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敢傷我乾娘！

東晟王朝，建文元年。

天福城，楊府老宅。

「冤枉吶——旻兒生性純良，怎麼可能偷東西？」

「奴婢求求各位大老爺了，旻兒真的是無辜的！」

青石地磚上，一名瞎眼老嫗正顫巍巍地趴着，裹着破爛黑棉衣，像沒頭蒼蠅似的對着四周不斷磕頭，苦苦哀求。

不久之前，她還在後院漿洗衣物，突然被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的雜役捆來這裏，又打又罵，說旻兒偷了大公子書房的一件寶貝，要她立刻把人交出來！

老嫗除了不停地磕頭和求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幾步開外，一位矜貴的公子哥兒端坐在名貴的奇楠椅上。

他面如皎皎寒月，五官精緻深邃，姿容俊美，一雙漆黑的眼眸卻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冰冷而幽深。

用指尖拂過鶴羽大氅，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打量這瞎眼老嫗。

此人，正是當朝左丞相楊佩的獨子，楊宥臨。

「賤婢倒是狡猾，自己藏了起來，讓老邁的乾娘為自己擋刀。」

「可不是么，真真的心思歹毒！所以表哥，咱們千萬不能被她騙了！那晚，在梧桐苑侍候的奴婢我全查過了，毫無問題，只剩旻兒不知所蹤。不是她乾的，還能是誰？！」

此刻站在他身側說話的是一名長相陰柔的年輕男子，南宮燦。

乃是楊家主母南宮夫人的親侄兒。

「既然如此，再打便是。」

楊宥臨聲量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南宮燦點了點頭，右手在空中一抖，啪——蛇皮鞭子朝着老嫗的臉便甩了過去。

「啊！」

老嫗瞬間叫了起來。

哪怕如此，她也不敢停止磕頭：「老奴以性命擔保，旻兒絕不會偷東西。旻兒她，她是……」

話未說完，竟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楊宥臨瞅見地上猩紅的血漬，眉頭微蹙。

咳咳咳咳！

這時，一道猛烈的咳嗽聲在院牆內響起。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管事楊滕整張臉縮成一團，看起來十分痛苦。

楊宥臨淡淡瞥了一眼他哆哆嗦嗦的雙腿，「你先前說，那賤婢以前便常常偷雞摸狗？」

楊滕忙不迭地點頭：「回大公子的話，正是。」

「既然如此，你為何遲遲不將她趕出府，反而送到了表公子房裏？」

楊滕的腦子頓時嗡的一聲。

「大公子饒命，都怪奴才一時鬼迷心竅，看她嬌弱可憐才答應了她的央求……都是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說完，咚咚咚在地上磕出巨響。

楊宥臨沒有理會，轉頭斜睨南宮燦。雖未開口叱責，眼底卻浮現著明顯的冷意。

南宮燦悻然上前，低聲道：「好表哥，我知道錯了。我這不是讀書讀累了，想着放鬆一下嘛。」

「若是那件要命的東西找得回來，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回來……」

楊宥臨勾起唇角，眉宇間陣陣寒光，看得人心頭髮憷。

南宮燦把帶血的鞭子攥得更緊了些，咬牙道：「表哥放心，不管用什麼手段，我必然讓這老東西說出實話！」

就在這時，他不知看見了什麼，忽然眼睛微眯，怔住了。

眾人順着他的目光抬頭望去，只見漆黑的院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少女。

這少女矮小孱弱，長發凌亂，打眼過往過去骨瘦嶙峋，一身襦裙洗得發白，非但破破爛爛看不清花紋，還到處是血。

來人，正是他們今日遍尋無果的旻兒！

南宮燦的表情立時陰毒起來，「賤婢，你總算出現了！快把偷走的東西交出來，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楊宥臨順着火光望過去，目光深冷，「先別動粗。」

氤氳的夜色下，旻兒巴掌大的臉銀白如紙。

仿若一個紙糊的假人，面容模糊不清，只一雙漆黑的眼珠子又圓又大，在夜色中極為突兀，直勾勾地盯着眾人。

她腳下黑暗處，一根細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微微捲起，貼着地面，以極快地速度朝前爬去。

楊滕抬頭時剛好與她冰冷的視線相撞，額頭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旻兒好半晌一動不動，直到她看到血泊里的老嫗，神色大變！

「誰敢傷我乾娘！？」

「……是你這個畜生！」

她猛然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南宮燦的面前，使出全身力氣向前一摜——

砰！！！

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想到這賤婢手裏竟藏着一塊石頭！

南宮燦眼珠暴突，捂住額頭便往後倒去。

「放肆！」

楊宥臨瞳孔巨震。

「啊啊啊啊啊！」

護衛們急忙圍了上去，就見南宮燦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脖子上青筋蜿蜒，彷彿見了從阿鼻地獄爬出的惡鬼，一張臉扭曲得可怕。

楊宥臨定睛一看，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兩下。

——這賤婢，竟踩住了南宮燦的褲襠！

旻兒眸中充滿血絲，厲聲喝道：「來啊，看我不踩爛他這臟污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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