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緣木求魚06

轉眼間,艾吃魚悄摸喬裝打扮了一番,出了山門,到山下的城池打聽消息。

此城比鄰太上天宮,喜歡嚼天宮的八卦,因此艾吃魚在茶館中坐了沒一會兒,便聽到了自己想打聽的消息。

「玄檀道君這月余行為反常,到處與人比試。」

「與人比試有什麼反常的?」

「他是個瘋子,每場比試都將自己修為壓得比對方低,分明是給機會讓對方殺死自己,真是狂妄。」

「…聽說上一場比試,他身受重傷……」

「不知真假,十日後,玄英劍宗……」

艾吃魚聽得不甚真切,但約莫能聽懂意思,聽着這些種種,他方才在山上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怒氣,又涌了上來。

生氣對方將這種大事瞞着自己,生氣自己只能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消息

艾吃魚緊緊捏著茶杯,只能自我安慰,對方就是那樣的性子,要叫他與自己直白開口說這些,彷彿比登天還難。

「……」罷了,也是怪從前沒有養成這種習慣……

從前艾吃魚總覺得自己不該過問太多,便什麼都不問。

如今想來,或許謝元璟說得沒錯,自己的確是若即若離的性子,好似隨時都能丟下這段關係不要了。

在謝元璟眼中,應當是很無情的吧!

十日後,玄英劍宗,他們約在何處?

艾吃魚四處打聽,卻沒有頭緒,關鍵是,也不知道謝元璟是不是身受重傷,如果是的話,對方如何赴約?

「……」艾吃魚心下茫然,事到如今才發現,原來自己與謝元璟的聯繫如此寡淡,寡淡到對方消失后,他都不知如何尋找對方的行蹤。

似乎從來沒有預想過,謝元璟會不見,對方隨叫到觀念,已經深深紮根在愛吃魚的腦海里。

他心中,再次浮現出對方曾說過的那句:「我對師尊來說,可有可無……」

忽然間,生氣的情緒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着急,艾吃魚眼下只想找到謝元璟,確認這人的安危。

艾吃魚顧不上難為情,又去找扶搖子,對方卻也說,不知如何聯繫。

倒是反問他:「你與他如此交好,你都聯繫不上,你指望旁人?」

「……」說的有道理。

所以才說,這世間好像與謝元璟沒有任何關聯,卻不知他為何要如此決絕,總歸有什麼原因。

若是以前能問一下……就好了,用關心的口吻問上一句,按照謝元璟的性子,肯定會說吧。

「他既然選擇去做,說明他已經想好了,你除了放寬心等待結果,你還想做什麼?」扶搖子哼道。

艾吃魚聞言默然,不錯,生死有命,各人有各人的使命,他不可能安排謝元璟的人生一輩子。

當師尊也好,當道侶也罷,對方是個活生生的,有自己主意的人。

「如果他死了,帶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化作塵土,我便忘了他,找個新徒弟。」艾吃魚的眼神稍微暗了暗,擱狠話,不過旋即又撇嘴,「他不可能死的。」

玄英劍宗便是聽說,玄檀道君與人比試受了重傷,這才約戰對方。

這月余,人盡皆知,似乎玄檀道君在與過去的仇家作了斷。

無人知曉他為何要這樣做,但總歸給了仇家殺他的機會。

玄英劍宗的陸霽,差的便是一個機會,若是能殺死玄檀,他並不想講什麼江湖道義,只想殺了對方而已。

只是沒想到,玄檀會應下,唯一的條件是,會戰地點他來選。

陸霽知曉,這人是害怕被圍剿。

可惜了,他正有此意。

如若這次約戰不能殺死玄檀,只怕以後機會更加渺茫。

憑玄檀表現出的天賦,對方不久后必定會飛升上界,到那時,提殺父之仇便是個笑話。

謝元璟上一回與人比試,的確受了點傷,不算重,他知曉玄英劍宗在占自己便宜,因此順水推舟,散播自己重傷的消息。

兵不厭詐。

他知曉,陸霽也不會只身前來,這人必定會帶上宗門中修為最高的幾位,哪怕打不死他,也能將他活活拖死。

謝元璟再狂妄,也不敢說自己不放在眼裏,他頂多可以保證,能保住一條性命。

「我來赴約了,你出來罷。」陸霽來到殺復仇的人定下的地方,眼下只有他一個,等玄檀出來,宗門內其他人,看見他的信號便會趕過來。

謝元璟所選的地點,不是毫無意義,這裏便是當初,陸長尋抽走他體內靈寶之後,丟棄他屍體的深淵之上。

他緩緩走到陸霽的視野內,勁風吹動他身上衣袍,獵獵作響,他的神情肅穆清冷,眼神銳利如鋒,整個人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鷹隼。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陸霽忍住心頭翻騰的恨意,還算冷靜地詢問:「當初,你為何要殺我父親?」

「我與他,有仇。」對面那人,聲音冰冷,從外表瞧不出任何重傷的痕迹。

「什麼仇?」陸霽追問。

「他殺過我一次,奪走了我的東西。」謝元璟說,目光看向深淵,「你知道底下有多可怕嗎?」

陸霽皺眉。

「你父親奪了我的東西,將瀕死的我扔到這裏。」謝元璟說道,「所以,我知道這底下有多可怕。」

「少血口噴人,我父親沒有做這樣的事。」陸霽自是不會承認,他父親堂堂一個宗門掌門,玄檀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父親覬覦?!

謝元璟不語,只是把手伸進懷中,他的舉動引起陸霽的警惕,然而,對方只是從懷中掏出一沓宣紙。

「你以為你父親是什麼好人?他做的惡事數不勝數,你若想知道便拿去看看,若自欺欺人不敢面對,便動手吧。」

謝元璟的聲音不溫不火,沒有情緒,故地重遊,叫他心情壓抑,手中的靈劍也想飲血。

但不可以,他是來解仇,不是來結仇。

「……」寫滿字的宣紙漫天飛揚,陸霽隨手抓了一張,他倒要看看是什麼?

可他看完之後目眥欲裂,臉色鐵青,不,這些都是污衊!

陸霽怒目瞪着對面的殺父仇人:「玄檀!你少往我父親身上潑髒水,他如今已身死,但也由不得你造謠!」

「隨你。」謝元璟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祭出劍來迎戰。

「今天便是你的忌日!」陸霽怒火中燒,持劍沖向謝元璟。

不久后,玄英劍宗其他人等抵達,他們數人圍剿謝元璟一人,深淵之上戰況激烈。

-

謝元璟與人約戰那日,艾吃魚擔憂了一整日,之後終是沒忍住,託人前往玄英劍宗打聽結果。

若有結果,對方那邊應當是第一時間知曉。

艾吃魚得到的消息是,謝元璟和陸霽都雙雙跌落深淵,蹤跡難尋,不知生死。

「你不許離開宗門。」扶搖子終於記起,自己答應過謝元璟,若有意外發生,首先不可任由艾吃魚亂來。

墜落那深淵,這已經不算意外,而是九死一生,機會渺茫。

「你別攔我。」艾吃魚睜著大大的眼睛,感覺手腳有些冰涼,難受地對扶搖子道,「你不是總嫌我磨嘰?」

「那是以前,你現在不磨嘰也沒用,乖乖在這裏等著。」扶搖子態度強硬。

「他若是死了……」

「那你就尋個新徒弟,你不是總想換一個嘛?現在好了,他不會再像牛皮糖一樣黏着你,你自由了挺好。」扶搖子看得開,修真界生生死死太正常了。

「你……」艾吃魚聞言瞪眼,難以置信,他知曉,扶搖子的確一直都不怎麼喜歡謝元璟,但好歹看顧了百年,怎麼說也應該有點感情才對,他抖著嘴唇問,「他的生死,你一點都不在乎?」

扶搖子:「不在乎,他又不是我的徒弟。」

又勸艾吃魚道:「許是天註定,你正好丟了他,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什麼想要的生活,他在外頭已經瀟灑了百年,該過的都過了,順應時勢回中洲……只是因為,中洲有他放不下的挂念。

而他放不下的人,實則真的沒有多少人在乎,哪天死了,旁人也只是淺淺惋惜兩句而已。

艾吃魚失神了片刻:「……」

不過他細細一想也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人在乎你死活,擁有一個兩個,已是老天沒有薄待。

「我要出山門,你不要攔我。」回神,艾吃魚決然對扶搖子說。

這一次,扶搖子也沒有攔著艾吃魚,或許前路會有危險,但如果能死在一塊,做一對亡命鴛鴦,不也是一段佳話。

想這麼多做什麼,無怨無悔便成。

若是謝元璟知曉,這老頭如此不靠譜,他就算死了,也會詐屍回來捅對方一劍。

屆時扶搖子估計也會繼續嘴硬:「你的心上人你自己活着回來看顧,推給老頭做甚!」

謝元璟定然會活着,深淵之上一戰,最壞的打算便是保命。

如今戰況不算壞,他與陸霽雙雙跌落深淵裏,這地方他再熟悉不過,只是苦了陸霽,被魔物侵襲后,鬼哭狼嚎。

陰冷,黑暗,邪惡,這便是深淵給活人的感覺。

很難想像,有人可以從這裏活着出去。

「腿……我的腿……」陸霽渾身都是劇痛,眼下的他,感覺自己正在被什麼東西生吞活潑!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一道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傳來,隨即,生吞他的那個東西,便咆哮著將他吐出來,轉而去攻擊另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謝元璟,擊殺魔物的技巧,刻在他血骨里,只見他轉眼之間,便殺死侵襲陸霽那隻魔物。

血腥味會引來更多魔物,謝元璟走到陸霽身前,居高臨下地說道:「我救你,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你不同意,便死在這裏。」

這裏很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但陸霽還是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隻手伸出來,他死死咬着牙,渾身都被冷汗浸濕,死亡的恐懼與心中仇恨的怒火同樣高漲!

「沒有時間給你考慮,下一隻魔物要來了。」謝元璟說道,在陸霽陷入天人交戰的片刻之間,他竟然又揮劍斬殺了一隻魔物。

動作之嫻熟,絕非第一次經歷。

陸霽不由想起對方的話,難道那是真的……不,他眼下還是不願相信,自己的父親會是那種人。

「快點。」謝元璟深深皺着眉頭,內心煩躁。

聽到有大批魔物聚集過來的動靜,陸霽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仇,他努力了,若性命丟了就什麼也沒了。

「……好。」陸霽閉上眼,一咬牙,抬手握住謝元璟的手,對方將他扶起來,帶着他離開。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為何不直接把他扔在這等死,為何一定要堅持與他化解仇恨,但可以肯定,玄檀確實沒有再殺過與他動手的人。

古怪的傢伙!

陸霽的腿傷,刻不容緩,謝元璟在猶豫,自己是好心幫對方接了腿再走,還是任由對方沒了那雙腿。

最後,他抵不過回蕩在腦海里的師尊的教誨,與人為善,算了。

謝元璟先將陸霽帶到一個稍微安全的高地,語氣冰冷,卻說着不符合他脾性的話:「你的腿傷得很重,你身上有沒有可用的丹藥?」

修士外出,都會給自己準備一些救命丹藥,陸霽也不例外,他忍痛點點頭,把丹藥拿出來交給對方。

再好的丹藥,也不能即刻治好血肉模糊的腿,謝元璟回憶師尊為自己處理傷勢的流程,先用清泉,清洗傷口,續骨,上藥,包紮。

「骨頭碎了許多。」謝元璟盡量,給對方拼回原位。

陸霽咬牙,聽見描述都疼。

他餵了自己幾顆止疼丹藥,但身體還是本能地抽搐,冷汗淋漓。

「你為何要救我?」陸霽想說些什麼,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總不能是害怕玄英劍宗的勢力,笑話,若玄檀真有幾分忌憚,當初就不會……

「我師尊的教誨,殺人必須有足夠的理由。」謝元璟抿唇,回答,說到師尊,讓人感覺,他手上的動作都輕柔了些。

「……」陸霽恍然,似乎這人前陣子,確實冒出來一個師尊,竟然不是扶搖子,而是另有其人,倒是叫他生出點點好奇。

「聽起來,你師尊品性比你好。」他陰陽怪調。

「好太多。」謝元璟回答,順便重重地一勒繃帶,警告對方說話小心點。

「你……」陸霽痛得想暈死過去。

「不綁緊一點,你的骨頭會移位。」謝元璟好心解釋道,做到這樣,他已經仁至義盡。

「你知道深淵怎麼出去?」再次被扶起來,陸霽問道,剛掉下來那會他試過,這裏古怪得緊,似乎有什麼壓制住他的修為,否則他也不至於叫魔物吞掉半個身子。

謝元璟:「我來過這裏,你父親把我扔下來的,你不信罷了。」他忽然惡意地笑笑:「如今你也來走一遭,合理。」

陸霽瞪眼,恨不得現在抽劍捅了對方,但他沒有力氣,只能緊緊握住拳頭……心裏滋味百般,難道,這事有可能是真的?

「……」他不願意相信,乾脆不去深想。

想要短時間內走出深淵,是不切實際的,謝元璟只能帶陸霽,儘快離開魔物聚集的地方,去往危險更少的地方。

那樣他們便可以慢下來,將傷勢養好些許再走。

謝元璟也受了傷,不過沒有太嚴重。

在稍微安全的地方,他升起火堆,給自己處理傷口。

這時陸霽才看到,這人也受了傷,而且好像新傷舊傷都有。

「哼……你果真是帶傷來赴約……」陸霽心情複雜,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有殺掉這個人,最後反倒是自己落得最狼狽。

謝元璟沒有理會陸霽的話,如無必要,他十分寡言少語。

但陸霽是個話多的,身上痛,他也要說話:「這些日子發什麼瘋,難道是突然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對不住那些無辜被你殺死的人?」

「他們可不無辜。」謝元璟冷道。

「……」陸霽又怕他說自己父親,便不情不願地越過去,「所以是為什麼?」

謝元璟:「為何要告訴你?」

「是不是與你那位……忽然出現的神秘師尊有關?」陸霽猜測。

火光照耀下,他看到謝元璟的神情,有一瞬間微不可查的變動,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果真是跟對方的師尊有關。

「怎麼,他老人家看到你這些年出手如此狠辣,教訓你了?」陸霽毒舌道,「那真是教訓得好,畢竟門下出了你這種逆徒。」

謝元璟冷笑了一聲,似乎提醒對方,現在誰是刀俎,誰是魚肉:「你說話小心點,還有,我師尊不老。」

陸霽暗暗咒罵對方,旋即又說:「我發現,只要提起你師尊,你話就特別多。」

他真沒想到,玄檀道君是這種人,自己都大成了,還是個活在師尊管束之下的乖弟子。

謝元璟不喜歡被人揣測的感覺,到這裏,不再接陸霽的話。

「怎麼,被我猜中了,不敢再說?」陸霽張牙舞爪地笑着,彷彿唯有如此,才能釋放心中那股報仇不不成反被救的憋屈。

謝元璟依舊沒有搭理,只是在心中擔心,自己墜落深淵的消息,師尊恐怕已經知曉,不知對方會如何擔心。

他要儘快出去。

「把你耍嘴皮子的精力,留着趕路吧。」謝元璟冷道,閉上眼睛休息片刻。

他近來太過疲憊,已經許久未曾歇息過。

如今玄英劍宗這樁事落幕,出去之後,便可以與師尊交代。

往後……便沒有什麼事可掛礙了。

應當可以與師尊,過點安心的日子。

之後趕路期間,陸霽親眼看着謝元璟,殺了一撥又一撥的魔物。

對方那把劍,削鐵如泥,火紋粼粼,只需看一眼,便能引起所有劍修的覬覦。

陸霽皺眉,將心中的異樣甩到腦後。

「發什麼愣,跟上。」謝元璟如今,已不肯扶着陸霽,讓一瘸一拐的陸霽自己走。

他討厭被人近身,更何況對方還是仇人之子。

陸霽對謝元璟沒好感,謝元璟同樣對陸霽也沒有好感。

「哼。」陸霽沉默,拿自己的劍當拐杖使,跟了上去。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已知,前面那名實力比自己高太多的劍修,脾氣很差,說錯一句話便會被對方穿小鞋。

但對方也不是毫無弱點,陸霽發現,只要拿出對方的師尊來求情,往往能達到目的。

如此看來,師尊便是對方的弱點。

陸霽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有弱點,並且還被發現,活該!

這幾日,陸霽的傷好了大半,不過他依然表現得很虛弱。

眼下,他們已經快走出深淵了。

接下來的路,陸霽有信心,就算沒有謝元璟帶路,他自己也能走出去。

「看,那是不是你師尊來找你了?」陸霽的聲音,立刻吸引了謝元璟的注意力,他扭頭順着對方的手指看去。

就在謝元璟分神的一瞬間,陸霽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法寶,狠狠地給謝元璟一擊。

他不知自己打中了沒有,一擊之後,便立刻桃之夭夭。

不管中沒中,自此之後,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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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師尊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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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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