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四叔剛要起身，坐他旁邊的任彥東已經站起來，他又坐好。

送小米一個人足夠，都走了就會讓二哥抹不開面子，無形中就加劇小米跟爸爸的矛盾。

任彥東沒有出去追小米，而是去了樓上。

所有人皆是一怔。

「彥東你幹嘛？」

任彥雯喊他，她還指望着他去把小米追回來，蔣慕平現在還抓着她手腕不讓她動。

她大哥二哥都在，家裏還有那麼多親戚，她不想跟蔣慕平鬧。

任彥東什麼都沒說，徑自去了二樓。

怕小米走遠，四叔顧不上別的，抄了車鑰匙就離開。

「蔣小四你回來！她不是翅膀硬了嗎，你讓她走！」

蔣慕平又吼道，「你回來，不許追！」

四叔就跟沒聽見一樣，大步往前走。

「蔣小四你沒聽見是不是！」

四叔已經到了門口，沒回頭沒回應。

「砰」一聲，身後傳來杯子破碎聲。

茶杯摔在大理石地面，分崩離析。

四叔的腳步微滯，頓了不到一秒，他抬步離開。

客廳里死寂一般沉靜，還是只有五叔嗑瓜子的聲音，他從頭至尾都那麼淡定，彷彿事不關己。

嗑完手裏最後一粒瓜子，他抽了濕紙巾擦擦嘴巴和手，開始把地上的碎玻璃片收拾乾淨。

四叔剛到院子門口，蔣小米迎面走來，拉着行李箱，哭的稀里嘩啦。

「怎麼又回來了？」

四叔以為她又忽然改變主意，也不想讓她再回去，「跟我回家，你要真回去，以後你的婚姻就只能是二哥給你安排。」

他給小米擦擦淚，「沒什麼好哭的。」

蔣小米平復下呼吸，「我是要回去拿我的多肉。」

剛剛太着急，把露台上曬太陽的多肉給忘記了。

四叔不明所以：「多肉？」

蔣小米：「嗯，季雲非買給我的，我要帶回去。」

四叔這才明白任彥東剛為什麼去樓上：「在這等著，你三舅馬上會給你送來。」

四叔打開後備箱，把她行李箱放進去：「以後住我家，離你們電視台也近。」

蔣小米搖頭：「不用。」

四叔蹙眉：「怎麼？

還真準備跟我們所有人都斷絕關係？」

「不是，我住季雲非那。」

「租的房子？」

「買的，靠我三舅家近。」

四叔頷首，靠任彥東家近，那地段不錯。

蔣小米想到爸爸最後說的那句滾，心裏就翻江倒海的難過。

四叔伸手把她臉上的淚抹去，「二哥那些話在氣頭上說的，別往心裏去，我跟你五叔還不知道被他罵過多少次，習慣就好了。」

不過小米今天這一鬧，就以二哥那脾氣，原諒她的幾率基本為零，除非她跟季雲非斷了，可又沒有這樣的可能。

蔣小米抽噎著：「我五叔呢？」

四叔：「估計是等著給你收拾爛攤子，二哥那麼好面子的人，你今天當着家裏所有親戚的面頂撞他，他顏面盡失，你五叔還能在中間和和稀泥。」

這時任彥東端著那個紙箱出來了，「過幾天我去看你，再想想還有什麼在家沒拿走，一會兒發信息給我，我收拾好給你帶過去。」

「嗯。」

蔣小米感覺自己今天的眼淚泛濫，怎麼都止不住。

任彥東寬慰她：「就這點事，沒什麼大不了，你要不想姓蔣，就改了跟我姓，任小米比較適合你。」

蔣小米：「我才不任性呢。」

任彥東淡淡笑了笑，揉揉她的頭：「外面冷，上車吧。」

他還要回去再待一會兒，看看什麼情況。

他估摸著，蔣小米這一走，八成是沒有機會再回來，除非她跟季雲非分手。

汽車緩緩駛離，任彥東沒急着進去，在院外抽了支煙。

愛情的魔力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從小米身上可以看出，挺讓他震撼。

他不知道小米跟季雲非最後會怎樣，過的不錯那倒也好，要是最後雞飛狗跳過的一團糟，他跟蔣小四還有蔣小五就是幫凶。

很快就到了季雲非家樓下，蔣小米讓四叔上去坐坐。

「方便？」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季雲非也不在家。」

四叔想去看看，至少他得知道自家侄女以後生活的地方是個什麼樣，會不會委屈自己。

房子不大，不過戶型不錯，裝修的也講究。

四叔在門口環視一周，若有所思。

「進來啊，四叔。」

蔣小米看四叔像在思考什麼，「怎麼了四叔？」

四叔就覺得這房子似曾相識，可他又不經常去別人家。

「你這房子？」

他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心裏的意思。

蔣小米瞬間明白了四叔的疑惑：「你是不是感覺在哪看過？」

四叔換了鞋進來，點點頭：「不記得在哪看過了。」

蔣小米：「跟我電視台那套公寓一樣的裝修風格。」

連小細節都處理的差不多，那套公寓是好幾年前買的，剛裝修時四叔去過一次。

「原來是那套。」

四叔想起來了，把她的那箱寶貝多肉擱在茶几上。

蔣小米給四叔倒了水，四叔有點好奇：「季雲非不是有房子？

雖然不大，不過小區好，又是最好的學區房，你怎麼也不跟二哥說？」

蔣小米很累，窩在沙發里，「就是說了，我爸也會找其他反對的理由，他會說：就兩居室的房子，以後生了孩子怎麼辦？

保姆住哪兒？

等季雲非父母過來時又住哪兒？

過年來個親戚客廳都坐不下，連個像樣的書房都沒有，房子還是貸款買的……」

到時候爸爸一定會這樣說。

蔣小米悶悶道：「這是季雲非爸媽傾盡全力買的房子，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不想把他們這份心被我爸說的一錢不值。」

四叔懂了，這房子對他們家來說，確實有點小，整個面積加起來還趕不上他們家樓下一個客廳大。

蔣小米現在心情平復了很多，「四叔，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看什麼？」

四叔放下水杯，隨她去了次卧，那邊飄窗拐角處設計成了一個特色書架，挺有味道。

蔣小米是放假前打掃家裏衛生髮現的，之前也經常看到，就是沒在意裏面放的是什麼，那天心血來潮打開看了下，自己都被驚訝到。

她從書架最下面那層搬出一個整理箱，「這是我從高一到高三所有的數學卷，練習題，還有一些課後培訓的題。」

四叔拿過來隨手翻看了一張試卷，「這還有什麼說法？」

看了看，發現都是普通的學校測試卷。

蔣小米：「這些都是季雲非自己打印出來，可能沒捨得丟，就帶來北京了。」

「什麼意思？」

四叔把試卷放回整理箱。

蔣小米：「我那時候數學差，季雲非每天都會給我補課半小時到一小時這樣，我們都是半夜偷偷摸摸的聯繫。

我把每次的考試卷，還有每天的習題什麼的，都拍照發給他，他給我整理錯題重點題，教我一套學習方法。

兩年半，幾乎每天都這樣。

要不是看到這一箱子紙，我都沒概念，原來我問了他這麼多。

上海跟北京的高考卷是不一樣的，重點不一樣，題型也有差別，他相當於要研究兩個市的數學卷。」

她沉默了幾秒：「可能家裏人都覺得我今天小題大做了，不該跟我爸鬧僵，可我要是猶猶豫豫的，就我爸的強勢，我跟季雲非之間也就差不多散了。

要不是我，季雲非就不會留在北京，不會過的這麼窩囊，其實不是季雲非高攀了我，是我高攀了他。」

蔣小米眼睛又濕了，「四叔，我們都沒過過那種特別溫馨的家庭生活，你想像不出那種氛圍有多好，季雲非家裏就是這樣的。

他以前可自信了，跟我在一起后，他壓力很大很大。

我都已經讓他挺委屈了，所以我爸讓我跟他斷，去相親時，我就不能再牆頭草，不能為哄我爸開心，嘴上說着斷斷斷。

萬一，萬一到時候我爸以為我斷了，讓我去相親呢？

我就算是為了應付家裏才去相親，也不會跟那個相親的男生怎麼樣，可相親本身的這種行為就已經很挫，是對季雲非的不尊重。

換作季雲非，他肯定不會這麼委屈我。

所以……」

她呼了口氣：「所以，親情跟愛情，我選了後者。

我也不傻，因為我知道不管我爸我媽再氣我，再說斷絕關係，可他們始終是我爸媽。

就算三年五年不原諒，十年後，他們肯定會原諒我。

我……我也挺白眼狼的。

可四叔，我沒有辦法啊。

因為不會再有誰能像季雲非那樣那麼純粹的對我，十年了，他都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沒法去放棄。」

四叔明白她現在的心情，突然跟父母決裂，換誰誰心裏都難過。

再不對，也畢竟是自己的父母。

「不許哭，以後我跟你五叔，沒事就去你家裏看看二哥二嫂，本來他們就忙，不會覺得冷清。」

蔣小米抱抱四叔，然後又拍拍那個整理箱：「你們不用擔心，季雲非不會委屈我的，他對我是不是用心，我感覺得出。」

四叔沒說話，用力揉揉她的頭。

到了晚上，蔣小米也沒什麼胃口，洗過澡就躺在了床上。

十一點半時，季雲非發來信息問她睡沒睡，她說沒。

很快，季雲非給她打來電話，她按斷，怕一聽到季雲非聲音就委屈的想哭，給他回了信息：【我在家。

】

季雲非：【嗯，那等你回自己房間我再打給你。

】

十多分鐘后，蔣小米給回他：【今天家裏有親戚來，累了一天，我睡了啊，明天再跟你聊，晚安……】還附了幾個親親的表情。

季雲非對着這條信息若有所思，以前她再累都有跟他說不完的話，家裏來親戚又不用她忙什麼，不會有加班累。

一定是跟家裏鬧不開心了。

他還記得她說過，爸媽都想她早點嫁出去，會給她介紹男朋友，大概是放假期間家裏親戚聚一起提到這個話題，所以她就跟家裏人有爭執？

季雲非又發了條信息：【小米粥，想不想我？

】

蔣小米滿腔委屈，【想。

】

季雲非：【我明天就回，中午去車站接我。

】

蔣小米：【你不是初六回嗎？

】

季雲非：【提前一天回，在家也沒什麼事。

】他趕緊登陸網站退票再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