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第112章 第112章

度州城內

獨臂老人望着在地圖上標示著的那條路,懷疑道:「你確定他們會走這一條?」

「確定!」趙漓按照皇帝對他的解釋,朝獨臂老人說道:「城鎮里已經張貼了通緝令,入城出城都要嚴查,所以他們沿途絕對不會進城鎮休整,更重要的是,那個戚姓小子的家就在觀瀾城。」

「這條道是顯而易見的險途,木筠毓不可能不會預料到我們會派重兵埋伏,」獨臂老人質問道:「如果他不是傻子,便肯定不會回觀瀾城,而是躲去別處,待他個一年半載。」

「送完了人他會回來的,趙愛卿,跟了他這麼久,你竟然一點不了解他的秉性,實在是愚鈍了些,」趙漓想到皇上說到「愚鈍」時那滿意的笑,沒有對獨臂老人多解釋什麼。

「還有,通緝令上只有木筠毓一人即可,另一人,不必再提。」

獨臂老人眉頭當即皺了起來:「你這是在徇私枉法!」

趙漓對獨臂老人嚴肅道:「這是皇上的命令,你也要違背嘛!」

聽到皇上二字,獨臂老人跟着偃旗息鼓,他走出書房門迅速將行動吩咐下去。

趙漓一個人呆坐在書桌后,提筆開始寫起了奏摺,寫着寫着他忽覺不對,回頭看去,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寫了句「痴兒」。

「痴兒啊,」趙漓擱下筆捏了捏眉心,隨手將奏摺扔到火盆里,「送這一程,又要搭進去多少人命啊!到頭來,結局都是一樣,不如直接束手就擒,那戚姓小子,也沒人會在意他。」

……………………

夜色朦朧中,木小雀望着在他懷裏陷入熟睡的人,指尖略有些顫抖地撫摸著戚平的臉,他微微呼出口氣,張開嘴無聲道:「對不起。」

經歷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奔波,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有時間去感受這天翻地覆的變化,從捕獵者反成了別人的獵物。

不,木小雀搖搖頭,在這場遊戲里,他一直都是獵物,只不過從可以被利用的猛獸到如今這般亟待宰殺的羔羊。

他長長吐出口梗在心頭的濁氣,低頭滿臉不舍地親了親戚平的頭頂。

戚平忽然睜開眼睛望着他,伸長手臂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彎了彎嘴角笑道:「你知道嗎?我最愛你了。」

木小雀愣愣地注視他片刻,跟着笑起來,「知道。」

「知道就好,」戚平略微拱了拱,收回手臂,繼續合上雙眼,蓋住了裏面那如野獸般急欲噴發的狠色,他在心中自語道:「誰都不能把你搶走!」

就在兩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之時,一支閃著烏光的箭在白雪的映襯下,飛速鑽過門上的破洞向裏面的兩個人襲殺而來。

木小雀抱着戚平原地翻滾一圈,同時甩出指尖始終捏著的兩枚銅錢,迅速起身抱着戚平從後窗中竄了出去。

兩聲悶哼之後,一朵橙色的火花在半空中炸裂,幾乎照亮了一小片天空,木小雀腳步忽然頓了頓,他仰頭望着空中還未熄滅的光亮,眼中儘是不忍。

戚平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詞,只是對着寺廟的那扇後窗甩出了手中握著的碎銀,他拉住木小雀的手,「走!」

木小雀看了戚平一眼,隨他邁開步子朝着遠處跑了起來,在他們身後,那間寺廟裏忽然轟的一聲,雜草撲就的房頂被炸的四散,又迅速被火舌吞進肚裏。

這是戚平兩人用掉最後一點物資弄成的陷阱,本想着給追兵一個驚喜,沒想到就這樣被戚平提前引爆。

戚平拉着木小雀的手腳踩踏雲步朝着林中奔跑,他扭頭看了眼低垂著頭的木小雀,笑道:「來的是野雀的人?」

「嗯,」木小雀抬起頭看着他,又望了望身後的大火,「我沒想到他們是第一波來的。」

戚平臉色略有些陰鬱,他撇過頭深深吸入一口冷氣,挨住想要咳嗽的慾望,重又扭頭對着木小雀溫和地嘆道:「看來無論是哪個世界的皇帝,都這麼狠啊!」

木小雀抬頭向前路看了看,「這是要將野雀也進行一番清洗了,我實在沒想到他會忌我至此。」

「你傻,」戚平禁不住埋怨了一聲,他雙腿忽然變得無比沉重,每邁一步,似乎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他在心裏怒吼了一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我怎麼才能留住木小雀?」

打暈他,廢了他的武功,讓他哪也跑不了!戚平餘光瞟向始終跟在他身側的木小雀,掌心慢慢聚攏。

飄蕩的髮帶忽然掃過他的側臉,讓他整個人不禁愣了愣。

戚平慢慢放下手,他轉頭看向木小雀,笑着道:「今天還沒有好好給你綁過頭髮。」

木小雀滿臉奇怪地看着他,片刻后,似乎終於弄懂了戚平的意思。

他趕緊抬起手五指成梳順了順略顯凌亂的頭髮,整理到一半,他指尖忽然頓了頓,然後放下手無所謂地搖搖頭,「亂就亂吧。」

「也好,」戚平梗著喉頭笑了笑,頓了片刻,他又看了眼木小雀,然後真心實意地笑起來,身上的枷鎖隨着他的笑瞬間消失。

他想,他的雀兒最嚮往的是自由,他能做的不應該是禁錮他,佔有他,而是撒開了歡兒地陪着他去遠方闖一闖,那麼如何選擇,便讓他的雀兒自己去決定吧!

想到此,他微微揚起腦袋,「只要你喜歡,就是剃成光頭我也支持!」

木小雀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笑着搖搖頭,這也是他這一天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木小雀抬起手拍拍戚平的腦袋,「謝謝。」

「不客氣,」戚平不好意思地摸摸臉,路過某棵光禿禿的老樹時,他隨手抓起一捧雪塞進嘴裏。

冰涼的感覺直沁心脾,似乎能將心頭的愁雲洗刷殆盡,他轉頭望了望後面還沒跟上來的追兵,竟然生出一絲愜意。

木小雀心頭的壓抑同樣消減不少,他拉下腰間的酒壺,就著北風咕嘟嘟喝了一大口,一團火從胃裏燒了起來,一直燒到他的五臟六腑,令他整個人都舒暢起來。

他將酒壺遞給戚平,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如果不考慮目前處境,倒真有種自得其樂之感。

……………………

從林子裏出來走上大路時,太陽剛從地平線鑽出來,戚平就著雪搓了搓臉,精神稍稍振作。

他定住腳步望向東方,轉頭朝着木小雀笑起來,「真好看啊。」

木小雀同樣在看着戚平,他抬起手掀開戚平的劉海,湊過去在額頭處親了親,「你更好看。」

戚平追過去對着木小雀的上嘴唇咬了一口,然後施施然地轉頭望向某處,笑道:「既然都來了,就出來吧,怎麼?還想看多久我們的激情戲啊?」

樹杈上的雪摔落在地,一人從上面躍下,朝着他們拱拱手:「戚兄,木兄,好久不見。」

「慕容兄別來無恙啊,」戚平向前走了兩步,環視一圈從各處鑽出來的左腕袖口處綉著麻雀的追兵,又笑眯眯地看着慕容瑾說道,「上次一別,甚是挂念,山水有相逢,沒想到再次遇見,慕容兄就高升了。」

「高升不敢當,」慕容瑾臉上現出一抹苦笑,「戚兄也不必諷刺我,這種滋味,想必木兄當是最懂。」

戚平拽著木小雀的手晃了晃,「知道是深坑,還要往裏跳的,我們可就不懂了。」

慕容瑾看了一眼戚平,又瞅了瞅木小雀,深思片刻終於說道:「你是戚家人,對四大家族如今的處境想必感受也頗深,就像你爹,明明有經商的才能,卻也不得不困守一隅,這種境地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抗方式,我祖父那代,曾經的李家家主李恩銘想的是練成神功,護佑李家,結果最後走火入魔,一夜間屠了我們李家四十多口,我祖父也在那次慘禍里喪生。」

聽慕容瑾講述的關於李家那場疑似滅門慘案的原因后,戚平聯想到李家那間破舊大宅里,單獨被撕出來的家譜,心裏不禁有些唏噓。

轉念間,他疑惑問道:「北山客棧的那個廢井下,關的人是不是就是你李家曾經的家主,後來的罪人李恩銘?」

慕容瑾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睫毛陰影覆蓋着的眼睛裏,凶光一閃而逝,幾秒后,他抬起頭平靜地說道:「你們果然進了那處廢井,竟然還從裏面逃了出來。」

「所以後來一直想不通李家為什麼會和北山合作,」戚平搖頭嘆道:「倒是沒想到你們那麼早便有交流,李恩銘是北山幫你們處理掉的?」

慕容瑾聽到此話,餘光先是掃了掃木小雀,沒看出什麼變化才點點頭道:「否則李家恐怕在那時候就要覆滅在自己手裏。」

木小雀指尖把玩著的銅錢飛快地動了動,他飄了眼慕容瑾,狀似贊同般地點點頭,然後在戚平說話前,主動接腔道:「後來李家成了無姓門,想要一統江湖,反抗朝廷,沒想到卻再一次走錯了路?」

「嗯,」慕容瑾回憶著族人講述的經歷,「那時候,大家都被這巨大的打擊刺激得有些失智,因此低估了天子的力量。」

木小雀瞭然地點了下頭,他向前一步走到戚平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對着漸漸圍上來的那些野雀輕輕頷首。

戚平看了眼木小雀,對着慕容瑾笑道:「講了這麼多,是覺得今日定要吃下我們了?」

慕容瑾跟着笑了笑,搖搖頭道:「只是作為朋友,盡些告知的義務。」

戚平看着這樣的慕容瑾不免嘆了口氣,「想不到當初你那種魯莽的性格竟是裝出來的,不累嗎?」

「累也是沒辦法的事,」慕容瑾背着手悠哉地笑了笑,「不裝的傻一點,又怎麼讓別人能夠如此輕易地放下警惕?」

「和方見知在一起的時候也都是裝的嗎?」戚平忍不住刺了一句,他是與玄岫派的弟子相處過的,見到了他們的單純與善良,也因此對玄岫派的好感極大。

由此估計慕容瑾對玄岫派,對方見知的感情應該相當複雜,才故意問了這麼一句。

慕容瑾臉色果然變得有些難看,他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看向戚平的目光中出現了真正的殺意,「沒人告訴你知道的太多,很容易被滅口嗎?」

戚平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聳聳肩問道:「所以我不問你就會放了我們?那我不問了。」

慕容瑾神色微有些尷尬,打量了戚平一會兒,搖搖頭:「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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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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