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 96 章

成親第二年,展懷春終於當爹了。

阿榆給他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閨女,展懷春稀罕的不行,沒事時就在家待着哄女兒,出去忙生意便儘可能早些回來,下馬直奔常青園。成親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除了肖仁他每個月會見兩三次,其他的基本都斷了聯繫,忙生意時偶爾碰上,點頭便算是打招呼了。

他這種變化,阿榆當然很喜歡,一家三口在一起熱熱鬧鬧,比他說多少好話都甜。

不過展家生意這麼大,總是要有離別的。

正月剛過,展知寒交給展懷春一個差事,讓他去江南運春茶,來回來去兩個月才能回來。於成親前的展懷春而言,這算是苦差,於剛娶完媳婦的展懷春而言,這不是人乾的活兒,於女兒剛滿周歲的展懷春而言,打死他他都不想去!

跟大哥大打了一架,展懷春氣沖沖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榆正在陪女兒學走路。

她彎腰托著暖暖的手,暖暖緊緊攥著娘親胳膊,腦袋低着看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完一步抬頭,樂呵呵朝娘親笑。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極了阿榆,特招人稀罕。

母女穿的是展懷春特意吩咐綉娘做的同款衣裳,阿榆是桃紅夾襖白底長裙,暖暖身子小,但也有模有樣穿了這樣一套。展懷春過來時,因為腳步聲挺響,暖暖立即扭頭去望,瞧見爹爹來了,頓時不想走了,趴在娘親胳膊上朝走廊里伸手:「爹,爹!」一邊說一邊使勁兒蹬腳。

展懷春直接從花壇上跳了下來,快走幾步將女兒從她娘手裏接過來,狠狠親了兩口。

暖暖高興地捧住爹爹俊臉,嘟嘴親他額頭。

軟軟的碰觸,總算讓展懷春臉色好看了點。他抱着女兒,歪頭對阿榆道:「進屋去吧,起風了。」二月的黃昏還是挺冷的。

阿榆看他臉色不對,乖乖跟了上去。

一家三口進了內室,展懷春將暖暖放在榻上,自己也盤腿坐上去,拿旁邊阿榆親自縫的虎娃逗暖暖,目光溫柔,嘴角卻微微抿著。

「又跟大哥鬧彆扭了?」阿榆歪坐在榻上,笑着問他。能讓展懷春把氣帶回常青園的人不多,剛剛跟展知寒說完話回來就這樣,肯定是展知寒惹的。

展懷春哼了聲,不想提,直接背對阿榆躺了下去,左手撐著腦袋,繼續逗女兒。

阿榆現在已經習慣他生氣了,反正不是跟她生氣,她一點都不怕。瞅瞅外面,她趴在他肩膀上,笑着問他:「到底怎麼了?大哥又讓你出去辦差?」這兩年除了這個,哥倆好像沒有什麼分歧。

看她還笑得出來,展懷春莫名地委屈,又重新坐了起來,把暖暖抱到腿上,這才憤憤道:「大哥讓我去江南運春茶,一去兩個月,我不去!」

兩個月……

阿榆頓時心生不舍,攥住他手問:「每年都要去嗎?」展家各個鋪子不是都有掌柜夥計嗎,怎麼還要他們親自出馬?

「我們不用,三五年過去一趟就行,今年時間差不多了,大哥讓我去,我不去!」展懷春悶悶地道。

「不去你還生什麼氣啊?」阿榆輕輕捏着他手,故意問。這人恐怕自己也知道必須去,所以才生氣的。他不去,他有什麼道理不去?以前他不懂事時,家裏所有生意都是大哥打理,現在他懂事了,別的差事都做,為何這樣出遠門的就不做?捨不得妻子女兒?可大哥也有妻子兒子啊,去年秋天還不是親自去西北走了一趟,一去仨月,年底才回來,人瘦了一圈。

展懷春當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才生氣。不去不行,去了,他真捨不得。

抱起還什麼都不懂的暖暖,展懷春親了又親,像是跟阿榆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兩個月呢,暖暖想我了怎麼辦?她睡覺最喜歡讓我哄,我突然走了,她肯定會哭啊,還有她才這麼大,萬一挺長時間看不着我,會不會不認識我了……」

越說越委屈,委屈地阿榆心酸又想笑,這樣的展懷春,哪裏還有曾經橫眉冷眼的威風樣?以前私底下就喜歡跟她耍賴撒嬌,現在多了個閨女,好像多了個人會疼他似的,越發嬌氣。

她脫了鞋子,湊到男人身邊一起逗女兒,過了會兒問他:「哪天出發?」

「明早。」展懷春氣道。

阿榆吃驚:「這麼快?」

展懷春又哼了一聲:「大哥說晚點告訴我,我臨走前還能多過幾天舒心日子,免得我夜夜睡不安穩。」

還真是這麼回事……

一想到他明早就走了,阿榆也捨不得了,緊緊抱住他,貼着他胳膊道:「放心,暖暖有我哄著,很快就會習慣的。其他的你別擔心,暖暖早就認人了,她又那麼喜歡你,怎麼會兩個月就不認得了?倒是你,在外面小心些,別跟人打架也別……」

展懷春沒說話,眼睛看着依然笑個不停的女兒,靜靜聽妻子溫柔叮囑,等阿榆說完了,他在她腦頂落下一吻。

晚上睡覺,往常都是展懷春先把暖暖哄睡着,他再退到外側,讓阿榆睡中間。今晚暖暖睡着后,他支著腦袋凝視女兒,怎麼看都看不夠。阿榆吹完燈,放下帳子跟他一起看,展懷春看女兒,她看他,時間長了,見展懷春眼裏只有女兒,她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兩個月呢,她也捨不得他啊,怎麼他好像就惦記女兒似的?

她繼續看了會兒,見展懷春沒有睡覺的意思,就自己在外側躺下了,面朝床外。

雖然躺着,到底捨不得,睜着眼睛睡不着覺,聽身後男人清淺的呼吸。

聽着聽着,阿榆突然很想過去抱抱他。

可她才轉身,展懷春碰巧也轉了過來,四目相對,阿榆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展懷春伸手將她摟到懷裏,低頭親她眼淚,聲音低低的:「阿榆,兩個月呢,一晚不抱你睡覺我都不習慣,兩個月我得怎麼熬啊。你呢,你會不會想我想得睡不着?」

阿榆哭着點頭。

展懷春苦笑,捏了捏她臉:「你才不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念經,睡不着就念經,然後很快就睡著了,是不是?」

阿榆愕然,傻傻地望着他,他怎麼知道?

她這樣,展懷春心裏更酸了,用力咬了她臉一口,翻身而上,捧着她臉抱怨:「現在我心裏只有你跟暖暖,你心裏卻有暖暖,有豌豆,有佛祖,最後才是我。」

阿榆被他逗笑了,想了想,替自己辯解:「你在我身邊,我心裏就只有你沒有佛祖,你不在,我才會想到佛祖。」

「不許,我不在的時候你也只能想我一個男人。」展懷春大手探進她小衣,在她心口位置揉來揉去,一邊親她耳朵一邊低語喃喃:「佛祖有什麼好?他會這樣親你碰你讓你舒服嗎?阿榆,我不在你也要想我,想我跟你一起做這個,因為我在外面也會這樣想你,咱們一起想,就跟在一起一樣。」

他闖入地霸道兇猛,阿榆抓着他背叫了聲。

展懷春繼續誘她:「就是這樣,阿榆,以前的你是不是都不記得了?那今晚我好好教你,你牢牢記住,我不在,你就想今晚,想我,想我這樣……」帳子裏地方小,旁邊還睡着女兒,展懷春施展不開,索性將人抱了起來去了地上。

阿榆張大了嘴,緊緊攀着他肩膀,想勸他別這樣,可明天他就要走了,她突然又不想開口。

他做什麼,她都隨他。

於是展懷春將她抵在牆上,她咬住他肩頭忍着。他將她放躺在桌子上,她緊緊抓着兩邊桌角。他抱着她走到鏡子前,她捂着眼睛說什麼都不肯看……

她從來不知道,這熟悉的屋子裏,幾乎每個地方都可以是他欺負她的戰場。

最後被他抱回榻上,阿榆已經累極,縮在他溫暖的懷裏很快就睡著了。

展懷春卻徹夜未眠,就著床腳小燈,一會兒看女兒,一會兒看妻子,捨不得時甚至想過帶她們一起去。可是不行,暖暖還太小,經不起折騰,再說路上辛苦,不是事事都盡在掌握,他自己不怕,卻怕她們受苦。

次日早上,展懷春像之前那樣逗逗女兒,準備出門。

暖暖靠在娘親懷裏,眼巴巴地望着爹爹,在展懷春快要挑開帘子時,突然大哭起來。

展懷春心都揪了起來,卻沒有回頭,狠心走了。

暖暖有阿榆照顧,一定會沒事的,他呢,他是男人,他得掙錢養活她們母女。

騎馬趕到碼頭,上了展家商船,展懷春回望自家方向,待船隻漸漸遠離岸邊,他的不舍也慢慢變成了豪情。他不是為自己出門的,而是為了妻子女兒,他會努力做好生意,讓阿榆看看她的相公有多厲害,讓暖暖看看她的爹爹多能幹。

這次出門不太順,快到蘇州時遇到了湖匪。

這片湖域湖匪聚集,多發事端,特別是南北客商往來頻繁之時,湖匪更是猖狂。展家跟當地知府交好,船隊過湖時知府會派一隊官兵護送,湖匪識趣並不會冒犯。今年不知湖匪窩裏出了什麼事,竟然出動來劫船。

彼時黃昏,天色黯淡看不清楚,湖匪人多勢眾,將幾艘商船團團圍住,那隊官兵都不敢言語。

展懷春站在船頭冷笑,看清外面形勢后回了船艙,用油紙包好幾張銀票綁在身上,悄悄下了水。

匪首船隻最大,很容易就被他找到,展懷春悄無聲息潛上去,將守在外面的幾個小嘍啰紛紛踹到水裏,單獨進了船艙。

裏面有三個首領,展懷春讓他們一起上。

三個首領兩武一文,等展懷春把兩個能打的都丟到水裏后,謀士模樣的三首領看看水中並沒有受傷的兄弟,終於發話:「這位可是展二爺?」商船大旗上標著「展」字,他們是打聽清楚后才來的,想大幹一場,未料對方竟能摸上來。展家兩個少爺,眼前這位看年紀便是小的。

展懷春不想跟他多說,只把一千兩銀票丟在桌子上:「這是一千兩,你們拿走,算是今日一眾兄弟的辛苦錢,以後跟展家井水不犯河水,否則今日我便送你們三人歸西。」

三首領微怔,隨即爽朗一笑,拱手道:「展二爺好氣魄!您放心,今日是我們兄弟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貴人。現在我柳風當着眾兄弟的面發誓,往後我水雲寨絕不碰展家一人一船,非但如此,這片湖上,誰敢跟展家作對,便是以水雲寨為敵,不用展二爺出手,我們兄弟先替你滅了他!」

盜亦有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展懷春並未答話。

柳風知悉展家兄弟脾氣,也不惱,等兩個兄弟上來后,吩咐人開船送展懷春回去。

展懷春上船前,大首領攔住他,非要敬他一杯。

展懷春看看面前的莽漢,皺皺眉,道:「內人不喜我喝酒,恕不奉陪。」言罷上了自家商船。

三個首領面面相覷,最後哄堂大笑。

展懷春聽到了,毫不在乎。

他喜歡她,就不介意讓所有人都知道。

兩個月後,展家商船載着滿滿的新茶上岸,展懷春快馬加鞭趕往展府,歸心似箭。

此時已是四月,阿榆換了單薄的碧色褙子,牽着女兒在牆邊看滿牆或粉或白薔薇。

院門口有急切的腳步聲傳來,阿榆心頭一跳,頓了去摘花的手,扭頭看去。

看見了她兩個月未見的男人。

他也看見她了,笑着朝她跑過來,阿榆捂著嘴笑,歡喜地只看着他便走不動路了。

幸好女兒知道迎他。

暖暖一手拿花,一手張開,蹣跚著朝門口趕,小嘴裏急切地喊「爹爹」。

展懷春伸手就把女兒抱了起來,親了又親。

暖暖咯咯笑,好不容易等爹爹終於不親她了,她立即把手中大紅薔薇插到爹爹發中,有模有樣端詳兩眼,扭頭喊娘親:「娘,看,爹爹!」咬字清晰,又嬌又脆。

阿榆忍俊不禁,等男人抱着女兒來到身前,她抬頭,認真打量簪花的相公,與他目光痴.纏,半晌才誇道:「你這樣真好看。」

展懷春笑着將嬌.妻也摟進懷裏,目光掠過滿牆薔薇,再回到她發梢。

他溫柔親她:「你更好看。」

那文人盛讚的江南春光,這滿園的花團錦簇,都比不得她一顰一笑,讓他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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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你饅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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