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掛一漏萬
照理來說，玩家在遊戲中成立的公會，更類似於生活里的社交平台，是彼此交流互動的專屬場所。縱使有NPC存在，也只會賦予接待員、吉祥物、守衛等專屬職位，無法以成員身份和玩家相處。
但無論是冷冰冰的視窗，還是眼前鮮活的生命，都明白無誤告知了蕭潛與貝妮一個結論：那個被他們逮住並馴服、曾與之為敵但願意歸順的魔獸首領，已經是公會的正式一員。
成員：？？？，等級1平民，就是公會面板給白毛小丫頭的全部數據。
如果是普通玩家，估計要三觀崩潰懷疑是BUG，但在場二人皆對這款遊戲有更深層次的了解，短暫驚訝后很快接受了事實。「原來這個世界的居民，也能加入公會啊...欸對了，」安撫著因為驚嚇縮進陰影里的新隊友，貝妮不知怎的思維突然天馬行空起來。「你說我們會不會是頭一個，把非玩家角色招募為公會成員的？」
倒不是不能理解這份激動，正上下打量女孩的蕭潛思索片刻，謹慎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不好說，但我不建議你把這件事聲張出去。」
「欸，我還想和她們吹噓一下的...」撫摸白毛的動作為之一頓，貝妮就差沒在臉上寫不情願三個字。躊躇半晌敗給了男方面無表情的模樣，她只能可憐巴巴朝懵逼的魔獸嘆了口氣。「小傢伙，你以後可別告訴其他人你的來歷哦。」
「肉！」
嘛，看樣子本人似乎沒意見，那就再好不過。正懷疑『正義之劍』和『克萊門特』會否早就吸納了洛斯特原住民，自覺排除一個隱患的蕭潛也算放鬆下來。思前想後總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但他絞盡腦汁愣是找不到答案，反倒讓減輕的頭痛又有加重癥狀。
「要不今天先到此為止，如何？」目標已經超額達成，某人也打起了退堂鼓。「先下線吧，明天再慢慢想辦法...對了，你明晚能上線嗎？後天周末，晚上大夥一起練級。」
「估計不行，」熱衷於玩弄魔獸的毛髮，貝妮聽見詢問時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忍痛拒絕了提議。「下班后我和斯克里普康科有約，要去市中心買東西，到家可能會很遲。」
「道格拉斯小姐嗎？」腦海中浮現起某人滿臉拘謹向自己道早安的畫面，總覺得有些重要之事被自己拋諸腦後，蕭潛卻始終無法突破迷霧達到真相。「好吧，女人的購物...我知道了。」
一言難盡表達了遺憾，見二人皆不反對的青年簡單收拾了現場，隨即率隊離開了樹林。待到三人身影愈來愈遠，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下時，之前某白毛藏匿的那片陰影突然像活過來般開始了蠕動。
翻湧，收縮，凝聚，最終形成了一個看似其貌不揚的男性。「好險好險，差點被發現了呢...」嘴上表達着心有餘悸的感慨，但當事者的表情卻輕鬆愉快，看不出丁點緊張后怕。
假如蕭潛在現場，便會立即認出眼前之人，正是他苦苦尋覓卻下落不明的『冒險者格林』。可惜青年已經在返回白楊鎮的路上，而『格林』也清楚這一點，閑庭信步般穿行於無人的樹林，折返了『正義之劍』練級的區域。
亦即兩名玩家遭遇人型魔獸的地點。
吸取了蕭潛戰鬥的經驗教訓，齊軒的公會成員們使用了架設工事、大面積縱火的作戰方式，把一大片樹林都變作了焦土。在焚毀殆盡的土地內徘徊，『格林』左顧右盼突然兩眼放光，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找~到~了~」
「真是有夠粗心大意啊，異世界的客人。」自言自語擦拭著金屬箱表面，男子目光落在依稀可辨的圖案上，眼神充滿了不屑與自嘲。「難怪要回收，居然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話音未落，明明有着男性相貌卻一口悅耳女聲的『格林』如同水球般炸裂開，化作無數泥漿樣的黑色物質濺落到四周，而在其前一秒所站的位置，一把幽光閃閃的匕首已經刺入地面，只餘下小半截暴露在外。
「哎呀呀，真是壞脾氣。」兀自流淌匯聚，黑色的液體重聚成男性冒險者模樣，似笑非笑注視着從林間現身的倩影。「當初在黑岩城時，你還一口一個前輩，現在動起手來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我可是很難過的~~」
兜帽內閃亮的眸子鎖定對方，一身漆黑打扮的闖入者自腰間取出又一把匕首，語調卻未有絲毫懊惱羞憤，反倒透著滿滿的幸災樂禍。「你在銀杉乾的事，我已經通知陳昊了。」
虛假的笑容剎那間消失，『格林』眼神轉冷雖未出聲，腳下的影子卻如沸水般翻湧。注意到對方微小的情緒變化，來者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張略顯中性的俏麗面龐。
「生氣也沒用，是你先違約的。」
「你是在偷換概念，小鬼！！」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冒險者打扮的男子渾身散發出黑色氣體，朝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我只是在執行『陛下』的命令，並沒有背叛向『血岩』發的誓。」
撅起小嘴翻了個白眼，遭質問者上身微微前傾，背後衣物下傳來噼里啪啦的骨裂聲。「要解釋你可以當面跟他解釋，我就是個送信的而已。」
表情因對方發言愈加難看，『格林』腳下的影子徐徐升起，形成了一把漆黑長槍。「他要來洛斯特？這麼做違背了約定，諾艾爾。」
「先擔心你自己吧，前輩。」伴隨衣物碎裂的撕扯聲，一雙漆黑羽翼猛地張開，吹散了方圓數米內所有障礙。指尖凝聚著淡淡紅光，諾艾爾冷冷注視着面前之人擺出了攻擊架勢。
「『特蕾莎小姐是我朋友，笑不出聲也是我朋友，你把我朋友揍了，順帶把另一個朋友騙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這是他的原話，你自己看着辦---」
辦字出口剎那，諾艾爾就化作一團黑色旋風，朝『格林』疾馳而去；後者則趕緊舉起長槍，擋住了蘊含千鈞之力的一擊。猶如傳說中名為天使的生物，靠背後翅膀懸浮於半空，諾艾爾丟掉匕首拔出了短劍。
「前輩，敢偽裝我做壞事，看來要讓你付出些代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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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好，蕭主任。」站在機器旁進行面部識別，聽見招呼聲的蕭潛完成簽到轉過身，面帶微笑加以回應。「早上好，道格拉斯小姐。」
「早，早上好。」表情依舊有些僵硬，穿着OL裝的年輕女子先是躬身致意，隨即自覺站到青年背後排起隊。待其結束后也進行了簽到，作為公司新人的女性坐回自己的位置，滿臉慶幸拭去額頭的汗水。「真倒霉，居然碰上交通堵塞，下次還是別坐他的車比較保險...」
奇怪，印象中她和自己的關係，有好到吐露私隱---不對！反應過來又無意間啟動能力去窺視，蕭潛咬緊牙關用力甩頭，驅散了腦海中一探究竟的念頭。稍微客套兩句返回了自己的辦公間，坐到位置上的蕭潛揉搓著太陽穴，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
一直以來，他對能力都處在收發自如的狀態，並能在潛意識下保持克制。但自從接觸這款遊戲，能力就如同發情期的哈士奇，總會在不經意間擺脫他的控制。
為了避免此類情況頻發，某人不得不用更多精神力去控制，導致本就被遊戲消耗的精力愈發匱乏。「再這樣下去，我只能在猝死和精神崩潰間選一個了...」
這邊廂還在自嘲，蕭潛卻接到了人工智能的提醒。「加密私人通訊？」
「是的，哥哥。」短暫停頓后，有些無機質的女聲再度詢問道：「要接通嗎？」
端起剛泡好的咖啡思索了幾秒鐘，從加密二字聯想到某個存在，隱約猜到其身份的蕭潛點着頭道：「接通。」
把手機湊到耳邊，青年果不其然聽到了熟悉的腔調。「早上好，隊長。」
「早，戴安娜。」與之客套了兩句，眼見晨會即將開始，蕭潛按捺不住詢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哇偶，隊長你好冷漠~」以近乎棒讀的語氣撒著嬌，通訊另一頭的女性發現蕭潛無動於衷，也停止了東拉西扯。「你之前拜託我的事，有結論了。」
之前？腦子還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蕭潛思來想去沒個頭緒，只能裝模作樣哼哼兩聲。「幹得好，辛苦了。」
也許是經常逢源於各色人等，蕭潛的語氣十分自然，以至於通訊另一頭都未曾起疑，淺笑兩聲很快揭曉了答案。「你之前找到的膠囊，有百分之九十五幾率是『天使塵』。」
原本還抱着吃瓜看戲的心態，但當對方脫口而出某個名字時，蕭潛只覺得一股涼意剎那間從腳底湧現直衝腦門，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肯定嗎？」
「沒有決定性的證據，畢竟你沒給實物。」似乎與蕭潛同樣處於睡眠不足狀態，名為戴安娜的女性說話聲聽起來有氣無力，彷彿下秒鐘就要昏過去似得。但她不慌不忙道出的內容，卻堪比最大劑量的興奮劑，讓蕭潛睡意全無眼神犀利了起來。「但我駭入民政局的資料庫，按你之前要求找了斯克里普康科·道格拉斯的檔案，發現了些有趣的地方......」
在參與討伐隊作戰第二天，與蕭潛鄭金分享戰鬥結果以及後續發展時，貝妮曾吃了幾顆據說是前台服務員贈予的『提神葯』。覺察到其與印象中某種違禁品很相似，蕭潛就委託戴安娜調查剛入職的新同事，可惜洛斯特與現實兩個世界要操心之處太多，而貝妮重要性也沒到不可替代的程度，一來二去他反倒忘了此事，以至於剛剛碰到斯克里普康科·道格拉斯都沒套話窺探的心思。
直至昔日隊友發來通訊，某人才覺察到自己最近的記憶力有多離譜。
一言不發聽着對方敘述，蕭潛的呼吸逐漸沉重，表情也變得愈發僵硬。「我知道了，謝謝。」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想立即掛掉電話的青年剛開了頭，就遭到另一頭強烈的抗議。「隊長，重要的事可不止一件，你該不會忘了吧！」
欸，還有嗎？很想實話實話『抱歉我忘了』，但人生經驗告訴蕭潛，如果說出這句話後果極其嚴重。「啊，呃...」支支吾吾片刻后，他總算找到一個能下台階又不傷對方面子的解釋。「我是記得啦，但你最近不是說要更新資料庫嘛，我還以為你的效率會因此降低，就沒有追問咯。」
「隊長，雖說我現在沒當初的資源和精力去維護，但你也別把我看扁了！」頗有怨氣抗議了兩句，不疑有他的戴安娜沒再賣關子。「你之前交給我一個人工智能，讓我幫她進行適配性改造---」
對了，那個據說是馨兒剩餘靈魂組成的幽靈！猶如驚雷在耳畔炸響，無暇懊惱記憶力混亂的蕭潛急切道：「她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改造很成功，她如今可以使用市面上絕大多數素體---」話到中途頓了頓，某人的語調突然戲謔起來。「話說隊長，如果你真的有需求，完全可以找我們解決。」
「除開『正義』、『節制』和『死神』，我想大夥都不介意和你發生些什麼，尤其是『世界』如今出了狀況，她們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或許是從通話中感知到蕭潛的心思，某人以輕浮語調聊了幾句，很快結束以上話題。
「『戀人』那邊我先幫你拖着，但她是什麼樣的人你很清楚，隊長你最好提前想個對策~~」
在洛斯特抓到只姑且聽話的人型魔獸，現實里的工作也按部就班，蕭潛本以為能獲得少許清閑。可聽了戴安娜一席話，他只恨自己少生了三頭六臂，來面對這紛亂繁雜的局面。敷衍兩句結束了通訊，煩躁地端著咖啡喝了兩口，眼角餘光注意到一個身影正匆匆穿過辦公區，疾奔向走廊深處的總經理辦公室，想起剛剛談話內容的蕭潛立即呼喚起對方的名字。
「斯塔爾小姐，請留步，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