包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