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個女人
「大人能來此，寒舍蓬蓽生輝，小婦人病重，無法起身，還望見諒。」女人沙啞滄桑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聲音有些讓人不適，但說出來顯然就有些無禮。
捕快略有些局促，見小女孩也不在，就想告辭離開，女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圖，道：「您來，是為了我家那小丫頭吧，她偷了您的東西嗎？」
捕快一愣，道：「您知道？」
女人微微一笑，還是有些可怖，但能看出來她十分的有教養，道：「大人若不嫌棄，就坐一坐吧。」
她已經行將朽木，卻還是要掙扎著坐起來，捕快趕忙上去扶，道：「您躺着就好，不必如此。」
「謝謝。」女人還是坐了起來，背靠着床頭，笑道：「好久沒見到活人了，不免有些激動。」
她這話一說，捕快越品越不對味，只覺得背脊發涼。
女人笑了起來，像是骷髏發笑一樣，道：「不，我家小丫頭也是活人，抱歉抱歉，嚇到你了吧。」
捕快苦笑一聲，道：「夫人你說話真的……」
惡趣味啊。
「那孩子很聰明。」女人看着眼前，道：「她離開這裏也能活的很好，可是我這做娘的拖累了她，我快要死了，她就到處偷人錢財，給我抓藥，吊著命。」
女人閉了閉眼，又道：「啊，你的錢袋有些還沒拆，應該還在那裏，你自己找找。」
突然……憂鬱的畫風就跳躍了。
捕快體會到了滿心的無奈。
「錢袋……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您拿着就好。」捕快道。
女人看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個好人。」
捕快：「……」
這話我似乎在哪裏聽過……
「孩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女人乾枯的眼睛看着他，驟然間正經了起來，連這女人身上都籠罩了些許暮色：「你能幫我把那些葯，都帶走嗎。」
「都帶走？」捕快一個激靈，道：「你會死的。」
「我早就該死了。」女人微微笑道：「這些葯，讓我很痛，很痛。」
她乾枯的眼睛似乎水潤了一些，道：「她也很痛。」
捕快沉默了下來，這房舍里安靜的只有木頭的聲音，滿屋都是一股刺鼻的藥味，吊人命的葯，怎麼想都是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東西吧，而眼前這位女子，雖然已經只剩下了皮包骨，卻還能談笑風聲。
從某一方面來說，她非常堅強且幽默，而且看教養也不像是尋常人家……
於是捕快抬起了頭，道：「您出身哪裏，為何不去找你的家人？」
女人愣了一下，笑道：「家裏曾是地主，夫君是書生，不過有幸識得兩個字罷了。」
捕快顯然認可了這個答案，依照女人的囑咐，抱走了房舍里沉沉的葯，女人怕小女孩回來時看出破綻，便讓捕快連着錢財一併拿走了。
門外日落西沉，女人靠在床頭，再次留戀的看了一眼門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給世界披上了一層橙紅色，在這磅礴的暮色之中，小女孩捧著瓷罐走進了破落的大門，笑着喊道：「娘，我給你帶魚湯來了。」
「娘。」
「……娘？」
小院落里只回蕩著小女孩的聲音，那床上的枯骨般的女人一動不動，好似睡去了一般，小女孩把瓷罐隨手一扔，猛地跑了過去，道：「娘！娘你醒醒！娘！」
「葯呢，娘你吃藥了嗎。」小女孩慌忙回頭找葯，這時她才發現，這小小的房舍已經被洗劫一空，巨大的憤怒籠罩在了她的身上，小女孩一腳踢翻家裏唯一剩下的桌子，怒吼道：「啊！誰！誰敢來搶我家！！」
她猛地撲倒床上的女人身上，去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痕，她僅存的理智讓她去掐女人的人中，嘴裏喃喃道：「娘，娘你等等我，我馬上去拿葯回來，別走，等等我。」
床上的女人似乎有了點動靜，小女孩驚喜的站起身，大起大落的情緒波動讓她眼前發黑，差點摔倒在地，她踉蹌著跑出房舍，朝着大街沖了過去。
「籍子石！」
「籍子石！」藥鋪驟然衝進了一個小女孩，籍子石和三皇子端著碗震驚的看着她，三皇子道：「你不是剛走嗎？這麼快喝完了？！」
籍子石放下了碗，他敏銳的發現小女孩狀態不對，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那為了照顧他的財產，還是先把碗放下。
果然小女孩幾步竄到籍子石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往外拖，急急的道：「快！救我娘！救救我娘！」
籍子石神色一凜，跟着小女孩沖了出去，順便擺擺手道：「阿河你先喝着，等我回來！」
「先拿葯！先拿葯！」小女孩喊道：「葯錢後面付，我會給的！我會給的！」
「知道了知道了，什麼葯來着，算了全拿着！」籍子石在櫃枱前抱走了他記得的所有葯，跟着小女孩就衝出了藥鋪，消失在了沉沉暮色中。
三皇子端著碗跟到了門口，兩人都走了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端著碗。
夜色終於籠罩了整個京城，不知名的小巷裏，破落的房舍內，形容枯朽的女人呼吸逐漸平穩，小女孩雙眼通紅的趴在床邊，被子上還有一些未乾的濕跡。
籍子石環視着房舍，道：「你家被人搶劫了嗎？」
小女孩緊緊的盯着床上的女人，狠聲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絕對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籍子石：「……」
籍子石看向了門外，身後似乎有人敲了敲他的手，像一截骨頭，籍子石猛然間意識到這房間里有什麼，頓時毛骨悚然，他的智商還是在線的，只得僵硬的扭過頭，結結巴巴的道：「你，你們家沒有蠟燭嗎？」
還好是天色漸晚，要不然小女孩現在就能勒死他。
小女孩詫異的轉過頭，道：「你怕黑？」
「嗯，嗯。」
還怕你家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啊！
籍子石欲哭無淚。
小女孩看了看四周，道：「我出去找找，你幫我看着我娘。」
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暮色中，籍子石僵硬的轉過頭，只見床上那骷髏一樣的女人睜開了眼睛，乾枯的眼睛盯着他。
「能斷了這葯嗎？」乾枯的女人開口了，沙啞的空靈的好似地獄傳來的聲音一樣。
寒毛乍豎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