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送貨上門（下）

「奶奶的，給臉不要是吧！你們等著！」白沙島島主趙鵬氣急敗壞，揮舞著倭刀在空中虛劈。

不需要狗頭軍師白善果繼續交涉了，守軍已經通過那一記冷箭表明了態度。既然如此，他今天就將翠屏千戶所拿下來，殺個雞犬不留。

「大當家，上偏廂車，咱們回船上搬偏廂車！」

「大當家，咱們也有炮。咱們船上的炮，比虎蹲炮打得更遠，威力也更大。」

趙鵬身邊的幾名心腹反應迅速，立刻開始獻計獻策。

如果派遣死士去吸引守軍火力，他們誰也不敢保證，任務不會落在自己頭上。所以，趁早提出更好的辦法，讓趙鵬忘記「死士」這個茬兒才是要緊。

至於從船上往下搬偏廂車和艦炮，會不會耽誤戰機，則不在眾人的考慮範圍之內。反正俞咨皋的主力眼下全都被堵在了廈門中左所，根本不可能殺出來為翠屏千戶所提供支援。

「去搬偏廂車，把虎鯊號上的快炮，也給老子拆下來用偏廂車運到這邊！」趙鵬倒是個能聽得進屬下意見的大當家，想了想，皺着眉頭吩咐。

所謂偏廂車，是多年前俞大猷的創造，專門用來對付倭寇。海盜們從俞家軍偷師，又捨不得花費那麼多材料，所以乾脆就將其簡化成了前方和側翼帶有擋板的獨輪車。

這種獨輪車既可以用來運送貨物，也可以在攻城時，為海盜們提供基本遮擋。如果在正前方擋板之外，再覆蓋上一層鐵皮，無論虎蹲炮射出的霰彈，還是鳥銃射出的鉛子，都無法將其擊穿。

而趙鵬口中的快炮，則特指二號佛朗機。因為射速快，重量相對較輕，尺寸也不比獨輪車大多少。所以將其從戰艦上拆下來之後，剛好可以用偏廂車拉往前線。

「得令！」眾心腹們暗地鬆了一口氣，亂鬨哄地答應着，帶領嘍啰回船上搬偏廂車和佛朗機炮，

白沙島島主趙鵬則皺着眉頭又向後退了二百餘步，確定即便翠屏寨中有大號佛朗機，自己也在射程之外了，才將目光轉向氣喘吁吁跟過來的狗頭軍師白善果，沉聲問道：「寨子裏是誰當家？你事先打聽過么？按道理，老子都主動給他們破財消災的機會了，他們不該連價錢都不跟老子講？」

「聽剛才的喊話聲，應該是胡副千戶。那廝原本性子就死板，所以這輩子都升不上去。」白善果的眼珠子轉了轉，低聲回應。

「據說前天後半夜，有人偷襲了金門島水寨，把劉香旗下大小戰艦給弄沉了三四十艘。劉香本人，也差點被火炮轟死在碼頭上。」白沙島島主趙鵬想了想，又低聲詢問，「姓胡的今天如此囂張，會不會跟偷襲劉香那支隊伍有關？萬一他們佈置下陷阱，故意騙老子上鈎……」

「應該不會。」白善果聞聽，果斷搖頭，「如果偷襲劉香的是大明官軍，肯定以救援俞咨皋為第一要務。否則，萬一廈門中左所被許大當家攻破，他哪怕殺了劉香，都功不抵過。如果偷襲劉香的是鄭一官，恐怕劉香就不是損失幾十條戰艦的事情了。憑藉鄭一官的實力，趕在許大當家率部趕過來之前，就割了劉香的腦袋。並且，鄭一官也不會撈了好處就走。」

頓了頓，他又迅速點頭，「不過，大當家小心一點，總歸沒壞處。這樣，屬下帶兩條船去海上警戒，萬一發現有可疑艦隊出現，立刻吹海螺通知大當家這邊。」

他跟白沙島島主趙鵬兩個，狼狽為奸多年。所以每一句話，都甚合對方胃口。

後者聽罷，立刻撥給了他兩艘快船，一百多名眼神好的弟兄，讓他承擔起了外圍警戒任務。而自己，則着手整頓隊伍，準備在佛朗機炮和偏廂車到位之後，一舉將翠屏千戶所踏破。

誰料想，還沒等白善果返回船上，翠屏千戶所的寨門，忽然被人從內部推開。緊跟着，胡姓副千戶，就帶領兩百多名跟他本人年紀差不多大的白鬍子老兵殺了出來。

「狗日的蟊賊，過來送死，磨磨蹭蹭，讓爺爺心煩。」那群老兵，一個個都年過半百，身上的鎧甲也又臟又救，卻氣焰囂張地高舉鋼刀，向著海盜們大聲邀戰。

「這……」白沙島島主趙鵬，頓時被氣得火冒三丈，然而，他卻沒有立刻命令麾下的海盜們衝過去，將對手碎屍萬段。

守軍的反應不對勁兒，非常不對勁兒。

先前守軍躲在寨牆后叫罵，還能解釋為，憑着兩門虎蹲炮和寨牆壯膽，虛張聲勢。而眼下，一個個卻勇得超過了三國老黃忠。

趙鵬跟大明官軍交過無數次手，無論輸贏，都沒見過官軍如此勇悍。

事物反常必有貓膩。

姓胡的帶着區區二百餘名老弱，就敢打開寨門，主動向三十倍於其自身的海上豪傑挑戰，要麼是不想活了，要麼，就是在附近藏着埋伏！

前一種推測的可能性，趙鵬憑着經驗，迅速做出了否決。如此，后一種推測，就成了板上釘釘。

「所有人，回船上去。快，跟老子回船上去。劉二，你帶着本部弟兄負責斷後。」終歸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慣匪。短短几個彈指功夫，白沙島島主趙鵬，就做出了決斷。

他身邊的大小嘍啰，也感覺出情況不對。答應一聲，隨即，如潮水般退向自家戰艦。

只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

就在海盜們倉皇撤退的同一時間，翠屏寨左側的山坡上，忽然傳來了一串悶雷聲，「轟轟轟轟……」

緊跟着，六枚實心炮彈呼嘯而至。四枚重重砸入海盜們的隊伍中，砸得血肉橫飛。另外兩枚先砸在了空地上，隨即又反覆彈起，落下，落下，彈起，將沿途碰到的倒霉蛋，一個接一個，撕得四分五裂。

「有埋伏，官軍有埋伏！」

「有炮，官軍有炮!」

「快逃，這是陷阱……」

趙鵬身邊的嘍啰們，被砸得魂飛魄散，尖叫着加速逃向戰艦。而剛剛從船上卸了佛朗機炮和偏廂車的海盜們，則楞在了海岸邊，不知道該向前還是向後。

「斷後，劉二，你負責斷後！」白沙島島主趙鵬，也被這一輪炮擊，嚇了個半死。慘白著臉，重申自己先前的安排。

「大當家，快走，快走，我擋不住，！」被他點了將的堂主劉二，非但沒有帶領本部弟兄留下來等死，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從他身邊沖了過去。一邊逃，還不忘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是韓慶之，我看見了他的認旗。」

「誰？」趙鵬心裏一哆嗦，緊跟着，眼前陣陣發黑，差點兒當場栽倒。

自己得多倒霉，居然一腳踩進了韓慶之的陷阱？

許大當家麾下三十六島島主，已經有十三個死在此人手中。今天自己弄不好，就得做第十四！

「韓慶之!」

「韓慶之來了！」

……

四周圍，海盜們尖叫着替劉二回應。誰也沒膽子留下來迎戰。哪怕側翼出現的那支伏兵，總人數還不到他們的二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