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燙手的一萬塊錢

「你之前有看過《驚蟄》么，就是第一部？」

「沒有。」

「...好吧，那我們就不說那些了。直接給你講一講，你這部戲里的東西。」

時間倉促，機會難得，再加上蔣希希也沒有全說實話：這個不喜歡被放鴿子的導演，也不會喜歡一個糊弄的試鏡演員。

所以一路過去的時候，她開始抓緊時間安排。

而保姆車的後排，「福報寶到賬，五千元」的韓升也立馬拿出了更敬業的精神，專心聽着講戲。

因為並不是個大配角，所以戲也不多，拿到手讓他們試鏡的部分更是少之又少。主要有兩個東西，第一個就是人物整體的一個背景：

喜歡彈結他的富二代。

好傢夥，富二代你不喜歡輸液，你喜歡彈結他？

什麼設定這是。

韓升內心吐槽，表面上還是繼續看着介紹：

這個角色叫羅海，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有錢，大方，還有一個身高腿長的漂亮女友。只是這個女友呢，並不算愛他，只是因為一些個人因素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

接下來，變故來了。

女友因為有些事情前往縣裏支教半年，這期間因為各種機緣巧合，男主和女友兩人暗生情愫，相互糾葛。

然後時間到了，就跟着回來了。

也就在這段時間，兩人的情感也受到了各種考驗，經歷了各種波折。

最後，羅海敏感地覺察到一切，選擇自己離開，成全兩人。

「這，就完了？」

韓升再一翻頁，這就都沒了。

好吧，配角出場時間短確實就是這樣，但是這是什麼NTR劇情？我純愛戰士第一個不服！

而且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是啥？

就為了加劇男女主矛盾么...

怎麼總感覺，有一股爛片的味道啊。而且，這部戲如果是按照目前知道的東西，投資3個億，這錢花哪裏去了...

蔣希希看着韓升連續吐槽，頓時無語道：「這個，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了。」

她總覺得今天的韓升有點不一樣，一改之前陰沉的狀態，有點話癆趨勢。

「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韓升恍然，哎呀，看電影看多了，總是不自覺代入。

先不說只是一點劇本。

就說自己這會算是頂包上陣，拿錢辦事，一會晚上還要坐改簽的車票去大理呢。

「然後這一頁是你試鏡的戲，爭取把台詞背熟了，我們的表演老師在劇組那邊，讓他到時候教教你。」

末了，蔣希希補充道：「不過，台詞優先。」

表演不好，還勉強可以說是天分問題。

台詞記不住...

那就是態度問題了，以後張導指定不會給自己面子了。

韓升便也點點頭，認真道：

「好的，我會儘力的。」

...

與此同時，《驚蟄2》劇組。

「燈光！燈光再調一下，怎麼回事，這麼暗？」

棚內，導演張建成的臉色並不算好。

昨天因為天氣預報都沒預報出來的長時間大雨，讓劇組搭建好的場景里，有一部分設備出了點問題，今天再來調，老是調不好。

這也就算了。

關鍵是演員的狀態，也不能說多好。

「還有唐遠，你今天怎麼回事？你和蘇雲竹對視的那個眼神，不對啊。」

「自己想想怎麼回事，給你十分鐘。」

「還有你也是...」

張建成轉向本片的女主，蘇雲竹，正要說什麼。但想想，還是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她也去一邊自己休息。

男女主都是絕對的一線演員，燒錢的大頭，但物有所值。

都是圈內有口皆碑的，只是今天狀態不好。

平時表演，完全沒問題。

否則就男女主這個人設，換了其他演員來演，一準就是被從頭噴到尾。但一個角色哪有那麼單純的一兩面？只有在最低...最基礎的電影里，人物才會那麼刻板片面。

而男女主兩人，怎麼說呢，人設很複雜...

而導演希望着重展現的：

就像是片名《驚蟄》，反映的是自然生物受節律變化影響而出現萌化生長的現象，主要視角也就是兩人感情的增長。

張建成喜歡拍這種有爭議的電影，一來他擅長，二來，這年頭有罵聲就有關注，也算是他的生存之道：

先被罵，后洗白。

比那些上映前吹翻天，上映后撲街的好多了。

「導演，公共休息室那邊，人都快到齊了。」

正想着，助理從後方拿着本子過來，道：「十點鐘，咱們準時過去？」

「嗯，還有二十分鐘是吧？我先休息一會。」

張導想了想，轉頭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說起來，今天是一個配角「羅海」的試鏡。戲份不多，但是還是比較重要，而且其實本質上是很細膩的一個角色。

當初也是好一番爭搶，結果現在臨陣要換人。

這就很頭疼了。

比今天《驚蟄2》兩位主演的不佳狀態還要愁人——兩位主演，最多也就是個狀態問題，而且是相對他們高水準的狀態問題。

而臨時選角，時間倉促，那就要涉及一個大問題了：

演員很可能不太合適。

張導選角，一向是優中選優，盡量做到最好。

這會要是來了一個不咋的的，那簡直就是一鍋粥里...不說那麼嚴重吧，起碼也是一鍋粥里的幾顆沙子。

有些遺憾。

可惜遺憾的還不止這些，同樣是時間倉促，所以來面試的人比平時都要低了一個水準。

他看着這上面的一個個名字，不乏資方內推過來的選手。這要放在以前，他都不帶看的，但這會瀏覽下來，還真就是資方推的人資質最好。

「這也太倉促了。」

張建成嘆氣，不過他也不是不懂得變通之人。

拍戲多年，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可以調整的。到時候如果這個角色表現不理想，再刪一點就是...

「誒，這個是...」

看着看着，他忽然發現名單里有一個眼生的。

韓升，之前沒聽說過，看看，是蔣希希推薦的，可是之前...

那邊，助理也忙道：「對，是臨時換人了。」

「臨時換人？」張導不自覺皺眉。

伸手，他道：「把我手機拿來，我給她打個電話，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

休息室門口，韓升與蔣希希這才堪堪抵達。

「叮叮叮叮叮…」

「是張導，我先過去一下！」

張導一個電話，蔣希希便也顧不得韓升，連忙拿着手機就跑開了：說實話，她這會忙乎韓升的事情，也是為了不得罪導演。

所以什麼事情，都是張導為先。

「張導，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已經到了，馬上就進來試鏡。」

那邊，接起電話，蔣希希還以為是說他們沒到，那邊試鏡已經開始了。

「噢，沒事，還有一會才到時間呢。」

張建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還是那種不緊不慢的：「你慢慢來都行。」

「好，好，謝謝張導。」

得，不是這個啊。蔣希希也就摸不清這會打電話是什麼意思，按理來說，張導的性格，沒事的話肯定不會給自己打電話。

「我打電話是問你個事。」

好在張建成也是個快言快語的人，不等她多猜幾下，便道：「你電話里跟我推薦的那個，不是羅一舟，是嗎？怎麼換人了？」

是徐一舟...

蔣希希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不過她可暫時沒心思，也不敢去糾正導演。因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釋為什麼一開始約好的演員，換成了另一個人。

這事其實一開始她還抱有僥倖心理。

覺得這麼大個劇組，這麼多人，張導多半不可能會在意這些事情。

現在被抓了個現行。

好在這件事情她也不是完全沒準備，所以腦筋急轉，嘴裏也不停——肯定是不能說，事到臨頭人家跑了，要換個更好的借口。

「是這樣的張導，之前的確是推薦一舟來您的組，但是後來我們出了一些問題。」

「首先就是一舟他不會彈結他，我們給他報了個老師，學了好幾天他都沒有學出個一二三來，就不太好意思來您這試鏡，因為知道您的基本標準在那裏，很嚴格的。」

「然後我們這裏剛好，有一個會談結他的新人，長得也不錯，他也願意過來嘗試一下。」

「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決定看能不能換人，楚哥那邊說沒啥問題。我想着您也很忙，我們就想着到現場的時候跟您解釋一下。您要覺得可以，我們就讓韓升試鏡；您要覺著不行，一舟也在賓館等著呢，他也馬上可以過來。」

蔣希希語氣誠懇，但如果現在能面對面看着她，就能知道她臉一抽一抽的：

她剛接到消息，徐一舟現在有消息了。

可這個消息是，這傢伙現在特么在去京城的高鐵上，馬上就要到了！

這，真要叫他來，都來不及了...

她現在就是賭。

賭她對張導的了解，對方只要自己給出合理的原因，應該不會太懷疑。

...

「更好的人選么...也行吧。」

果然，那邊張導眉頭稍緩。

他其實平時也沒有這麼在意這些事情，奈何今天心情不佳，候選人員又不太滿意，蔣希希其實有點撞上槍口的意思。

這會危機解決，她也鬆了口氣。

奈何，事情看似解決了，實際上卻並沒有。

只聽電話那頭，張導又立馬接着道：「那你說他好，好在哪個方面啊？表演么？」

「這個…」

蔣希希只想說一聲卧槽，但旁邊這人不久前才拿到劇本，之前更是半點戲沒演過。

表演好？

她只能硬著頭皮道：「這個，其實青年演員，大家的演技都是有待張導您指點的。」

「那是形象，更貼合人物？」

徐一舟一開始能被選上，其實長相有很大原因，因為他和張導原定演員長得有幾分相似。

蔣希希於是頭皮又一硬，繼續道：

「也不是。」

「那是什麼？平白無故地，他就更好了？」

對面的語氣已經有點不悅，因為這件事情，實在是說不過去。

看起來，像是在耍他。

說不出個一二三，就換人？

蔣希希那叫一個愁啊，只能轉頭看了看那邊正在繼續嗚哩哇啦背台詞的韓升，勉強解釋道：

「是這樣的，張導。其實是韓升這個演員本身和角色比較貼合。」

「對的，他本身就是結他手。」

「是，韓升還有一個自己的樂隊，自己發歌，還有一定的名氣呢。」

本想着應付兩下，看能不能忽悠過去。畢竟從導演的要求來看，會一點結他就行了。

「是嗎？這感情好。」

誰料對面的聲音突然感興趣起來，道：「自己發歌，好，那一會讓他唱兩首他的聽聽看！」

「好，好！」

蔣希希滿口答應，她也不算說大話，所以覺著沒什麼問題。

奈何幾分鐘后，韓升卻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張大了嘴：

「唱，兩首，我的歌？」

「是啊，你不是有個樂隊嗎？你們的歌挺好聽的，尤其是民謠。」

蔣希希邊說着，邊奇怪道：「走吧，進去了。你一會就正常唱歌，這可比你表演容易多了。」

她也是因為聽過，了解過，才會請他來教導徐一舟彈結他。

所以這不就很容易嗎？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韓升內心一萬頭神獸跑過：原主的歌，我特么是一首沒聽過！

奈何，這事他不能說，說出來也沒人信。

因為這事本身就不合理。

門口，韓升忽然站住，看向蔣希希，懷抱最後一絲希望：「那個，如果我要說，我商演唱兩首歌的價格，其實是五萬塊錢，你信么...」

「我信了。」

對面的人還沒來得及高興，蔣希希又道：「但你這不算商演啊？」

「為啥？」

「你唱完我不給錢，就不叫商演咯！」

「...」

「快進去吧，你排4號，位置不錯。到時候正常表現，別讓張導找到破綻，剩下的五千就轉給你了。要是出問題...」蔣希希頓了頓，沒有多說。

韓升進門，欲哭無淚。

我錯了，娛樂圈的錢也不是那麼好掙的。

人家隨隨便便，就是上億。可我這一萬塊錢，真特么燙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