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二:0年的香火情

一千零二:0年的香火情

「司祭大人,那就是神棺吧?」

武士驚喜交加的報告,洞穴中心有塊突兀的巨石。

「當然……」

長袍中年攥緊手裏的短杖,三角眼的精光閃爍不定。杖頂上的水晶也在明暗交替,有如活人般呼吸。

跨進洞穴,他捋著頜下短須矜持的道:「爾等莫非還懷疑賢神的威能?」

武士們高舉火把,把大小近於殿堂的洞穴照得通亮。

除了巨石,洞穴里再無一物。

「還以為這輩子都沒希望了……」

「這是賢神的恩賜!」

「司祭大人,我們終於找到了,嗚嗚……」

十多個武士情難自已,激動得拍手跺腳甚至哭了出來。

司祭倒還穩得住,只是不屑的嗤笑:「造個假墓室就想騙過賢神的洞察,益州的土著居然愚昧到了這種程度,對賢神威能一無所知。」

他搖頭晃腦嘆著氣:「這也難怪,尊奉偽神的愚人,智識也就如此了。」

嘲諷的對象是個少女,白裙被血水染得片片猩紅。

她雙手倒綁,是被武士架進洞穴的。

見到那塊巨石,她楞了楞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

然後她甩開武士喊道:「你們膽敢冒犯神明,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

司祭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揮着手裏的短杖說:「看看這是什麼?這叫天雷權現,是賢神的威能!很快會就用在你的偽神身上,換句話說,是你的偽神被我天打雷劈!」

荒唐之語讓少女鎮定下來,她昂首挺胸異常不屑:「你就胡說八道嘴硬吧,神罰必會到來,你們會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

司祭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果然是鄉下土包子,被蒙蔽了千年還沒醒悟。」

他的笑意變得冰冷,像在對家畜講解畜生的殘酷。

「你的血就是解開禁制的鑰匙,看在你沒多久好活的份上,不妨告訴你真相。」

「世上只有三賢神是真神,你們尊奉的偽神早在千年前就完蛋了,神棺里只是祂們的空殼。很快你就會看到偽神的真面目,那不過是跟凡人乾屍沒什麼區別的噁心玩意。」

「偽神即便只剩下空洞的身軀,殘留的神識也蘊含着無數見聞與知識。在被賢神威能化作飛灰前,我帶來的傀人還會榨乾祂最後一滴汁水。」

他咧了咧嘴,「對了你看不到,在那之前你的血已經流光了。」

少女猛烈搖頭,目光熾熱如火:「你騙不了我!我是聽着神諭降生的!從小到大,我每天都能聽到神諭!」

「有沒有另一種可能……」

司祭用指頭彈彈從腦袋側面延伸出來的黑角,「你這裏出了毛病,聽到的是螞蟻叫喚呢?」

「動作快點,但不要慌張!」

他不再搭理少女,吩咐武士:「十年都熬過來了,不要在最後時刻出紕漏。」

武士們在巨石周圍挖坑,像是在佈設法陣。少女想衝過去阻攔,卻被武士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是要我的血嗎?」

少女低頭再抬頭,眼裏只剩決然。「我的血可以喚醒神明?那太好了!」

纖瘦身軀猛然魚躍俯仰,倒綁的雙手竟然換到身前。武士還沒反應過來,腰間的短刀就被少女拔了出來。

看管她的兩個武士下意識退步拔刀,少女卻沒攻擊他們,而是直奔巨石而去。

「我是高泉山伍家的巴嬋!我把自己獻祭給神明!」

少女衝到巨石前,高聲呼喊:「求神明懲罰這些惡人!他們是賢神教的教徒,是來褻瀆神明的!」

她舉起短刀,毫不猶豫的插進胸膛。

鮮血飛濺,染紅了大片石面。

「神啊,我聽得到……你……」

她呢喃著撲在石頭上,沒了聲息。

變化太快,眾人都呆住了,直到司祭罵了聲「日球」才回過神。

「動作快點!」

司祭跺腳催促:「趁著血還是熱的,趕緊弄好法陣!」

他和武士都沒看到,在火把的光亮之上,點點光塵劇烈閃爍,像是待燃的火星。

「她死了!」

相騫錦傷心的指責助理:「都是你的錯!」

他的狀態有些像神魂出竅,能看到聽到洞穴里的情況。

從這群衣着打扮像是古代人的傢伙進了洞穴,到中年人跟少女說話,再到少女拔刀衝過來獻祭,他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中。

他們的語言跟華夏語有些差異,但他竟然聽得懂,連接近某種方言的口音都聽得出來。

於是這幫人的身份和來意馬上就清楚了。

他提醒助理該做點什麼,助理卻說:「這種愚昧的原始宗教儀式影響不到我們,隨便他們折騰吧。」

「我是說救人!」

那個短須三角眼正說到「你的血就是解開禁制的鑰匙」,相騫錦恨不得從石頭裏一蹦而起。

「不過是幫土著,就算是追溯廣播而來,也不可能觸及我們的存在。」

助理很冷靜,甚至是冷血,「我是可以做點什麼,但是救人,抱歉我們沒這個必要。」

相騫錦很生氣:「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高等智慧生命?就這麼看着一個大活人在我們眼前死掉?」

助理的意念毫無波瀾:「只是個土著……行星人類而已,赤聯的確把行星人類看做同類,但有前提,具備維弦性的個體才算。」

「我猜在赤聯完蛋的原因里,肯定有一條就是這個。」

相處了千年,相騫錦毒舌起來,也是可以讓助理情緒爆炸的。

助理的意念帶着某種噪音,相騫錦覺得那是磨牙。

它恨恨的說:「要救人就必須強行解凍,就算忽略風險,解凍后你恢復不了銀河人類的能力,未必打得過這些土著,你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

相騫錦平靜了,他不是聖徒也不是賭徒。

「這就對了,我們還有使命。」

助理腦補了他的思想鬥爭,「我們的使命遠比土著的生命重要。」

相騫錦無奈的蜷縮意念,不想看接下來的事情。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他預料,少女竟然衝上來獻祭了自己。

「都是你的錯!」

可能是憋得太久的緣故,相騫錦有點歇斯底里。

助理意念飄忽應該是心虛:「她還沒死。」

就算這會沒死,等下還不是要被那什麼賢神教的惡徒補刀?

然後他又聽到了少女的聲音,是極為微弱的呢喃。

「我家給你燒了千年香火,啷個就不……回應,神啊你好歹……干點正事。」

相騫錦的意念沸騰起來。

「真的沒辦法了嗎?」

他幾乎在向助理咆哮:「聽聽她在說什麼?她家一直守着我們,把我們當神明供奉!咱們欠了人家千年香火!」

助理沒有動搖:「千年前土著看到流星墜地,當做神跡代代祭拜,這說明不了什麼。」

「光——!」

「偽神有動靜了!」

「祂還活着!」

光塵翻卷,終於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

包括司祭在內所有人像被一桶液氮從頭潑下,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總之規範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助理強調它的原則:「強行解凍有可能死掉,哪怕只是萬分之一都是極大的風險。」

相騫錦的意念像是冰雹般擲地有聲:「生有輕於鴻毛,死有重於泰山!」

他終於堅定了決心。

一條鮮活生命就在眼前消失,而且有很大可能跟自己有關,對自己有所期待,他是真沒辦法坐視不理。

哪怕代價是自己這條龜了千年的命可能丟掉。

他也不覺得解凍就會完蛋。

萬分之一的幾率?

比出門被泥頭車創飛的幾率高不了多少。

是有點賭狗了,不過用在正義之舉上也不是壞事吧。

他奮力凝結意念:「你不管我管!就不信沒了你一定動不了!」

恍惚中感知驟然凝實,他重新擁有了身體。

但他看不到聽不到,四周一片黑寂。身體雖然有了感知,卻被禁錮在殼子裏。

沒有變化,和過去無數次嘗試的情況一樣。

「還不承認自己是向前進!」

助理的意念驟然沸騰,像滾雷般沖刷著向前進心靈。

「生有輕於鴻毛,死有重於泰山……說得太好了!」

上千年了,助理從沒像現在這樣激動。

「你說出這話的時候,血液在燃燒,心臟在飛翔,這就是戰場上的你!」

「這感覺真是太熟悉了!我又和你回到了星空之上,像以前那樣並肩戰鬥!」

「英勇、堅定、義無反顧!這才是真正的你啊向前進同志!」

別啊我可不配。

相騫錦心虛的吆喝:「別廢話了到底跟不跟我?」

「當你捨身忘死為革命事業奮鬥的時候,我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配合你,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助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所以你問我是多此一舉。」

搞半天我就念了兩句……名言?

相騫錦的感覺不是很好,甚至相當懊惱。

早點背些「雄關漫道真如鐵」、「旌旗十萬斬閻羅」之類的詩句,也不至於憋了上千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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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照耀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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