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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許崎帶着陸衍回了自己租的loft公寓裏。

許崎先一步進門,把沙發上亂扔的衣服全部塞進衣櫃里,又跑到床邊將床上散落的胸罩什麼的全部收好塞回柜子。

陸衍很紳士地等她全部收拾好以後,才邁步走進來。

許崎扶他到沙發邊坐下來,掀開他單薄的衣服,檢查他腹部的傷勢。

「傷口不深,不是狼咬傷的。」

「如果是狼,你可能已經見不到我了。」

許崎觀察着他腹部這一道細長的傷口,眉心微蹙,不確定地問:「是你的同族?」

「嗯。」

她顯然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會!」

血族怎麼會攻擊自己的同族,無論任何一個種族,同胞相殘都是大忌。

「血族跟你們不一樣。」陸衍看上去並沒有特別在意:「血族之間的聯繫和羈絆不會很深,我們的血是冷的,眼裏只有利益,任何站在我們利益對立面的人,都是敵人。」

許崎聽明白了,也不再多問什麼,找來消過毒的紗布,替陸衍捂住了傷口,儘可能為他止血。

「這樣不行,得去醫院啊。」

「你想讓我的身份曝光嗎。」

狼族生病了可以去人類的醫院,可是血族不行,分分鐘就會被發現異常。

許崎無可奈何,從家裏翻出醫藥箱,從裏面找出各種瓶瓶罐罐:「這些...都是狗狗用藥,不知道能不能用。」

陸衍抬眸睨了那些瓶子一眼,上面果然畫了個可愛的狗頭,標明了獸用。

儼然…是她平日裏用的。

他嘆了聲,說道:「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行。」

許崎看着他腹部那道猙獰的傷口,又心疼又難受,但是不敢胡亂給他上藥,血族的身體相當脆弱,而且不像哺乳生物那樣擁有強大的免疫能力,他們的血液不存在再生細胞,也沒有自我修復的能力,如果無法止血,他的血液會一直流下去,直到乾涸。

「我們的族人渴望重新變回人類,而不是這樣一副宛若行屍走肉的軀殼。」

陸衍無奈地對她笑了笑:「你看,這樣的身體,壞了就是壞了,永遠也不會好起來。」

許崎蹲在地毯上,抬頭望向他:「你把衣服脫了,躺下來。」

「什麼?」

「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陸衍脫下了上衣,平躺在了沙發上:「你...」

他話音未落,女孩已經埋頭,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腹部的傷口。陸衍能夠感受到腹部傳來一陣陣溫熱暖軟的觸感,能感受到她舌尖倒逆的細刺,軟軟的,像貓咪一樣。

狼的唾液具有強大的消毒和修復能力,可以讓傷口癒合,比世界上任何藥品都要來的迅速和有效。但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讓狼為自己舔舐傷口。

陸衍閉上了眼睛,傷口的痛感迅速,微癢,他喉嚨里情不自禁溢出悶哼聲,癢得有些受不了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狼最討厭的東西,一個是同類的屎,另一個就是血族的血液,這兩樣東西對於他們的嗅覺而言,簡直致命。

許崎將傷口周圍的血液舔得乾乾淨淨,沒有絲毫嫌棄。

「好了。」她抬起頭,忐忑地望了他一眼:「沒有流血了。」

陸衍坐起身,果然,腹部的傷口雖然還沒有全然癒合,但是已經不再流血。

他自己撕扯了紗布,讓許崎幫忙一圈一圈地纏在了肚子上。

「難為你了。」陸衍伸手過去,輕輕拭了拭她嘴角殘留的血跡:「很難受吧,你可以去吐了...」

「沒那麼誇張,我爸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嫌棄他的。」

說完這話,她忐忑地看了他一眼。

真沒出息啊,又表白了,之前明明被拒絕過一次,可是她偏偏不信邪。

陸衍眸光下斂,淡淡道:「小狼,我沒什麼值得喜歡的,不夠健康,跟死人沒有區別,唯一的優勢也僅僅是稍有資產,但你們狼家也看不上這個,還有,正如你以前說的,我那方面也很冷淡,所以...」

「呀,你說這些做什麼呀!」

許崎臉都羞紅了:「誰問你家資產,誰問你那方面了!我就只是喜歡你這個人,不行嗎。」

「我這個人...」他垂著眸子,目光溫煦:「年紀大了,有時候挺沒勁,對新鮮的東西提不起太大的興趣,跟我在一起真的會很無聊。」

「不管你多少歲,在我眼裏,你還是像我的師兄一樣啊,你長得又不老。」

年輕小姑娘,總是容易被外貌迷惑,陸衍很理解許崎的想法,一開始她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同齡人,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比她爺爺還要大好幾輩。

「先不說這個。」許崎拾起他那件血淋淋的襯衣:「我得幫你把衣服洗了,不然我的同族嗅到味道,又會找過來了,對了,你有換的衣服嗎?」

陸衍搖了搖頭。

「那...我這裏也沒有男孩子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光着。」

「……」

他的身材其實不錯,因為常年的規律作息,他上身雖然肌肉量不多,但也不會像其他血族一樣乾瘦如排骨,屬於正常偏清瘦的身材。

陸衍見她一雙眸子在他身上流連忘返,熱切的意味相當明顯。

他笑了笑,覺得這小狼還挺坦誠:「你不介意,我當然不介意。」

「那...那你就光着吧。」

許崎拿着他的衣服走到生活陽台上,將衣服用洗衣液泡著,使血跡化開,同時還噴了許多消毒液,遮掩味道。

「冰箱裏還有吃的,你要是餓了自己做,吃不慣的話也可以叫外賣。」

「我不餓。」

陸衍走過來,倚在陽台門口,想和她聊會兒天。

「醫院實習還順利嗎?」

「我跟的醫生總嫌我笨手笨腳,都不讓我進手術室,不過她很喜歡邊邊,每次都帶邊邊,只把一些病歷整理的工作給我,我覺得我可能當不了醫生了。」許崎嘆息道:「我不過我感覺自己已經很小心了,還是會犯錯誤,可能我們狼狼真的就不適合做進行這些精細的工作。」

陸衍挑挑眉:「可能不是狼狼的問題,是你自己的問題。」

許崎:……

「好啊,你這麼毒舌,那我這麼笨手笨腳,衣服你自己洗好啦!」

她經過陸衍身邊的時候,他忽然攥住了她濕漉漉的手,將她拉近了自己。

許崎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貼到他的胸膛了,鼻息間隱隱能嗅到他身體散發的某種清幽的木質味,她的臉瞬間漲紅,連呼吸都頓住了:「你...靠我這麼近,干、幹什麼?」

陸衍緩慢地說:「我們快一年沒見面了。」

「那也不用這麼近...啊。」

他低頭在她的耳畔,細聲說:「從來沒有過,想念一個人的感覺,渴望見到的感覺,喜歡的感覺,真真實實...活着的感覺。」

他呼吸輕柔,斷斷續續地說着自己心裏的感受。

而許崎認真地聽着,內心宛若潮湧拍打脈搏,她腦子停滯了幾秒,無法思考。

「我好喜歡這種感覺。」

「你是喜歡喜歡我的感覺,還是喜歡我啊?」她悶聲問。

「都喜歡。」

陸衍說完,捧起她的下頜,輕輕地吻住了她。

很奇妙,血族也會想要去主動親吻一個人,他們除了對於血液和寶石有強烈渴望以外,根本不會在意任何事。

許崎被他細細地品嘗和舔舐著,伸手撈住了他修長的頸子,強烈的信息素再度蔓延開來。

這樣的熱情,點燃了陸衍那顆早已經沉睡多年的心臟,他開始有了新的渴望。

他推開了許崎,轉過身撐着衣櫃獨自站立片刻,平復內心翻湧的強烈情緒。

她身上的味道不僅對公狼有刺激,對他也有...他們雖然冷淡,但終究非草木。

陸衍沒有再思索下去,他現在真的除了那事兒,腦子沒辦法思考別的事情,那種感覺太強烈了。

他閉上眼,艱難地說:「你...你別再那樣了。」

許崎一臉無辜:「明明就是你先親我啊。」

陸衍落荒而逃。

很快,許崎聽到客廳電視里傳來廣告的聲音,她放下衣服,將腦袋探出去,看到陸衍倚在沙發邊看電視了。

「師兄,這一年你都在做什麼啊?」

「東奔西走,先去了歐洲和英國,找到族裏幾位初代,聯合他們一起對抗那個人。」

她抖了抖洗好的衣服,用撐衣桿晾曬在衣繩上,和她的小裙子掛在一起:「那成功了嗎?」

「快了,那傢伙歐洲呆不下去了,回國了。」

「你的傷,是他弄的嗎?」

良久,陸衍都沒有講話,但是許崎多半也能猜到,陸衍是初代,能夠重傷他的絕對不是普通的血族。

「師兄,你就在我這裏養傷。」

許崎走出去,嚴肅地對他說:「之前租房子的時候,我爸在這周圍留下了氣味,血族是不敢靠近這邊的,你留下來,肯定安全。」

陸衍沉默了片刻,似在思忖,目前而言留下來的確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在他養好傷以前,這裏是暫時安全的庇護所。

可這就意味着,他要每天與許崎朝夕相對,在這樣一間不足六十平米的單人loft公寓。

「這樣會不會很麻煩你。」

「不會!絕對不麻煩!我的意思是...你是我師兄嘛,你以前也幫了我很多啊。」

陸衍含蓄地笑了笑:「那好啊。」

許崎一整晚都興奮得坐立不安,她噔噔噔跑到樓上,把床單被套全部換了新的,探頭對客廳里的陸衍說:「師兄,我換了新床單,你就睡我的床哦。」

「你呢?」

「我睡你旁邊啊。」

陸衍眨了眨那雙淺咖色的眼睛,良久,他「啊」了一聲,有點呆。

許崎理所當然地說:「你剛剛親我了,我就是你的狼狼哦,以後我都趴在你身邊睡。」

「這也是你們的規矩?」

許崎鄭重地點了點頭。

「如果我選擇睡沙發。」

「那我就趴在沙發下面睡。」

「……」

陸衍揉了揉眼角,關了電視走上二樓,來到她的房間里。

房間是小女生喜歡的淺綠的色調,很清新,床上也新換了格子布的床單,不過只有一個枕頭。

陸衍走過去,將她拉到床邊一起坐下來,用長輩的語氣對她說:「現在還太早了,睡在一起不合適,我們可以試着相處一段時間,你看怎麼樣?」

「好吧。」

許崎聳聳肩,同意了,考慮到他還是個老古董,許崎決定慢慢來,以他能接受的方式。

最後陸衍還是抱着被單去睡了一樓的沙發,雖然狼族的性格天生溫厚謙和,會謙讓照顧別人,但是陸衍也是再不好意思讓女孩子去睡沙發。

關燈以後,房間籠在深藍的夜色中,落地窗外,一輪彎月出雲之上,皎潔清明。

許崎趴在二樓露台邊,拖着腮幫子,痴迷地望着沙發上的男人。

月色襯着他蒼白的臉龐,顯得越發清冷。他的五官不算特別精緻的男人,論英俊,遠遠比不上顧懷璧,不過他身上透著一股經時光與歲月打磨之後的溫雅,沒有女人能夠抗拒這樣靜水流深的魅力。

「小狼,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唔...」

許崎趕緊轉身跳回床上,臉紅了。

還以為他睡著了,不知道她在偷看呢!

許崎不知道,血族的睡眠時間很少,閉上眼睛,只是在假寐,且他們睡眠很淺很淺,極其不安,他們的回憶太多,所以夢魘也很多,有的美好,有的艷麗,但絕大部分都是害怕...

血族寧願枯坐到天亮,也不願入睡。因此,無數個漫長的黑夜裏,他們只與孤獨為伴。

許崎則完全不同,她跟狗子似的,眼睛一閉就開始呼嚕呼嚕起來,一覺睡到天亮。

不過那天晚上,她總是要豎起耳朵聽樓下的動靜,聽他輾轉反側,聽他起身在客廳踱步子,又聽他走到落地窗邊,深深地嘆息...

這都快半夜了,他到底在搞什麼。

許崎終於受不了,穿上拖鞋走下樓。

「師兄,你睡不着嗎?」

「嗯,我吵醒你了?」

「我也沒睡着。」她走過去和他並肩站着,望向窗外的月亮:「沙發不舒服?」

「不是,我一般黎明時分才會睡。」

「哇,你還是個資深夜貓子。」

陸衍笑了笑:「沒辦法,我們血族就是這樣,老天要讓我們感受長夜裏每分每秒的孤獨,或許這是對我們永生的懲罰。」

「才不是呢。」許崎拉起了他冷冰冰的食指,用自己柔軟溫熱的掌肉包裹着他:「你只是失眠而已啦,我有辦法,保證讓你五分鐘就睡著了。」

她拉着他上樓,到床邊讓他睡下來。

「你要做什麼?」

「別怕,我還能把你吃了呀。」

「還真有點怕。」陸衍笑着躺了下來,不放心地提醒她:「別咬我啊,咬一口我就沒了。」

許崎蹲在他面前,憋了很久,想要變成狼的形態讓他躺肚子來着,狼狼的肚子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躺上去哪怕神經衰弱都能給他治好,但可惜...

作為半狼,她沒有辦法像其他狼狼一樣,說變就變,她醞釀了半晌,臉都憋紅了,還是沒能變成大狼。

陸衍垂著眸子望她:「你在自嗨什麼。」

許崎嘆了聲:「算了,就這樣吧。」

她爬上床,擠到他身邊,將他的腦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小狼,你...」

「我們狼狼不輕易讓人躺肚子哦,別說話了,快睡。」

陸衍枕着她軟軟的小腹,的確很舒服。

他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女孩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她已經睡著了。

陸衍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

對他而言,睡眠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不過,躺在她溫暖的肚子上,倒真的比一個人冷冰冰地入睡...要安心許多。

**

許崎每天晚上夜班都會溜號,她說她老爸隨時可能會突襲「查崗」,要是讓他發現她在家裏養了只血族,那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

邊邊太清楚這傢伙不過想早點回去,和她的血族師兄共度甜蜜的二人時光罷了。

沒辦法,陷入戀愛的女人……

絕大多數的夜班只有邊邊幫她簽到了。

科室里值夜班是輪班制,一人上半夜,另一人下半夜,那晚邊邊正好排到了下半夜。

靜寂的醫院走廊,只開了一盞頂燈,光線昏暗。邊邊守着值班台,撐着手臂打瞌睡。

忽而間,一陣颼颼的穿堂風過,涼意透骨。她不禁哆嗦了一下,睡意消散,腦子迅速清醒過來。

抬頭,有男人穿着一件皮夾克,站在幽暗的走廊盡頭。

乍一看還有些滲人,不過邊邊當時沒想太多,以為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屬,她起身對那人招招手:「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那人朝着邊邊走來,看清他的容貌,邊邊微微有些驚訝,居然是顧懷璧。

「你幹嘛...杵那兒跟殭屍似的,嚇我一跳。」

他沒有回應她的話,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赫然是一束純白的茉莉花。

邊邊嘴角微揚,手下那束茉莉花,放到鼻下嗅了嗅,笑着說:「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哦。」

顧懷璧送她花,不會送她這種已經被摘下來等待枯萎的花束,他更多時候是直接送盆栽,開得艷艷的,生命力蓬勃。

就在她嗅花的時候,視線下移,瞥見那人的左手,缺失了一根食指!

邊邊臉色一變,幸而這時,病房的鈴聲忽然響了。

她收拾好情緒,微笑着對他說:「病人叫我了,你在這兒等我,馬上回來。」

說完這話,她放下花束匆匆朝走廊另一端的病房走去,還沒忘把手機也拿上。

男人沒有阻止她,眼神溫柔地目送她遠去,嘴角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邊邊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到空空的病房裏,躲在角落裏摸出手機,哆哆嗦嗦給顧懷璧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接通,那端傳來顧懷璧低醇的嗓音:「什麼時候下班?」

「阿懷,我跟你講,你哥來了...」

她喚出他的名字,手裏的電話忽然被人從後面抽走。

邊邊驚悚地回頭,看到那個酷似顧懷璧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望着她,順便掛斷了她的電話。

「你、你想幹什麼?」

「別怕,我只想見見你,畢竟,好久沒見了。」

「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啊!」

顧懷柔雖然容貌與顧懷璧酷似,但氣質截然不同,帶着一股陰狠冷戾的味道。

「真的不認識我?」他捏住了邊邊的下頜,逼迫她看着她:「再看看清楚。」

邊邊感覺到他皮膚冰涼的溫度,不由得心底生寒。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啊!」

雖然他和顧懷璧是雙生子,長相酷似,但對於邊邊而言,他完全就是陌生人,而且很可能是相當危險的陌生人。

「你這樣說,我真的很傷心啊,畢竟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送過我茉莉花的女孩子。」

他話音剛落,邊邊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整個人呆住了,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茉莉花。」

「想起來了嗎?」

上一世,在「顧懷璧」處以死刑之後,邊邊時常會去公墓探望他,帶一束純白無暇的茉莉花,謝謝他當年的搭救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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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偏執的他心裏撒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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