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擁抱
「所有人都死了，鄭英說，要我做他的下一個……」
宋聽南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眶再次濕潤，「可我不想，所以，我搶了他的斧頭，想劈死我自己。」
饒是有過這種猜測，可親耳聽到真相時，蘇宸還是忍不住心中刺痛。
他垂眸，看了眼懷裏的女孩兒。
深意識中，她是那樣渴求活下去，是什麼樣的打擊，才讓那一刻，她能對自己做出這樣狠絕的一劈？
他張了張口，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能夠勸慰的話。
好半晌，才低喃開口，「別怕，我在。」
別怕。
別怕。
像在那場夢中，她面對鄭櫻櫻時，其實也是希望有個人能朝她伸出手。
對她說：「別怕。」
她忽而眼眶又微微潮濕了。
好一會兒后，輕吸了一口氣，問。
「蘇教授，我做的那場夢，是你為了刺激我蘇醒，而給我打造的，是么？」
蘇宸想了想，點頭。
夢幻一般美好的幸福，以及最後驟然跌落泥潭的打擊，能夠讓很多實驗體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下，刺激腦波，徹底蘇醒過來。
他沒法主動去解說什麼。
以為宋聽南會想再問些什麼，或者會像以前的很多實驗體那樣，生氣地責罵他為什麼要操控他們的意識，給他們做這樣一個夢之後，又讓他們面對內心最恐懼的秘密。
最後在他們蘇醒后，強行讓他們再面對更加殘忍的現實。
很多人都因為接受不了這樣連續的打擊和夢境現實巨大的落差，而徹底瘋了。
更恨不能殺了他。
可他卻聽到宋聽南說。
「謝謝你。」
蘇宸僵了僵，似乎不明白自己聽到什麼，低頭看懷裏的女孩兒。
宋聽南還抱着胳膊，沒注意到蘇宸的眼神，語氣依舊很輕地說。
「雖然最後有點嚇人，不過……那確實是一場非常美好的夢。」
有朋友，有父親，有老師，有同學。
有很多很多的錢，有無憂無慮的生活。
還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她的少年。
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經歷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她極淺極淺地彎了彎唇，抬頭，看向蘇宸，「這是我做過的，最好的夢……唔。」
蘇宸忽然低下頭來，吻住了她。
宋聽南眼眶一瞪。
蘇宸卻立刻又抬起了頭，頓了頓，鬆開了手，往後坐了坐。
唇畔動了動后，才有些艱澀地低聲道，「抱歉，我……」
一時間情難自已。
宋聽南的臉都紅了，她有些無措，不知該怎麼回答。
說沒關係么？
可這……是她的初吻。
說有關係么？
她抿了下唇，唇上方才那短暫的觸碰頓時明顯了數倍！
她一下攥緊手指，垂下了眼睫。
蘇宸側眸看去，便看到一雙烏黑的長睫在輕輕顫抖，似乎昭示了面前這個女孩兒現在內心是怎樣的不安。
明明她還沉浸在自己所經歷的那場巨大的悲痛與傷害中，他卻自私地將自己所有的不堪也全都展露了給她。
甚至還……在這個不應該的時候，親了她。
蘇很多年沒為任何人計較過心情了。這一刻，卻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極其少有的懊惱與生氣。
可他並不會表現出什麼。
他站了起來，朝床邊的宋聽南看了一眼，頓了頓，說道，「你……想不想吃點東西？」
大概這句問話太突兀了。
宋聽南抬起頭來，滿眼的反應不過來。
蘇宸也在這時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向來從容淡定的臉上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窘迫。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試圖挽回一下時。
卻看宋聽南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上午熬了粥，現在……如果熱的話，應該正好可以吃吧？」
蘇宸立即想起他之前回來時聞到的那股飯菜香。
點點頭，轉身，便下了樓。
朝廚房走的時候，又看到那個掉在玄關前的湯勺。
之前那種隱晦的，幾乎想要拋下宋聽南不管的陰冷心思，忽而像利刃一樣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胸膛。
他的臉瞬間陰沉下來！
盯着那湯勺看了會兒，走過去，將湯勺撿起來，到廚房洗乾淨。
又將灶台上的豆腐煲熱了熱，盛了兩碗粥擺在桌上。
然後，再次來到樓上。
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會功夫，宋聽南居然又給自己洗漱過一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用了太多沐浴乳的關係，她的渾身上下都被一股清冽的冷香包圍着。
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讓蘇宸一瞬間以為面前站着的女孩兒並不是之前他認識的那個。
他停在樓梯口，看了眼她身上過分寬大的T恤。
——那是他的。
濕漉漉的發尾打濕了她過分削瘦的肩膀。
他的衣服，就那麼貼合在她的身上。
心頭忽而好像被一隻螞蟻悄無聲息地爬過。
他握了握樓梯扶手，視線停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問：「吃飯么？」
宋聽南捏著T恤的一角，點了點頭，看着蘇宸什麼都沒再多說地轉身下樓去了，暗暗鬆了口氣。
趕緊擦了擦頭髮，跟着下了樓。
蘇宸已經坐在餐桌邊，見她過去，將一杯營養水放在桌上，「坐吧。」
宋聽南過去，坐了下來。
又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低頭拿筷子開動了。
宋聽南拿起手邊的營養水，發現蘇宸並沒有給她倒很多，三分之一的量，剛好夠她補充一點體力，又不影響她吃點東西。
這個人……
看着冷漠疏離，其實心思，只怕比一般人還細膩很多。
她握了握杯子。
忽然又聽蘇宸道，「下次還是先吹乾頭髮，不然會受涼。」
她抬眼。
看到對面的男人垂着眼，連吃東西的模樣都精緻溫雅。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起眼來，朝她一笑，「又忘記在哪裏了么？」
宋聽南立刻搖搖頭，剛想說什麼。
蘇宸又吃了一口豆腐，笑道，「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了，很好吃。謝謝。」
宋聽南眼眶微微睜大，看着蘇宸真的吃的很香的樣子。
她到底沒忍住，輕輕開口，「我不是故意要在吃飯前洗一下的。就是……」
蘇宸停下，認真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