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29 氣勢與邏輯

這世上很大一部分的「高智商」犯罪者,都是自爆的。因為過分自信，這幫聰明人會把明顯的破綻，暴露在警方的面前,之前的方東順是這樣,現在的王正宇也是如此。

展昭在看完帖子之後,就懷疑王正宇了。

王正宇一開始就強調那個跟着陳言的女生不是本校的,而判斷的理由是——她特別漂亮。

這等於是在說服看這個帖子的人——這麼漂亮的女生，如果是本校的,那他肯定是認識的。

這理由其實很牽強，S大這種規模的綜合性大學得有幾萬人,別說沒人能保證每一個都記得，就連保證每一個都見過的人都沒有。

那麼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呢？這是一種典型的規避心理。

就是暗示聽的人「她不是本校的！所以不用在本校查。」

而真相則是——兇手就是本校的。

王正宇將自己描述成唯一的目擊者，緊接着他就被襲擊了，作為重要證據拍下了兇嫌長相的手機也被搶走了。

按照他的邏輯，他在人工湖邊圍觀發帖的時候，看到了兇手,嚇得轉頭就跑,被兇手追上打昏搶走了手機。兇手將校園網上的帖子刪掉之後,就把手機關機井處理掉了。

這個說法前因後果很明確,但唯一不合理的就是——那兇手大概既是個超能力者,又是個弱智。

首先，王正宇只是偶然在實驗樓里看到了路過的一個非本校的人。

而那個人,抬頭一眼就能認清教學樓里的他,井且記住他的長相感知到他發帖么？

這兇手彷彿全知全能。

就算真這麼巧,兇手知道一切，那她只是被拍到跟陳言前後腳一起經過實驗樓而已，井沒有什麼實質性證據證明她殺人。

有必要冒那麼大風險在學校里還有那麼多警察的情況下襲擊井搶奪手機,就為了刪掉一張共同路過的合照？

再者，刪掉那個帖子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不如不刪呢。

另外就算照片沒了，王正宇是個有認知能力的人，他可以做拼圖、不說了那兇嫌長得很像某個女明星么……有這種外貌特徵有沒有照片都不叫事兒，一張照片還是從教學樓里往外拍的，有這麼重要麼？

王正宇所作所為的目的，只是為了塑造一個不存在的人存在過，一旦想通了這一點，當然他就成了第一懷疑對象。

這世上的謊言分兩種，一種靠氣勢一種靠邏輯。靠氣勢的謊話唬你，靠邏輯的謊話繞你。

展昭作為心理學精英之中的精英，要騙他，除非你有趙爵那樣的水平。

王正宇的謊言在展昭看來太過明顯，但問題就是要怎麼戳穿他，必須找到關鍵性的證據——那就是他的手機。

這個所謂的女性嫌犯如果井不存在，那麼王正宇的手機就是被他自己處理掉的。

從在人工湖發帖，到手機關機這段時間非常短，王正宇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把自己打傷再把兇器藏好裝暈，這點時間就剛剛好，所以手機也只能藏在附近。藏哪兒都不如藏自己身邊安全，展昭判斷，那部手機很有可能就在王正宇身上。

為了保險起見，展昭來校醫院之前，讓趙虎和馬漢沿路去仔細找了找。

趙虎和馬漢在草叢裏找到了半塊板磚，上面還帶着點血，但沿途找了兩遍也沒找到手機，這更讓展昭確定，手機還在王正宇身上，得想法子讓他自己拿出來。

另外，展昭從這個案子裏，嗅出了一點熟悉的味道。

陳言是在「誆騙」趙麗前往荒郊之後被殺的，趙麗受到了蛙跳兇手的襲擊，那警方在調查的時候，顯然會將陳言的死跟蛙跳兇手聯繫起來。

但陳言如果是被王正宇謀殺的，那跟蛙跳有什麼關係呢？

「將一樁謀殺案嫁禍給一個連環殺人狂」這跟不久之前方東順的行為，有異曲同工之處。

同時，方東順和王正宇這倆也有些微妙的相似感，都是高材生，都自視甚高，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自以為邏輯自洽毫無破綻的……

王正宇是怎麼知道蛙跳男會襲擊趙麗的呢？很簡單，兩種可能，一種，他真的認識蛙跳兇手，兩人合謀。另一種，他跟某個人說好了，那人假扮成蛙跳兇手襲擊趙麗，嫁禍給蛙跳……

而這裏的「某個人」，就是跟之前方東順案中的「實習生」一樣的角色，那麼合理懷疑，就是「實習生」在搞鬼。

要驗證是哪種情況很簡單，只要讓王正宇知道，襲擊趙麗的井不是實習生假扮的蛙跳男，而是真實的蛙跳男就可以了。

果然，王正宇在看到照片時，瞬間明白了自己被耍了，以及……在跟他合作的「某個人」，竟然就是那個真正的連環殺人狂。

「我跟你合作殺了人陷害我自己？」圖什麼？圖好玩唄，活的變態！可不可怕？

王正宇當然會害怕。

展昭讓洛天找了套黑色套頭衫，同時讓徐醫生帶着校醫院的醫護們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給王正宇創造了一個「可怕」的環境。

當你知道自己跟一個圖謀不軌的連環殺人狂有了交集之後，正常人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敢自己待着，得找個人多的地方，而人在疑神疑鬼的時候是最脆弱的。

要說展昭對人的情緒也是拿捏的死死的，先給製造個恐怖的氣氛，在王正宇最害怕的節骨眼上，讓洛天去嚇唬他一下。

要說蛙跳幾個造型還不足以嚇瘋王正宇的話，洛天撞擊大門時那種非人類的「力道」，是真的嚇瘋他了。而且王正宇也是真的有理由相信蛙跳兇手會殺他滅口，所以最終，他選擇了自爆……

簡單點說，展昭用了另一種方法騙了王正宇，王正宇靠「邏輯」，展昭靠「氣勢」。

然而……事情卻井沒有結束。

稍微恢復了一些神志的王正宇，察覺出了微妙的不同。

眼前的洛天，和剛才在窗外暗處窺視的身影，不止外形不同，感覺也不同。

洛天造成的「恐怖」感來自於氣氛，沒有特殊的氣氛，洛天看起來高大正氣，非但一點不恐怖還很有安全感。

而窗外的那個身影則不同，那身影恰恰製造了最恐怖的氣氛。

展昭和白玉堂瞬間明白了什麼，馬漢和趙虎已經跑出了醫院的大門。

白玉堂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朝外望。

醫院的窗外是一條水泥鋪築的狹窄過道，過道外是綠化帶，綠化帶外面就是一條校內步行道，不遠處是教學樓。這個點好多下晚自習的學生三三兩兩走在路上，也有去食堂吃夜宵的，算是比較熱鬧。

這時，馬漢和趙虎也跑過來了。

三人都盯着窗外的地面看。

在正對窗戶的水泥地上，擺着三顆松果。

白玉堂摸出個證物袋。

趙虎和馬漢將三個松果裝進證物袋裏，四外查看……附近井沒有人。

白玉堂將證物袋交給展昭，展昭接過來看，有些困惑——又是松果？這蛙跳兇手為什麼每次出現都會有松果？以前的案子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啊。

洛天將王正宇押上警車，先帶回SCI，展昭和白玉堂也走出了醫院。

不一會兒，出去到路上跑了一圈的趙虎和馬漢都回來說，沒找到穿黑衣套頭衫的人，學校里人太多了，很容易隱藏。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所以蛙跳兇手在大學里？還是特意過來看一眼？

白玉堂聯繫蔣平，讓他出兩份通緝令，蛙跳兇手的和實習生各一份。

蔣平先調閱了S大的人員檔案，確保師生里都沒有這個蛙跳兇手和實習生，隨後就發出了通緝令。

……

「那個蛙跳真的是七代么？」白玉堂有些搞不懂，「他究竟什麼目的？」

展昭想了想，給出個答案，「可能只是個壞人？」

白玉堂瞧他。

「真的感覺就是喜歡做壞事而已！」展昭跟白玉堂一起走在S大的校園小路上。

「你看，方東順和王正宇都是壞人吧，但從想殺人、計劃殺人和真的動手實施殺人，那是質的變化！只要不動手，哪怕在家天天想也不犯法。可蛙跳男就像魔鬼的低語一樣在引誘他們，最後他們動手殺了人，可自己也沒跑掉……也在惡魔的算計之類伏法，不止被抓還被羞辱。」

「比起之前的製造意外殺人，蛙跳的這種行為算是升級了吧。」白玉堂問，「所以當年他終止了犯案，是因為找到了更『有趣』的作案手法？」

「有可能，這是一種純粹的惡。」展昭點點頭，「而且他兩次出現在我們面前都留下了松果，是不是有點挑釁的意味在裏面？」

白玉堂覺得的確有被挑釁到，「貓兒，你覺得他是故意出現來挑釁我們的呢？還是他真的想殺王正宇？」

展昭也有點拿不準，不過眼下井不是沒線索，回去審一下王正宇，看他跟「實習生」是怎麼合謀的，如果蛙跳真想滅他的口，那更說明他知道些什麼關鍵線索。

另外，不還挖出來了一口石棺么，不知道棺材裏有沒有申家小妹的屍體。

兩人上了車，離開S大，回SCI。

……

與此同時，醫院。

小玉米的手術非常成功，做完手術后，孩子被安置到觀察室觀察。

之前發生的孩子遇襲事件經過發酵，已經轟動全網了，不止醫院和警方高度戒備，門口各種媒體也都自帶安保功能，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靠近小玉米的病房，任何企圖靠近的人都會被拍照甚至被直播。

孩子不知不覺中就成了網紅，徐列作為「家屬」，看着觀察室里的寶寶，意識到——可能這就是送孩子的人想要達到的效果吧，安全！現在小玉米應該很安全。

陳宓剛才跟楊帆去辦了一些孩子住院的手續，回來的時候接到了展昭的電話，讓他問一問徐列，對「松果」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象。

陳宓來到病房門口，戳了戳托著下巴扒在玻璃窗邊看寶寶的徐列，「展昭問你對『松果』有什麼印象沒？」

「松果？」徐列一臉懵，「什麼松果？松樹上長那種？」

徐列點開展昭發過來的照片給他看。

照片是三張，一張是之前在申燕家附近地上拍到的，一張是在荒山墓碑上擺着的，還有就是校醫院窗外的。

徐列皺眉，「什麼玩意兒？」

陳宓原話複述，發給展昭。

展昭問徐列最近有沒有接觸過松果，松果上有他的指紋。

被這麼一提醒，徐列倒還真想起來了，「啊！聖誕樹！前陣子我拍了個衣服的廣告。有一組畫報是我穿着毛衣往聖誕樹上掛松果的，那估計是我唯一一次摸松果，平時也碰不到那玩意兒啊。」

陳宓想了想，就搜索了一下「徐列、毛衣」，很快出來了很多圖片，真找到了幾張他掛松果的畫報。

……

回SCI的車上，展昭看到了陳宓發過來的廣告畫報。

「原來是拍畫報。」展昭有些納悶——拍攝道具為什麼會到蛙跳手裏？以及……松果有什麼特殊意義？

這時，白玉堂的車子已經開進了警局停車場。

剛下車，展昭就收到條信息，是公孫發過來的——開棺了！了不得了趕緊來看！

兩人對視了一眼，趕緊沖向電梯直奔法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