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愛情:我要愛的是什麼人

第169章 愛情:我要愛的是什麼人

珞夕林小姐,你願意嫁給珞寧先生為妻嗎?從此無論貧窮、富有、健康、疾病你都願意守在他身邊,敬他、護他、愛他奉他為你的丈夫嗎?

這是結婚時,李海揚親自做婚禮主持念的誓詞。森林婚宴場,夕林當時看着珞寧的眼睛,親口回答:「我願意。」

我願愛你、護你、敬你。

眼下身為丈夫的珞先生給她下了嚴令:不需求請,不許為任何人求情!

這樣的他霸道嗎?

要知道結婚這麼久以來,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說過一句重話,也沒有命令過她,更不像個中二病似得精分自負霸道總裁。

戀愛前,夕林站在房間鏡子的面前問自己:「珞夕林,假如你要談戀愛,你想要一個什麼樣性格的男生做你的男朋友,知道最後跟你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她不喜歡玩兒感情的人,因為玩兒感情的人到頭來就會發現其實從來被玩兒的那個人只有自己罷了。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自己並不是那樣的人。

當王子愛上灰姑娘的故事在世上廣泛流傳,逐漸演變,最後成了更多拜金女孩兒通往豪門的康庄大道時,夕林覺得那些人好像對豪門誤解了些什麼。

她不僅僅是個精神貴族,而且她還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當這句話公佈於世的時候,有人便把它理解成,人,要有錢就能滿足自己的一切。

當然這句話從本質上是沒有錯的,可是女孩們瞄準了「有錢」兩個字,所有變異過來的認知便是:找一個有錢的男人,從此像藤類植物般依附生長。

拚命去找有錢人,等真的在一起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想要在那個圈子裏面活下去就必須要自己賺錢,自己養活自己。女孩兒們大呼受騙,可是卻為時已晚不能離婚。

為什麼?

因為面子的問題。

年少時,有很多貴婦挑一個下午的好時光,來找母親喝茶聊天,她在書房窗前看書,窗戶打開着,時不時從窗外飄進來幾句貴婦的抱怨。

每每如此,夕林唇角都含着溫和的笑,耳濡目染便是如此。當時她就在想這世間任何東西其實都是等量代換的,你既然想要外表光鮮亮麗,受別人羨慕的目光,那就不要抱怨,拿自己有的東西去換。苦什麼?哭什麼?那不是你自己一直都想要的嗎?

無獨有偶,後來又有了千金小姐愛上窮小子的故事。人傳,豪門千金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感受過人的真心。所以她們就像仙女下凡一樣,喜歡上一個沒有錢,但感情真摯的小夥子,千金小姐為了這個可愛的小夥子不惜和家族反目,一定要嫁給他。

於是便又有貴婦跑到母親面前含淚哭訴:「嘉柔,你說我該怎麼辦?就這麼一個女兒,我跟她爸都疼著,真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怎麼她現在就找了那樣一個人,要什麼沒什麼?那孩子太單純了,現在圈子裏的很多人都在看我的笑話。」貴婦拉着母親的手苦口婆心的勸:「嘉柔啊,你和震庭也就只有夕林這麼一個女兒,可要小心她將來的事兒!」

夕林將書房的窗戶關住,砰的一聲,保准樓下草坪上的說話的女人也能聽得見。她在樓上看不到那女人的表情如何,但自己卻莫名的心情煩躁。

有時候真的惱極了這種嚼舌根的做法,但沒有辦法,言語權,無論是豪門還是普通人家,只要長了嘴,你就管不住人家到底想說什麼?那一句話含沙射影讓你躺着中槍。

那年她十六歲,心智成熟,但對於愛情懵懂,對於男人懵懂。她卻一直相信,有父母做榜樣,將來的愛情,將來遇到的那人應該不會差。

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她懂,所謂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亦或是婚姻不佳,不過是沒有辦法給自己安全感。自給自足學不會,這個世界上,你就不要想要得到。

愛情像個調皮搗蛋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到你身邊。她在人前都是一副成熟模樣,唯獨遇到珞寧就像是被點了死穴。

傻笑、扮蠢、精分少女。那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珞夕林。也是任何十七歲少女的模樣。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不論何時何地,只要想起她他的時候,你的唇角就會不自覺的微微上揚,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里,哪怕只為了一件小事。

都說女兒選夫婿跟父親有極大的關係,女婿基本上都是從丈人的模子裏拓出來的。她很幸運,因為父母的感情在這個圈子裏是可圈可點,人人羨慕的。

但也有那些不安的分子,在某次聚會的時候故意掀父親的老底,故意在她面前說:「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可是風流倜儻的年輕公子哥,年輕多金,不少女孩子都往他身上撲呢!」

父親也不辯白,只對那些人說:「某某某,你們可別教壞我閨女。」

眾人哈哈一笑,彼此卻心照不宣。

她的眼睛沒少長針眼,撞見父親和母親親密的模樣,印象里,父親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抱着母親,每一天給她說甜言蜜語。那時候她很奇怪,父親哪裏那麼多情話給母親說。

為此,她嫌父親話多,每天都跟唐僧念經似得叨擾母親。可是父親對母親的情話就是說不完。

噯,男人也話多!

所以自己未來的老公是個什麼樣子,必須要慎重考慮。她喜靜,所以希望將來另一半也是安靜的。安安靜靜清清爽爽。

她喜歡向日葵,因為那是向陽盛開的花朵。一般心裏裝着陽光的人,他一定是自信向上的。第三個是信任,那個人必須是她完全信任的人,完全信任也是可信賴的人。

於是,自重、自愛、自持的輪廓在她的腦海里勾勒出來。2018年坐在她的眼前。面對嚴肅的珞先生,夕林嘴角一直含着一抹笑。

那笑如江南三月的湖水,溫柔的滲入眼裏,將他的容貌倒映進她清亮的眸底。

儘可能的威脅吧,她非但不怕而且還有些寵溺。

於是儘管是在病房裏,氣氛也不覺得壓抑,一個敢凶,一個敢鬧。珞先生板下臉來不與她說話。夕林先是像做錯了事情一樣低下了頭,而後病房靜默了幾秒,而後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他的手就在她面前的被子上壓着,她微微抬眸,伸出右手食指,像貓咪探路一樣,姑且稱那食指為貓爪子吧。朝前,勾搭了勾搭珞寧同樣的食指,帶着撒嬌討好般的聲音喚著:「珞先生……珞先生」

結果,珞先生不應,小貓咪只好鍥而不捨。

在他沒有反對的時候,繞到他食指之後,徹底將他勾搭住,抬起頭,笑眯眯的對準珞先生。笑成一臉花痴。

原本就在裝嚴肅的珞先生,終於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着她的鼻尖:「下不為例!」

夕林忽而變得像小狗一樣,張嘴就要逮他那隻手指頭,卻被珞寧快速閃過。一笑而過之後,珞寧不願再提蘇毓敏的事情,便把夕林摟在懷裏,跟她談起了剛才在車裏她說的那些話。似乎那些才是真正屬於他們的人。

人生苦短,但一個人完全沒有辦法撐起來,就像是朋友圈,有了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共同構建了一個叫「人生」的禍害人的東西。

他記得夕林說的一句話:看似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長,但是真正屬於他們的時間卻很短。幾乎是在夾縫裏的。

人生素來沒有完美,但人要學會創造完美留住幸福。

夕林靠在珞寧懷裏,珞寧輕輕握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問:「你說等這邊的事情辦完之後,我們再回到一中重溫當年穿校服的年少時光?」

夕林點頭,經歷了千帆風雨,她也總算能看清一些東西,「本來我以為和你能夠簡單幸福。可是……。」後面的話頓住了,被夕林咽下,她的身體往珞寧懷裏蹭了蹭,抱緊了他,重新開了個頭:「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當初我是不是做錯了些什麼?或許不應該把自己太多的情緒帶給你,你和我是在不同環境裏長大的兩個人,當時我知道,我想靠近你,那麼我就應該用你認可的方式。」她抬起頭看了珞寧一眼問:「你當時第一次接觸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啊?」

珞寧搭起腿,剛想開口的時候,卻被夕林四捨五入:「我不要十三歲時候的第一面,而是我們上高中以後,你對我的感覺。」她說這話的時候,臉微微有些紅,近乎咕噥的開口:「因為那個時候,才是我們真正情竇初開的時候。」

珞寧不由自主的笑了,垂眸看珞夕林的時候,眼睛裏能掐出一把溫柔水來,但卻有些老者看青澀而不懂事的晚輩,多少覺得懷裏的這個人有些傻氣。

於是開口就點名正題:「傻丫頭,情竇初開還有具體的年齡嗎?」

「你是什麼意思啊?」夕林一臉天真的看着珞寧。結果真被他戳了腦袋——

「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珞寧張了張嘴,卻突然斷片兒,最後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你耍我!」夕林抽走了身後的靠枕,掄到他身上「暴打」:「你欠扁!」

「好了!」珞寧唇角帶着笑意,制止住妻子:「我的意思是,就算時光重新來過,有了平行空間,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的,比如,我愛你還是會愛你。」他托起妻子的下巴在那柔軟的唇上親了一口。

愛珞夕林是命定亦是輪迴。

後來的事情一一應驗了夕林的話,事物的本體是由周遭無數個個體組織牽絆而成,屬於她和他獨處的時間很少,需要提純。

兩人的親密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因為這個時候蘇毓敏趕來醫院看她,剛巧推開門撞到了她和他親吻的這一幕,自然也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夫妻間親密是要隔着外人的,但卻是蘇毓敏打擾了他們。目光尋着那動靜朝門外看去,見她目光閃爍,眉眼低垂,她便已經知道她找她是為了什麼。

珞寧原是搭著腿,拉着夕林的手坐在她面前,如今蘇毓敏突然闖進來,打擾了他們兩個,雖說生氣,但也忍着。垂眸間,只感覺手被人用力握了一下。

抬眸看,那人正是沖自己微笑的妻子。她心似明鏡,什麼事情都看的清楚明白,笑容是她對他發出的訊號,請求他的信任。

好吧,他應了。

右手繞到她的腦後,拉近與他的距離,就當着蘇毓敏的面兒親了她的額頭,聲音不大也不小,但只要在場,便都能聽到。

「愛你!」

夕林有些不自在,原因是因為她和珞先生都約定好不把「我愛你」這三個字掛在嘴邊。因為她覺得這三個字如果說的次數多了,也就失去了意義,變得沒意義。所以禁止騷包。

蘇毓敏堵著門口,但卻是珞寧的畢竟之地,她後知後覺的讓開路,但珞寧從她身邊經過時,卻從來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這個人並不存在一般。

這些蘇毓敏根本沒有辦法反駁,直到珞寧出去將門一併關上后,她眼裏的淚光才跑了出來,走到夕林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貼在額上,像虔誠的基督教贖罪者,帶着哭腔開口:「夕林,對不起。」

淚,滴落到夕林的手背上,微涼。

「毓敏。」夕林輕聲喚她。那時一種寬容的聲音,是女性的美。

蘇毓敏抬頭,紅着眼睛看着夕林問她:「你能原諒我嗎?」

夕林不語,唇角帶笑,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最後伸手幫她把眼角的淚擦乾,並指了指不遠處沙發上的包,開口說:「你能幫我把那個包拿過來嗎?」

毓敏「嗯」了一聲。轉身走到沙發前把她要的包拿過來:「給。」

夕林打開包的時候,告訴蘇毓敏:「你坐下吧。」

「哦。」蘇毓敏乖乖的聽她的話坐了下來,只見夕林打開包從裏面拿出一張支票遞給蘇毓敏。

「你要幹什麼?」蘇毓敏吃驚,頓時心裏有一種將要被拋棄的感覺。她想要起身拒絕,但卻被夕林按住了放在床單上面的手。她制止了她的驚惶無措,對她說:「你先看看再說。」

蘇毓敏接過那張支票——2千萬,還有簽字的日期是2017年8月22號,蘇毓敏突然間抬頭,這個日期正式她簽約JR娛樂的第二天。

夕林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說:「我當時聽到了你的身世,知道你很需要前,所以就提前簽了一筆錢準備給你的。可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這筆錢也就一直被擱在我這兒了。」夕林笑了:「本就是要給你的,你拿着吧!」

「我不要!」蘇毓敏拒絕,「你這是什麼意思?可憐我嗎?」蘇毓敏有些自嘲,因此看待夕林的眼光也不一樣了,終究是掙脫了被她壓着的手,站起來,眼裏閃著淚光,卻強行的用一種很陌生、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夕林。

她說:「珞夕林,我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你不物質,不膚淺……。」

她的話還沒說完,夕林便忍不住笑了,這次沒有了寬容,只是純粹的覺得可笑而笑。似乎覺得蘇毓敏太單純了,看到的不過只是她的一個表面而已。

過了一會兒她定了定神,問蘇毓敏:「我怎麼就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了呢?」

明明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作為發出者,蘇毓敏是知道答案的,可是當她面對珞夕林的那雙似笑非笑,似諷非諷的目光時,竟像是被封住了的洞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夕林接過來說:「你說我不物質,不膚淺。我承認這是很好的讚美,但是很不幸,今天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做物質,什麼叫做膚淺。」

夕林就像是說教一般,對蘇毓敏解釋了「膚淺」和「物質」的概念。

「人生在世,都要為生活而忙碌,生和活,要活着就必須要賺錢養活自己,這是物質,至於膚淺,如果沒有了金錢,我想我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我是個俗人,既膚淺又物質。」她抬眸看了蘇毓敏一眼,目光里有些憐憫,但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的:「蘇毓敏,你把自己架空在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裏享受着空想出來的愛。而你有想過沒有,你的空想從何而來?你自幼失去了父母的共同關愛,身邊陪着你長大的人只有你母親,為了撫養你,她不僅是你的母親,還要充當你父親的角色。所以在你的世界觀里,你的母親也是你的父親,你把父性的角色母性化,從小到大可以供你依賴的也只有你的母親,這些都讓長大后的你性取向發生了偏執,你喜歡女孩子,歸根究底,追溯本源就是因為你得不到父親和母親共同的愛。你的幼年時期動蕩不安。」

夕林緩了一口氣,乘勝追擊:「還有就是,你說你喜歡我。蘇毓敏問問你自己,你是否在我身上嘗試着找到你母親的影子?」

夕林抬眸看着蘇毓敏,無論她看到的蘇毓敏有多麼慌張無措,都無法取代她對她的恨意:「我能給你的,身為朋友,我統統都給你,因為珞夕林不屑於這些身外之物。縱使你告訴我你是gay,我都不曾嫌棄你些什麼。可是你竟然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企圖傷害我的孩子,這些,我不能原諒你!」

夕林把手放在腹部,為母則強,她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母親不去保護自己的孩子,為不能保護孩子而感到自責的。

「夕林!」蘇毓敏突然跑過來,握住夕林的手:「你聽我說,我當時並沒有想要傷害你的孩子,其實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只是想讓你陪陪我,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那個屋子裏,我害怕。」

夕林冷冷的甩開她的手,眼眸猩紅的瞪着她:「蘇毓敏,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不是你的母親,在你和我的孩子自己我會保護我的孩子!」

生活永遠不是電視劇,可以隨着劇情走。現實,會讓你切切實實的感受到痛。蘇毓敏際遇可憐,但她的認知好像也出現了錯誤。

聖母亦或是抱着她痛哭一場,理解同情她。這一切陪葬的不過是自己和自己所在乎的一切。差一點,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蘇毓敏沒有父母完整的愛護,自幼生活的世界殘缺。可她經過自己同意了嗎?就給自己喝了下安眠藥的水,如果她善良可原諒,那麼就等於該死的是她的孩子。

蘇毓敏沒有哭,可是眼淚竟從夕林的眼中掉下來,她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抬起眸,向上一頂,雙眼皮的痕迹明顯,不至於仇恨,但是眼中怨氣明顯。

「你沒有當過母親,所以不知道孩子對與母親的重要性,當時你要是要了我一個人的命,我也不懼怕。可是你不該將我肚子裏無辜的孩子也牽扯進來,你說你痛恨你的父親,扔下你和你母親與別的女人逍遙自在,可是你對我所做的,跟你父親對你和你母親所做的有什麼區別!」

自始至終,夕林沒有用過一句偏激的詞,卻字字如刀,插進了蘇毓敏的心理,說她和她父親其實沒有什麼兩樣,都是理所應當,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蘇毓敏抬起手,插進頭髮里,眸中滿是恐懼,一遍一遍輕聲念著:「不,不,不可能,我跟我父親是不一樣的人,」她突然間抬起眸很認真的對夕林說:「我父親他傷害了我和母親,但是我不會傷害你,我想好好保護你。」

「保護我?」夕林冷笑,她在蘇毓敏乞求回應的眼神中失望的別開臉,合上眼眸,給自己時間冷靜之後才帶着洞悉一切是是非非、塵埃落定淡淡的說:「蘇毓敏,其實你不是gay。你只是太孤獨,太想要一個人陪你了!」

門外,珞寧雙手插兜本是靠在牆上的,但聽到這句話,突然間擰了眉,從牆上站起來。頭微側,向門后看了一眼。

而病房裏的蘇毓敏更是大吃一驚,像貓被踩着了尾巴一般,躲躲閃閃:「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既然她不想承認,夕林也不願再說些什麼。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黑暗地帶,這個地方想來也是不願讓人知道的。似是嘆了一口氣,夕林接過這個話題:「蘇毓敏,人生有太多的風景,有些人或許只是你人生中的某一部分。這條路你如果要走下去,全憑你自己。」

這時候,珞寧推門進來,笑着走到夕林身邊,目光掠過蘇毓敏開口:「好了,休息的時間到了。」

夕林沉溺在珞寧溫潤的眼眸中,乖乖聽話。珞寧把枕頭放下來,幫她蓋好被子。如此,蘇毓敏便要識趣離開。

把蘇毓敏領出來之後,珞寧背着蘇毓敏站在她面前,雙手叉腰,稍微緩了緩,才轉過身來,唇線抿緊,平靜的看着蘇毓敏。

蘇毓敏同樣抿著唇,珞寧在沉默中的氣場強大到她不敢說話。放在胸前的手攪動着,此刻他給她的感覺,他越是平靜,她就越害怕,越是不知所措。

許久珞寧終於開口:「蘇小姐是不是把身邊認識的所有人都當做是你劇本里的角色了?」

蘇毓敏微皺眉:「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聽不懂?」珞寧輕笑了一聲,但模樣動作卻與冷笑無意,抬步繞着蘇毓敏走了一遭,邊走邊說:「聽不懂沒關係,我可以提醒你,從報名f1比賽開始,你就存了心思故意接近夕林,因為當時你根本就對夕林了如指掌,你知道她不叫林夕,她叫珞夕林是珞氏集團董事長,後來在賽場中你故意失敗,引起她對你的同情,」珞寧語速頓了一下,特彆強調:「哦,對了,除了你們回國那天我讓宋雅簽下夕林的那一段是你沒有想到的,你糊裏糊塗的簽下合約,因為那個時候你確實很需要錢,後來夕林告訴你和高素妍那是一個陷阱。當時你也沒有慌,而是借勢而為,編造出一個你自幼被父親拋棄,跟着母親一起去國外生活可憐的身世,繼續騙得夕林的信任。」

「沒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即便後來你隨着她一起進劇組,知道我和她的關係,可你依舊錶現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混在夕林的身邊。等到後來,我跟夕林的關係徹底曝光后,你又按著劇本故意給夕林打了一通電話,你在這通電話里,把自己徹底洗白,塑造出一個純粹無辜的角色,讓夕林對你愧疚不已。」

轉完一圈,珞寧在蘇毓敏面前站定,開口:「這一切天衣無縫的表演,蘇小姐完全可以拿影后了。」

但珞寧的話還沒有說完,如果說剛才還是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那麼現下話鋒突然一轉,語氣中多了些冷意,抬眸凝視着蘇毓敏,勾起半邊嘴角,墨眸幽深如漩渦,或許只需一瞬,便可將蘇毓敏吸了進去。

這種目光射出來的恐懼,刺穿了蘇毓敏的身體,麻木她的四肢百骸。使她正個人都不受控制。

珞寧徹底沉了眸,薄唇啟:「告訴他,夕林不屬於他,不要想着控制她!」

忽然一聲冷笑,蘇毓敏舉起雙手,拍掌,流轉的眼眸里有些欣賞的看着珞寧:「既然已經被你看穿了,那我就不妨實話實說。不錯,我的確是他安排到夕林身邊的人。但是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卑鄙。」說着話時,蘇毓敏突然仇恨似得瞪向珞寧。那種目光一點點的從珞寧臉上滑到他的胸前、身上。彷彿x透視一般,穿過他身上的衣服看到他的皮膚。忽而有些鄙視。

「珞寧,其實在我回國之前,他已經把你的事情跟我說過一遍。我的理解是,夕林她念著舊情,所以才不想和你分開。但其實是你拖累了她。因為比起你,他更適合夕林。所以,我便奉命把你從她身邊趕走。」

珞寧笑了:「不過可惜,你的任務貌似失敗了。」

「沒有失敗!」蘇毓敏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如果不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她就會離開你,知道除你之外還有更好的選擇!是你害了她,用一個孩子牽絆住她!」

世間「痴情」分很多種,有時候「忠心」也是其中之一。

「那麼我問你,你陪在夕林身邊這麼久,可曾聽到她說我一句的不是?」

蘇毓敏沉默不言。

沒有

「我再問你,剛才你們的對話中,對於肚子裏的孩子,夕林可曾有過半點的嫌棄?」

蘇毓敏依舊沉默

沒有

珞寧看她這副愚忠冥頑不靈的模樣,同情不已。但不管如何跟她解釋,她都聽不懂。所以珞寧只說:「你只需要傳話給他,就說他終究是個事外人,不管陪在她身邊的時間長短,結局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蘇毓敏把話傳給陳誠,結果當時他手裏喝到一半的紅酒,立即摔倒地上,摔了個粉碎。

蘇毓敏大驚,從未見過他如此暴戾的模樣,歐陽珊在他們身後站着待命,許是對於陳誠已是熟悉,所以無論他怎樣,她都選擇了平靜對待。

只聽陳誠咬牙切齒的看着「珞寧、珞寧!」握著的手,手背上青筋突兀,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猛地,他轉過頭來瞪着蘇毓敏:「你是怎麼讓他看穿身份的!」

蘇毓敏受驚低頭:「屬下不知。那時在醫院裏他突然就拆穿了屬下的身份,聽他的口氣好像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這是您布的局。」

「我布的局!」陳誠抖著嘴唇笑了,一個人對着落地窗自言自語:「珞寧,我倒是小看你了,原來你才是夕林身邊隱藏的最深的那個人。」

調整好情緒后,陳誠轉過身,剛走一步,突然猜到腳下的玻璃渣,頓了下,才繞開走。

蘇毓敏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歐燕珊走過來,蹲到有玻璃渣的地方掏出手絹,將渣滓包起來,擦乾酒漬,在不打擾他們兩個人談話的時候退了出去。

關門聲小心翼翼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蘇毓敏的視線從歐燕珊的臉上收回來,便聽到陳誠問她:「那珞夕林腹中的孩子如何了?」

蘇毓敏回答:「我在她喝的水中放了類似安眠藥的打胎葯,醫生沒有查出來,但您說過不能傷害珞小姐的身體,所以我把藥量放的極淺,孩子……」

原本負手而立的陳誠聽到她磨蹭停頓,便知是她辦事不利,頭微微向後側過去一些,冷聲問:「孩子怎麼樣了!」

蘇毓敏攪著胸前的手,慢吞吞的回答:「孩子沒事。」

結果話音剛落,陳誠就突然轉過來掐住她的脖子,額上青筋爆出,恨意擦著齒痕蹦出來:「這麼點小事你都辦不好,我養你幹什麼!」

蘇毓敏被陳誠掐著,只感覺呼吸不暢,大有下一秒就見閻王的恐懼和絕望,滿臉通紅,說辭不暢:「是您說不能傷及珞小姐……我曾查過珞小姐的病例,醫生說她體質偏弱,不能亂用藥物,我恐怕,藥量下的重了……。對珞小姐身體造成危害……」

陳誠眸光一轉,的確如此。夕林小的時候,哪裏磕到碰到,總要好長時間才能癒合,別人家的孩子發燒感冒都是些小病狀,可是對於她來說,卻是一場大災難。陳誠竟不由的心疼起來,鬆開了蘇毓敏。

「這次先繞過你,」他喘著氣說,「滾出去!」

聞言,蘇毓敏如臨大赦,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出來之後,蘇毓敏虛弱的靠在牆上,摸著胸前舒了口氣,緩了緩緊張的神經,剛準備走時,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和她一樣後背貼在牆上的歐陽珊竟站在她身邊。

「歐陽總監。」蘇毓敏見了歐陽珊畢恭畢敬的。

歐燕珊上背貼在牆上,腰卻懸空,雙手交疊放在後面,兩條腿,輕輕的搭在一起,嘴角邊有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那雙眼睛像是看透了塵世一般,沉靜的可怕。那副模樣就好像與別人給了一層紗,沒有人能夠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你出來了?」歐陽珊保持原先的動作輕飄飄的問了一句。

方才蘇毓敏看痴了,直到她問話好久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回了句:「是。」

歐陽珊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脖子上紅紅的五指印,唇角的那抹笑也就越明顯,清麗的臉龐進入光源里,才看清那是一抹冷笑。接着是歐陽珊自言自語:「為了她,你倒是什麼都做的出來。」

蘇毓敏終於明白,原來那麼冷笑不是針對她的。她和歐陽珊一樣都是追隨陳誠的人,只不過,歐陽珊追隨陳誠,而她追隨歐陽珊。

她其實不叫蘇毓敏,而叫蘇煙,是個留美的窮學生,當年她生活困頓是歐陽珊發現了她並幫了她。所以她為了報恩,畢業之後就留在歐陽珊身邊替她辦事。

這三個人的感情她看的很清楚,歐陽珊喜歡裏面的陳誠,所以才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可陳誠喜歡珞夕林,這兩個女人,一個是患難與共,一個是青梅竹馬,男人的心裏大多都會選擇後者。

當初,陳誠讓她以蘇毓敏的身份接近珞夕林,她卻因為承了歐陽珊的恩,對珞夕林排斥到極點。可是後來與珞夕林相處,發現她並不是那麼可惡。

哎!

世間事,皆有跡可循,但唯獨感情事……。

珞夕林身邊走一遭,再看歐陽珊為情所苦,作踐自己,蘇毓敏忍不住勸:「歐陽總監,放過你自己吧,世間好男兒多的是,不必……」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歐陽珊給斬斷了:「你懂什麼!這裏沒你事了,下去!」

一句話波波折折才說完可見她有多麼緊張,有多麼害怕叫她「離開陳誠」這句話出現。

「是。」蘇毓敏幫不了她,只能乖巧任命的點頭,經過她身邊時被她按住了肩膀,她停下來回頭看她,只聽見歐陽珊眼圈微紅,喉嚨翻動,似在調整情緒:「對不起,我剛才不是針對你的。」

蘇毓敏笑了:她知道。精緻幹練的女強人歐陽珊不過也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女子。

珞太太從醫院回到肯辛頓家裏的時候,家裏的傭人一瞬間都把她當做熊貓一樣供著,珞太太不明所以,問珞先生:「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當時家佣在,珞先生怕珞太太害羞,於是附在珞太太耳邊小聲告訴她:「家裏人都知道你懷孕了,所以孕婦為大。」

哦,原來是這樣。

晚上睡覺,珞先生半夜醒來,身邊又不見珞太太身影。浴室里卻傳來隱隱壓抑的聲音。

夕林穿着一件真絲睡袍,站在鏡子面前,暖色的光垂落在她身上,卻沒有任何的暖意。唇線緊繃着,手機貼在耳邊靜靜的聽着陳誠說話。

「夕林,遊戲開始了。大概從明天一早開始,你就會看到珞氏的股份全面跌落,整個倫敦的股市都會癱瘓,我要讓你看着讓你們姓珞的人都看着,你們引以為豪的珞氏,是如何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陳誠在書房裏,單手撐在書桌上,身體前傾,一手握着手機,如同著了魔一般瞪着眼睛,時不時傳出鬼魅的笑聲過來。

「你會後悔的!」夕林說。

「後悔?」陳誠像是聽到了笑話,「不,我不會!」他抬手看了眼腕錶,半夜十二點他還不睡覺,給夕林打來這通電話,告訴她:「好好享受你這最後7個小時的美妙時光,因為七個小時之後,珞氏就不復存在了,珞小姐。」

夕林掛了電話,看着鏡子裏那張幾乎虛脫了的臉,眼淚不知不覺間洇紅了眼眶。闔眸,就那樣任它掉下來。放在洗手台上的手一點點握緊,重重的打了一拳,陳誠,你一定會後悔的!

洗了把臉從浴室里出來,床頭的小燈亮着,夕林看到珞寧側卧在床上睡覺,目光不由的暖了些。

走過去掀開被子,在珞寧身邊睡下,雙臂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脊背上。或許,只要有他在就好。

珞寧的眼睛慢慢張開,扇形一般濃密的睫毛在光的投影下閃動着,被子下他握緊了妻子略微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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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豪門,一世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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