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透骨穿心】

【番外之透骨穿心】

「他怎麼也在。」

今日皇帝帶的可都是武官。

姬無舟道:「他雖是文臣,可也深得父皇的寵信。」

言下之意,不管褚肆是不是武官,都會隨行。

「哼。」

「阿緘,你對他意見越發的大了。」

姬無舟輕笑。

墨緘嘖道:「就是見不慣他。」

假正經,天天綳著臉給誰看。

墨緘就是看不慣他目中無人,擺臭臉的樣子。

墨緘想到此人在朝中使了不少的骯髒手段,眉皺緊了起來。

褚肆果然像所有的文臣那樣,安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射箭賽比。

褚肆的一雙眼從未離開過墨緘的身影。

頭籌,必屬於墨緘。

墨緘太耀眼了,即使再壓制,也無法抹滅身上的光亮。

「墨愛卿,你這兒子當真比得過朕的這些兒子們了,」皇帝發自內心的笑出了聲。

這話落入墨蕭的耳朵里,是另一番滋味。

墨緘提着弓走到聖上面前,行禮:「皇上,墨緘也只有在這方面有些成就了,不似諸位殿下能夠替皇上分憂解勞。」

「好,好,很好!」皇帝臉上的笑容更深切。

墨緘直來直往,這才好掌控。

墨緘說她只會舞刀弄槍,對如今的局勢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回答了。

墨家勢頭一向重。

不管有沒有墨緘這個少年英雄,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整整七代,墨緘這第七代,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手中握有的權柄,恐怕是比墨蕭還要重。

墨緘得意的笑了:「謝皇上誇讚!」

「哈哈哈,墨愛卿,你這兒子有趣!朕甚是喜歡,待有一日,他回朝就讓他呆在朕的身邊吧。」

墨蕭一驚,「皇上?」

皇帝抬了抬手,平放:「墨緘總是要成親生子的,此後朕會給他賜一門得體的婚事,墨愛卿覺得如何。」

「皇……」

墨蕭想說什麼,就聽墨緘跪下叩謝:「墨緘謝主隆恩!」

「瞧瞧,他可是高興壞了!」皇帝指着墨緘笑得更高興。

墨蕭皺皺眉,到底陪着一笑。

連親事都是皇帝親選的,可見皇帝對墨緘的寵信。

此後,墨緘都會被皇帝召進宮中,若不是墨緘是個男子,大家都要懷疑皇帝是不是瞧上了墨緘,要納為妃了。

墨緘與皇帝連下了十幾盤棋,打着哈欠離宮。

褚肆公辦到半夜,從內閣出來,正好與墨緘的這條回府道路相碰。

這已經不是第一天碰上了,墨緘見到褚肆的馬車,不以為意的策著馬越過。

每次碰到褚肆,墨緘總是想避過,可每次褚肆都能踩點與她碰上。

晦氣!

「墨將軍。」

幾次碰上沒說話的褚肆突然開口叫住她。

「褚大人有何指教!」墨緘笑盈盈的回頭作揖。

褚肆掀著帘子,從馬車內望着這張笑臉,一時間愣神。

墨緘挑眉:「什麼事。」

「墨將軍可知三殿下為了處理周家的事,連自己曾經的朋友也沒放過。」

周家的公子,當時正是姬無舟身後的跟班之一。

家族支持的是大皇子,就算對方與姬無舟再要好,也只能各守其位。

墨緘道:「你想說什麼。」

「他能如此待他人,來日一樣能那般待你。」

「哦?依褚大人之見是要我投降於你?」墨緘諷道。

「我無此意。」

「那你又是何意,三殿下是我的朋友,褚大人想要離間我們,怕是沒那麼容易。」墨緘沒想到褚肆會是這種人。

「墨將軍最近躲著三殿下又是為何。」

一句話成功讓墨緘僵硬。

「墨將軍小心為上。」

褚肆也不多說,放下帘子。

馬車悠悠駛過墨緘的身邊,看着那馬車,讓墨緘有一種自己被看穿的窘迫感。

「見鬼!」

墨緘低咒。

當夜,她沒回府。

後面的數日她也極忙,日不歸宿。

墨蕭好不容易逮着她夜歸,站在她的房門外盯着數日行蹤飄忽的女兒。

「父親。」

「去哪了。」

「做自己該做的事。」

「進來。」

墨蕭轉身進屋。

墨緘跟着身後進屋。

父女對坐,安靜了一會兒,墨蕭才慢慢開口:「皇上如今已為你擇女待嫁,阿緘,你實在太魯莽了。」

「當時那種情況,又能如何拒?父親,皇上已經不是幾年前的皇上了,他對墨家起了心思。父親,我們早做準備。」

「放肆!」

墨蕭拍桌。

墨緘迎上墨蕭的眼,慢聲道:「這些年我回京都,與皇上相處的日子最多,他特意傳喚我入宮為的是什麼,父親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墨蕭閉了閉眼,不願去相信,「阿緘,父親是不想你做太多。」

「不做,只有一條路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緘,你該明白。」

「我不明白!」墨緘起身,聲音跟着冷了下來:「父親,您不想讓我入朝為官,所以您要拉着我進龍安關。可是我進了龍安關,您就想讓我永遠做違心的事……當初您教我的東西,到頭來卻是您先忘了……」

「墨緘!」墨蕭低喝,「我們必須回龍安關。」

「父親,假若有一日我死了……」

「胡說八道,為父教你的那些東西都忘了?如果在戰場上連這點都發揮不好,還怎麼配做我墨蕭的兒子!」墨蕭嚴厲的盯着墨緘,說出來的話極為冷硬。

墨緘低頭,「我知道了。」

「你去哪。」

「做我該做的事,就算不替我們自己想,我也要給姐姐們做好後盾。父親,我是您的兒子,姐姐們不一樣,她們沒有受過您的訓練,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我不放心。」

墨蕭眼看着墨緘大步離府,也不能阻止。

墨蕭倒身進椅子,嘆了口氣。

……

墨緘平常時受訓,晚上又要往別處跑。

偶爾與姬無舟碰個頭,遇上褚肆,又激對方几句。

和以前不同,褚肆總算是冷冷還嘴的一兩句。

墨緘覺得出奇,更是多激了幾句。

今日剛好陪墨雅出門買些東西,半道就碰到褚肆。

看到此人一身官袍加身,沒來由的墨緘覺得帥氣,又覺得這想法不對,皺皺眉:「怎麼又是你。」

「阿緘。」

墨雅看到褚肆朝其點了點頭,拉了一把準備生事的墨緘。

墨緘也沒準備和他怎麼的,墨雅一拉,墨緘毛病又犯了。

「喂,褚肆。」

褚肆站定,回頭看她。

墨緘被他看得發毛,後悔叫住人了。

「墨將軍有事。」

墨緘:「……」

自己也是犯賤,叫他作甚!

現在將人叫住了,到不知說什麼好了。

「雖然你我沒什麼交情,但他日我成親之時,你的禮不能少了。」

墨緘尷尬的胡亂扯了句話,然後拉着墨雅走了。

褚肆還算溫和的臉色瞬間變了。

雙拳握得咯咯直響,他知道墨緘終有一日會成親。

那日皇帝說要親自給墨緘選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

如此榮寵,他該替墨緘感到高興的。

可他的心卻像是被刀子一片一片的割下來,疼得作嘔……

「爺!」

郭遠將人扶住,看到褚肆蒼白的臉扭曲了起來,嚇了一跳。

褚肆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

「扶我回府。」

「是!」

郭遠不敢怠慢,趕緊將人扶走。

而走遠的墨緘完全不知道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會讓那個人的痛成那樣。

墨雅嗔瞪了墨緘一眼:「你剛才又說的什麼鬼話。」

墨緘聳肩:「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你向來與他不對盤,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仇家。」

墨雅好氣又好笑。

墨緘道:「可能我們上輩子就真的是有深仇大怨。」

所以這輩子就是來互相傷害的!

當天晚上,褚肆沒去墨府。

墨緘又在外面閑逛了。

逛著逛著,就到了褚府的範圍。

瞅著這褚府的牆院,墨緘無語了陣,扭身就走。

而坐在高牆上的褚肆訝異的看着經過褚府的墨緘,直到墨緘走了一個拐角,他才隨後跟上。

墨緘進了金玉酒坊,虞娘扭著水蛇腰下樓迎客。

「喲,什麼風把墨將軍吹來了。」

墨緘歪頭一笑,剎時隱不住的青春光輝打面龐上透出來,灼亮了一樓人的眼。

虞娘一張老臉微紅,忙捂住眼,從嘴裏發出唉喲喲的誇張聲:「墨將軍趕緊樓上請,莫在這兒勾人了。」

墨緘:「……」

在墨緘進入金玉酒坊的那時,站在外面猶自緊張的褚肆躊躇著。

進不是,不進也不是。

每次遇到墨緘,他就緊張得不像自己。

墨緘突然從樓上打開窗,一眼瞥下來,就與褚肆那雙眼對視上。

兩人均是一愣。

墨緘嘀咕:「怎麼到哪都遇上這人,真是晦氣。」

這時送酒的人進來了,墨緘下意識的摸摸身上。

什麼也沒有。

褚肆冷著臉轉身要走,就聽到樓上的人大力招手,嘴裏歡實的喊著:「褚肆!褚肆!好褚肆!快上來!」

褚肆:「……」

「發什麼愣啊,同寮一場,上來一起喝個酒!」

視線碰上墨緘的眉開眼笑,褚肆本不想上樓,卻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

等褚肆端坐在墨緘面前,面前的酒菜已備齊了。

「不要客氣,喝喝!」墨緘一邊殷勤的給褚肆倒酒,一邊尋思著要怎麼誆褚肆的酒錢。

褚肆舉止冷硬的執起酒杯,一句話也不說,連看墨緘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當然,若是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冷處有最溫柔的東西在閃爍。

墨緘見他跟塊冰木頭似的坐在那裏,她倒一杯他就飲一杯。

墨緘倒著倒著就不高興了,感情他是要自己伺候着他了。

墨緘不給他倒酒了,褚肆就端著空杯,盯着她。

墨緘:「……」

被他這麼盯着,渾身就不對勁了。

墨緘咳了聲,突然傾身。

褚肆身體僵成石塊。

面龐掠過墨緘的氣息,感覺腰被摸了一把。

褚肆:「……」

心顫得要塌陷。

突然,眼前一塊玉佩亮在眼前。

那一瞬間,褚肆所有的力氣像是被抽掉了般,只想虛倒而下。

但他硬撐住了。

見褚肆臉色不好看,墨緘咳了一聲,「我就是看這玉佩漂亮,拿來看一眼。」

其實她想摸錢袋。

摸錯了!

「別這樣看我,還給你。」

霍地,褚肆僵直著身站起來。

「褚肆?」

褚肆同手同腳離開。

墨緘皺眉:「喂,怎麼說你也一起吃過酒了,這酒錢你是不是該付一付……」

褚肆丟下一錢袋子,走掉了。

「嘿嘿!謝了!對了,你的玉佩!」

墨緘看向門處,哪裏還有褚肆的身影。

墨緘聳肩,抬起玉佩看了眼。

那玉佩光潤晶蒙,最難得碧綠增均勻,無半點雜質,這玉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了。

貪污!

墨緘看到這塊好玉,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兩字。

「果然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嘖!」

金玉酒坊此事後,墨緘和褚肆的接觸場面都有其他人在。

二十一歲的這年,墨緘與墨蕭再次前往邊關。

等墨緘二十三歲這年再回到京都,是因為公務。

匆匆進宮見皇帝,這也是褚肆最後與墨緘見面。

此役似乎對龍安關而言猶為重要,送墨緘離開的,並不只有褚肆。

還有眾臣。

褚肆所有想要說的話,無法吐露。

他想,等墨緘再次回來,他一定能幫她更多。

他拿下丞相位,消息傳進龍安關,墨緘對此只是嘲諷一笑,帶着大軍與北夷衝殺,一次又一次。

墨緘身亡的消息傳入京都,當時褚肆在朝中與眾臣議事。

他剛坐上相位,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接手。

每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向墨緘證明他也不比她差時,那人已經離他而去……

戰報回到京都朝廷的那一刻,褚肆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言語。

心陣陣的收縮。

墨家軍,敗了!

「皇上……臣請求前往龍安關……」離宮前,褚肆只艱難的向皇帝索要了這個請求。

出宮的這段路,褚肆不知道怎麼撐過來的。

馬車悠悠駛回褚府,徐青和郭遠兩人攙扶着他下車。

「噗!」

褚肆連吐了三口血。

毫無徵兆的。

「爺!」

褚肆覺得連喘氣都是痛的。

墨緘!墨緘!

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喊著。

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離開,為什麼你不聽我的話……為什麼墨家軍會敗……

許多的為什麼在他心裏吶喊著。

「爺!」

屬下將他架回了屋。

褚肆在顫抖。

渾身顫抖,不,那是在抽搐。

屬下見狀,嚇得魂都散了。

「爺,爺,您振作些。」

「您還答應了皇上要前往龍安關替墨將軍……收屍。」

收屍兩字刺激了褚肆,痛得他只想要馬上死去……

「徐青,別說了。」

屋裏靜得針落可聞。

現在他們每說一個字,都會成為刺激褚肆的刀鋒。

褚肆忍得面目猙獰,看上去就像是鬼魅的面孔。

「爺。」

兩人不忍,默然轉過了身去。

他們不敢看褚肆痛苦的樣子。

褚肆想要咆哮,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墨緘,你可知我還有很多話沒與你說……你怎麼能走了。

怎麼能。

「阿緘。」

嘶啞悲痛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阿緘……阿緘……」

一聲又一聲。

若不是湊得近,根本就聽不清他到底在喊些什麼。

「轟!」

天色晦暗陰霾,不見一絲光亮,滾滾雷聲在耳邊一個接着一個炸響。

褚肆痛苦的半跪在門前,仰頭看着這天,那眼神令人心碎抽疼。

連天都在嗤笑他的無能嗎。

因為即使他安排了人在外面,也無法救得了她。

他連墨緘也救不了,這丞相位要來又有何用!

那些人怎麼不去死!阿緘死了,他們還活着,他們怎麼不去死!

該死的蒼天,為什麼不是墨緘活下來!

褚肆像只苟延殘喘的鬼,在心裏不斷的咆哮著。

他要用血洗,洗凈這骯髒的世間!

誰也逃不掉!

也別想着逃!

一個也不許!

一道電光咔嚓噼響,照亮褚肆扭曲的面容,猙獰如同復仇的厲鬼。

徐青和郭遠同時打了一寒顫。

……

雷吼雨催,天地茫茫,亘古蒼蒼。

褚肆從接到另一封密信后,他整個人就像是沒了靈魂的軀殼,只有仇恨支撐著行走如屍。

同行的有姬無舟,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龍安關。

這一趟出行,沒有停歇,也沒有聲音。

一路進入龍安關,他們之間連半句話也沒說上。

這也是隨行官員遇到最沉重的任務。

褚肆像不知累為何物的鬼,一路奔行。

姬無舟也不停,眾人更是不敢多說一句話。

如此遙遠的路途,被他們拚命縮短了一半,跑死的馬已不計其數。

在龍安關接到墨緘的屍體,軍醫已用特殊的法子保存了屍體,這段時間不會讓屍腐爛。

也足夠他們將屍體運回京都。

龍安關一片愁雲慘霧。

褚肆死死盯着那張臉,不敢合眼。

即使是到了這骨眼,褚肆仍舊不顯露半分,看着姬無舟對屍體抹眼淚,而他什麼也不能做。

即使墨緘已經死了,他還是什麼也不能做。

褚肆眯著佈滿血絲的眼,捏著拳頭,轉身大步上了城牆,望進黑暗裏的龍安關塞外。

如果……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他不會再錯過。

即使墨緘是個男子……他也不允許自己再退縮。

可他還有重來的機會嗎?

沒有了。

藏在他心淵的那個人,離開了人世。

他連追隨的資格都沒有。

「阿緘,回來吧。回到我身邊,我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聽完后你打我好,殺我也罷,我都高興……阿緘,回來好嗎。我願意用我的性命換你的性命……」

褚肆扶著城牆,垂下眼眸……數滴淚水打在堅冷的牆壁上。

就在所有人沉浸在悲痛里,龍安關的天空一隅悄悄滑落一束星光!

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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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錯之權相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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