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平安符

第155章 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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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的夜晚,除了陣陣哀樂,內廷着實靜的可怕。

殉葬的名單已是定了,至於什麼人被記在了名單上,如今的容太妃,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帝就這麼突然去了,容太妃忍不住回想往事,竟是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

先帝尚在時,她整日提着心,彷彿頭上掛着一把刀。那鋒利的刀刃,什麼時候落下來,這樣的恐慌,着實是折磨人。

好在,再難的日子,也算熬過去了。皇太孫繼位,那麼小的孩子,還不是由著太皇太后和內閣那邊說了算,能成什麼事兒。而她和大皇子,也算是安穩了。

容太妃私心想着,什麼時候她可以和太皇太后求道恩旨,她在紫禁城困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出去了。大皇子已經出宮建府,她自然得跟着兒子出宮榮養去。

容太妃這麼打算著,才剛和大皇子提了那麼一耳朵,熟料,大皇子竟是有些急的跳腳了。

「母妃,您瘋了不成?您怎會想過出宮榮養呢?」

見大皇子那神色,容太妃上下打量她一番,突地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戰戰兢兢道:「你,你不會還有那心思吧?」

容太妃再不敢說下去,她在這宮裏受了多少委屈,又親眼看到當初受先帝寵愛的三皇子被廢黜,貶到了乾州,這宮裏瞬息萬變,唯獨一個能自保的方法,那就是放棄所有的野心,當個閑散王爺。

先帝還未駕崩時,容太妃眼瞅著兒子在戶部愈發得力,整個人的神經沒一刻不是緊繃着。先帝猜忌心重,她雖不得先帝的寵,可多少爺看的出來,先帝這是在試探大皇子,等到合適的時機,只怕大皇子的下場還不如三皇子。這樣的恐慌中,好在先帝終於是去了,容太妃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地。

這會兒,看大皇子仍然沒歇了心思,她怎麼能不難過。

「母妃,新帝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縱然能順利長大,可遲早會失了民心。您沒聽說,昨個兒御花園的事情嗎?這麼小的孩子,就這般殘、暴,內閣和宗室,遲早會有異議的。而到時候,兒子的機會就到了。」

「您和兒子得太皇太后多年照拂,這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您啊,有時間多陪太皇太后吃吃茶,聊聊天,這才是上策。」

「這些年,兒子一直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如今終於是讓兒子給等到了,母妃,您千萬得站在兒子這邊。哪怕是您心裏有萬般不願,也請您不要拒絕兒子。」

先帝還在世時,容太妃總想着兒子能避開別的皇子的鋒芒,這會兒,瞧著兒子滿目的哀求和炙、熱,容太妃卻怎麼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知道,兒子是不會回心轉意了,她還能說什麼。怕就怕,她這邊不同意,而他,也因此和她這母妃產生隔閡,自個兒暗地裏拉攏朝臣,若到時候真的出了事兒,她怕是悔之晚矣。

容太妃暗暗寬慰自己,可這天晚上,她還是輾轉難眠。翌日醒來時,神色多少有些蕭索。

只這還未用完早膳,卻見宮女素青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

「娘娘,不好了,一大早奴婢便不見了福祿的影子,忙派人去找。沒想到,這小畜生竟然跑到御花園去了,恰巧蕙太妃在逛御花園,好巧不巧的驚了蕙太妃。」

「奴婢原想着只要好好求求蕙太妃,該是沒什麼事兒的。誰成想,皇上下了書堂之後直接過來找惠太妃,得知這消息,直接就讓太監們把福祿往死里打。」

想必是那場景格外的殘忍,素青的臉色愈發蒼白了,聲音也忍不住在顫抖:「正在這個時候,蕙太妃出面求情了,可誰都想不到,惠太妃那麼蛇蠍心腸,說福祿衝撞了她,蓋因為這小畜生蹦躂太歡快。」

「奴婢原還在琢磨這到底什麼意思,不料,皇上卻一個瞭然的眼神,直接就讓人打斷了福祿的腿,奴婢看着福祿氣息奄奄,卻只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等蕙太妃和皇上走了之後,才敢跑回來回稟您。」

福祿是容太妃養的一隻小狗,宮裏太過寂寞,若不是有這小東西陪着她,她怕是熬不下來。平日裏,容太妃從不讓福祿往外頭去,今天突然跑了出去,還衝撞了蕙太妃,這許便是它的命數吧。

容太妃鮮少去主動爭些什麼,福祿去了,她雖說也免不了傷心,可為着一個小畜生,去得罪蕙太妃,去和皇上過不去,她萬萬是不敢想的。

萬事息事寧人即可,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素青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的,可這會兒,還是有些氣不過,「娘娘,那蕙太妃真的太囂張跋扈了,仗着皇上黏着她,還真把自己當宮裏的貴主了。她既無育嗣之功,先帝又因為她才……」

說到這,素青突地頓了頓,又道:「娘娘您就是太寬容了,皇上登基,您得太皇太后多年照拂,這宮裏您算是熬出頭了,怎麼卻還要避著那蕙太妃。」

聞言,容太妃搖搖頭:「你也說了,皇上性子陰沉,喜怒無常,我何須去招惹這麻煩。既然今個兒皇上護得了那許氏,那許氏確實是有恃無恐。你當若沒太皇天後的恩旨,她怎麼能活到今日,還當了太妃。」

素青也知多說無用,可心裏到底梗的慌,原還想着什麼時候大皇子過來,得回稟給大皇子。可容太妃像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一般,直接就下了禁口令:「這些小事無需去叨擾大皇子,記住了,日後這宮裏的事情,沒本宮的許可,不許惹大皇子煩心。」

這邊,容太妃下了禁口令,可她太不了解大皇子了,他野心那般大,內廷自然不少他的眼線,稍微的風吹草動,便會傳到他耳朵。

同一時間,太皇太后也得到了消息。

太皇太后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桂嬤嬤,半晌,沉聲道:「當時隨侍皇上身邊的太監,拉出去,都給哀家杖斃。」

桂嬤嬤心裏猛地一咯噔:「娘娘,皇上知道了,怕是會鬧騰。」

太皇太后冷哼一聲:「那便讓他鬧騰去!這才幾日的功夫,看看生了多少事端。內閣和宗室那邊早就有看法,哀家若這個時候不出手,他當真不知收斂收斂。」

說來也怪了,太皇太后第一次覺得有些好奇,這蕙太妃到底有什麼法子,能讓皇上這麼黏着她,對她掏心掏肺。

可她確實不便對許氏出手,一來,她還需要這枚棋子,二來,若皇帝知道是她賜死了許氏,那這心裏,怕是真的恨上她了。

「娘娘,那許氏在您面前,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您何須把她放在眼裏。」

「老奴擔心的是,大皇子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動作。」

提及大皇子,太皇太后心裏一沉。

大皇子的野心,她一直以來都知道,留着他,確實是個麻煩。然而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大皇子。留他在京城,新帝還這麼小,大皇子狼子野心,讓人很難放心呢。

可若貶他出京,該用什麼名頭呢?

而且,新帝年紀這麼小,玩性又大,雖說整天幾十個太監貼身伺候着,可若是真的有個萬一,她也是束手無策呢。她雖不看好大皇子,覺得他野心頗大,可也曾想過,給自己留一個后招。

這些年她對他們母子多有照拂,雖也有些嫌隙,可到底情分是不一樣的。若新帝真的出了什麼事兒,她轉而扶大皇子上位,哪怕是礙於孝道,大皇子也該尊她這老祖宗。

「娘娘,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大皇子,您萬萬留不得。您忘了宮裏可還有四皇子呢。說好聽點兒,四皇子性子敦厚,說不好聽點兒,那便是有些愚笨。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四皇子才是最好的選擇。更不要說,四皇子對皇位從沒有野心,您可不能養虎為患啊。」

「您又不是不知道,大皇子自小受了多少委屈,因為自己出生卑賤,這早已成了他的心魔了。這樣的人,但凡有翻身的機會,您絕對控制不住,到時候,您真的枉費了這些年的心思,枉費了您的苦心經營。」

桂嬤嬤一番話說得太皇太后直接就愣在了那裏,半晌,她低笑一聲:「哀家知道嬤嬤擔心哀家,可這事兒,怕是我們自個兒嚇自個兒呢。皇上才登基,誰敢背地裏動手腳,這不是有弒君之嫌嗎?」

太皇太後知道桂嬤嬤方才是肺腑之言,可說真的,她從來就沒喜歡過四皇子。木訥,老實,渾身上下真的找不出優點來。

可不喜歡歸不喜歡,方才桂嬤嬤的那番話,確實讓她警醒了許多。沒錯,大皇子和她確實有些情分,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把一切都堵在他的孝心上,這確實有些愚蠢。

「娘娘,您何不藉著這個機會,著大皇子去皇陵守陵。一個孝道壓下來,大皇子還有反駁的份?就是朝臣和宗親,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拿起身側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幽幽道:「嬤嬤,你這心眼,可比哀家都高呢。」

桂嬤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奴不過是替主子分憂罷了。」

「而且,奴婢聽說容太妃有心和您請道恩旨,想出宮榮養。可大皇子這麼一去,容太妃不得安了心,在宮裏頤養天年,而我們有了容太妃做人質,大皇子即便有別的心思,即便心裏不服氣,也得對您心存忌憚。」

天漸漸熱了,到了午後,人便忍不住有些懶散。許姝不過小憩了一會兒,竟是夢到了上一世破宮那一日。

她隨廢太子圈禁禁宮多年,早不知外頭今夕是何年,可平日裏內廷哪會有那麼大的動靜,禁宮的太監們也都是驚慌失措。

太子聞着外頭的動靜,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筆,看着許姝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長。

「娘娘,您還是逃吧,趁亂穿了宮女的衣服,逃吧。您是女眷,新帝繼位即便不對您做什麼,殿下也容不得您的。」

說話的是之前宮裏的一個老嬤嬤,之前得過外祖母的恩典,趁亂偷偷溜了進來,想帶她一起逃。

逃,往哪裏逃?許姝聞言自嘲的勾勾唇角,其實她不怕的,無非就是死。而死對她來說,其實是真正的解脫。

她早該這樣了,卻怕到了底下,見到外祖母,無顏面對外祖母。當初這樁婚事,外祖母問過她的意見,雖說是她親自點頭的,可外祖母若知道她最終是自戕而亡,怎可能不傷心。

所以,她當時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死在廢太子手中。卻不料,再次睜開眼,竟然會重活一世。

這樣的夢真的太不美,憑白勾起了往日好多回憶,讓人唏噓的同時,也有些感傷。

許姝揉揉微微有些發痛的眼睛,懶懶的靠在大引枕上,看着外頭蔚藍的天空。

直到,一雙手輕輕摟她入懷,她才回過神來。

自打成元帝駕崩,許姝已經有幾日沒白天見過傅祈鈺了。這會兒,竟然有幾分恍惚。

「貪睡鬼,才吃了就睡下,積食了可怎麼好?」傅祈鈺捏捏她的鼻子,笑眯眯道。

許姝偎依在他懷裏,沒有說話。

傅祈鈺見狀,親昵的抓着她的手,「這是怎麼了?可是做了不好的夢?還是有起床氣了?」

許姝從未想過,自己對一個人,會如此依賴。似乎,只有他在她身邊,她才能感覺安心。

她似真似假道:「可不是,夢到我差點兒死了……」

話還未說完,卻被傅祈鈺一把捂住了嘴,不贊同道:「胡鬧,怎麼丁點兒避諱都沒。」

說完,他又覺得是不是近來紫禁城陰氣太重,畢竟接連婉太妃和先帝都去了。

可他即便有心帶她出去散心,先帝還未發喪,這段時間,確實是離不來京城。

想了想,他準備明個兒往天佑寺求道平安符。

得知他的心思,許姝有些忍俊不禁:「王爺竟然也信這些,我還以為王爺只相信人定勝天。」

傅祈鈺緊緊摟她在懷裏:「確實,之前我從沒什麼牽掛,可現在,不一樣了。有你在身邊,該忌諱的還是得忌諱的。」

世間或許再沒比這更動聽的情、話了。許姝感覺自己的心暖暖的,方才因為噩夢產生的煩躁感也瞬間都消失了。

「王爺,什麼時候您陪我去看看外祖母吧。」

莫名的,許姝喃喃道。

傅祈鈺點點頭:「聽聞太皇太後有意請大長公主殿下進宮喝茶。」

許姝噗嗤一笑:「太皇太後到底是心急了,竟然想到了從外祖母這邊入手。」

「不過王爺大可以放心,外祖母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可能看不出鄭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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