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後來⑤

事後。

兩人躺在床上,江雨茉徹底沒了力氣，只懶洋洋地趴在他身上。

真的感覺很舒服，很踏實。

之前每一次分別後的擁有，都不像此時此刻這樣。曾經她也掙扎過、懷疑過,最難受的那一段時間,她甚至在想，如果她跟段野沒有在一起,會不會他會過得比現在要好,至少不會被她束縛。

所有的情緒糅雜成一團,堵在她的胸口。

現在,好像一點一點的消散了。

或許長輩們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比如她今年就三十歲了，三十歲的人確實會比之前更加成熟。

她選擇投降。

就像十七歲那一年,喜歡上段野一樣。

當年她潰敗於他的專註。

現在她投降，她承認，她無法接受沒有他的餘生。

「你那個店生意真的很好嗎？」她的聲音帶了些沙啞。

段野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笑了聲，胸腔律動，她也有些發麻。

「什麼時候騙過你。」他說，「生意確實還不錯，年底的分紅應該也不錯。」

寧城不止一家修車店，但段野這一家,算得上是規模挺大的了。

他一個人吃不下，是跟以前的師傅合夥的。

以前的師傅教會了他很多東西，現在基本上也不管事,都交給了他。

一般合伙人都不會這樣,但老師傅很信賴段野的人品,相信他不會胡來。

「那多少？」江雨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他，「你跟我說，我不告訴別人。」

段野被她逗笑，嗓音帶着一絲慵懶，微微低頭，貼在她耳邊說了個數目。

江雨茉驚訝極了，「這麼多嗎？」

「這也不多。」段野嘆了一口氣，「寧城還是太小了，過幾年吧，過幾年發展好了，是打算在省城這邊再開一家店。」

「比我賺得多。」江雨茉也很興奮地說，「但我們的待遇也還不錯，平時也花不了什麼錢。」

兩人說着生活中一些瑣碎小事。

什麼都聊，好像回到了那幾年無話不談的時候，心情很輕鬆。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江雨茉支起手肘，被子滑落，她下意識地去按住胸口，很認真地看他，「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想報復我來着？想讓我嘗一嘗你的感受？」

段野凝視着她，「怎麼可能。」

他無奈地承認，「我當時也有自己的私心。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

「私心？」

「嗯。那會兒不是有個人追你？」也許三十歲跟二十歲真的不一樣，二十歲的段野並不會輕描淡寫的提起自己的醋意，他會狠狠地掩藏起來，不讓她窺探到，好像嫉妒、吃醋這種情緒一旦表露，會顯得自己很小氣很無能。

再過幾個月他都三十一了，那些往事也能大大方方地敞開給

她看。

「我也會擔心，擔心自己去了很遠的地方后，回來就找不到你了。」

江雨茉怔住，幾縷頭髮落在光潔的肩膀上，反應過來后，笑得不行，又倒在他胸膛上，「什麼鬼，我都不記得他叫什麼名字了。」

記「許山銘。」段野回。

「什麼啊。」江雨茉去擰他，「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人。

不，這輩子又怎麼可能喜歡上除了他以外的人。

不可能了。

「所以，幼稚的不只是你，還有我。」段野看着她。

江雨茉笑過了后，語氣也低落了許多，「可是，還是會覺得好遺憾啊。如果當時我填志願的時候，有個人能攔住我，有個人能告訴我，那不是浪費，是枷鎖，如果真的有這個人……該多好。那我們會不會就沒有那麼多坎坷了呢？」

段野沉默了近一分鐘，才說道：「也許。但只是經歷不一樣，結果是一樣的。」

「你在心裏會怪我嗎？」江雨茉莫名濕了眼眶，比了比小拇指，「哪怕只是一點點。今天是坦白局，要講心裏話的，你也說過，不會騙我的。」

段野認真地想了想，「沒有。」

「你呢。」段野又問她，「會怪我嗎？」

江雨茉：「我很想回答說怪，但回憶了一下，與其說怪你，不如是怪我自己。」

他們的心如此靠近。

心情也是一模一樣的，不怪對方，只怪自己。或許，如果這麼多年有過一絲絲責怪對方的話，也不會有今天，也不會有此時此刻。

「好。」江雨茉忍着眼淚，伸出手，勾起小拇指，「我們拉勾，這兩件事一筆勾銷，我不埋怨你，你也不埋怨我。」

段野無奈地笑了，伸出手來，跟她拉了勾。

「在一筆勾銷前，我還想做一件事。」

江雨茉趁著段野沒反應過來，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留下了牙印才罷休，「好了，真的翻篇了。」

段野眉毛都沒皺一下，只是覺得她可愛。

「好。」

……

第二天，江雨茉的鬧鐘響了好久，她才醒來。

這是很稀奇的事，十幾歲二十歲的時候能睡到天荒地老，現在三十歲了就睡得沒以前多了，總是鬧鐘還沒響她就已經醒了。昨天的確是太累太累，可能是有他在旁邊，她睡得很安穩，睡得很滿足。

起床走出卧室，段野也不在，不過他在冰箱上貼了便利貼。

【客廳的燈好像要壞了，我去買一個回來裝，順便買早餐回來。醒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江雨茉給他發了微信後進了洗手間。

天氣太熱，想要自己清爽一點，打開花灑沖涼。低頭看着鎖骨下的痕迹，竟然有一種久違了的、好像早就從她身體里分離出

去的羞澀心情。簡單沖了涼后，她站在洗手台前，仔細端量自己的臉。

難道說色鬼同事說的是對的？

她覺得自己這兩天的皮膚好了一些。

臉上沒有痘痘，也沒有黑眼圈，明明昨天聊到那麼晚，加起來也沒睡幾個小時，但就是……容光煥發了，好像是他給她注入了源源不斷的生機。

段野回來的時候，過來洗手間一看，她正湊近了在照鏡子。

她的睡衣是弔帶搭配短褲。

這一傾身，露出了一截后腰。

昨天段野就注意到了，她的后腰不知道什麼記時候多了一處紋身，這樣想着，他伸出手，用指腹蹭了蹭。

江雨茉比較敏感，瑟縮了下，懊惱地看他，「幹嘛。」

「什麼時候紋的。」他問。

江雨茉低頭一看，笑了，「你說這個，不是紋的，是貼的，同事買了很多，送了我幾張。我哪裏敢紋身，最怕痛了。」

段野：「……」

「貼的？」

「是不是很逼真？你等等哦。」她歡快地跑出去，在包里翻到紋身貼又過來洗手間，「也給你貼一個，貼哪裏呢？你先把衣服脫了。」

她幾乎是命令了。

段野很想說，他對紋身或者紋身貼沒有半點興趣，但見她興緻勃勃，只好在她的雀躍目光之下，脫了短袖。

江雨茉撕了一個紋身貼在指腹，在段野面前站定，伸出手環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從后脖子那裏，逐漸往下，停留在脊背的某一處，她按了一下，抬眼看他笑，用氣息聲回他，「就這裏了。」

段野低頭看她。

伸出手，反手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十來分鐘后，裏面傳來悶哼聲，夾雜着江雨茉氣息不穩、忽上忽下的聲音，「把水龍頭打開。」

「嗯。」

一直到快十點，江雨茉跟段野才手牽着手出門，也碰到了同棟樓的鄰居。

有一段時間江雨茉想鍛煉身體，早晨起來跑步就碰到了這個姐姐，兩人還一起約過早餐。

江雨茉見對方打量的目光看過來，握緊了段野的手，笑着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這姐姐笑了聲，「這麼好。我本來還有點猶豫要不要把我弟弟介紹給你的。」

江雨茉甜甜笑道：「幸好沒，他是醋缸來着。」

處於討論中心的段野一如既往的沉默。

只是聽到江雨茉的這句話時，瞥了她一眼。

段野開車，江雨茉坐副駕駛座，他問她，「去哪？」

江雨茉正在用手機導航，「人民銀行。」

導航了目的地，段野開車駛出停車場，今天是工作日，也已經過了早高峰，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銀行，江雨茉跟段野都打了徵信報告。段野這個人似乎從畢業后，就跟什麼潮流沾不上邊了，連信用卡都沒辦一張，江

雨茉受父母影響，不習慣逾期欠任何人的錢，因此他們兩個人的徵信報告相當完美，沒有任何逾期記錄。

在她要打徵信報告時，段野就猜到她想做什麼了。

走出銀行回到車上，江雨茉將手機遞給他，「這幾個樓盤都是我聽別人推薦的，當然不是網上那群人，是我上司同事，還有親戚朋友，結合了他們的意見，我排除了幾個樓盤，這是剩下的幾個還不錯的。結合他們的經驗，我們能避雷少踩坑，你覺得呢？」

段野沉默的看着。

這些功課，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做的。

非常的詳細，哪個樓盤附近的地鐵站公交站、幼兒園小學都標了出來，距離多少米也都寫得很清楚。

幾個戶型，面積、單價，是否含精裝修，物業是哪個公司……

正在他看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親愛&3濤記日1上大人」，他差點被嚇了一跳，這反應被她盡收眼底，她憋住笑意，接過了手機，用口型提醒他，「摔了你賠。」

她接通了電話。

段野都屏住呼吸，不想發出一點點聲音。

車內都是她的聲音——

「知道啦知道啦，我們剛打了徵信報告，今天估計只能去兩個樓盤……媽，我又不是鐵人，看房很累的啊！一天怎麼看得完！」

「好好好，我知道，確定了哪個樓盤后，上午要去看，下午要去看，陰天看一次，晴天看一次，我懂我真的懂！」

「您來做什麼？天氣這麼熱，您就別過來折騰，真要生病了不得自己受着？媽，媽媽，我都三十了，三十了，這些事情我可以的。」

「行，等下我給您發視頻，您遠程遙控行不行？」

「錢夠了啦，您就自己留着吧，我自己也存了錢啦。」

「裝修？這房子還沒看，您說裝修有什麼用，而且現在那些樓盤都自帶精裝修，我知道很坑啊，可沒得選啊。」

江雨茉終於掛了電話，明明坐在車裏，車裡冷氣也很足，愣是出了一身汗。

段野欲言又止，遲疑着開口，「阿姨她……」

江雨茉舒了一口氣，「她都知道。跟她說了我們要買房，估計這幾天都沒睡，聽我爸說，晚上還在熬夜查資料，要不是我攔著，她昨天就要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

這麼多年，他們折騰自己，折騰父母，折騰朋友。

可慶幸的是，他們都得到了父母朋友的祝福——

【百年好合吧！鎖死，別去禍害其他人！】

微信里顏晴發來的這真摯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