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肉有問題
大傢伙兒齊上陣，很快就將整隻野豬來了個大卸八塊。那個時候沒有冰箱，新鮮的生肉不易保存，人們就把大塊的豬肉又切成一條一條的小塊，每塊大概四斤左右，然後全部腌了起來，這樣可以保存1年以上，用來給社員們加餐，或者送回老家去。而剩下的豬大骨則就著切好的下水，一股腦的全都扔到鍋里，再加上蔥姜大蒜和大回等佐料調味，準備來上一鍋亂燉。眾人聞着鍋里飄出來的香氣，一個個饞的的直冒口水，今晚這改善伙食的力度也太大了，簡直比過年吃的還要豐盛了！李雨濃咽了咽口水，拿起被大夥兒挑出來的「血脖肉」，向關着野狼的籠子走去。這母狼似乎也聞到了鍋中的肉香，此時看到李雨濃拿着一坨碎肉向自己走來，竟然在籠子裏站了起來，只不過後腿還是懸著，不敢落地。李雨濃將碎肉從籠子的空隙中扔了進去，母狼湊近了聞了聞，竟然並沒有吃，而是慢慢回到角落，卧在了那裏。而且兩隻眼睛警惕的看着孔鐵猴，似乎這肉有毒似的。
「怎麼不吃呢？難道你也不吃『血脖肉』？」李雨濃也不確定這玩意兒狼吃不吃，但他聽徐大哥說反正人是不能吃。那所謂的「血脖肉」，其實就是野豬身上的淋巴結，一顆顆灰白色的「疙瘩」，如黃豆粒一般連在一起此物生在豬的頸下，是豬重要的排毒器官，人吃了容易鬧肚子不說，更要命的是豬喉嚨的後方還有甲狀腺，一旦誤食此物，過量的甲狀腺素會幹擾人體正常的內分泌活動與物質代謝，出現噁心、嘔吐、血壓上升等各種中毒癥狀，嚴重時還會致死亡。因此殺豬時都會把豬脖子上的那一坨「血脖肉」單獨挑出來扔掉，只是李雨濃沒想到這吃生肉的狼也不吃。
「服了你了，不吃你餓著吧。好肉可沒辦法給你。」說罷，李雨濃便搖搖頭回到了院兒里。大夥兒正圍着院裏的大鍋忙活，一會兒這個添點柴，一會兒那個鼓鼓風，都盼著這一鍋豬肉能夠早點熟。眾人就這麼整整忙活了一個下午，然後在這個九月的傍晚，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的時候，一群天南海北聚到一起的人，此時竟圍坐在小院兒的木桌上，每人面前的還擺着滿滿一大瓷碗的豬大骨！那場面真是香飄萬里，十幾年後再回憶起來都饞的直咽口水。一切都收十妥當了，大夥兒趕緊坐好了等著吃飯，卻唯獨不見趙大叔落座，玉龍去屋裏找，卻發現趙大叔依舊端著槍在窗戶邊上守着，眼睛死死盯着籠子方向。叫趙大叔去吃飯，只是任他怎麼勸，趙大叔都表示自己的這班崗還沒有站完，讓他們先吃。無奈，玉龍只得出來將趙大叔的話告訴了眾人。這下大夥兒都不好意思動筷子了。徐大哥知道趙大叔不來誰也不會吃的，於是決定自己去替他站一班崗，趙大叔畢竟已經年過半百了，昨天走了一天的山路，體力消耗嚴重，此時正需要吃點好的補補身子。誰知徐大哥剛一起身，趙大叔就從屋裏走出來了，笑着對大家說道：
「你們先吃，咱們不能搞特殊，我的崗還有20分鐘就到了，等換崗了再吃。」見大家還不動筷子，便鄭重地說道：
「消滅白狼王之前，咱們的崗不能斷，所以吃飯的時候肯定得少一人，同志們都別等了，趕緊吃飯，這豬肉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趙大叔說的頗為實在，而且最後一句話徹底激起了大家肚子裏的饞蟲，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咱們趕緊吃，吃完了和趙大叔換崗！」，大夥兒這才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其實一隊的隊員們還好，因為住在山上，野味還可以時不時的可以吃到。九隊的社員們就慘了，基本上只有過年才能吃上點豬血燉豆腐。而知青們也好不到哪去，自文化運動以來，他們在城裏也難得吃上一頓肉，所以這會兒大夥兒都吃的很過癮，一個個的用手抓着脊骨啃肉吃，把骨頭上面的筋都刮的一乾二淨才肯罷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那時的肉就是用白水加點佐料煮出來的，味道卻鮮美無比，讓所有人都回味無窮。吃完了大骨，孔鐵猴又給每個人盛了一碗下水湯，大腸、肺片、豬肝、豬血什麼的裝了滿滿一碗，看上去比昨天喝的白菜湯還稠！眾人也顧不上燙不燙了，抄起碗來呼嚕呼嚕的一頓猛扒，幾口就把一整碗肉湯吃到肚裏了。只有李雨濃一小口一小口的細嚼慢咽，等到大夥兒都吃完了，他還剩下了多半碗，卻把筷子一放，說自己吃不下了，希望大夥別嫌棄自己，幫忙吃掉剩下的肉湯。知青們飯量小，連湯帶肉的連吃兩碗后，一個個都撐得肚皮鼓鼓的，自然吃不下了。但社員們都是青壯漢子，飯量也大，這會兒也就吃個半飽，一個個的盯着李雨濃的碗，眼睛都直了。碗裏面還剩下挺多的肉塊呢！但大夥也知道李雨濃不是吃不下，而是想奉獻，所以誰也不好意思拿。見沒人行動，李雨濃乾脆直接把肉湯推到了徐大哥面前，也不說話，就在哪裏低頭坐着。把徐大哥看的是又心暖又心疼。暖的是這娃真是既貼心又懂事，疼的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如此懂事，多半是過早的嘗到了世間的冷暖。。。。。。
「李雨濃，你別作假，趕緊吃了它。」徐大哥把碗又推了回去，見李雨濃仍要推過來，便一把抓住李雨濃的手腕，另一隻手在上面輕輕的拍了拍，說道：「來了九隊就是一家人，聽哥的，趕緊趁熱吃！」
李雨濃被「家人」這個詞語驚到了，恍惚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便立刻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只是不斷有東西啪嗒啪嗒的落入碗中，讓這碗裏的湯是越喝越咸，也越喝越甜。。。。。。大夥看到李雨濃的樣子，都坐在那裏沉默不語，難以想像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孩子究竟經歷過什麼委屈。。。。。。
李雨濃放開了肚皮吃，兩三下就把一整晚肉湯吃完了。自從來到了老柳樹溝村，他的飯量似乎大了很多，人也變得有精神了。放下碗，李雨濃主動幫大夥收拾桌子，將眾人吃剩的骨頭收集起來便又跑去喂狼了——這是組織交給他的任務，李雨濃做的十分用心。剛走到籠子附近，李雨濃卻發現中午扔在那裏的血脖肉都被不見了！李雨濃嘿嘿一笑，看來這野狼不是不能吃血脖肉，而是生性多疑，不願當着人的面進食。但這母狼顯然並沒有經得起美食的誘惑，趁沒人的時候還是將碎肉吃的一乾二淨。李雨濃知道那點血脖肉根本不夠成年野狼塞牙縫的，索性便將收集來的骨頭統統倒進了籠子裏。這次母狼依舊只是聞了聞，還是沒有吃。看來母狼依舊信不過李雨濃，只是眼神看起來沒有剛剛那麼警惕了，見李雨濃靠近，也沒有再站起來。李雨濃知道自己在這裏母狼是不會吃的，便不再逗留，拿着大瓷碗就回去了。
等李雨濃回到院子裏，趙大叔都換崗回來了。大夥兒把專門為趙大叔準備的兩碗好肉端出來，又把鍋里剩下的肉湯分了分，圍着木桌有說有笑的聊到很晚。直到夜已經很深了，眾人才把桌椅餐具簡單收拾一下，除了李雨濃要換崗，其他人都準備睡覺了。
「等等！」李雨濃突然叫住了正準備回屋的大夥，「我好像吃壞肚子了。。。。。。誰幫忙頂我一會，我馬上回來！」說完便急匆匆的往屋外的跑去。那時候廁所很少，因為鄉下地廣人稀，很多地方甚至連簡陋的旱廁都不蓋，人們直接找塊沒人的地方就地方便，權當給地里上肥了。
「哎哎哎，李雨濃你這樣偷奸耍滑可不地道啊！」朱佩看李雨濃滿頭大汗着急的樣子，趁機開起了玩笑，把大夥都逗樂了。
「哎呦，我這肚子怎麼也。。。。。。」誰知笑了一半，王雲清也突然感覺肚子一陣鑽心的疼痛，一股強烈的便意涌了上來，緊跟着李雨濃向外跑去。這哥倆捂著肚子一路小碎步的前進，活像兩個臨盆的孕婦，走起路來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漏出」點兒什麼來，把大夥逗得哈哈大笑，歡快的笑聲在小山村裏回蕩開來。
兩人一前一後的衝進田裏，對着田埂一番「狂轟濫炸」之後，李雨濃和王雲清一臉輕鬆的走了出來。誰知剛走到土路上，就迎面碰上了徐大哥，原來他也鬧肚子了，看樣子也很急，連招呼都不及打招呼就衝到田埂下面去了。隨後便聽得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看樣子剛才的一路也是憋得不行。李雨濃和王雲清一臉壞笑的往回走，誰知剛到農舍院外，卻看見趙大叔一臉凝重的等在門口。
「你倆都拉肚子了？」趙大叔十分鄭重的詢問二人。
「對呀。。。。。。」兩人見趙大叔一臉嚴肅，不敢怠慢，只得認真回答。
「肚子鑽心的疼，跟刀絞似的？」
「嗯。。。。。。」
趙大叔聽了回答，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沒事，我剛剛也給田裏上了點肥，可能是肉有問題。」
「肉有問題？」兩人疑惑的看着趙大叔，難道他也拉肚子啦？怪不得趙大叔剛剛匆匆離開過2次，只是趙大叔並沒有回答二人的問題，而是大手一揮，示意二人趕緊回去睡覺，自己背着槍就去旁邊的屋裏放哨了。
李雨濃和王雲清看趙大叔一臉嚴肅的神情，便不敢再說什麼，回到屋裏就躺下了，這幾天的奔波勞碌可把這兩個年輕的生命給折騰壞了，他們的倦意很快襲來，不一會就睡著了。只是這一晚似乎並不平靜，倒不是因為狼群來偷襲了，而是因為後來徐大哥、趙大叔、甚至孔鐵猴，一晚上都上了好幾次「廁所」。更邪門的是，知青李雨濃和王雲清這哥倆還上吐下瀉的厲害，王雲清甚至還出現了輕度的脫水癥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除了上述的幾個人先後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腹瀉之外，其他人都沒有類似的反應。
「難道不是肉有問題？」趙大叔有些疑惑：如果說是食物的問題，一桌子人在一起吃飯，不可能只有他們幾個鬧肚子。而且拉肚子的人恰巧都是進過那頂帳篷的人，確切的說，是見過那塊黑色怪石的人。。。。。。
更讓人感到不安的是，這種腹瀉的癥狀和那洋鬼子日記中描述的情景幾乎如出一轍！雖然嘴上不說，但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如可怕瘟疫一般在幾人心中蔓延開來，他們開始十分留意自己是否在流鼻血。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如果自己的身體真如日記中所描述的那樣，開始流鼻血甚至長出傷痕狀的淤青，那麼接下來的等待他們的很可能。。。。。。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