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質問
夜晚，群星璀璨、星河無邊，孤獨的劉翰洋遙望着水星方向的星空，一臉的哀傷與落寞...
他臉色晦暗、眼神獃滯，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
周芸的死，讓他萬念俱灰，讓他形同行屍走肉，若不是最後一絲復活她的信念猶存，恐怕早已將他擊垮。
擊垮的片甲不留。
數天來，他都是在這種極度思念和追憶中度過，煎熬得如同墜入了漆黑而無邊的冰窟，又如同深陷烈火怒燒的烈焰之中。
他想起了與周芸往昔的點點滴滴，思緒也隨着自己的心境起伏不定。
時而低頭痴笑，時而仰天大哭，情深處竟不能自已。
突然，只見他怒目圓睜、表情極為恐怖，猶如一頭憤怒的野獸拔槍向著前方的一堆禮品怒射了起來。
這些禮品是盧智青差人送的慰問品。
這原本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表達着同事之間的一種關懷和友情，可在劉翰洋看來，盧智青此舉是背負着良心債。
是心裏有愧。
正是他在「風刃行動」中錯誤的戰略戰術，最終導致周芸命喪泰伯星人之手！
劉翰洋對盧智青的憤怒達到了極點。
若不是盧智青是栗劍鋒欽定的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總署長的繼任者，若不是他出色地完成了「仰星計劃」及後續的撤離行動，他的下場早就像這堆禮品一樣被打得千瘡百孔。
驀地，剛剛想起的「仰星計劃」又讓劉翰洋似乎想到了什麼...
聯想起盧智青曾提醒過他尋求機甲xm1367幫助一事，這讓他對如何收集水星軍港廢墟之上的那層雲霧，特別是精確地識別出雲霧中哪部分是周芸身體氣化后所形成的煙霧的難題，似乎有了破解之策。
盧智青能提供實質且有效的幫助。
欣喜之餘，劉翰洋的腦海中卻又掠過一絲擔憂，按照那層雲霧的體量，他的要求必定會讓盧智青覺得是天方夜譚。
不過，復活周芸的關鍵就在於那層雲霧，縱然再艱難、再不切實際，他也要奮力一試。
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他將那把槍別在了身後，然後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后，大步出了門。
一路上，他的腦海中一直在勾勒和預演着可能出現的場景，最壞的場景只有一個，那就是倘若盧智青不從，他就一槍解決了他。
十幾分鐘后，劉翰洋隻身出現在了盧智青辦公室的門前，當兩名衛兵準備進行例行搜身時，門突然打開了，盧智青出現在了門前。
「翰洋，快進，快進！」盧智青說着，一邊拍著劉翰洋的肩膀並讓出了一個身位，一邊向衛兵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停止搜身。
劉翰洋坐定后，一杯熱茶便遞到了他的手上。
「頂級綠茶，平常我都捨不得喝的。」盧智青示意了一下，然後輕抿了一口。
劉翰洋點頭回應，然後眯眼呷了一口。
儘管盧智青盡了最大努力想營造出一種輕鬆的氛圍，可當他看到劉翰洋那陰鬱、不自然且敷衍的表情時，多少有些尷尬和無奈。
兩人同時沉默了，房間內陷入了寂靜之中。
好多次，盧智青想打破這種沉默，可當他看到劉翰洋那張冷若冰霜且陰森的臉時，也就沒有了勇氣。
他似乎預感到了劉翰洋來者不善。
即使不是取他性命，恐怕也會讓他付出一點代價。
他目測了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額頭瞬間滲出了冷汗。
五步之內，只要劉翰洋出手，無論是他身上暗藏的刀槍或桌上的金屬擺件，一定會讓他血濺當場。
他必須做點什麼。
要麼讓劉翰洋打消襲擊他的念頭，要麼設法提醒門口的衛兵。
「風刃行動的失敗，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戰略戰術上的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但周芸的死完全是一場意外，別說我，就連聯邦軍事部也沒有預料到泰伯星人會進攻水星軍港！」盧智青一臉嚴肅地說道。
劉翰洋不動聲色，眼睛裏卻射出一種異樣的目光，似乎認為盧智青在強詞奪理，又似乎認為他辯解的還不夠，總之，他還想繼續聽下去。
「開戰之初，軍事部和太空軍事作戰總署進行了數次兵棋推演，大家都一致認為水星軍港作為戰略後方是不可能遭遇戰火的，加之有暗物質人的羈絆和調停，泰伯星人是斷然不會冒着全面開戰的風險去攻擊水星軍港的，可...」
「可你們都失算了，是嗎？」劉翰洋陰笑道，片刻后，他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大聲咆哮道，「軍事部和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的人都可以失算，唯獨你盧智青不可以！因為你是風刃行動的鼓吹者和發起者，你還記得開戰之前你是何等的氣宇軒昂？何等的信心滿滿嗎？」
「我...我是自負，是剛愎自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泰伯星人的野心。」
「不！都不是！因為你就想打一場失敗的戰爭！」
劉翰洋話畢，盧智青便驚出一身冷汗，他驚恐地盯着他，額頭的汗滴滾落而下。
「讓我來揭穿你的陰謀吧。」劉翰洋說着迅速起身，一個健步跨到盧智青的面前。
他冷冷地盯着他，眼神猶如冰冷的利箭直插他的心窩而去：「家園探索計劃中的導航飛行器矩陣的相繼故障全是你的傑作，作為仰星計劃的負責人，作為導航飛行器矩陣的建造者，也只有你最了解它們的性能和構造，讓它們出故障也是手到擒來之事，待我束手無策之時，出面修好它們更是易如反掌。」
「是嗎？那你說說，我為什麼要讓它們出故障，又為什麼要修好它們？」盧智青冷笑道。
「我的束手無策無非就是想彰顯你盧智青是這方面的專家，你的冷靜應對和出色的處置能力就是想向聯邦議會和所有人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那就是你更適合擔任家園探索計劃的負責人！」
「家園探索計劃中包括導航飛行器矩陣在內的所有星際艦船都出自仰星計劃，出自我盧智青夜以繼日的監督和管理，論對這些設備的熟悉程度，論對星際遠航的渴望和痴迷以及豐富而紮實的理論知識，我都是家園探索計劃最為合適的人選！」
「星際遠航不僅僅是熱情，也不僅僅是理論知識，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劉翰洋駁斥道。
「你有遠航的資歷，這一點我不與你爭辯，但作為一個對家園探索計劃持反對意見的人，作為一個被強行推向該計劃負責人這一位置的人，你是不適合的，而我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在家園探索計劃上為了證明我的不適合和你的適合，我可以原諒你，但在風刃行動上為了證明你在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總署長位置上的不適合和我的適合，你置數萬官兵性命於不顧而打了一場可以預見的、根本就無法取勝的戰爭！是絕對不可原諒的！」劉翰洋厲聲怒斥道。
字字如梭，句句如刀。
「嘩！」劉翰洋抽出別在後腰的手槍、抵在了盧智青的前額上。
盧智青先是一驚，片刻后便平靜了下來。
「原本以為風刃行動是一場有限且可控的戰爭，萬萬沒有想到暗物質人的不作為導致了一場慘敗，但我向你保證，周芸的死是一場意外，誰都沒有料到後方居然變成了前線！」他嘆息道。
過了一會兒，他挺直了身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說道：「開槍吧，如果我的死能讓你為周芸報仇，能讓你解恨，能讓數萬名犧牲官兵的英靈得到安息，我盧智青死而無憾。」
劉翰洋鼓足了勇氣，可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一剎那，手卻觸電般地縮了回去，他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此行不是復仇，而是為復活之事。
驀地，他的餘光掃到了桌上的全息屏幕，那是盧智青的辦公電腦屏幕，屏幕上有一份正在起草的文件，文件好像是一封辭職信。
「誰的辭職信？」劉翰洋晃了晃槍口，問道。
「我的。」
「辭什麼職？」
「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總署長一職。」
劉翰洋露出了驚訝之色，隨即嘆息道：「早有此信，風刃行動也就不會發生了。」
「這封信是我上任之初就寫好的，被聯邦議會駁回了好幾次，無奈之下催生了風刃行動，不過，這封辭職信的後面有一段關於你的內容。」
劉翰洋伸手在全息屏幕上輕輕一滑，只見信的末尾竟然是盧智青寫給聯邦議會舉薦自己擔任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總署長一職的一段內容。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更適合這個職位。」盧智青說着，突然變了一種口氣，眼神也變得富有深意起來，「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你現在迫切想乾的事，位高權重的總署長一職都會讓你實現心中所想，此後再無羈絆。」
劉翰洋恍然大悟，他被點醒了。
一旦他擔任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總署長一職，只要他願意，所有的資源和力量都會向復活周芸這件事傾斜。
再難的事也會變得輕而易舉。
劉翰洋收了槍，轉身出了盧智青的辦公室。
劉翰洋前腳剛出，盧智青就向窗口擺了擺手，在他的授意下，正對他辦公室窗戶的、對面樓頂的一名狙擊手也從容地收了槍。
此前，狙擊手的槍口一直瞄著劉翰洋，就等盧智青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