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該離開了
日暮西山。
夕陽在天際渲染出一片瑰麗絢爛的晚霞。靜謐的黃昏，安寧又美麗。
轉瞬之間，驚天動地的雷鳴聲，打碎了這如夢似幻的美景。
黑雲驟現，籠罩了整片天空，駭人的閃電閃現，撕開雲層，直劈大地，恐怖至極。
瓢潑大雨，像是早已蓄勢待發了一般，傾盆而下。
華夏帝都，那荒無人煙的郊外山林里，在電閃雷鳴中，雨幕里忽隱忽現的一座古堡顯得突兀又詭異。
一束亮光自遠處山路盡頭拐彎處閃現，銀白色的車影衝破雨幕，疾馳而來。
尖利刺耳的剎車聲穿透雨幕，水花飛濺，車身瞬間停住。
車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個人影飛快地沖了下來，來不及關門，顧不上打傘，朝古堡而去。
古堡頂層。
一位穿着黑色唐裝的老人坐在床邊，眼眶微紅，神情憔悴，床邊，蒼老枯瘦的手中握著的手，纖細白嫩，精雕細琢。
床上，躺着個少女，雙目微閉，長而卷翹的睫翼在眼瞼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眼輪廓，精緻又完美，沒有半分瑕疵，彷彿是造物主精心描繪而來，如墨的長發散落在腦後，跟那蒼白如雪的臉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小兮……」老人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微微顫抖，「墨兒很快就回來了，你再等等。」
聞聲，連雲兮慢慢睜開了眼，有些費力，嘴唇輕輕蠕動了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咚咚咚……」
門外，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是個年輕男子，他喘息著道：「爺爺，小兮，我回來了！」
說話的男子是連雲兮的哥哥，連雲墨。
他的模樣連雲兮有七八分相似，同樣精緻完美，只是線條輪廓更加硬朗分明。
從雨中跑來，連雲墨身上的衣物濕了大半，發梢滴著水，額頭上布了一層汗，臉頰微紅，還在喘著粗氣。
隨手拿過一旁的毛巾，胡亂地擦了擦身上的水，等身上寒氣散了些，才走了過去。
聽到那熟悉的，心心念念的聲音，連雲兮黑眸明亮了幾分，轉頭朝門口望了過去。
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她抬起手，朝連雲墨伸去。
「哥哥……」
微弱的聲音，如風中花香，隨時都會消散。
連雲墨幾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眉眼染上柔色，「小兮，我回來了。」
「還好……」
蒼白的臉上帶着心滿意足的神色，連雲兮氣若遊絲道：「最後還能再見哥哥一面……」
連雲墨的心一陣刺痛，勉強扯出一抹笑來，「說什麼傻話，我會找到辦法治好你的。」
「哥哥……」連雲兮的眼神開始渙散，「我好睏，想睡了。」
「小兮，不要睡。」連雲墨心慌了，握緊她的手，「再陪哥哥說……」
話，戛然而止。
纖細白皙的手，無力地滑落下去，嘴角的弧度依舊在，只是眼睛，已經再沒有睜開了。
一旁的老人挺直的背瞬間卸去了力量，倚在椅背，慢慢闔上眼，淚水滑落，心底的悲戚無法壓抑。
他長嘆了一聲，「唉……天意啊……」
那一刻，老人好是瞬間又蒼老了十幾歲。
連雲墨還保持剛才的姿勢，嘴微張，剩下的字音就像是一根根冰錐，落到他心上去，又冷，又疼。
大腦忽然就空了，無法思考，寒意從心底蔓延到全身，血液都彷彿被凍住了。
垂眸，床上的那隻小手，纖纖如玉，精雕細琢，白的刺眼。
他拉起那雙手，放到臉頰上，軟軟嫩嫩的，還有溫度。
連雲墨轉過頭，看着老人，紅了眼眶，「爺爺，你摸，小兮的手還是暖暖的，她肯定只是睡著了，睡夠了就會醒來的對嗎？」
聲音沙啞，止不住地發顫。
「肯定是的，小兮以前就老愛這樣，前一秒還跟我說話，后一秒就睡著了，每次都是我……」
連雲墨哽咽著，說不下去，拚命忍着的眼淚終於禁錮不住，落了下來，一滴又一滴……
老人沉默良久，終是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連雲墨的肩膀，「墨兒，小兮她已經……」
簡單的字音，此刻卻如一座大山，壓在喉頭，怎麼也發不出來。
或許他們還想要自欺欺人一下，只要不說出來，就不用承認，不承認就能當事情沒有發生過。
「這……是怎麼回事？」
連雲兮看到眼前的場景，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爺爺，哥哥，還有床上躺着的，是她……的身體吧。
所以她現在是……
連雲兮低頭看了看，她是變成鬼魂了？
她喊了聲，「爺爺，哥哥……」意料之中的，他們聽不到，更看不到她。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因為自己受着生死離別的痛，你卻無能為力。
窗外，天空中風起雲湧，電閃雷鳴，雨越下越大了。
玻璃窗上，雨水匯聚成一股股細流，爭先恐後地往下流。
黑壓壓的天空刷的落下一道閃電，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窗上，印出了一道人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連雲兮看了過去，是個穿着奇怪的白色長袍的人，袍子上綉著的花紋似乎是某種文字，古老而神秘，手上，握著一根奇怪的法杖。
那人臉上戴了個面具，看不見臉。
白袍人抬頭，看向了連雲兮。
連雲兮還震驚於他是怎麼出現的，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驚，莫非他看得見我？
下一刻，她便確定了答案，因為她聽到那白袍人說：「你該離開這裏了。」
「你是什麼人，怎麼看得見我的？」
連雲兮繼續問道，「什麼叫我該離開了？去哪裏？」
難不成這世間還真有黑白無常，這人是帶她去地府的，她該去陰曹地府了報道了？
連雲兮見自己爺爺哥哥警惕又疑惑地表情，明顯是能看到這人的，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去你該回去的地方。」
他似乎話中有話，連雲兮聽得迷茫，「回去，回哪裏去？」
「日後你自會明白。」
「你是誰？你怎麼到連家堡來的？」連雲墨上前質問，神色警惕。
這人什麼時候出現在房間里的，他竟然沒有一絲察覺，還自言自語地說着沒頭沒腦的話。
白袍人轉頭看向了連雲墨，還有他身後的老人，緩緩開口：「你們，也該離開了……」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一切瞬間靜止了，他拿起手中的權杖，輕輕點了點地。
權杖落地的那一瞬間，白袍人，連雲兮，連雲墨和他爺爺，以及那座古堡，竟然瞬間消失不見了！
傾盆大雨還一直在下，天空中時不時落下的閃電照亮大地，但山林中卻再無那樣一座神秘的古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