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東尼

展濤感覺到渾身刺骨的寒冷，又有一種窒息般的難受，似乎憋氣了一個小時。

「快，快呼吸！」展濤在心中狂吼著，朦朧中看到一個奇怪東西散發着溫暖的力量，讓他的意識迅速回歸，突然翻滾身體大聲嘔吐，嘔出了大量冰水，劇烈咳嗽起來。

耳邊傳來了聽不懂的話音，還有喜極而泣的呼喊。展濤勉強睜開眼睛，陌生的人臉讓他的思維呆住了。

「這。。。」在這一刻，他終於回憶起最後的一幕。翻船落水、漩渦、掙扎卻無力逃脫，最終被捲入水底，然後窒息死亡之前，似乎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難道我穿越了。」展濤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一股潮水般的記憶洶湧而至，讓他一下子頭部劇痛，捧著腦袋哀嚎起來。

「我，我果然穿越了，我現在叫安東尼，是一個鋼鐵廠被辭退的員工。這個世界，好落後，沒有智能手機，沒有電腦，我該怎麼活？」深度網癮症患者哀嚎著，同時飛快吸收著記憶，對自己的身份、還有這個世界了解越來越多。

「蒸汽？好像沒有火藥。該死，警察用的是氣壓手槍，難道是那種用來打鳥的氣槍？還有，報紙上說軍隊裝備的是蒸汽步槍。這是什麼鬼，蒸汽還能步槍？不嫌燙得慌？不對，這裏的工人好慘，受了工傷居然一周薪水就被打發了，沒有任何保障。等等，這是不是意味着我這具身體現在還是半殘廢狀態，沒有人會雇傭我，接下來很可能餓死？」

想到問題的嚴重性，展濤突然感覺這開局似乎風頭不對。現在他倒是知道了為什麼渾身發冷。剛被水裏撈上來，渾身濕透，能不冷么。

「不過剛跳河不久就被撈了上來，運氣也真夠好的。」展濤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而此時隨着記憶碎片，還有大量常識、讀書寫字的記憶，對話記憶不斷湧入融合，漸漸的四周的說話聲他也能聽懂了。

近在咫尺的是一個急切中帶着焦慮的女聲，不停喊著「哥哥」。其他的聲音似乎都在議論，意思大概是運氣真好，恰好遇到漁船路過被打撈上來，又咳出了水，並沒有真的死去。

「死去？」展濤馬上從吸收的記憶中看到了跳河的一幕，看到了他寫下遺書，同時也知道了安東尼為何跳河。

遺書上寫的是真心話，除了不想拖累妹妹，他是真的活累了。過去的歲月，他每天需要工作十六個小時，有時候加班要到十八個小時，甚至二十個小時，缺乏足夠睡眠。加上鋼鐵廠惡劣的環境，他早就達到了極限，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只是因為答應爸媽要把妹妹養大，他一直努力撐著。這一次，有了害怕拖累妹妹的借口，他終於自私了一回，選擇了死亡。

「這真是一個悲慘的故事，更悲慘的是，我好像繼承了主角的身份。」展濤表情獃滯了。他在穿越前可沒有受過這種苦，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為不死高興呢，還是悲傷呢？

此時他吸收前主人留下記憶的過程也差不多結束，身體也從窒息中恢復了不少，慢慢睜開眼睛。

「哥哥，哥哥你醒了！」一張有着栗色頭髮、眼睛藍色，扎著馬尾辮的女孩面容印入眼瞼。她大約十四五歲，身材很小巧，此刻神情狂喜中帶着一絲慌亂和不知所措。

旁邊有好心人提醒道：「孩子，如果我是你，會立刻帶他回家，洗個熱水澡，也許上天保佑，他不會受寒。你知道的，醫院治療受寒的費用足夠我們買一個月的黑麵包。」

葉琳娜嚇了一跳，向那個男人道謝之後，用柔弱的身軀打算攙扶安東尼起身回家。展濤還在震驚中，本能的站了起來，失魂落魄般任由女孩帶着，向租住的房子走去。

葉琳娜並沒發現在扶起安東尼的時候，遺書被風捲起，向著遠處的天空飄去。

……

在鋼鐵大橋邊，一股疾風吹起了一張劣質信紙，在空中一陣漂浮翻卷之後，落在一輛華麗馬車的窗前。恰在此時風大了起來，信紙並未立刻落下，而是緊緊貼在馬車的玻璃窗，就像粘住了一樣。

幾秒之後，窗戶輕啟，一雙戴着華麗首飾的纖纖玉手伸了出來，捏住信紙收了回去。

馬車之中，海瑟薇展開信紙，興緻盎然的看了起來。

「親愛的妹妹葉琳娜，請原諒我的膽怯與自私，放棄本該我盡的責任，可恥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我答應過爸爸媽媽，一定要把你撫養長大，讓你讀書。可是，我堅持不住了，我失業了。」

「昨天在鋼鐵廠，我出了事故，我的手臂斷了，還有內出血，卻只拿到了很少的賠償。這點錢不夠買多少麵包，更不可能醫好我，讓我們堅持太久。我不能讓我們兩個都陷入絕境，所以，請原諒我的自私，我不能再做到答應爸爸媽媽的話了。」

「錢留在了老地方，不要找我。雖然房東太太的房子很便宜，但十平米的獨立房間還是大了一點，你可以另外找一個更小的合租房子，這樣可以讓你堅持更久。然後你去找一份兼職，盡量把書讀下去。如果，如果真的堅持不住，不得不放棄，請記住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孩，要永遠抱着理想，相信生活總是美好的。」

「再見，葉琳娜，最後再次請你原諒你懦弱的哥哥，無法再給你安定的生活。對不起，請你原諒，請原諒。。。永遠愛你的——安東尼。」

海瑟薇的表情微微凝滯，被信中的內容震撼了，忍不住想道：「還有十平米的房間么？不，我在想什麼，那個人已經死了。」

想到此處，她的心中湧起強烈的憐憫，對馬車外焦急的喊道：「快，停車。」

車夫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立刻緊急停住馬車。車窗打開，海瑟薇美麗眼睛透過窗帘，看到了不遠處圍着一群人，喃喃吩咐道：「納德，去看看。如果，如果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打聽清楚回來告訴我。」

「是，小姐。」馬車上很快跳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向圍住的人群走去。

人群圍在大橋的一端，納德走到人群邊，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作為貴族的管家，他也算是體面人，而圍着的人群卻是衣衫襤褸，不是工人就是苦力，社會地位和他差了一截，自然讓他略有遲疑。但想到小姐的吩咐，他只能暗嘆倒霉，忍着骯髒擠進人群，卻沒有發現預料中的人。現場似乎只有圍觀的人，而且有散去的跡象。

「嗨，請問發生了什麼事？」納德勉強擠出笑容，向身邊一個衣衫看起來不那麼髒的男人詢問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感嘆的聲道：「一個可憐的人，因為工傷無法工作，又不想拖累妹妹，選擇了跳河自殺。原本計劃的很好，但沒想到她的妹妹今天剛好提前回家，看到遺書就狂奔過來，就差了那麼一點點。說起來，我親眼看到他在大橋上徘徊許久，早就懷疑他想要自殺了。」

納德嚇了一跳，驚疑的問道：「這麼說，他死了？」

男人搖搖頭笑道：「那倒沒有。幸運之神眷顧，正好有漁船經過，很快把他救了上來。但剛就上來他完全沒有呼吸，不知為何他妹妹哭了一會，他就咳出一些水活了過來，現在已經被他妹妹帶走了。

「是剛才擦身而過的那一對兄妹？」納德記憶力很強，馬上就記起了那對男女的面容，轉頭再看，卻已經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的確是幸運。」納德鬆了口氣，反正小姐只是要讓他打聽一下，如今也算是能交差。

他馬上對男人點點頭，悄然退出人群，回到了馬車旁邊，把事情說了一遍。

馬車中沉默了許久，海瑟薇低聲的感嘆響起：「和我猜測的一樣。原本看他書寫流暢，文字優美，正好老傑瑪退休，莊園的書房缺一個識字的僕人打理書籍，我還想把這個工作給他，可惜已經走了。」

「。。。小姐，您真是一個善良的天使。」納德拍了一個馬屁。

「不過，這封遺書上有名字，回去讓人打探一下，雖然得花一些時間，但應該能找到。另外，回頭讓老爺捐助的益善會一起去找。我沒有能力幫助這個城市裏每一個可憐的人，但既然看到了，那就幫一幫吧，反正慈善會那些錢總歸要花出去的。」海瑟薇輕聲吩咐。

「小姐您真是太仁慈了，我回去之後馬上安排。」納德答應一聲，跳上馬車，對馬夫示意了一下。馬夫點點頭，一揮鞭子，駕馭著馬車快速離去。

……

一路上小姑娘始終不說話，但眼睛紅腫，時不時擦一擦眼中湧出的淚水，卻始終沒有轉頭看向安東尼。進了租住了房子，葉琳娜盯着安東尼說道：「哥哥，我去打水，你不要再來一次了，這樣我會瘋的。」

展濤經過一路消化，已經接受了穿越的事實，好不容易再活一次，自然不可能再去自殺，點頭說道：「放心吧，既然上天沒有讓我死去，我不會再那麼做了。我想明白了，不過是一些傷而已，雖然我們看不起醫生，但熬幾個月，慢慢總會好的。」

葉琳娜沉默的打量著安東尼，也不知道心中是否相信。但她也清楚安東尼的身體拖不了太久，擔憂的搖搖頭，轉身急匆匆去街角打了熱水。展濤也不客氣，深知決不能真的受寒，立刻洗了一個熱水澡，總算驅除了寒意。

但到了這時候，五臟隱約的劇痛才讓他想起來，出事後鋼鐵廠請來的醫生曾經判斷他有內出血，原因是砸過來的鋼管不但砸斷了他的手臂，而且砸在身體右側，造成了內出血。

如果嚴重的話，他也許堅持不了多久，隨時可能死掉。

「鋼鐵廠。。。那個老闆真是黑心。」展濤心中隱隱有些發寒，但很快在記憶中找到了類似更多的案例，而每一次，鋼鐵廠都安然無恙。

「必須先治好自己。」展濤暫時不去想其他，努力尋找活下去的辦法。但仔細思索之後卻發現，幾乎沒有什麼辦法。因為他很窮，去不起醫院，唯一的辦法是靠運氣硬撐。

「好吧，內出血也未必每次死人。如果我幾天後沒死，估計也就沒事了。如果出了大問題，估計不等手臂好了，我就該掛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第二次穿越。對了，說起穿越，我記得淹死之前在水底下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難道我的穿越和它有關？」

想到這個，展濤腦海中突然浮現一點亮光，等他凝神一看，一個奇怪的方塊出現了。

這是一個類似二階魔方的東西，只不過它的裂隙之間很大，導致八個立方體互相之間懸空。而在魔方中間，八個立方體都缺了一個圓角，中心位置被一個圓球佔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