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對委屈
得到再多別人羨慕的，也未必就能抵償自己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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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雨馳和二叔陸志豪吃着飯，儘管陸志豪剛才就想結束龍仲游和龍家關係的話題，陸雨馳卻仍在打聽着這件事。如果龍仲游真是龍家的人，而龍家又不是有意在欺瞞外界，那麼陸家和龍家的關係豈不是更進了一步？
陸雨馳知道龍家會幫他們，卻也知道爺爺陸耀庭肯定不會輕易連累龍家。而龍仲游作為陸家的准孫女婿，是不是願意為陸家這次危機出力？如果龍仲游願意，他又是龍家的人，就說不上誰連累誰了，龍家肯定更會主動且全力的相助。
這個想法自私嗎？會不會委屈了龍仲游？陸雨馳覺得多少有點吧，可為了保護自家利益也是人之常情吧？再說如果他的設想都是真的，他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就必然會發展成所期望的局面。更何況如果都是真的，幫着龍仲游與自己的親人相認不好嗎？
聽着二叔陸志豪的講述，陸雨馳覺得這些設想還真不是沒譜的事。他和龍仲游是幾乎整天膩在一起的朋友，早就把龍仲游當成了自己的妹夫看待，不過龍仲游哪怕在他面前對家人也從來都是盡量迴避的。而二叔又說跟三叔合力都查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他覺得就更不正常了。
陸志豪無奈笑說：「正不正常的，反正你爺爺不讓查了，再說就算查下去也未必能查到。」
陸雨馳卻若有所思地說：「不讓查、查不到，也可以想想他是怎麼做到讓您和我三叔都查不到的……」
……
龍騰雖然不知道楊光照的心思，可聽着楊光照數落他、卻誇着他兒子是人中龍鳳，也特別高興地對楊光照笑說：「這個小子——行！有志氣！這就是遺傳基因嘛……」
「呸！」楊光照都懶得看龍騰，邊吃邊說，「就你介么個拋妻棄子的玩意兒，要是指着你遺傳，那孩子就沒法兒要了。行了，甭廢話了，宴無好宴，說說你死活要拉着我吃飯的陰謀吧。」
「你能說目的嗎？哪怕說企圖呢？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就是想認……咳咳，那個——想見見兒子。」
「嗬？！見兒子？你死了這條心吧！快三十年了，你管過兒子嘛？你想得倒挺好，就等著撿現成的了？」
「我也不是完全不管，我不是每年……」
「提錢，跟我提錢是吧？」
「不是不是，那什麼，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一杯。」說着龍騰幹了一杯二鍋頭。
「介你媽說錯話的倒能喝酒了？我也來一個。」說着，楊光照也幹了一杯，「你那倆窟窿眼兒（指眼睛）只認錢，我外甥連我的錢都不要，就你那臭錢他讓我都捐給世界反陳世美基金了。」
「有這基金嘛？」
「沒有——我就先給他存着，等有了再說嘛。可養孩子不光是錢的事兒，你知道介孩子從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嘛？」
「你剛才不是說你不會委屈他嗎？」龍騰忙問。
「你懂嘛？委屈都是相對的……」
這話不假，委屈都是相對的，得到再多別人羨慕的，也未必就能抵償自己缺失的。
龍騰自從孩子出生，確實每年都給生活費，楊光照不但替外甥存着，一筆筆還都記着賬呢。
孩子是八八年出生的，從那時起到九三年的五年中，龍騰每年轉給楊光照五萬。這是什麼概念？當時「萬元戶」這個詞還是存在的，龍騰一年給的錢足夠給孩子在北京買幾套四合院的。
當然那時人們對房子還不是太執著，也沒想到房子後來的升值會那麼誇張，而且不能單純用今天房子升值了多少倍，去衡量當年那個錢數到今天等於多少，可也絕對是筆巨款了。
九三年之後到兩千年之前，龍騰每年給二十萬。兩千年到二零一零年，龍騰每年給五十萬，這個時期人們對房子的概念就很清晰了，龍騰等於每年給了孩子一套在天津一百平米左右的商品房。從二零一零年之後，龍騰每年給兩百萬。
聽起來很不錯吧？
雖然那個孩子長大后不要，楊家也不缺這點錢，楊光照是真的給那個孩子存起來了，換言之這些錢早晚還是那個孩子的。可那又怎樣？別的家庭甭管多窮，一家三口粗茶淡飯、說說笑笑，楊光照的姐姐楊莉和龍騰陪着孩子吃過一頓嗎？沒有！這不是委屈？
孩子有志氣、懂事？說實話楊光照倒希望孩子混混蛋蛋，因為那樣估計很多事就看不明白，或者即便看明白了也不覺得如何。就因為懂事，雖然看事情透徹、卻難免異常敏感，內心更脆弱、表面卻更堅強，這是怎樣的心理負擔？
至於楊光照對孩子過分的疼愛，在孩子心裏其實多少會覺得有出於同情的因素。而最重要的或許還不是這些，其實是一個身份。
在那個人們思想相對保守的年代，一個女人未婚生子，楊光照和楊莉的父親楊勝文會是什麼反應？
楊勝文是如今所謂「新津門八大家」中——楊家文輝科技公司的奠基人，在當年就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楊莉又不肯、也不能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楊勝文就更生氣了。
當然孩子是無辜的，應該說隨着孩子出生、逐漸長大，楊勝文對自己這個外孫也很不錯。但他在當年定下了一條規矩，這個孩子決不能出現在楊家的戶口簿上。
楊勝文也沒有辦法，所幸仗着自家擁有一定財力和人脈，戶口問題儘管頗費周折，還是辦成了。家族的名聲和體面是一點，女兒楊莉未婚生子的事如果傳出去，在那個年代看來，以後還嫁人嗎？
「你姐嫁人了？」
「廢話！當年誰知道她以後就不嫁人了？不是，你關注的重點對嘛？我姐嫁不嫁人跟你有嘛關係？孩子！孩子不進你家戶口本兒那是萬幸，可進不了我家戶口本兒不委屈嗎？」
「兄弟、兄弟，別說了。是我讓孩子和你姐受委屈了，我他媽就不是人！」說完，龍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誒，對嘍！你終於看清自己了。不過你雖然不是人，但是你也可以像皮皮蝦一樣做人類的朋友嘛。快三十年了，你還留着我姐送你的那塊兒表，就沖介個、也沖你承認自己『不是人』，我跟你干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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