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Chapter 09

看來,那個池尹楓還真的蠻有本事的。只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他就能成功抹去小艾臉上的快樂和陽光。

轉過頭,雷建熙試着繼續閱讀那本《電影音樂史》,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

可惡!——

這個冒充小艾哥哥的傢伙到底該死的對她說了些什麼?!

"……我不是要你殺他。你只需要趁他睡着的時候,在他的靜脈上劃一刀,讓他的血和你的血融在一起就可以了……"

"我不想……"

"這種惡作劇你不是最拿手的嗎?刀子夠快的話,那傢伙也許連疼的感覺都不會有。"

"他會受傷的……"

"池小艾!"

哥哥暴躁嚴厲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

小艾倏然一驚,茫然地看着電視機中紛亂的畫面。

"你不會喜歡上雷建熙了吧?!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姓雷的傢伙從8歲起就愛上了一個名叫姜潤瑩的女孩,早就赤膽忠心地非卿不娶了!你要是把那小子看得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那你就真的是天字第一號的笨蛋了!!……"

轉過頭,讓自己的視線悄悄地停在了正在書桌邊看書的雷建熙身上。

他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拿書,另一隻手擱在書桌上做筆記。落地燈的燈光照在他的頭髮上,閃爍出褐色的光芒。那本書一定很難啃,因為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讓他的臉顯得有些冷峻。

是從什麼時候起……

她開始喜歡上眼前的這個傢伙的?

是當她挺著"籃球肚"躺倒在他面前,他說,"我就是姓雷的這個豬頭"時,還是,搬進來的第一天,他對她說"請你不要對我有任何別的想法"時?抑或,跟他一樣,早在7歲的時候起,她就已經喜歡上了一個穿着西裝、看上去一副自以為是模樣的小鬼?

他當然不會了解她的想法,更不會在意她的感情。不僅僅因為在他眼裏,她只不過是一個室友兼麻煩人物。更重要的是,全世界的人甚至包括哥哥,都知道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另一個女孩。

可是……

雖然明明知道他喜歡的是別人,而且,就在幾天前,她還親眼看見他吻了姜潤瑩……可是,她那顆愚蠢又不爭氣的心卻為什麼還在期待他偶然投來的視線,偶爾綻放的微笑呢?只不過是一句簡單的"請你為我而唱,好嗎?",她卻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呢?

伴隨着突然響起的廣告歌曲,電視中,八點檔的劇情終於告一段落,廣告開始插播了進來。

嘆了口氣,抱起扔在沙發角落裏的米妮公仔,小艾轉頭繼續看電視,視線卻被茶几上的一道反光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把放在果盤中的水果刀,燈光下,不鏽鋼刀刃反射出刺眼的白色光芒。

"……刀子夠快的話,那傢伙也許連疼的感覺都不會有。"

剎那間,哥哥的話再度響起在了耳邊。

……這把刀……是否夠快呢?

他從不知道廣告也會讓人嘆氣。

雖然試着不去看她,但幾秒后,雷建熙還是忍不住轉過頭去。

她把鞋踢掉了,赤着腳縮在沙發上。烏黑柔軟的頭髮披在肩頭,在粉紅色睡衣的襯托下,她愈發顯得纖細瘦小。

他剛從書里摘錄了一句話,那是老電影《卡薩布蘭卡》中的一句對白。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城鎮,城鎮中有那麼多的酒館,她卻走進了我的……"

回想起小艾第一天踏進這間公寓的情形,一切,彷彿也只能用這句話來形容: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城鎮,城鎮中有那麼多的公寓,可是……她卻走進了我的。

他還記得她那天的模樣——因為搬家,所以穿了超大的格子襯衫和破牛仔褲,靈活烏黑的大眼睛在看見他后先是閃過一絲驚惶,接着便再度盛滿狡黠和頑皮。

災難從那一天之後開始。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

陽光和笑聲,竟然也彷彿在同一天之後漸漸侵襲了進來。

他把視線從小艾身上拉了回來——這門課後天就要考試了,而他才剛剛開始複習,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可是……

關於池尹楓不是親哥哥的事——小艾為什麼從不說起呢?

翻書的聲音從書桌那邊傳來。

側過頭,小艾再度偷瞥了雷建熙一眼。

那本書有這麼難看嗎?怎麼越看,他的眉頭鎖得越緊呢?

此刻的他,穿着舒服的舊褲子和衛衣,和昨天在「愛佳」俱樂部時完全不同。昨晚,他穿了簡單的白襯衣,高大帥氣,卻又冷漠疏離,即使混跡於黑暗人群中,也如同天邊的晨星那般遙不可及。而現在,像鄰家男孩一樣,他就坐在她的身邊,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着她的心跳。

再一次地,她讓自己的視線在他的臉上移動……輪廓分明的側面……挺直的鼻樑……堅定的下巴……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有……

還有帶着笑意的褐色眼眸……天哪,他正直直地望着她!該死,偷看被逮到了!

當紅暈湧上她的臉頰時,他微笑了起來。

原來,池小艾竟然也會有害羞的時候。

雷建熙扔下書,站了起來,來到她的身邊。

「喂,大舌頭,」他用腳頂了頂她的膝蓋,「坐過去點。」

她翻了個白眼,「幹嗎啊,白痴?」

嘴上雖然不饒人,小艾卻還是給他挪了個位子出來。

他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修長的雙腿舒服地擱在了茶几上。

「這是什麼?」他粗魯地一把抓過小艾懷中的米妮公仔。

小艾搶了回來。

「她叫米妮。系(是)……米老鼠的女朋友。」她有些含糊地說道,「對了,我送你的那隻米老鼠被你扔到哪裏去啦?」

「我哪有扔過!」他孩子氣地皺起了眉毛,「你不是說它不能說話了嗎?我就把那隻老鼠送去修了。還該死地花了不少銀子呢!對了,」他想起了什麼,「為什麼不經過我同意就給我們這間屋子起這麼噁心的名字?要是我來的話,一定會起個類似『聖鬥士的城堡』這樣的。『米奇的甜心屋』……真的很噁心耶!別人說不定還以為這裏住的是兩個花痴女生呢!」

她悶悶地為米妮綁好蝴蝶結。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個名字呢。」小艾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米老鼠的嗎?」

「我……」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部號稱「名著改編、史詩巨作」的古裝武俠片選在這個時候開始了今晚的第二集,一聲嘹亮的主題曲通過電視機的音箱刺耳地傳了出來。

「吵死人了。」拿起遙控器,雷建熙直截了當地關了電視。

沒有了電視的嘈雜聲,這間十多平方米的客廳彷彿在突然間變得空空蕩蕩了起來。

一絲尷尬沉默的氣氛漸漸籠罩在了周圍的空氣中。

「我想……」

「你……」

小艾和雷建熙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了下來。

「呃……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吧。」

「我……只是想問你……」小艾停了一下,「為什麼在Agnes的面前,你會說我是你的……女朋友?」

「如果我不這麼說的話,」他聳聳肩,「你以為那幾個老傢伙能隨隨便便地就和某個阿貓阿狗同台演出?」

所以……這就是答案了——她低頭整理米妮的公主裙,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雖然願意幫她,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她也只不過比阿貓阿狗稍重要一點吧。

「倪老頭下午的時候還來過電話。他們三個發現你留下的禮物了。范姨看到你放在她粉盒裏的蟑螂時,尖叫聲幾乎都快把愛佳的屋頂給掀翻了。不過……」雷建熙微笑起來,沒有注意到小艾的默默無語,「儘管這樣,他們還是很欣賞你昨晚的演出。要不是你太年輕,而Agnes又已經有自己的主唱了,他們說不定會邀請你加入樂隊呢。」

「我也很喜歡倪爺爺和范姨他們。」抬起頭,她勉強自己微笑起來,「對了,你剛才想問我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不過有點好奇。」他向後把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轉頭看向別的方向,「昨晚站在舞台上的時候,你應該有對我說話吧?你對我……說了些什麼?」

那應該是一句重要的話吧。雖然沒有看清楚她的唇語,可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在那種時刻說出來的,究竟是什麼?

——那句話,難道他沒有看出來?

小艾扯出一絲笑容,「我是在對你說……謝謝。我知道你把我逼到舞台上,是為了治療我的廣場恐懼症。雖然還是會害怕登台演出,可是經過昨晚,我不會再退縮了。所以,那句話是——謝謝你。」

謝謝你。

僅此而已。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麼說來,我也要謝謝你——你昨晚的表演我和彥順都看得很高興呢。」轉過身,雷建熙向書桌走去,「對了,」他不經意地提起,「你那個怪獸哥哥請你吃飯,不會又是為了讓你住出去吧?」

「我哥才不是怪獸呢!」小艾有些惱火地反駁,「而且,他現在也不想讓我搬出去了,他……」

她及時停了下來。

「他什麼?」他揚起了一邊眉毛。

「沒什麼,」小艾嘟囔道,把下巴擱在了膝蓋上,「他只是想來看看我而已。」

又來了!

只要說到她那個寶貝哥哥,她就什麼都不肯多說了。

雷建熙拿起桌上的書和筆記,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喂,搓衣板。」

「什麼?」

「我突然想起一個很老土的問題。假設……你、我和池尹楓坐在同一條船上,若是你哥和我同時落水,」他轉過頭來,「你會先救哪一個?」

「雷建熙!」小艾翻了翻白眼,「你真的很無聊耶,這種小孩子的問題都問得出來?!」

「我只是突然間有些好奇而已啦。」他清了清嗓子,卻還是固執地繼續追問,「那麼,誰會排在第一呢?」

「從小到大,哥哥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所以……」她側着腦袋考慮了一下,「我會先救我哥。而你……」

雷建熙淡淡地打斷了她,「我知道了。」

轉過身,推開房門。

「你也早點休息吧。」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晚安。」

月亮在薄薄的雲層后緩緩移動,柔和清亮的光輝透過窗玻璃在地板上灑下一道道淡淡的光斑。

夜涼如水。

晚風從窗外湧進來,輕拂起窗紗的同時,也調皮地吹亂了散放在鋼琴上的樂譜。

幾張塗滿了五線譜的白紙從鋼琴上飄落了下來。

一個黑色的身影靜靜地在月光中穿過房間,俯下身子,輕輕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白紙。

紙上,用粗黑鉛筆潦草塗就的,是一首還沒寫完的曲子。

就著月光,細細辨認那些跳躍的音符,讓這一段未譜完的旋律靜靜地從心間流過。

雖然是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可是,驀然而至的感動卻如同夏日穿透樹間的陽光那樣,在心中纖細閃耀。

這是一段柔美抒情的音樂。

完全不同於雷建熙和MAGIC以往熱烈奔放的搖滾風格,在這一首新寫的曲子中,展現的,卻只有千迴百轉的深情。

如此動人的歌曲……

——一定是為了寫給心中最美麗的那個女孩吧?

轉過頭,看向床上那個沉沉熟睡的身影。

月光照在雷建熙的臉上,刻畫出分明瘦削的輪廓。

赤着腳靜靜地走向床邊,小艾蹲了下來,側過頭打量那張熟睡中的面容。

即使睡著了,他也還是一如既往地皺着雙眉,就彷彿在夢中也有人欠了他幾百萬一樣。此刻的他,不再冷漠,也不再譏誚。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感覺有一絲孩子氣的倔犟。

也許是夢到了什麼討厭的事情吧,他不耐煩地推開被子,喃喃自語了些什麼,翻過身去繼續熟睡。

因為翻身的動作,他的衛衣向上拉了一些,露出了背後那兩道狹長的傷疤般的胎記。

她輕輕撫過一道深褐色的痕迹。

天使的印跡。

「一切其實很簡單。小艾。」

耳畔,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小艾一驚,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個聲音只是糾纏在自己腦海中的想法而已。

「你只要握住他的手……」

她握住了雷建熙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

「拿出刀子……」

從睡衣的口袋中,她拿出了水果刀。月光下,薄薄的刀刃閃出森森的銀光。

「然後,在他的靜脈上劃上一刀……」

她找到了他的靜脈。他的脈搏在她手中平穩安詳地跳動着。

「只要一刀,池小艾,你的詛咒就可以解除了。只要一刀……」

她舉起了刀子。

只要一刀……

可是……

怎麼也無法緊握住刀的手卻還是緩緩垂下。

她做不到。

就算會被魔鬼抓走,就算會下地獄,她也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去傷害他——哪怕,只是傷及他的一根頭髮。

也許,真的就像哥哥說的那樣——

她就是那個天字第一號的笨蛋!

站起身,小艾輕輕為雷建熙蓋好被踢掉的被子。

手指撫過他緊鎖的雙眉,試着撫平眉間的紋路。

「你問我,若是你和我哥同時落水,我會先救誰……」她輕聲對睡夢中的他說道,「即使問我一百遍,我的回答也還是一樣——我會先救我哥。可是……」

抬起頭,小艾看向窗外。

晚風輕拂窗紗,帶來陣陣桂花的清香。

「可是,如果你這個大白痴不幸淹死了,」微笑的同時,一滴眼淚卻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了下來,「放心,我一定會跳下去陪你的。」

就像來時那樣,房門再度悄無聲息地在她身後合上了。

與此同時,雷建熙再一次踢掉了被子。

「池小艾……你的雀斑真的好多啊……」

他喃喃說道,把頭更深地埋進了枕頭中,茫然無知地擦去了那顆滴落在他臉上的淚水。

一周后。

「池小艾!!!——你這個女魔頭給我死出來!!」

一聲暴喝平空響起,迅速由遠及近。

顯然,聲音的主人已經憤怒到等不及「女魔頭」「死」出去了。因為他索性粗魯地一把推開房門,決定自己殺進來斬妖屠魔。

「看看你乾的好事!!」

雷建熙高舉著一疊白紙沖了進來,「啪」的一聲,這疊紙被拍在了池小艾面前的梳妝台上。

「我又怎麼啦?」

瞄也不瞄那些紙一眼,小艾繼續全神貫注地和一片怎麼也黏不上去的假睫毛作鬥爭。

「你怎麼敢……」雷建熙深吸一口氣,還好他血脂指標夠正常,否則說不定真的會被這個臭丫頭氣出腦溢血。

「我怎麼敢什麼啊?」

呼——小艾長出一口氣。好不容易。真地好不容易。那片假睫毛終於黏上去了。現在才知道。要做個完美地女人。原來還真是件超難地事呢!

「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寫出來地新歌。」他惱火地敲著桌上地紙。「至於五線譜下面這些亂七八糟地鬼畫符。如果我沒猜錯地話。應該是你地大作吧?!」

「什麼鬼畫符。」小艾委屈地噘起了嘴巴。「這是歌詞。歌詞懂不懂?喂!」她忽然湊到他地面前。賣弄風情地眨起了眼睛。「發現我有什麼變化沒有?看看我地眼睛。是不是驚為天人啊……」

什麼叫臉皮比城牆還厚。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還「天人」呢。眼前這張花花綠綠地小臉。除了「嚇人」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詞能夠形容。

「我限你在一個小時之內。把你這些狗屁不通地歌詞通通擦掉!」雷建熙一把抓起那些樂譜。惡狠狠地在她面前揮舞。「要不然……」

其中地一張紙劃過了她地假睫毛。

「不要!!」

伴隨着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那片才剛黏上的假睫毛再度飄然落地。

偏偏,雷建熙被她的尖叫嚇得後退一步,又好死不死地一腳踩到了這片時運不濟的睫毛上。

「我的眼睫毛……」

小艾蹲了下去,拽起雷建熙的腳,心痛地從他的鞋底上輕輕扯下這片早已扭曲變形的假睫毛。

「雷、建、熙!」她慢慢站了起來,即使畫了滿臉的濃墨重彩也掩蓋不住眼中的怒火,「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知道這片假睫對我有多重要嗎?!你怎麼能夠就這麼衝進來,對我大吼大叫,還做出這種事情?!」

「我衝進來?!」雷建熙一聲冷笑,「是誰先偷偷摸摸跑進別人的房間,擅自翻人家的東西不說,還在別人的心血上亂塗亂寫?!我記得我們好像曾經有過約法三章吧?第一條就是別進我的房間,別亂動我的東西。池小艾,尊重一下別人的**,對你來說,就這麼難嗎?!」

「我怎麼不尊重你的**了?!」小艾嚷了回去,渾然不覺臉上的脂粉經受不住震動,開始紛紛落下,「我是偷看你信件了,還是偷聽你電話了?!」——雖然這些事情她都有干過,不過,誰讓吵架的訣竅之一,就是理直氣壯地歪曲事實呢?「我也是出於好心才為你填了一下歌詞,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恩將仇報,不知好人心呢?!」

「就算我不識好人心,不過,」他的下頜繃緊了,「你知道這首歌有多重要嗎?!MAGIC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過單曲唱片了。經紀公司和我們都在等著新主唱的出現。不管誰能最後成為我們的主唱,這首歌,都將會成為全新組合的MAGIC的第一支主打歌……」

難怪……

小艾沉默了下來。

難怪,這曲新歌的旋律會是如此美麗而又帶着一絲哀傷,寫的時候,他應該一直都在想着阿瑩吧——畢竟,在所有選手當中,姜潤瑩是最有希望獲勝的。

「決賽前,我就要把這首曲子交給公司,由他們來請最好的音樂人填詞。」雷建熙的聲音還在繼續,「所以,拜託你別玩了,交稿前,把這些狗屁不通的歌詞都給我擦乾淨,免得在我作曲時干擾我的情緒。」

「我哪有玩了,」小艾喃喃說道,倔強地咬住了嘴唇,「我也是很用心在寫的。」

「用心?!」他嘲諷地揚起了一邊的眉毛,隨手拿過一張樂譜,朗讀了起來,「雖然流shi的時X間,將一切劃掉,所有劃掉,什麼都變……改了……」

「不是這樣的!」

小艾奪過他手上的那張紙,憤怒地瞪了他一眼。「看不懂就不要亂讀!聽好了,我寫的歌詞是這樣的……」她低下頭去看樂譜。

「……雖然流逝的時間,將什麼都改變了。對你想念的心情,卻不會改變。直到不知不覺變成回憶,還是緊緊擁抱着……絕不離開……」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直到漸漸消失。

午後的陽光明媚地照耀了進來。

窗台上,那一盆至今未被小艾蹂躪至死的含羞草在陽光下舒展開自己翠綠纖細的葉片。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沉默就像陽光中絲絲縷縷的塵埃,飄浮籠罩在他們的周圍。

「如果是這樣的話……」終於,雷建熙動了一下,「這幾句話似乎、也許……還可以留着備用。」他勉強承認,「呃,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創作呢?」他有些含糊其辭地說道。

小艾的臉瞬間亮了起來。

「你是在邀請我嗎?吼吼……你這小子還算有眼光,能夠邀請到我這樣宇宙無敵才華橫溢創作型實力派花仙子美少女歌手一起合作,實在是你的運氣啊!」

真是服了她了——雷建熙的腦後開始冒汗——像她這樣一秒鐘之內能想到這麼多噁心詞語的人還真是實屬少見呢!

「我只是不再介意你的這些鬼畫符了而已。」他淡淡說道,「那麼,我們就從今晚開始,怎麼樣?」

「今晚?」小艾愣了一下,興奮的情緒略有下降。

「有問題嗎?」

「你竟然連這個都忘了嗎?」小艾疑惑地皺起眉頭,「今晚是MagicTime爭霸賽的複賽誒,你不去參加嗎?」

難怪她會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怪模怪樣……還有那兩片該死的假睫毛——原來,就在今晚,她就要在有着一千多位觀眾的大舞台上登台演出了。

「也許是為了能讓我專心創作吧,柔姐沒有通知我複賽具體的時間。所以,我不知道今天你們有比賽。」他把手插進了褲袋,「而且,我今晚有些別的事情,也許趕不及去現場了。」

「也就是說……今晚,你不會在那兒了?」

如果……如果他不去的話,那麼今晚……

她將為誰而唱呢?

他沒有錯過她嗒然若失的表情。

「你會通過的。」雷建熙平靜地說道,抓起梳妝台上的樂譜,轉身向門口走去。

「什麼?」

「只要你不貼那些超噁心的假睫毛,不把自己畫得像個猴子屁股一樣,」他回頭沖她孩子氣地微微一笑,「你會通過的。」

「喂……」

「晚上我會早點回來,等你一起寫歌。」他打斷了她,「你知道我最討厭等人的,所以,」雷建熙頭也不回地向她揮了揮手,「別讓我等太久,雀斑女。」

那傢伙……是神嗎?!

或者,因為身上流着天使血脈的緣故,所以,他就奇迹般地擁有了預知未來的能力?

站在眩目的舞台上,在主持人的引導下,小艾愣愣地踏上一步,和其他四位獲勝者站在了一起。

雖然在進入決賽的選手名單上,最終還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池小艾」這三個字,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

一切,居然真的就像雷建熙說的那樣——她竟然……

——通過複賽了!!

為了慶祝五位選手的順利過關,唱片公司和主辦方大手筆地動用了乾冰和煙火,在燈火輝煌的舞台上製造出眼花繚亂的轟動效果。

還真是勝者為王敗者寇呢。

在這一刻,幾乎沒有人想到,就在獲勝者的身後,還默默地站着十多名慘遭淘汰來不及退場的美少女選手。

小艾轉過頭,向身後看去。

章心蕙和其餘的選手站在一起,雖然可憐兮兮地試着向她微笑,可是,忍不住飆出的眼淚卻還是弄花了臉上的彩妝。

「心蕙……」小艾喃喃說道,想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切!」

一聲尖銳的冷笑突然在身邊響起。

「我勸你還是不要假惺惺地裝模作樣了。要不是背地裏做手腳,就憑你這種水平也能過關?」穿着量身定做的精緻禮服,姜潤瑩昂然站在她的身邊。在觀眾的喝彩聲中,她的笑容雖然一如既往的甜美,可是,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冰冷刻薄,「哈!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是要給誰看啊?」

小艾微笑了起來。

也許前一秒鐘,她的確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順利過關了,不過此刻,姜潤瑩這幾句有夠欠扁的話倒是提醒她了——看來,眼前的這一切並不是在做夢。除非是噩夢,否則,像阿瑩這種人是不可能出現在她的美好幻想里的。

「不管我有沒有做了手腳,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姜潤瑩,」看也不看身邊的某人一眼,小艾微笑着向台下的觀眾揮動手中的鮮花,「在決賽中我們又要碰面了。小心哦,就憑我這種水平到時候也許一不留神還會打敗你,當上MAGIC的新主唱也沒一定哦!」

姜潤瑩臉上的完美微笑終於被怒氣破壞。

「想贏我?!」她怒視着小艾,「你就別做夢了!!」

「喂,聽過春天夜晚母貓叫春的聲音嗎?」小艾忽然問道。

姜潤瑩一愣。

「什麼?!」

「你也許自以為自己的歌聲低沉性感天下無敵,可是在我聽來你的聲音跟那些貓真的很像誒!所以,對我來說……」轉過頭,小艾飛快地對阿瑩做了個鬼臉,「打敗一隻發情的母貓又有什麼難的呢?」

發情的……母貓?!

姜潤瑩一口氣差點上不上來——她竟敢這麼說她?這個死丫頭竟然敢當着她的面這麼說她?!

她狂怒地握緊雙手,渾然不覺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

台下,閃光燈頻頻亮起。來自全國的各路記者爭相記錄下眼前這勝利的一幕。

面對鏡頭,用力擠出一絲難看笑容的同時,姜潤瑩做出決定——

不能再等了。一切……

——就從今晚開始!

小小的後台化妝間中,喜劇和悲劇同時上演。

有人歡呼,有人尖叫,有人興奮到逢人就抱的同時,也有人沮喪,有人失落,更有人哭泣。

小艾趴在化妝鏡前,好奇地打量著起碼已經哭了半小時以上的心蕙。

真沒看出來,沒想到,這個傢伙的淚腺竟然已經發達到了這個地步——整整一盒面巾紙都已經見底了,她的眼淚卻還像滔滔江水那樣綿綿不絕地洶湧而出。

「不公平!老天為什麼對我那麼不公平……」

這也是一整晚,章心蕙翻來覆去說的惟一一句話。

呼——

小艾轉動着靈活的大眼睛——還真是個棘手的難題呢!雖然把別人惹哭是她的拿手好戲,可是,在安慰人這一方面,她可是一點轍都沒有呢!

看看手錶,都已經快要九點半了。章心蕙要是再這麼哭下去,搞不好到天亮都回不了家了呢!

要是平時倒沒什麼關係,可是今晚……

今晚,她無論怎樣都要早點回家。因為……因為某個白痴傢伙還在等着她一起寫歌呢!

趁著心蕙不注意,小艾往嘴裏扔了顆流血丸。

「喂!心蕙!」她拍拍章心蕙,試着引起她的注意,「快看我啊!」

把那顆丸子咬破,然後張開一張流血不止的血盆大口。「怎麼樣?嚇不嚇人?」

章心蕙只是瞥了一眼,接着,繼續她的哭嚎。

「還哭?你要是再哭,我就要……」這招不行,那就再來一招狠的,「我就要死給你看啦!你看着!」

小艾從背包里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來,對着自己手起刀落,刀刃隨即深深地沒入胸口。

「心蕙……」她吐著血重重地摔在了化妝台上,「我……不行了。」

這一次,章心蕙那個沒心沒肺的傢伙索性連看都不看一眼了。

「為什麼?這世界為什麼對我這麼不公平?!」她繼續哭喊著,順便摁了一下鼻涕。

「喂!章心蕙!」小艾忍不住憤怒地「活」了回來,拿掉胸口的彈簧刀,「你有沒有良心啊?!我都已經死在你面前了,你竟然一點都不關心嗎?!……」

當這出「死去活來」的戲碼在這邊熱鬧上演的同時,化妝間的那一頭,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場景。

「哼!小丑!」姜潤瑩不屑地別過頭,「這種人竟然也配和我同台演出!」

「就是!」余金珠遞過一張卸妝棉,「不過,她也就到此為止了。這個池小艾想要拿到冠軍,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比賽我倒並不擔心。我擔心的是雷……」姜潤瑩停了下來,看着鏡中自己化了濃妝的雙眼,「對了,金珠,我叫你做的事情安排好了沒有?」

余金珠點點頭。

「放心,我都交代下去了。只是……」她猶豫了一下,「這麼做會不會有點太過分了?」

「過分?」姜潤瑩冷冷地笑了起來,「這一切都是那個臭丫頭自找的。她不是喜歡惡作劇嗎?我就讓她看看,」她惡毒地眯起雙眼,「——什麼才是真正的惡作劇!」

站在後台的側門外,韓彥順聞了聞手中那一大捧野菊花的香味。

他本來想買的是玫瑰,可是,自從小艾和Agnes合作一曲的那晚之後,他就不再允許自己有任何追求的表示了。

並不僅僅為了雷建熙,而是因為小艾……那個晚上的那首歌,從頭到底,她都只是在為小熙一個人而唱。還有最後在舞台上無聲說出的那句話,別人也許並沒有留心,可是,他卻注意到了。就是這句話,徹底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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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奇的甜心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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