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個泡泡

「泡泡，我的泡泡，你快醒來呀！媽媽再也不逼你了，只要你自己喜歡，做什麼都行……」是母親盡量壓低，沙啞得快要喊不出來的哭聲。這個身材纖瘦的中年女人，此刻佝僂著脊背，蓬鬆著一頭凌亂的捲髮，身上隨意穿着一套絲質睡衣，正看着床上啜泣。

母親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那背影看起來，孤獨而無助，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身上濕漉漉的，心裏卻流過一絲溫意，泡泡小心地走到媽媽身後，看着她顫抖的背影，突然想要伸手摟住媽媽的肩膀。

「媽，對不起！」手臂前伸，泡泡低頭，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指，竟沒入母親的肩胛，看不到指尖了。怎麼回事兒？泡泡驚恐地一縮手，手指尖又原封不動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有些慌亂的泡泡，抬起頭來，瞬間發現，原來母親前邊床上，躺着一個人。

順着床頭看去，那人緊閉雙眼，面色慘白，眉間那顆獨一無二的紅痣，是如此熟悉！

這，這不是泡泡嗎？泡泡？床上躺着的是泡泡，那現在站在這裏的是誰？泡泡的手一顫，一時有些頭懵，身體後仰著待在了當地，怎麼回事啊？怎麼會有兩個泡泡？

泡泡低頭看向自己，發現她纖細的身體在飄蕩，雙腳離地數寸，竟然沒有踩在地上。

「媽，是我不對，我不該惹你生氣，媽，媽，」情急之中，泡泡大聲呼喚母親，同時伸手去搖母親的肩，她的雙手依然無法握住母親的身體，也不管她怎樣大聲喊叫，母親依然埋頭痛哭，一直都沒有回過頭來，母親似乎感覺不到泡泡的存在。

靈魂和身體分開，只有一個答案！

「轟隆隆！」彷彿一道悶雷，響在自己耳畔。

泡泡努力穩住晃蕩的身子，思緒隨之回到了先前，泡泡跳入了湖水，然後各種疼痛，伴隨着悔恨席捲而來……

在自己快要沉入湖底的那一刻，聽到了有人呼救，於是……

這麼說我真的死了？靈魂出竅，脫離了身體，躺在床上的，只是我這一輩子最後的軀殼！

「泡泡，醫生說醒不醒來，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要不醒來，媽會隨你去的。」母親說這話時似乎很平靜。

聽母親這話，我似乎還沒有死透。

行走到床鋪的對面，眼前的母親，彷彿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她面色如灰，雙目獃滯，已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精神抖擻。

泡泡心中的內疚越發濃重，她不忍心久看這樣的母親，便轉過身去，打量四周，這是一間朝陽的病房，房間寬敞明亮，只擺着一張寬大的病床，窗前擺着一盆鮮花，陽光穿過粉色的窗帘照了進來，一切本該是這樣的和諧，美好……

可是不對，一向節儉的母親，日子過得並不寬裕，怎麼會把自己送入這樣高級的病房？

母親，你糊塗啊！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好好過日子。隔壁的林叔叔一直對你很好，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他呢？為了我這樣的女兒，犧牲了您一輩子的幸福，這值得嗎？

泡泡的眼光落回床鋪上，對了，有人說過，只要靈魂重新回到軀體，人就不會死，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