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誰是入侵者

城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個巨大的地坑，微微閃光，滿地的碎片重新排成無法辨認的詭異形狀。那些結構流變不停，像是在努力重組成生物的形體，或是人類的輪廓。如同一個孩子正在拼裝一座積木城。

沒有活人，一個都沒有。準確的說,坑洞裏沒有任何一個陸修認知中的生命體。只有無數高達數百米的觸手。在黑暗中，這些觸手並不是純粹的紫黑色，它們散發着一種彩虹色的光澤。彼此之間扭曲，糾纏，蠕動，組成了一副絢麗，詭異,堪稱噩夢一般的場景。

一顆巨大的眼睛出現在了陸修的面前。只有眼睛,因為陸修看到眼睛之外的軀體,正在生長中。這是一個正在自我成長的虛空生物。

那顆眼睛，有一座皮城的大樓那麼大，可以想像對方的軀體究竟有多麼龐大。它那不斷膨脹的身體，似乎要填滿了整個坑洞。

陸修沒有絲毫猶豫，抬手就是一發鐳射炮。同時左後的青銅護腕也射出金色的彈幕。一個呼吸之內，數十道攻擊射向了那顆巨大的眼球。

但是並沒有什麼用。所有的攻擊，都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擋住。空氣中，甚至沒有出現一絲波瀾。

陸修的攻擊，似乎刺激到了對方。那個正在成長中的宏偉的身軀劇烈的蠕動。金色紫色的光芒，在她鰩魚狀的形體上披下一道道隱約的斑紋，勾勒出虛空之海上一輪虛假的太陽，如同一個瀕死世界的光環。

新生的肉體逆着一股虛無的潮水擺盪，千萬隻虛空鮣魚蜂擁而至，匯成的魚群圍繞着它的周圍巡遊，如同飛鳥在遠方的峰巒上空盤旋。拋開它那猙獰的瞳孔，整個畫面簡直堪稱美輪美奐。

在那一刻，陸修甚至想像到，如果虛空有神祇存在,想必就是眼前這番景象。畸零可怖，猙獰詭異，美不勝收。

隨着那個山巒一般的巨大身體緩緩的成型，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那個聲音極度冷靜，理智，但是同時又震耳欲聾。甚至震開了空間拼接的夾縫，更多的虛空鮣魚從邊緣參差的洞口中傾瀉而出。這個聲音折彎一切、擠壓一切，既是呢喃，也是狂嘯。空間不斷層疊，無邊無際。百萬個聲音合成一支詠嘆調。

陸修只感覺自己的大腦，精神，乃至靈魂都在隨着聲波顫抖。而那無盡的顫抖，最終匯聚成了一句話。

「吾名，卑爾維斯！！！」

虛空生物其實是沒有名字的。不管是虛空蠕蟲，虛空掠奪者，虛空吞噬者，這些都只能算是代號。虛空遁地獸倒是有一個自己的名字,雷克賽。但是這其實是古代恕瑞瑪人給它起的名字。雷克賽在古恕瑞瑪語言中,就是地底惡魔的意思。

虛空造物從來不會為自己取名字，這對它們來說毫無意義。儘管它們中有不少會說人類的語言。但是它們彼此的交流，使用某種精神層面的更高級的交流方式。名字對它們來說，沒有絲毫的價值。古籍中記載的所有虛空生物的名字，其實都是來源於人們的口口相傳，最終定型而成的。

但是現在，這個虛空生物誕生的第一刻，就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卑爾維斯，這是被它吞噬的這座城市的名字。它取代了這座城市，並繼承了它的名字。

「你......究竟是什麼？為何引我到這裏來？」

卑爾維斯龐然的身軀伸展、扭曲，進而收攏——縮小成更容易辨認的樣子。她無聲地飄落，懸在了陸修面前。卷鬚和眼柄移換位置，重構成一個幾塊形狀拼合成的橢圓球體——形似人類的頭顱。

整個過程堪稱讓陸修san值狂掉。甚至感覺比對方肉身增殖的時候還要扭曲，恐怖。

最終，對方呈現了一個類人形態，出現在陸修的面前。一雙巨大的雙翼，包裹住它的全身，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其它的肢體。

「人類......」聲音剛剛出現，陸修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一道金色的能量彈幕出現在卑爾維斯的身後。但是沒等陸修出手，金色的彈幕就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擊碎，陸修整個人也被無數突然蔓延出的觸手纏繞，固定在了原地。

卑爾維斯緩緩的轉身，陸修的突然出手，似乎不能引起它的絲毫波動。

「你能活着，是因為我的恩賜。人類，你應該感恩。」

陸修張嘴想要爭辯，但是看到自己戰甲上的凹痕，他又閉上了嘴。就在剛才，他突然間意識到，剛剛那種看不見的力量，其實並不是什麼特殊能力。自己其實就是被對方的那對翅膀攻擊了。但是對方的速度太快，快到自己根本看不見。如果要證據，那就是機甲上的凹痕，跟翅膀尖端的造型相吻合。

所以，陸修果斷的放棄了爭辯。這個古怪的虛空生物沒有殺他，但是陸修不會自己去作死的。

「如果我感恩的話，你會告訴我你是什麼嗎？」陸修開口道。他實在是好奇，這個不在自己記憶中的虛空生物，究竟是什麼玩意？

「我就是虛空！」卑爾維斯回答道。「而這，就是我們的最終歸宿。」

「我們？恕我直言，從生物角度來說，我們差的似乎有點遠啊！從立場角度，我們也沒有理由跟侵略者成為一個立場吧。」

「侵略者？你認為虛空是侵略者嗎？」

「顯而易見。畢竟我們可沒有跑到你們的世界，吞噬你們的一整座城市。」

「不，你們做了更恐怖的事情。早在第一顆星星在遙遠太空中亮起之前，我們就已經在了。完美，獨一，寂靜。我們是如此的完美，直到出現了一個聲音。

「我們被另一個世界浸染。我們受其影響。無論如何掙扎，我們都無法再回到當初。我的先祖——監視者們——曾試圖入侵併摧毀存在，卻反而遭其玷污。從此渴望受到崇拜，渴望開悟。我們變得......不再完美！！！

所以，究竟誰是入侵者？」

陸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