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西北

建安六年，蕭執任閩浙總督期間，意外獲知福建市舶司提舉夫人是曾經的太僕寺少卿沈擎之女、雲錦的摯友——沈潔瑜。早知沈家大小姐嫁了一位新科進士，婚嫁之後隨夫君去了外任地上，曾以為不會再遇見她遂未打聽她去向，卻不料有機緣在異地相見。

蕭執登門造訪了福建市舶司提舉，尋機由與沈潔瑜見面交談了一番，着意詢問雲錦下落。

早先，因雲錦義無反顧地離去，沈潔瑜對蕭執有成見，待字閨中時，每遇蕭執託人來問詢雲錦下落俱告不知情。

到了福建之後，聽京中友人說了蕭家與聞家之事，始知蕭五爺實是重情重義之人。此次，蕭執再問起雲錦下落，沈潔瑜坦誠相告。

韃靼侵擾邊境之前，與雲錦通過兩封信，彼時，雲錦在西北一座小鎮。雲錦在信中曾問起安定候府的情形，知道安定候府安寧和順，回信說如此甚好。

後來，邊境戰事起，發出去的信不知其有否收到，連發了兩封信出去，均未有迴音，托友人打聽那邊的情形俱杳無音訊。

臨別時，蕭執請求閱覽雲錦寫的那兩封信，沈潔瑜大方應了，並將那兩封信贈予蕭執。另外，沈潔瑜主動與蕭執說起昔日與雲錦出府時雲錦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還有，途中遇見的那個人。巧的是，那人如今也在閩漸一帶，不過，他不在陸地上，而是常年居留海上，如今已是一名小有聲名的海盜。

對於元放的行跡，蕭執早已知曉。二人曾在吉安府雲錦故居見過一面，長談了一番，之後各走各路。元放雖為海盜，卻盜亦有道。蕭執任閩漸總督期間未與元放交手，甚至暗中幫過他幾回，元放心知肚明。

建安七年春，在翰林院編修蕭琛的幫助下，蕭執順利去了西北。

不巧，這一年西北旱災，朝廷賑災不力，百姓們在有心人鼓動下頻繁發動暴亂，土魯番阿兀汗趁亂來襲。

時任哈密宣撫使兼甘肅總督的蕭執剛到任上不久便趕上了這些烏糟事，立即與哈密都督扎赫共同對敵。

與土魯番阿兀汗正面作戰的是哈密都督扎赫，蕭執負責後部應援，激烈的戰爭持續了一個月，眼見阿兀汗快要堅持不下去了，韃靼忽然對甘肅發起攻擊，阿兀汗再度發力對哈密猛攻。

兩線作戰，腹背受敵，且敵方兵力是已方兩倍不止，這一場戰事很艱難，在蕭執的統領下，敵軍未佔到多少便宜反損兵折將不少。這一戰從開春打到了仲夏，朝廷援兵遲遲未來，而糧草越來越緊缺。

甘肅蒼嶺一戰，蕭執與扎赫被敵軍衝散。蕭執退逃到昭城中，被韃靼困守十日，城裏糧草告罄，蕭執帶領三百餘名將士從函谷關突圍。

與敵軍激烈廝殺了近半個時辰，刀槍相拼之聲以及喝喊衝殺之聲漸漸消減，終只餘下風聲。夕陽西下，屍橫遍野，血流遍處。蕭執身被數創從屍堆底下爬出，留戀地觀賞了片刻夕陽，從容迎接死神的到來。

可是這次，蕭執又一次幸運地從鬼門前過而未入，朝廷援軍比死神先一步來到了他面前。

再次睜眼，蕭執發現自己身處寬敞整潔的軍帳之中。忡怔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還活着，驟然激動地從床上躍起身要往外去，腹部傳來的劇痛令其還未直起身便跌倒於地。

帳外人聽聞動靜即刻掀簾而入，見眼前情形急步上前攙扶。

蕭執不及細問眼前陌生年輕將領是何人，抓住年輕將領的胳膊急切聲言：「為我治傷的大夫呢？去把人叫來。」

年輕將領見蕭執這樣惶急，無暇多問立即出去尋人。

蕭執重新躺到床上，焦急又滿懷期望地等著人來。當意識到自己還活着的時候，瞬時意識到自己在昏沉時作的那個夢極可能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

那個在夢裏親吻自己，伏在自己身上慟哭的雲錦是真的！

惶惶等了一柱香時辰，年輕將領終於返回，帶來的卻是一名頭髮鬍子花白的老頭。

「是你為我治的傷？」蕭執疑聲問。

「回將軍的話，確是老朽親身為將軍治傷配藥，有何差池，還請將軍明示。」老頭謙恭無半點惶恐，顯對自己的醫術十分自信。

「行治之時只你一人在場？」蕭執緊接着聲問。

老頭猶豫了一瞬，回說：「只老朽與孫兒兩人在場，請問將軍……」

「那你孫兒呢？」蕭執雙眼驟然放亮。

「老朽讓其回去拿傷葯了，不久回來……」

「讓他來了之後立即來見我！」說完話，蕭執滿目思慮盯着老頭看，又問：「是誰請你來的？」

「說來事巧，老朽正帶着孫兒附近採藥，這位將軍急尋大夫，老朽便來了。」

旁邊年輕將領啟口聲道：「蕭將軍是貴人天命，得老天爺庇護，末將剛從陝西進入甘肅，得遇一老者指路，繞開了鞍靼的防守之地，從一片峽谷翻越過來，省了不少時日。

末將找到將軍后急尋大夫，偏巧就遇到了這位名神聖手。」

「這般巧？你可曾見過他的孫兒？長什麼模樣可記得清楚？」蕭執向年輕將領發問。

年輕將領不知蕭將軍為何對那名少年這般重視，回話不免謹慎又謹慎：「記得大致模樣。」

這邊正說着話，急報傳來，韃靼兵分三路來襲。蕭執與年輕將領立即將話題轉到軍事上，未忘安排人細緻照管大夫。

韃靼想趁著蕭執重傷且援軍甫到不明狀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結果失算了，新來的成驍將軍在那名神秘帶路老者的介紹下，對這片地勢及敵軍作戰習性有了些許了解。在蕭執昏迷期間，已作了番布署。

韃靼原想先發制敵，未料落入成驍將軍的陷阱，這場戰役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結果，韃靼損傷慘重，落荒而逃。

蕭執覺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樁樁事太過順意，簡直如有神助，若之前不臨時起意率軍突圍，身上這身傷也可免了。但是若沒有這身傷，哪裏會曉得自己有如此幸運，橫豎都能逢凶化吉。

久在刀口上舔血，蕭執不相信神鬼之說，只相信實力和一點點運氣，這次運氣太好必有緣故。至於是何緣故，十分有興緻去步步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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