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王翦沒有搞明白，我們的真正意圖

「你知道在這場戰爭之中，我們優勢最大的地方體現在哪裏嗎？」

藺儀搖了搖頭，對於廉頗的這個問題顯得並不知情。

廉頗看着面前的函谷關，笑呵呵的作出了回答。

「我們優勢最大的地方就在於在這一次的戰爭之中，我們有兩名可以作為主將的統帥，而對面的秦國卻只有一名。」

廉頗的意思其實非常的明顯，那就是趙國人可以承受雙線作戰，但是秦國卻萬萬不能。

事實上現在的秦國所承受的並不僅僅是雙線作戰，而是三線。

就在秦國南方的南陽郡，此時十萬楚國大軍正在攻城拔寨。

秦國人似乎暫時放棄了那個戰場，因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並沒有秦國向那邊增添兵力的動向。

好在秦國人在武關以南擁有足夠遼闊的領土，楚國單單是想要攻克那裏的領土，都需要很長的時間。

最重要的是，楚國的攻擊中心是偏往西南方向的郢都，而並不是西北方向的關中。

從眼前的戰爭形式來看，秦國顯然是已經徹底放棄掉了東南方向，把那裏的所有土地都作為誘餌來吸引楚國人的注意力。

這種斷臂求生的行為廉頗是非常讚賞的，因為在他看來，秦國越弱小，這場戰爭趙國獲勝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秦國人或許可以放棄土地，但是生活在那幾個郡之中的秦國子民，又真的願意放棄土地嗎？

要知道這些郡之中的很多人，眼下應該也在秦國的軍隊之中服役吧？

只要能夠成功的讓秦國人的軍心變得更加的散亂，廉頗是非常願意給秦國人好好介紹一下這種事情的。

所以在三天之後的第一次攻城行動中，趙國人朝着函谷關的關牆射去的並不僅僅是弓箭，還有弓箭上附帶的滿天散落的傳單。

這些傳單之中非常清楚簡明的寫明了當前秦國的戰爭形勢，並且敦促所有看到這份傳單的秦國士兵們立刻回到自己的家中，不要再為這個將他們利益完全出賣的國家繼續效力下去了。

王翦就站在空地上，注視着漫天散落的傳單，若有所思。

在王翦的手中，正牢牢的握著一張傳單。

「這就是廉頗大將軍的戰術嗎？還真的是前所未聞呢。」

蒙驁就站在王翦的身邊，相較於王翦的氣定神閑，蒙驁顯然是比較着急的。

「我們可不能讓這些傳單繼續再散播下去了，不然的話會影響我們的軍心的。」

王翦點了點頭，對於蒙驁的話表示了認同，然後他很快就下達了命令，在所有的軍隊士兵里收繳這些傳單，如果有任何人膽敢私藏着傳單的，一律軍法處置。

但即便如此，傳單的內容還是很快的，就在函谷關的關牆之中流傳開來。

謠言的傳播永遠都是非常迅速的，而且在三傳兩傳之後謠言的變異速度更是會遠遠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就連最開始傳播那個謠言的人都沒有想到。

五天之後王翦所聽到的最離譜的版本，已經是楚國人從武關之中攻入了關中，已經打破了咸陽城，活捉了秦王在內的所有秦國文武百官。

「這怎麼可能呢？短短的五天時間，難道這些楚國人他們居然能夠從五官飛到咸陽城不成？」

面對着王翦哭笑不得的疑問，蒙驁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大將軍您應該也知道我們的這些士兵們是沒有讀過什麼書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一天要走的路程是多少，五天要走的路程是多少。」

這就是沒文化所導致的悲哀之處了，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謠言，這些秦國的士兵們卻深信不疑。

或許也並不一定就是沒文化的鍋，畢竟很多有文化的人，對於謠言同樣也是深信不疑。

在感慨了一番之後，王翦平靜的開口：

「無妨，我們的士兵是相信我的。」

王翦是一個非常喜歡下基層的大將軍。

幾乎每一天，王翦都會抽出一個時間的時間，親自走遍整個函谷關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是任何大事小情，所有的士兵都可以藉助王翦經過的機會向他陳述。

很多時候，一些可能會引起人命的矛盾，就這麼在一次次的陳述之中被王翦化解了。

這也讓這位年輕的秦國大將軍，擁有了一種其他秦國將軍都很難獲得的人格魅力。

一名南陽郡的士兵站在王翦的面前，非常認真的發出了提問。

「大將軍，我們的家鄉真的在被楚國人攻擊嗎？」

南陽郡已經被秦國攻克了幾十年，秦國徵發了大量的移民前往當地，並且利用書同文車同軌的教育，成功的轉化了一大批原先的楚人成為了秦人。

那已經是秦國的南陽郡了。

王翦看着面前這名士兵，沉吟半晌，認真的做出了答覆。

「楚國人確實正在進攻南陽郡，但南陽郡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攻破的。」

「只要等我們在這裏打退了趙國人的這支主力，我們就立刻南下，去把南陽郡從楚國人的圍困之中救出來。」

不管怎麼聽，都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拖延的說辭，但偏偏聽在這些士兵們的耳中，他們就無條件的相信了王翦的話。

蒙驁站在王翦身後，覺得王翦這麼說居然都沒有引起兵變，還真是一個奇迹。

明明白白的告訴士兵，我們已經放棄了防守你的家鄉，然後士兵們居然就這麼默默的接受了？

或許，這位大將軍，真的能幫助秦國創造奇迹也不一定。

唯一讓蒙驁有些不安的是，都已經這麼多天了，為什麼函谷關之外的趙國人依然沒有選擇攻城呢？

廉頗站在軍營的瞭望塔之中，悠悠的開口說道：

「藺儀啊，你知道為什麼老夫很喜歡參謀部那幫臭小子嗎？」

藺儀有些茫然的搖頭。

本質上來說，藺儀和父親藺相如一樣都是文官，而參謀部雖然做的是文職工作，實際上卻屬於武將序列。

廉頗澹澹的說道：

「那是因為，參謀部的小傢伙們通常都帶着腦子，而老夫打仗的時候，其實是不怎麼喜歡動腦子的。」

操持一支超過十萬人的大軍，本身就已經是非常累人的事情。

如果在這同時還需要動腦子的話，那就是累上加累。

藺儀越發的茫然了，完全不知道廉頗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說出這句話。

廉頗嘆了一口氣，道：

「你或許會是一個好文官，但絕對不會成為一名好將軍。」

藺儀恭敬道：

「侄兒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輩子應該都不會上戰場去打仗了。」

廉頗挑了一下眉毛，澹澹的說道：

「那還是讓老夫直接給你說明了吧，參謀部的小傢伙們，這一次其實提出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想法。」

藺儀知道這是自己應該開口當捧跟的時候了：

「什麼想法？」

廉頗呵呵一笑：

「讓真正的主力成為偏師，而偏師卻成為主力。」

藺儀愣住。

過了好幾秒鐘之後，藺儀臉上才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太尉的話意思是，李牧大將軍那一路才是主力？」

廉頗哈哈大笑了起來。

「誰說秦國人不會連上兩次當的？」

李牧正在騎馬南下。

在李牧的身邊，是五萬趙國騎兵。

一名斥候疾馳而來，對着李牧說道：

「大將軍，前方二十里的所有水源都已經偵查過了，沒有任何投毒的跡象。」

李牧露出笑容，非常短促的發出命令。

「那就繼續前進。」

此刻的李牧，已經進入秦國境內一百八十里地。

再往前五十里，就能接近關中盆地。

在滅亡了義渠國之後，李牧分兵幾路，隨後又合攏在一起，聚集在了義渠國的最西邊。

這裏，已經靠近黃河幾字形大彎的西邊，遠離秦趙邊境兩百里地左右。

王翦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兩百里地寬、三百里地長這麼一大片區域把所有的水源全部投毒了。

上一次進攻咸陽的路線，是從關中東北方殺過去，王翦投毒的方向也在這裏。

這一次，李牧選擇了先滅掉義渠，然後穿過整個義渠國境，從西北方殺過去。

事實證明，李牧的想法是對的。

只需要再一天的時間，李牧就能抵達關中盆地的最西邊，那座曾經的秦國故都——雍邑。

自秦德公遷都至此，雍邑成為秦國都城將近三百年的時間，這個時間比漢、唐、明、清之中的任何一個王朝持續時間都更久。

這裏是非常偏僻的地方，偏僻到就連當年周文王出生的岐山，都要在雍都以東。

當年周平王跑路時封了一個秦國，就是為了讓秦人守衛岐山。

在雍都的西南方，還有一個非常有歷史厚重感的地方，叫做——陳倉。

雍都的城牆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但卻並沒有多少居民和守軍。

咸陽已經建城近百年，能跑路的人早就已經全部跑路去了咸陽城。

留在這裏的，早就只剩下一些守護王陵的人。

所謂「守墓一族」。

守墓一族的忠心是無可置疑的，但戰鬥力也是無可置疑的弱。

「轟隆！」一聲巨響，雍都的城門就被炸上了天。

無數趙國騎兵呼嘯而入，長長的馬刀劃破雍都的天空，將一顆顆秦人的腦袋給無情斬落。

李牧看着面前這座城池，平靜的說道：

「所有反抗的秦人一律殺了。」

司馬尚問了一句。

「那不反抗的呢？」

李牧笑了笑，道：

「那就讓他們自生自滅。」

雍都之中，反抗的秦人數量極其的多。

以至於，整整一天的殺戮過後，李牧眼中能看到的站立着的秦國人，已經不足三千人了。

「何必呢，何苦呢？」

一名秦國老者拄著拐棍，非常倔強的站在李牧的面前。

「老秦人絕對不會向你們屈服的！」

聽着老者嘶啞但卻依舊豪邁的話，李牧非常的佩服。

這種精神，應該就是秦國這麼多年以來能夠一直保持強大的內核所在。

李牧一刀下去，將老者殺了。

秦國人不能繼續擁有這種精神下去，不然的話，趙國還怎麼佔據這片土地？

「願意繼續反抗的，站出來，本將軍可以滿足你們。」

看着李牧手中依然還在滴著鮮血的長刀，剩餘的秦國人臉上出現了恐懼的表情，下意識的往後退。

李牧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怕死的秦國人，才是好的秦國人。

不怕死的秦國人，就應該統統去死。

司馬尚噠噠的騎着馬過來了，臉上帶着興奮的表情。

「大將軍，這一次我們斬首至少五千級！」

李牧微微動容。

趙國的斬首判定，和秦國是比較類似的。

對方得是一名士兵，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那種才行。

如果是一個平民拿着武器衝上來，砍掉這平民的腦袋也不能算斬首。

五千名秦國士兵的首級，恐怕已經是這座城池之中絕大多數秦國守軍的數量了吧？

李牧想了想，問道：

「我們俘虜了多少人？」

司馬尚道：

「一千多人吧。」

李牧哦了一聲，擦了擦馬刀上的鮮血。

「所有人休息一晚，明天早上繼續出發。」

李牧的戰略目標很簡單，那就是從西向東，一路直撲咸陽。

並不需要橫掃整個關中盆地，因為咸陽城本身就在盆地的中部。

更何況，以李牧這一次隨身攜帶的火藥量，即便是轟翻關中的幾十座大小城市，也是綽綽有餘。

「這一次，我們要來真的。」

所謂的來真的，就是殺人。

接下來的七天時間，李牧攻破了五座城邑。

每當攻破一座城邑之後，趙軍騎兵就會在城池之中對所有敢於反抗的秦國人進行無差別的殺戮。

當趙軍離開之後，這座城池之中的秦國人口數量就會產生一個巨大的跌幅。

就連司馬尚都有些心驚肉跳。

「大將軍，我們之前在征服其他國家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殺過人吧？」

李牧蹲在一具秦國將軍的屍體旁邊，正用對方的內襯仔細的擦拭著自己的馬刀。

在聽完了司馬尚的疑問之後，李牧將馬刀歸鞘，重新騎回了馬上。

「文信君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大趙之外，唯一一個有可能一統天下的國家就是秦國。」

「本將軍覺得文信君說得很對。」

「本將軍當年還記得文信君給我看過的那個長平之戰的推演，當時文信君告訴我，若白起獲勝，應該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俘虜的所有大趙將士，無論那個數字是十萬、二十萬，還是四十萬。」

「只有殺掉那些人，秦國將來才有希望滅掉大趙，進而一統天下。」

「今日，本侯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白起當年可能做的事情，變成如今落在秦國人身上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