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二合一章

第 219 章 二合一章

今天存銀高興,請客吃羊肉。

因為興奮,一路叭叭叭。

圓圓本來有些瞌睡的,被他情緒帶動,也跟着興奮起來。

雲程從前刷美食視頻的時候,知道有些羊的肉煮出來不膻,原湯燉煮就非常好吃了,但他沒吃過。

聽得多了,再被存銀一番誇,才進羊肉鍋的館子,饞蟲就被勾起。

冬天適合吃羊肉,吃完渾身熱乎乎的。

不是飯點的時候,大廳里都坐了五六桌。

都是吃吊鍋的,羊骨羊肉燉的湯底,又切了羊肉片能隨時涮。

存銀說他們也吃這個,主食是麵餅,上來以後,雲程看這樣子,挺像肉夾饃的。

能往中縫裏塞肉跟菜,存銀自己去調了醬料,一人一小碟。

他中午才吃過一回,晚上不宜吃多,這以外,又點了兩樣小青菜,上了大麥茶。

圓圓食量不大,配合湯水給她泡饃,嘗個味兒,能少吃點羊肉,以免溫補過頭上了火。

存銀還大方得很,點的是半隻羊,約莫十五六斤,叫葉存山跟雲程多吃點,「補補。」

湯底里的骨頭是羊小排,肉質鮮嫩,極易剔除骨頭。

斯文點,用筷子撕。

粗魯點,能單手拿骨肉咬,也能手撕。

他們這桌,就葉存山包辦了,拿了公筷一頓戳,一人碗裏夾幾筷子。

存銀說要少吃,又饞,就吸骨頭。

圓圓學他,吸得呲溜響。

肉香,骨湯鮮,麵餅外皮酥脆,內里軟和,干吃夾着吃,都挺好。

到京都這麼多天,就這頓飯最輕鬆。

吃的時候出出汗,各種堆在心頭的雜事都輕快了。

席間聊天,簡單說了下圓圓啟蒙的事。

葉存山同意把圓圓送到程家去,但想要年後再去。

「咱們最近一直挪窩,從府城到靜河村,又從靜河村回府城,到京都安家后又程家又是祖墳的,她適應力再強也就是個三歲小孩兒,咱們緩緩。」

雲程跟存銀沒意見,問圓圓,圓圓就傻樂。

少數服從多數,她明年就要開始學習了。

一家四口,兩個要少吃,一個胃口不大,靠葉存山當主力,也沒法全吃完。

剩下打包,拿了瓷盆裝,明早還能再下麵條。

回家坐馬車,一家四口坐車廂很擠。

葉存山跟從前一樣,跟馬夫一塊兒在外邊坐着。

存銀說等威風到了就好了,「到時我能騎馬,一輛馬車也能坐。」

威風走陸路,估摸著也就這兩天到。

說到馬,葉存山還想起來一件事。

他找程文浩問過,京都有馬車,但騎馬走在街上,規矩很重。

首先是街道限制,其次是人員身份限制,除非給威風也配個車棚,不然還是跟府城一樣,騎馬是要出城的。

存銀都給聽懵了,「啊,可是我看京都很大,我這出城一趟不方便……」

葉存山:「有街道能騎馬,回頭問問平枝姑姑,叫人帶你去認路。」

有總比沒有好,存銀想想,點頭認了,嘴上卻嘟囔:「還不如回村裏。」

在村裏,能騎馬隨便溜達。

到家已經天黑,家裏燒好熱水。

平枝姑姑備好了晚飯,他們一家吃過,不用再添。

雲程叫他們別浪費,直接挪走,沒吃的人就吃這桌,不用再做。

圓圓跟存銀先洗漱,雲程跟葉存山吃得多,消消食后,在他們後面去洗。

被葉存山眼神勾著,雲程拿了衣服,與他一塊兒進屋。

冬日洗澡,擠一個浴桶里,互相都很克制,就是個普通搓背的關係。

雲程問葉存山白天時想說什麼,葉存山說沒什麼,「一些酸話。」

酸話就是想念之類的話。

雲程笑他,「你以前又不是沒出過遠門,你在府城模擬考的時候,早出晚歸,沒比現在好多少。」

葉存山說這不一樣,「出遠門,知道你們離得遠,我沒轍。模擬考的時候,那不是早晚都要見見嗎,我晚上還能抱着你睡呢。」

雲程無情拆穿,「我看你是羊肉吃多了,火氣旺,盡瞎想。」

葉存山有理,「我頭幾天,可沒有吃羊肉。」

雲程就問他吃了什麼,葉存山報了一堆菜名。

「跟着文浩的伙食標準來,一天天都在補腦子,湯水也多。」

是和雲程說,他講話沒顧忌,「喝完了老想上茅房,我不好立刻去,顯得我屎尿多不好好學習。」

雲程不同意這個,「那憋著不難受啊?」

冬天裏洗澡,都是泡泡就好。

他們下船后,仔細洗過。

這幾天下來,就今天出門走動出了汗,搓搓背就能擦身子回房。

雲程不要葉存山幫,他自己擦,「我現在是看開了,那不喜歡咱們的人,你做再好,他都要挑刺。喜歡咱們的人,你就是一天天窩炕上,說你是夢裏學習,他最多也就是把你拽起來抽兩下。就上個茅房,你還憋著,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葉存山就跟他說實話,「之前還覺着我心態很穩,現在真的快見到結果了,我才發現我沒有那麼平靜。」

他牽着雲程回房,披上厚棉衣,窩炕上坐着,等後腦勺那處的頭髮散散潮氣,跟雲程說說這兩天的學習情況。

程礪鋒的教學嚴厲又細緻,在臨近考期時,他沒搞大複習的架勢,抓着科舉書籍給他划重點,而是遵循了彭先生後續的教學方案,出題講文章為主。

講文章這一步,跟彭先生是相反的。

彭先生會先給葉存山講典故,講詞義句義,結合當時的背景和作者經歷,分析給他聽,再要葉存山自己反思他的文章哪裏不夠好,下次改正。

程礪鋒則是葉存山作完文章以後,要葉存山順着彭先生會講的東西,理一個脈絡出來,當給學生講學,要他完整流暢的說。

而作為先生,程礪鋒還扮演學生的角色,會提問,表達疑惑,要葉存山解答。

這是葉存山從未接觸過的學習方式,好在他膽子大,後來在文比里鍛煉過,這幾天上課都很順利。

「大舅舅很厲害,他真把自己當『學生』了,我頭天講完的文章,他隔天再來找我,會給交一份『作業』,上面是他對我文章記錄的筆記,優點圈出來,缺點劃出來,補充的也會寫,我學到很多。」

這種教學方式在嚴厲之餘,又非常溫和。

沒有明面點出來他哪些地方不足,一味的打壓,而是在課上時,要他去講學,自信心得到了很大的鼓勵。

在「筆記」上,優點是紅筆圈紅筆寫,缺點是黑筆,補充內容是青筆,一眼過去,就沒看見缺點,各方面很照顧他心情。

雲程安靜聽着,等了會兒,沒有下文,他就自己猜,「那你不平靜,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厲害?」

葉存山搖頭,「不知道,可能是怕面聖吧。」

這話在外面說,是要被笑話的。

面聖得從萬千舉人里脫穎而出,會試取中,有殿試資格才能面。

說這話,就好像他已經考中了一樣。

雲程不笑話他,還當真了,叫他去拿紙筆過來,「我給你畫個圖,你看看。」

畫圖要架炕桌,葉存山一併給他支起,「畫一幅就行了,早點躺下,再坐會兒該冷了。」

雲程知道的,他擅長抓人物神態氣質,身體大型打好,着重刻畫臉部。

參照現代看的電視劇,挑選他覺得很有威壓的皇帝臉畫。

他畫個黑白無常能有陰森氣透紙而出,畫個皇帝當然也有威壓感,主要是眼睛。

面部其他位置都是草圖,眼睛是他精細刻畫的。

畫完給葉存山看,「你看了就燒掉,閱后即焚。」

夫夫倆沒秘密,葉存山驚嘆,但沒追問。

怕惹禍事,他蹲爐子邊看,長襖衣擺在地上拖着都沒反應。

看夠了,葉存山就把畫紙扔爐子裏燒掉。

看着都成灰燼了,不見一點白邊,才回頭跟雲程講,「跟咱們長得也沒什麼區別。」

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雲程說那可不,「我聽說面聖也不是你們去看皇上,是皇上看你們,你們不能直視他的,不直視就看不見,不用慌。」

挺有道理。

葉存山說可能是這幾天不夠忙,所以有空瞎想。

他吹了蠟燭,摸黑上炕。

原是抱着雲程,想想很久不能聚一次,又親親摸摸的。

雲程半推半就從了他,隔天沒睡懶覺,起來一塊兒吃早飯。

送他出門前,給他塞了兩個小本子。

跟日記有區別,是用來一句話記錄的。

一個記開心的事,一個記反思。

都是解壓用的,葉存山這狀態,不讓他反思他也做不到。

另外再記錄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小細節,煩躁的時候翻開看看,就發現學習時,也有很多愉快的小事。

用一句話來寫,則是最大限度壓縮,不佔用他太多時間精力。

這樣下來,反思要改正的內容,他只會寫最重要的,可以精準一些。

開心的事,也是一想到,立刻就在腦海里浮現的,也許睡前還能笑一笑。

葉存山收好裝進書包,「下次回來給你檢查。」

雲程不等下回,「我自己過去臨時突擊,看你有沒有聽話。」

這跟直說要去看他也沒區別。

葉存山:「行,我等你來。」

他走後,雲程跟存銀說了聲,就回房補覺,到中午起來,跟圓圓玩了會兒,午飯後,帶着圓圓在暖桌邊寫寫畫畫的玩,叫上存銀談事情。

鋪面的裝修圖比較簡單,要定製的架子、枱子跟衣架也好設計。

這幾樣雲程參照從前見過的裝修樣式,自己設計就能搞定。

鋪面要給幾天時間清貨,這期間剛好用來畫圖。

鋪面解決,就要找人鋪貨。

兩人再把選好的圖樣拿出來核對一次,確認布莊那頭拿布沒問題,決定明天去見裁縫們。

這事叫平枝姑姑差人去一趟陸家,找三姨說,到時要人帶路。

溫故帶回來消息,明日由陸瑛的書童帶路。

雲程想了想,拿了布料跟針線,陪存銀一塊兒,趕工做了兩套娃衣出來。

娃衣是挑選樣式最複雜的圖樣來做,明天拿去見人,叫他們知道存銀不是闊少爺出來開鋪面玩,是有手藝的。

綉工跟做工都往精細了去,為此,晚上還加了個班。

隔天起早出門,預想中的困難一個沒有。

這些裁縫們早都等著了,盼著來活干。

存銀的手藝他們也見過,陸瑛拿了樣品。

娃衣有,成衣有。

給人做的承諾是這鋪子開起來,只要他們好好乾,鋪子不會莫名其妙不要他們。

因為京都所有裁縫鋪,無一例外,全是自家人的生意。

他們有手藝,但擠不進去。

偶爾運氣好,能去裁縫鋪接個活兒,大多數時候都是街坊鄰居加上親戚們的散活,掙不了幾個錢。

到他們來后,主要就擔心這個。

存銀給他們再三保證不會這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事,我肯定不會幹的,這不是讓介紹人為難嗎?」

因他們有顧慮,存銀就提前給他們說好,「我是有打算帶兩個親戚,這是明年的事,帶出來以後,他們留不留在京都還不好說,總歸就兩個人,還要從頭開始學,對你們不會有影響。」

就兩個親戚,他們稍稍猶豫,沒提意見,還是堅持不能莫名其妙就打發他們。

鋪子裏缺人,這些宮裏出來的手藝不用說,是陸瑛找的,他們也信得過,為要人安心,先簽了一個臨時的契據。

按照存銀說的來,鋪面還沒開張,不好定月錢,先派散活計件,等到開張以後,他們再重新簽契據。

這類契據在大乾很常見,多數是跟工匠簽,要人十年二十年的只在他家裏幹活。

沒開起來之前,這些裁縫也不好說簽幾年,覺著計件也不錯。

本來有人說以後也用計件來,做得多拿的多。

被人拍開,擔心以後沒保障,不派活就餓死。

雙方信任度,暫時是因陸瑛這個中間人而維繫,這點不強求,只等磨合到開業,開業再相處一段時間,互相了解了,其他福利就好談。

契據都簽完,存銀就把圖樣拿出來。

因為畫風的關係,這圖樣雖清晰直觀,雲程跟存銀兩個也挨個解釋,特別是旁邊標註的尺碼怎麼看。

都是老手藝人,其他的不需要多說。

中午在這裏留了飯,回家時天都蒙蒙黑。

書童才高送他們到家,才調頭回府。

存銀跟雲程說這書童的名字有意思,「才高八斗?」

他看大戶人家的書童都成雙的,大膽猜測:「也許真有一個八斗咱沒見過?」

雲程:「改天見到三姨,我給你問問。」

那就不用了。

他們出去忙了一天,晚上回來陪圓圓玩。

圓圓的兔子今天把存銀的草吃了些。

兩小姑娘都在屋裏,沒注意,出來時草都禿了。

存銀還沒看,問禿了多少,根還在不在。

圓圓說在,「冬桃說在。」

那就沒問題。

草難種,紮根以後生命力頑強。

根在,葉子沒了還能再長。

圓圓說她今天也種草了,跟冬桃一起。

種子就存銀有,他白天不在家,圓圓跟冬桃種的是菜苗。

圓圓覺得很神奇,跟養兔子不一樣的體驗。

兔子是她摸得着的,能感受到溫度跟心跳,摸著柔軟,心裏也軟。

種菜的話,就看着小小一點綠芽埋土裏,有旁邊的草做對比,她今天蹲外面看了很久,沒看到菜苗長大,但看着那麼一點點綠尖尖,心裏也是期待的。

「姑姑說菜可以吃。」

雲程不忍心告訴她,兔子也可以吃,兔子可好吃了。

他在旁邊笑,圓圓也跟着笑。

晚上收拾洗漱完,存銀回屋前,繞到前院看了眼他的草。

那兔子會吃得很,全吃的草葉尖尖,種在邊緣的草明顯矮一截。

他嘆氣:「虧得我還給它們鏟過屎,恩將仇報啊。」

裁縫鋪子的事定下,他們往後又跟進三天。

分配布匹跟線,陪同一起做了衣服,再才脫手,能放心交出去。

趕巧,說過後幾天有雨,兩人看天色,就先拿了筆墨顏料,帶上圓圓,一塊兒去程家拜訪。

學畫畫的事,已經說了幾年。

信里提過,到京都后又說過。

現在過去,趕在了下午時,程礪鋒在家,到書房裏不用等。

小圓圓一起帶來,沒叫她立刻去見葉存山,先跟程家的小孩兒一起玩,熟悉熟悉,往後好相處。

程礪鋒先問他們裁縫鋪子的事,聽聞一切順利,才開始教他們。

今天不用他們動筆,左右站着聽,也看程礪鋒調色落筆,最後是留了小作業。

暫時沒別的要求,要他們能拿穩筆,能輕重有度,也就是先練基本功。

第一課就這些,結束就能去蘭園那頭找葉存山。

出來時,圓圓跟人玩得正好。

雲程稍稍等了會兒,這局小遊戲結束,才叫上她一起。

聽說是要去見葉存山,她一路都走得蹦蹦跳跳。

到了蘭園,還沒進門就喊爹,嗓音脆生生的。

因過後幾天都有雨,今晚不宜留宿,怕被大雨堵在程家,所以晚飯安排得早。

葉存山哄圓圓玩,雲程跟檢查他的小本子,看他上面記了短句,沒偷懶,也沒擴寫,心下滿意。

飯間,葉存山想問問存銀的裁縫鋪子,存銀不說,「大嫂說了,你現在離家就是為了屏除雜念好好學習,鋪子的事有人管,你別操心。」

他給葉存山碗裏夾一筷子水煮肉片,「你出銀子就行了。」

這一聽就是沒事。

葉存山便不問了。

他問威風到了沒有。

存銀嘆氣,「沒呢,可能也是天氣原因,早知道當時就把它趕上船了。」

算算路程,今天該要到的。

為天氣,就再推遲幾天,這個月內能到。

雲程問他這兩天怎麼樣,「自在嗎?」

問題帶着夫夫暗話,存銀當他拘束,葉存山回答卻有夫夫倆才懂的潛台詞,「自在,想做什麼做什麼。」

確定這個,雲程就跟他說套話,「哦,那下次天晴了,我跟存銀來交功課時,順帶帶圓圓再來看你。」

說着他笑,「有點像探監。」

葉存山跟他各方面都聊過,知道探監的意思,存銀不懂,給他解釋,他嫌晦氣,但又覺得有理,「讀書真像坐大牢,趕緊『刑滿釋放』吧。」

雲程來這裏后,有了數日子的經驗。

古代各方面都沒現代方便,出行更是不便。

特別是冬季,事情都堆著晴天辦,雨天雪天就貓冬,睡個懶覺,睡個午覺,寫寫畫畫嘮嘮嗑,日子過得可快。

到京都以後,日子也跟他想的大差不離。

連下三天雨,一天比一天大。

第四天的時候,存銀沒聽見雨聲,以為停了,說想去木匠鋪子看看木頭人模的進度。

結果沒聲音這天,是老天爺俏咪咪下起了雪。

由小到大,眼睜睜看着雪花變大變密,飄飄洒洒,不出一個時辰,就在屋檐上堆起一層。

圓圓戴着手套想玩雪,存銀惆悵的帶她捏雪糰子,堆小雪人,堆小兔子。

滿心鬱悶時,等來了威風。

威風是請鏢局的人送的,他們一趟不空跑,接了押貨的活。

貨品送到后,又跟了商人的車隊北上來京都。

商人們沿路會進貨賣貨,停停走走,不像趕路的,這才耽擱了數日。

人都請進屋暖暖,上熱茶跟糕點,老規矩,來客人,會下餃子,熱饅頭。

這些都是會在年前回府城的人,還能再幫他們捎帶信件。

存銀帶威風去馬廄。

分別有一陣,威風跟他鬧脾氣,喘氣聲音大,大腦袋也一直往別處扭,但存銀牽着它走,它也沒倔著不動,配合著到了馬廄。

「脾氣挺大,我還沒說你來晚了,你還跟我鬧。」

草料豆子他都準備好了,過來還拿刷子給威風理理鬢毛。

梳毛時,威風又挨着他蹭蹭,大眼睛黑亮又水潤,會說話似的。

存銀一看就心軟了,「下回真該帶你坐船走。」

家裏有馬車,馬廄里就有別的馬。

在府城時,威風跟那騾子相處不錯。

到了京都,它看馬不順眼,存銀才出馬廄,裏頭就傳出動靜。

要不是有着隔間,威風能過去跟那匹馬打一架。

存銀看得怪好笑的,回去又哄一陣,摸脖子摸耳朵,跟它講一籮筐不知它能不能聽懂的話,見威風老實了,才回去找雲程。

鏢師們已經離開,廚娘來收了碗筷。

存銀跟他說威風吃醋一樣,「還挺有靈性的。」

這從小馬喂大的,感情當然不一樣。

這次分開這麼久,威風還跟別人一塊兒走的陌生路,指不定都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你這兩天多喂它吃些好的,天晴了咱們一起給它洗洗,帶出去溜達溜達。」

存銀應下,「好。」

京都天氣跟府城差別很大,雨轉雪,又雨夾雪,雪夾冰粒。

這種天氣存銀沒見過,聽平枝姑姑說,現在的冰粒算小的,有一年下冰塊,雞蛋那麼大,能砸死人。

存銀原想出去走走,聽她這麼說,雨雪難得停半天,也不敢出門了。

按照雲程的說法,北方兩座城,天氣要比京都更惡劣。

而惡劣了,在那邊的人,不一定能回京都。

他在屋檐下看了好一陣,拍拍臉回屋,拿了紙筆填色練基本功。

雨雨雪雪,斷斷續續。

程家有小廝過來,說沒化雪,冰多地滑,這段時間能不去府里。

代勞拿走了他們最近的練習作品,留了程礪鋒給的小冊子,幫葉存山帶了話,再問問他們有什麼要說的。

十一月的後半月,就被壞天氣堵自己家。

照顧圓圓情緒,雲程把設計稿畫完,存銀看了喜歡,沒問題,能送到於掌柜手裏,他就不忙其他,主要陪閨女。

孩子大,講道理了,相對好帶。

因為對家人的信任,還有心裏藏不住的委屈,這次大雪裏,雲程還探聽到了圓圓的小秘密。

聽見的時候,他沒忍住,眼淚一直掉。

試着啟蒙,教她三字經時,她還小,不懂,大人教她,她就跟着念。

也就今年的事,今年葉存山是高頻模擬考。

原本是每天下學後去彭先生那裏補補課,後來是每天去小考棚里待着。

圓圓會經常去陸家小院玩,見多了會問。

大人當她什麼都不懂,更不覺得葉存山努力讀書有什麼錯,就說葉存山在讀書,在考試。

肯定還說了科舉、當官、出人頭地的話,圓圓辭彙量沒到,時間過太久,少跟人學,漸漸忘了。

唯獨葉存山忙着讀書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

現在就是不想讀書,因為在她看來,讀書就是會很忙,要跟家人分開,還要一個人關小屋子裏。

一句「圓圓不想跟爹爹分開」,就讓雲程眼淚止不住。

小孩的心事純粹直接,套話的安慰,雲程都說不出口。

他只能跟圓圓說,葉存山馬上就「畢業」了,以後都不分開了。

也因為這個,到月底葉存山得了假期回家時,雲程跟他說起圓圓,決定還是自家教。

「我仔細想過,沒大區別。」

封建王權時代,他是沒勇氣去搞平權。

圓圓長大不會往女官的方向發展,學識深淺,以後還能補。

啟蒙的事,晚一兩年,少讀點書,沒大差別。

親爹教的,圓圓更願意學。

他會的東西多,圓圓也能挑感興趣的學。

葉存山聽了沉默半天,「這孩子,怎麼還有心事。」

雲程覺得很正常,「一直忙忙忙的,她看我們忙,就不說了。」

懂事是挺懂事的,讓人心疼得很。

葉存山說小姐兒跟小哥兒是有區別,心思細膩些,「存銀糙養的時候,一有委屈就沖我哇哇哭,圓圓不聲不響的。」

雲程肯定要為圓圓說句話,「那我們也沒問。」

這方面做得不好,要記下來改正。

家裏就這一件事煩他,要他這個做爹的,去跟大舅舅說。

畢竟說好的事,他們又反悔,不好叫人帶話帶信,要當面講的。

葉存山應下,說明日跟大舅舅說。

他回家時,繞路去鋪子那邊看過。

牌匾已經做好了,鋪名是大舅舅親筆題字,現在在後院蓋着紅布,等開張就能掛上去。

裏面的裝修也差不多,照着雲程的要求來,內部是往空大了弄,主要在於定製的架子枱子,要等擺進來才能看見效果。

反正鋪面的空殼子已經差不多完工,東西做好,就能送進去。

雲程說知道,「那邊監工的人,兩天就要上門來說一次進度,盡心得很。」

他叫葉存山帶圓圓玩,「你跟她說說,我現在跟她講話,就是畫餅子,她聽了不知信不信,反正就看着我傻樂,估計是不信我。」

跟狼來了一樣,講多了,沒人信了。

圓圓在前院,在看她種的菜。

小菜苗長大了一截,綠油油的,她看着喜歡得很。

表達喜歡的方式是她很想吃,「給爹爹吃。」

這菜太小了,還沒長大,都不夠一盤的量。

存銀給她比劃了個高度,「得再養養。」

葉存山過來蹲下,圓圓就把菜苗指給他看。

平枝姑姑幫忙種的,四捨五入就是小圓圓親自種的,她想給葉存山吃。

常吃的小青菜,葉存山打小吃到大。自己種過,從頭到尾的施肥捉蟲的侍弄過,就是沒閨女這棵還沒吃到嘴裏的菜香。

葉存山問存銀還有沒有青菜種子,他帶圓圓再種些。

地都已經翻過,用竹子架了棚子防雨雪。

把上頭的草席油布捲起,隔着一道道的竹條,就能挖小坑。

圓圓負責往坑裏撒種子。

為了早點收穫,留了兩排小坑,等知新從附近百姓家買回來了菜苗,葉存山帶圓圓一塊兒種。

這菜苗已經是可以吃的大小,葉存山特地埋深了些,跟圓圓說明天就能吃。

圓圓不懂種菜,看看她之前種的,再看看這個明天就能吃的,滿眼崇拜,直誇她爹真厲害。

而夜裏,葉存山舉著油燈,過來一棵棵的把菜苗往外拔了點,做出菜苗長高長大的樣子,實實在在表演了一回什麼叫揠苗助長,長得快是會被吃掉的。

隔天清早,帶圓圓去摘菜,也是連根拔,清早就吃的青菜肉絲麵。

圓圓頭一回吃「自己種」的菜,吃得眼睛亮晶晶的。

飯後葉存山收假,要去程家,他跟雲程說好了,今天他帶圓圓去蘭園。

大多數時候,葉存山是自學狀態,純靠自覺。

大舅舅來教他時,就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說了晚上會回家,圓圓走得毫不留念,上了馬車都沒掀帘子,雲程看得牙痒痒。

葉存山在程家不會亂走,如非必要,他一整天都能待在蘭園。

圓圓過來后,是跟他一起坐暖桌邊,看他擺出書本文具。

這個流程圓圓很熟悉,雲程他們忙的時候,她就是自己拿紙筆畫畫的,雲程會教她畫很多可愛的小動物。

她正等著葉存山給她分紙筆,結果發現她沒有。

葉存山問圓圓要不要聽故事,「爹給你講?」

圓圓愛聽故事,雖然很多都聽不懂。

葉存山最近學習,有新的理解,他從前給圓圓講故事,並不會像彭先生一樣,給圓圓說些典故的故事,成語故事,而是自己編故事。

最近角色調換,他來當講師,去講文章,講裏面用到的典故,開始他會默認程礪鋒肯定什麼都懂,所以許多東西都是一筆帶過,這個月過去,他慢慢發現,一筆帶過的內容里,有他自己也沒理解透徹的知識。

他先化繁為簡,又化簡為繁,最後回歸本質,已經能用很通俗易懂的方式,把文章的意思講給人聽了。

倒不是說要拿圓圓做試驗,而是他至此,應當是一個合格的「先生」了。

從圓圓會背十幾句的三字經開始,講的時候圓圓自己有概念。

父女倆的溝通有定式,從圓圓開始學說話不久后就定下來的。

葉存山問,她答,葉存山再把她的話梳理一次。

現在是用了程礪鋒的方式,他講完,叫圓圓給他重複,重複完誇誇,問圓圓能不能回家給雲程和存銀講故事。

「他們肯定很高興。」

圓圓長這麼大,一直都是聽故事的人,講故事對她而言很新奇,自然興趣很大。

她自己在旁邊咕咕叨叨的嘀咕一陣,聽見葉存山念了一句「人之初」,她本能接了「性本善」。

父女倆玩三字經接龍,葉存山才發現圓圓不止會背前面十幾句,她能背下兩頁左右。

葉存山沒表露勸學的態度,就當帶圓圓玩。

要孩子信,也要先給她信任的理由。

空話說太多了,信任度需要重新培養。

午飯後,程礪鋒聽說圓圓在這裏,過來看她,圓圓先給他講了個故事。

自己練習過,講得可順溜。

程礪鋒禮尚往來,回了圓圓一個故事。

沿着三字經順序,往後講。

都是短而有趣的小故事,圓圓能記下,在程礪鋒給葉存山上課時,圓圓在旁邊小聲練習,等他們中場休息,自己又能講一個故事,回家時滿眼興奮。

雲程還說她會想家,過來只接到一個笑得牙不見眼的娃,簡直沒眼看。

雲程問葉存山:「給她說了嗎?」

葉存山:「不用說,用做的。」

他跟雲程簡要說了今天的事,雲程懂了,「我也這樣教她,下回她來給你講。」

雲程還想到自己「啟蒙」認字的事,是為了寫故事,一天好幾頁的生詞,往後可以忽悠圓圓把這些故事記錄下來,自然過渡到認字這一步。

葉存山也這意思,夫夫倆達成共識。

回家以後圓圓現場表演了好幾回,進屋給雲程跟存銀說,飯後洗漱完跟平枝姑姑和溫故說,到睡前,她跟奶娘還有冬桃說。

第二天起來,正為不能繼續學故事而微微愣神,雲程就叫她過去了。

她可太開心了,「爹爹,圓圓也要種菜給你吃!」

雲程被她扎到心了。

原來之前就沒想給他吃的啊。

存銀很有經驗,「正常的,我記得我大哥剛到縣裏讀書那年,他每回都說要給我買肉餅子吃,一個月回來兩次,我從夏天等到冬天,他後來給我買了,我都沒感覺了。」

還悄悄壓低聲音跟雲程說:「他以前回來,我都是白水煮蛋,一整個雞蛋都是他的。他讓我不開心了,我就給他弄蒸蛋,蒸蛋的時候我倒一點出來,再給他兌水,雞蛋我要吃一半。」

說着,他抿抿唇,一聲不吭跑廚房去打了個蛋,加水攪拌好又分兩碗裝,再給其中一碗加水。

放鍋里蒸好以後,他拿勺子嘗了一口。

存銀:「……」

原來小時候做什麼都瞞不了大人。

這就導致臘八節時,他看葉存山的眼神躲閃而複雜,還有些憤憤的情緒。

葉存山拿了年禮,收拾收拾就要去彭先生家。

他看存銀這樣,當他要一起去,「我都帶上圓圓了,你再一起,你大嫂就一個人在家了。」

存銀才不是計較這個!

他說:「雞蛋。」

葉存山:「什麼雞蛋?」

存銀:「水煮蛋,水蒸蛋。」

葉存山聽不懂他講的啞謎,回頭問雲程,「家裏有雞蛋嗎?還是我路上買一些帶過去?」

沒養雞,他家都是買蛋吃,家裏不多,雲程叫他路上買,「你多買一些,我看彭先生捨不得吃穿,雞蛋挺好,你買了他們就得吃,一頓蒸兩個,每人能吃一口。」

存銀:「……」

看他走了,存銀才問雲程,「你說我大哥是不是裝的?他從前就裝樣子,明明知道還裝不知道,你看他今天是不是驢我的?」

雲程說沒有,「這都多少年了?我都不記得你小時候的事了。」

存銀垂頭想了想,他在雲程面前也做過不少丟人事,瞬間心如止水。

臘八節開始,就要灑掃除塵,開始備年貨。

家裏不用他們收拾,兩人把臘八粥煮上,就結伴出門。

年禮都提前送了,不在節日最忙的時候上門叨擾。

他們是打算按照府城鋪子的福利來,給掌柜的、小夥計,還有裁縫們都送臘八粥。

粥沒煮好,是選的好米好豆子,一人一大包,自家煮就行。

兩位掌柜家裏去過後,他們還想攔著雲程跟存銀,「哪裏有東家給夥計送節禮的道理?」

他們在府城待過,知道這福利,說要送也是他們兩個去,東家是不能親自出面的,「又不是在鋪子裏統一發,不要去了,讓人笑話。」

這都要一個月了,雲程跟存銀也是藉著這次上門送禮的由頭,順便驗貨,清點數量,給他們結算工錢。

「今天把工錢結了,他們好過年,這批衣服是鋪子裏的第一批貨,我們本來也要親自盯着點,去給個準話,他們才能踏實的繼續往後做。」

相處三年多,知道雲程為人。

話到這份上,他們不攔,但要跟着一起去。

這樣就算有人在前頭開路,東家是厚道人,不丟面兒。

作者有話要說:

qaq刪了一部分重寫,所以來遲了

先放一章,我晚上再更一章

各位讀者老爺下章見呀!

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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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夫郎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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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9 章 二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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