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仇家貌似有點多

第1章 001仇家貌似有點多

街頭的榕樹下,一個皮膚白皙、面容姣好的女孩蹲在火爐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神地望着火爐里的灰燼發獃。

「大嫂,你還好嗎?」穿着綠色羅裙的姑娘拿着抹布正在抹桌子,她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火爐,看到鍾離雨憶神情怔怔的望着火爐發獃。

「啊?」鍾離雨憶回過神來,將火爐蓋上。

綠蘿輕聲嘆息,絕美的容顏上籠罩了一層輕愁。她希望大哥大嫂能夠和平相處,琴瑟和諧。可她沒辦法將失去記憶的大嫂帶回去。

兩年了,離家出走兩年了,可那個地方算家嗎?雖然她曾經跟相依為命的哥哥說過,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大嫂,你說你不怪我大哥了,可你自落水醒來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整日裏魂不守舍的,你是真的放下了嗎?真的不再介意大哥之前不死不休的追殺令了嗎?」

落日的餘暉調皮的穿過樹梢,攀附在綠蘿的纖纖素手上。許是綠蘿的成長中有過太多的不幸,上天在外貌上給予了綠蘿無人可匹敵的美貌。在外面流浪了兩年,她依然出落的如同大家閨秀,身姿如弱柳扶風,一雙美目柔情似水,卻又透著令人憐惜的堅強,讓人看上一眼便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鍾離雨憶聽着綠蘿醉人的聲音,看着綠蘿優美的身姿,不知不覺間神情恍惚。好美啊!看到綠蘿水汪汪的美眸滿含哀愁的望向自己時,鍾離雨憶才猛地清醒過來,忙搖頭道:「沒有啊,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大嫂呢?反正你大哥也不要我了嘛~這段婚姻也只有你承認了而已,根本沒有其他人承認過吧?」

綠蘿心裏一痛,連忙安慰道:「大嫂,你別說這樣的話,你跟大哥已經拜堂了,你們就是夫妻了,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大嫂。」

去年初春,她聽說魔教與聖族結親,宴會大擺7天,吸引了很多人前去觀禮。她離家出走在外,忍不住喬裝打扮悄悄回去看了。輕風吹起紅頭紗時,她看到大嫂嘴角洋溢着單純的幸福的笑。那個笑容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只有真正愛着的人才能露出那樣的笑容,她知道大嫂是真的很愛大哥。只是轉眼間物是人非,同樣15歲的她們就像已經渡過了大半輩子,滿目滄桑。

綠蘿漂亮的眸子裏波光盈盈,讓人看了心生憐惜;鍾離雨憶卻只覺得汗啊,其實她真的不是綠蘿的大嫂。

那天家裏的網線被線路維修人員錯手剪了,她正在遊戲中,為了不坑隊友,她必須馬上上線繼續戰啊!這也是一種責任心嘛!

不知道老天在跟她開什麼玩笑,她捧着手提電腦去附近的酒店蹭網時,酒店正在修建一個大型游泳池。那日的工作人員似乎約定好了要捉弄她,那往外噴水的消防水管不知為何對着她噴了一身,她為了躲閃,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一個工作人員,那個工作人員條件反射反手一推,就將她推到了地上,地上正好放着一輛運輸材料的平板車,平板車受力往前飛去,載着她一起栽入了正在測試進出水流的溫泉水裏。平板車也要和她過不去,在落水前先翻了個跟斗,往她腦門上砸去!阿門!

等她醒來后,她就看到了綠蘿。

「謝謝你,綠蘿。不過,我們年齡相差不多,你總是喊我大嫂,被人聽了還以為我很老呢,在外面喊我雨憶就可以了。」綠蘿是1月份出生的,鍾離雨憶比她小了好幾個月。當初嫁人時才14歲。當然嫁人的也不是現在的這個鐘離雨憶。去年她還在學校上課呢!

「對不起。」綠蘿輕聲呢喃。

「幹嘛要對我說對不起?我是真的無所謂。」鍾離雨憶無奈聳肩。她只是長得跟那個同名同姓的鐘離雨憶一模一樣而已,又不是真的她。

「老闆娘,來三碗面。」

說話間,有客人過來了。鍾離雨憶忙提着一壺熱茶過去招待。

「客官先喝茶,麵條馬上好哦。」鍾離雨憶笑眯眯的說着,看向旁邊穿藏青色衣服的少年。

少年正好轉過頭來,與鍾離雨憶的視線對上。在看清鍾離雨憶面容的那一剎間他劍眉豎起,手掌狠狠地拍向桌面,拔劍而起,怒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居然還敢出來?」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江湖中人人喊打的老鼠了嗎?

銀光一閃,鍾離雨憶嚇得尖叫一聲,閃到一邊。她回頭看向泛著寒光的鋒利的劍刃,心裏想着的居然是:「原來我的身手這麼敏捷啊!」

劍光再閃,藏青色衣服的少年提劍繼續揮向鍾離雨憶,鍾離雨憶還沒來得及躲,那少年旁邊的兩位公子便已經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勸道:「袁青,別衝動,你忘記你師父臨終前的交代了嗎?」

另一個說:「是啊,師父千叮萬囑我們不可惹事端。她現在是魔宮宮主夫人,你傷了她會導致正邪關係緊張的。」

鍾離雨憶心中暗自腹誹:「傷了我才不會導致什麼正邪關係緊張,據說我被人棄之如敝履。」

又聽他們一人道:「況且還有那個詛咒在,就算她活着,也只會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袁青咬牙切齒:「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像是生不如死嗎?」

「這……」幾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只見鍾離雨憶神態自若,臉色紅潤,目光炯炯,看向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探究與有趣,眼裏的八卦氣息甚是濃郁。這小日子怎麼看怎麼滋潤,哪裏有半分生不如死的痕迹?

「公子,凡事不可看表面,你怎麼知道雨憶經歷過什麼呢?」綠蘿的聲音柔柔的響起,如春風般拂過袁青狂躁的心頭。袁青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她?

袁青轉過身獃獃地看着綠蘿。

剛剛綠蘿背對着他,他沒有留意到,只知道看背影可以看出是一位佳人。

綠蘿精緻的小臉上只有對鍾離雨憶的心疼,對袁青,她是一眼也沒有多看的,顯然並不認識他。

「師弟,走了,正事要緊。」幾位公子拉着袁青離開。離開前,袁青還一直愣愣地看着綠蘿,直到他們走遠了,他再也看不清她的面容為止。他的耳邊還隱約傳來那溫柔如春風的聲音。

「綠蘿,那個帥哥看你都看痴了。」鍾離雨憶笑着打趣,邊說還邊模仿袁青呆愣愣的樣子,可惜模仿的並不像。

「胡說什麼呢?」綠蘿被鍾離雨憶的搞怪的樣子逗笑了。回想起袁青的神情,她笑意一斂。袁青貌似認得她,這個地方不能久留了。

「主子主子,不好了,不好了。」不遠處,一個身穿暗紅色布衣的小姑娘慌慌張張的朝她們跑來,屈膝沖她們行了一禮,語速有些急促:「草兒剛剛推開院門,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躺在地上,草兒好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跑過來找您了。」

草兒是一年前綠蘿從人販子手上買來的,當時小姑娘一直哭着求她,她不忍心看到這個可憐的少女被逼良為娼,便買了下來。

攤子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把錢帶走就可以了。鍾離雨憶跟綠蘿往家中走去。

她們住的院子不大,三房一廳帶個廚房和一個不大的庭院。鍾離雨憶住的房間原來是放雜物的,因為鍾離雨憶的到來,這個房間便騰出來給她暫住。

剛打開院門,三人便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男子。

他右肩上的衣服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肩胛上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地上一片泥土。對於沒有見過血腥場面又心地善良的鐘離雨憶來說,這場景委實可怕。因失血過多,男子已經昏迷過去了。

「怎麼辦?要先給他包紮再找大夫還是直接去找大夫呢?」鍾離雨憶急得語無倫次了,看着他的血一直流,她在旁邊着急得不行,想去幫他按住傷口止血又怕傷到他,不敢碰他。

綠蘿有些無奈地看着鍾離雨憶。不就是一個刀傷嘛,至於這麼擔心嗎?都是江湖兒女,從小就在刀光劍影中成長,她早就對這些傷口麻木了。

綠蘿走進屋內取了些止血藥粉和布條過來,讓草兒去打水幫地上的男子清理傷口。

看着綠蘿熟練的手法,鍾離雨憶有些好奇地問:「綠蘿,你以前經常做這些嗎?」

綠蘿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她輕聲說:「雨憶,別忘了我的出身。那個地方的人對傷口的處理就跟拿筷子的動作一樣熟練。」

冥宮是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只要你的錢足夠,你可以讓他們幫你殺任何人,包括龍椅上的那位。他們可以殺人放火,也可以查探消息,據說,他們擁有的力量可以覆滅一個皇朝。越是有權勢的人越是惜命,敵人也越多,朝廷當然不會允許一個危害到自己的生命的組織存在。江湖與朝廷本該井水不犯河水,冥宮與這個世界的規則背道而馳。進了冥宮,就相當於與世界為敵。

能力與汗水自然是成正比的,洛風把綠蘿保護的很好,不讓她接任務,自己卻是一個人承受着兩個人的訓練度,每天回去時都帶着比別人更多的傷口,每一次倒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時,洛風都感覺自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只是仇恨與對綠蘿的撫養責任讓他不管多麼困難都咬牙爬起來了。綠蘿給他處理傷口多了也就熟練起來了,後來,她乾脆進了傷門,專門給人處理傷口。

「額。」鍾離雨憶有些懵懂地點點頭。這個星期她偶爾也會到處逛逛,偷聽別人說話,對這個世界的形勢還是有點了解的。

「來幫我扶他進房。」

見綠蘿已經幫地上的黑衣男子包紮好,鍾離雨憶忙和她一起將男子抬進房,草兒則是繼續打水洗地。

「綠蘿,你居然把他抬到你的房間了,那你待會跟我睡嗎?」如果她沒有感覺錯的話,綠蘿應該是有點潔癖的,也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東西。連她都很少進綠蘿的房間。

黑衣男子身上的血腥味充滿了整個房間,綠蘿秀眉微皺,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臉色有些蒼白,轉頭對鍾離雨憶說:「不,我們收拾東西趕緊離開。」

「為什麼?」鍾離雨憶被綠蘿的神情感染到了,心臟在胸腔里突突亂跳。她覺得,她見過這個黑衣男子,就在清晨的街邊的時候。

「這男子來歷不明,我感覺他來到我們的院子並非是巧合。」綠蘿眉頭深鎖,盯着男子昏迷中的睡顏。

「綠蘿,你是不是也覺得,他有點眼熟?」鍾離雨憶試探地問了一句。

「嗯。」綠蘿點點頭,「自那日在湖邊救起你,我便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這個男子長得並不起眼,也很擅長隱藏自己的存在感,但不經意間見到的次數多了,還是會有些模糊的印象的。他肯定是在跟蹤我們。」綠蘿邊收拾東西邊說:「冥宮的人身上帶有玉牌,他身上沒有,可見他並不是冥宮的人,那傷了他的人就有可能是冥宮的人了。」

鍾離雨憶無奈嘆息。「綠蘿,這人的目標是我嗎?我跟着你會不會拖累你呢?我感覺我的仇家不比你少。」重點是她根本不知道哪些人是仇家,連躲都不知道怎麼躲……

「他的目標可能是你,但未必是仇家。」她自小便是江湖女兒,熟悉江湖規矩,要帶着鍾離雨憶躲過一些人的追捕還是很簡單的,她擔心的只是大哥會找到她而已。「收拾東西,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了。」綠蘿頓了頓,有些抱歉地看了看鐘離雨憶,說:「對不起,雨憶,要你跟着我顛沛流離了。」

自兩年前離家出走,她就一直居無定所,只為了躲過所有認識她的人。

「沒……」鍾離雨憶一句話沒說完就愣在原地,眼神驚恐地望着綠蘿身後,失聲尖叫出來。

綠蘿忙轉身,藏在袖子裏的匕首迅速滑出來握在手中,做好了反身一擊的準備。當她轉身看到身後悄無聲息地站着的人影時,她愣住了。

「大哥?」三人僵持了一會,綠蘿才緩緩出聲。她的聲音里有着無限的蒼涼與絕望,彷彿陷入了無盡悲傷絕望的回憶中。

「跟我回去。」長年的殺戮與上位者的威嚴讓洛風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氣場強大迫人,那聲音如同修羅地獄里的迴音,讓人聽了遍體生寒。

綠蘿慘然一笑,她早該知道,她是逃不過的,她只不過是在自己騙自己。

整個天下都在冥宮的監控下,她能躲多久?

「大哥,有些事情我們不說,不代表它沒有發生過。」綠蘿的聲音里儘是掙扎痛苦,晶瑩的淚水在美目里打轉。

在一旁看戲的鐘離雨憶感覺他們之間有種不尋常的氣氛,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無論是死是活,從來沒有人能從冥宮脫身離開,回去吧。」洛風冰冷的聲音中透著不易察覺的疲倦。為了復仇他用自己的血在命石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從此生是冥宮的人,死後無法入輪迴。綠蘿為了陪伴哥哥,也同樣在命石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生死相依。

「與其生不如死,倒不如讓我死了。」綠蘿輕笑着,淚水奪眶而出。

洛風掌管冥宮后一年就已經手刃仇人,接下來只需帶着妹妹好好生活。可惜當初進入冥宮時他們都太小,他怕4歲的妹妹會被人欺負,而且大仇未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接妹妹,只好把妹妹一起帶進了冥宮。

冥宮這個地方進來了就無法脫身,他用盡了方法,也無法從命石中把他們的名字抹去。三個月不靠近命石,身體就會陷入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中,足足一天;六個月,會備受煎熬一個星期;九個月,痛苦加倍,持續一個月。超過一年,便殞命。

「娘在天有靈,不會希望你死。」他知道他大婚那次她有回來過,當初選擇妥協成親,也不過是為了逼她回來。離那日過去已經快一年了,她再不回去就會死了。

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她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把離開命石時發作的痛苦都忍了下來,一次也沒有回去過。

心臟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說到這裏,他還得「感謝」旁邊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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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成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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