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十五 無用之人

又吃了一次葯，連心覺得自己似乎好了很多。

哦，這也很可能只是他的錯覺。

連心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望着天花板，彷彿再看一會兒那裏就能長出一朵花似的。

這當然是痴人說夢，他也不希望自己真的能在天花板上看到一朵花——如果這一幕真的出現在了他眼前，那預示着什麼便已經是不言而喻。

此時此刻他正努力思索著的事情，其實是明天究竟要不要跟傑茜一起去看醫生。

萬一他的醫生是個怪物，萬一他的醫生是第二個傑茜，萬一他的醫生是他的影子，萬一他其實根本就沒有醫生……

他不得不考慮這些事情，因為種種可能性正在不斷地往他的腦子裏鑽，就像是找到了溫床的蠕蟲，瘋狂的、瘋狂的試圖徑直衝進他腦袋裏。

就是在這樣的侵擾中，連心居然沉沉睡了過去。

而且一夜無夢。

…………

13月32日25時61分61秒。

這是連心醒來后在傑茜放在床頭櫃旁的手機上看到的時間。

一個不存在的時間。

主卧的門開着一條縫隙，能夠聽到外面傑茜在輕輕哼唱着動聽的曲子，只是聲音有些含混，大概是在吃東西或者刷牙。

連心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走到主卧的窗戶前，伸出手，略帶着幾分畏懼的輕輕拉開了窗帘。

他在祈禱，祈禱自己千萬不要看到跟樓下小卧室的窗戶望出去時一模一樣的景象。

可他的窗外還是只有一堵離的很近的磚牆。

昨晚在客廳，他可以透過窗戶直接看到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雨，還有院子和街道。

這房子周圍是木板釘起來的柵欄，不是磚牆。

那為什麼兩間卧室的窗戶望出去都是磚牆呢？

他猶疑的再次拿起傑茜的手機，摁亮屏幕，看向時間。

13月32日25時61分61秒。

時間沒有變動，是不存在的時間沒有變動的意義，還是說那其實只是傑茜手機的屏保？

很可惜，傑茜的手機在鎖屏狀態下，他沒辦法解鎖去手機的主界面查看時間。

問題是誰會拿這麼可笑的一串時間來做屏保呢？意義何在？這種可能性不能說是沒有，但實際上並不算大，更有可能的是他出現了幻覺，亦或者現在的時間的確是這樣一個不存在的時間。

如果是他出現了幻覺，那說白了萬事休矣，他並不能以此來推論什麼。因為幻覺很可能是無厘頭的，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

但假設這並非幻覺，而是真的此時此刻的他就身處於這樣一個不存在的時間的話……

那很多事情似乎就在隱約之間獲得了可以指向答案的線索。

連心將傑茜的手機拿在手裏，從床上起身下來，卻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套睡袍。

他昨晚睡覺可沒換過衣服。

這算什麼？莫非他其實是百變馬丁？

連心苦中作樂的自嘲了兩句，踩上拖鞋直奔聲音的來源走去。

出了房間，他便意識到傑茜應該是在刷牙，一來聲音的來源方向正是洗手間，二來他也剛好聽到了傑茜漱口吐水的聲響。果不其然，看向那邊的連心一眼望見衛生間的門開着，暖黃色的燈光從裏面映到了走廊上。

哦對……二樓的光線來源……是燈？為什麼這裏那麼暗？

連心這才注意到走廊兩側盡頭的窗戶都被封了起來，

拉着窗帘。

他似乎已經可以預見窗帘之後的景象了。

又是磚牆吧。

「傑茜？」暫時停止了向前的連心輕聲呼喚著傑茜的名字，可已經安靜下來了的衛生間里並沒有如願傳來傑茜的回應，反而始終保持着死寂。

穿着睡衣的連心眨了眨眼，走向了衛生間，行至門口時，他小心翼翼的往裏面望去。

衛生間里並沒有傑茜，只有一個穿着跟傑茜一模一樣睡裙的塑料模特，站在洗手池前，透過鏡子注視着連心。那模特並非直立，反而是微微躬著身，就像剛剛刷完牙、正在照鏡子一般。它有着跟傑茜相同的發色，眼眸也塗着如傑茜瞳色一般的漆，殷紅的嘴唇明明沒有任何錶情，可不論連心怎麼看，都能從中覺出幾分嘲弄的意味。

就像昨夜看着他處理水龍頭裏流出的髮絲時的傑茜一般。

連心還有些發愣，樓下突然又傳來了傑茜的哼唱聲，曲子還是先前的曲子，只是少了幾分那口中似有似無的含混勁。

水龍頭嘩嘩的響了起來，連心下意識看了一眼那模特身前的洗手池——還好，不是從這裏來的流水聲。那麼很顯然，聲音應該就是從樓下傳上來的了。

連心又看了那模特三秒，隨即不再猶豫，轉身走樓梯下樓，直奔廚房而去。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才剛一下去，便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廚房的方向。反正是開放式的廚房，也沒什麼會阻擋視線的東西。

所以，站在廚房裏的會是傑茜嗎？

連心的頭一直正對着那個方向。

意料之外，然而又情理之中的是，傑茜並不在那裏，廚房的水龍頭前站着的，依然是一個模特。一樣的衣服，一樣的發色和瞳色，一樣的面無表情卻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譏諷。

連心就這樣站在樓梯前，緩緩嘆了一口氣。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為什麼一直處在這樣的一個怪圈裏面？這些幻覺究竟是從何而來，又代表着什麼？為什麼是他？他是誰？傑茜又是誰？那一直藏在他腳下的影子又是誰？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就像是一發發威力十足的炮彈，讓連心連連受挫。

真的會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一開始在那張莫名的床上醒來時，他還能去揣摩、思索、考慮這個考慮那個，嘗試着尋找鑰匙打開門。

可是現在……

好像一切都是無用功。

不管他怎麼努力，周圍的一切還是被各式各樣的詭異幻覺所填滿，甚至就連想要躲開都不能得償所願。

那麼，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逃離這一切？

是不是在昨夜，他就應該舉起那把槍，對着自己的腦袋扣下扳機？

連心茫然的環顧著四周，無力的坐到了身後樓梯的台階上。

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自己似乎應該是一個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的人，是一個在絕境也要鑽破腦袋想出一個解決辦法的人。

為什麼現在……

被頹廢的感覺漸漸填滿了整顆心臟的連心死死握緊了拳頭，像是發泄一般的捶在了牆上。

不行，他必須要想出一條解決之路。

——

【選擇一：試着從大門離開這棟房子，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去尋找鑰匙。】

【選擇二：拉開所有的窗帘，找出沒有被磚牆封堵的窗戶，打破它然後跳出去。】

【選擇三：找到那把手槍，對着自己的頭扣下扳機。】

【選擇四，找到那把手槍，然後尋找出去的路。】

【選擇五：對着那兩個模特談談，有必要的話可以把它們搬到一起。】

【選擇六：對着自己的影子談談。】

【選擇七：找到昨天那個讓自己一度心悸的衣櫃，看看是否還有心悸的感覺，如果有就打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