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死亦無憾了

第684章死亦無憾了

「葉相不是說,聖上引咎退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教女不嚴,叫女兒殘忍殺死臣子之女嗎?」

尉遲容翻身下馬,她似乎無需多言,活生生的出現在這裏,就足矣證明葉相一黨的彌天大謊。

「玉玳公子,快救救玉琪!他還有氣息,或許毒未入心脈!」

尉遲容半扛着玉琪,急聲說道。

聽聞這兩人的名字,便有更多大臣不能淡定了,特別是年事已高的老臣。

「玉琪?玉玳?可是姓秦嗎?」

「這是……這是先皇,是武帝的孩子?」

玉玳閉目不言,玉琪已經昏迷不醒。

這時有那知道昨夜葉相逼宮政變真相的太監,想要將功贖罪,忙不迭的往內宮密室尋去。

鳳凰馱起玉琪沈昕,玉玳也正要往上跳的時候,沈世勛被太監攙扶著,從內宮疾走出來。

他高聲疾呼,「昕兒!昕兒!」

玉玳一手扶著鳳凰,緩緩回頭看了他一眼,「聖上……昕兒怕是再不能回答您了,若知結果如此,您當初還會執意接她回來嗎?」

沈世勛腳步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兩三個太監才堪堪扶住他。

「別走……別走……」沈世勛沖他連連招手。

玉玳哼笑一聲,眼中卻儘是悲苦之意,「執迷不悟!」

他縱身要跳上鳳凰的背。

沈世勛卻兩步並作一步,撲上前來,緊緊攥住他的衣帶。

「放手!」玉玳勃然大怒,「別以為你是沈昕的爹,我就會對你客氣!」

「我能救他們!」沈世勛臉上濕漉漉的,似乎全是淚。

玉玳擰眉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個瘋子,「你能救?連小鴿子都救不了他們了……」

「我能!」沈世勛重重的點頭,「我能救!」

玉玳揮開他的手,扯回自己的衣帶,眼目卻緊緊的盯在沈世勛的身上,眼神懷疑掙扎,卻隱隱泛著希冀。

沈世勛連連點頭,他一面看着玉玳,一面不斷的轉臉看躺在鳳凰背上一動不動的沈昕。

這鳳凰不愧為神鳥,體態極大,它張開羽翅,能穩穩噹噹馱著這三人。

如果連這神鳥都救不了的人……「讓我試試!那是我的女兒,因我懷疑她,沒有及時查清真相,還她清白……我錯過了她的童年少年,硬逼着她回來,卻把她害到如今地步……她還這麼年輕……她不過豆蔻年華……我卻把她害死了……是我錯了!讓我試試!讓我試試!讓我救她……」

沈世勛泣不成聲,委頓在地,眼淚橫流,他頭髮也有些蓬亂,身上的龍袍已經被人扒下。

只穿着裏衣,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出來,如今之態,哪裏還有昔日身為皇帝的威嚴,他這麼放聲大哭,只是一個平凡又可憐的老父親……面對着自己唯一的女兒,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裏。

他悲慟的哭聲,回蕩在皇宮殿前。

惹得大臣們都垂頭跟着暗暗抹淚。

「莫哭了……」玉玳抱着沈昕,從凰鳥的背上縱身跳下,「我讓你試試!」

沈世勛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要抱過沈昕。

「但是……」玉玳縮了一下手,話一出口,他卻又抿住嘴,好似不想再說下去。

沈世勛卻重重的點頭,「我明白……不論行與不行,我都不會再強迫她,不會再強迫她留在宮中,留在我身邊……我憑什麼呢?我有什麼資格?生恩不及養恩……我虧欠她的太多了……」

玉玳這才把沈昕交在他手上。

他又把玉琪從鳳凰的背上抱下來。

「隨我來……」沈世勛抱着女兒漸漸變冷的身體,一步一步往金殿走去。

他像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眉眼間儘是老態。

玉玳皺緊了眉頭。

沈世勛抱着沈昕穿過金殿進得後殿,揮手叫宮人都退了出去。

卻也不見他召太醫來。

玉玳以為他要叫道士來,卻見他什麼人都沒有傳召。

「沒有太醫,沒有道士,什麼都沒有,你要用什麼……」

玉玳話未說完,卻見沈世勛拿出一隻白玉瓶子。

瓶子小巧精緻,清透漂亮的白玉,像是千年的寒冰,纖塵不染。

「這是還陽丹……」

「什麼?」玉玳一驚。

「你娘做的。」沈世勛晃了晃手裏的白玉瓶子,像是想到了什麼過往,臉上露出一抹輕笑。

玉玳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不是急昏了頭了吧?我娘什麼時候做過這種東西……不是,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有,當年明宗逼你娘所制,其實成藥共有三枚,其中兩枚在我手上。明宗只得了一枚。」沈世勛拿着那白玉瓶子,一步一步靠近躺在榻上的沈昕和玉琪。

他垂眸看着兩個年輕的男女。

「多好的年紀,你們還是孩子呢……」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玉瓶,「我這一輩子起起伏伏,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還有什麼遺憾呢……沒有了,死亦無憾了。」

他從白玉瓶里倒出了兩枚熒光流轉的藥丸。

玉玳張了張嘴,卻沒有阻攔,已經這樣了……吃了又何妨?便是有毒……又何妨?如果以後的日子都在沒有沈昕,自己高興還是悲傷都毫無意義。

「當年你還小,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閻君為了那本「長生道」費了多少周折……就是怕有成藥現世……」沈世勛呵呵笑了兩聲,咬了咬牙,猛地掰開沈昕與玉琪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

他鬆開手,看着兩人的嘴慢慢的合上。

他長舒一口氣,緩緩閉了眼,「人心真是貪婪……真是可怕,剛剛那一刻,我竟然還猶豫了一下……」

沈世勛抬手扶額,又覆上自己的眼,似乎無顏面對自己的女兒。

玉玳卻有些絕望,他悲戚的看了沈世勛一眼,終是不忍的走上前去,抬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也許他是急糊塗了吧,他心裏未必就比自己好過了……少年喪妻,中年喪女……

「昕兒喜歡西北的天高地闊,喜歡長沙落日,喜歡騎着馬和狼群一起跑……我會帶她回西北,把她安葬在……」玉玳吸了吸鼻子,他說不下去了。

玉玳沉默半晌,猛地給了自己一拳頭,「為什麼我要這麼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為什麼她活着的時候,我沒有好好的珍惜她?」

沈世勛卻猛地推了他一把。

玉玳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拍,「你打我,你替她打我吧!你替她出氣……」

「你看!」沈世勛卻壓低了聲音說道,像是怕驚動了誰似的,「你看吶!」

玉玳飛快的抹了把眼,眼裏還有水汽,他又使勁的閉上眼,擠干水汽,再飛快睜開。

「這……這是……昕兒……」

「別吵!」沈世勛拽了他一把,伸手在唇邊比劃了一下,「別吵着她……」

玉玳怔了半晌,咧嘴似乎想笑,還未笑出聲,卻嚎啕大哭起來……這哭聲里夾了多少興奮,多少後悔,多少痛苦……沒人能分得清。

許多年以後,百姓們茶餘飯後,還會記起,曾經有一年丞相政變,險些毀了武帝退位時立下的選舉政策。

好在有位民間的「頤和公主」以一己之力,撞倒城門,破壞了奸賊的伎倆。

公主也死在那城門下,但公主誠心感動天地,神鳥鳳凰現世。

鳳凰送來了「仙丹」救活了公主,也治好了公主沒有眼白的頑疾。

公主乘着鳳凰離開了京都,卻為大夜朝留下了武帝的血脈……秦玉琪,人稱鐵面無私玉公子。

玉公子如今已入了內閣,乃是內閣里最年輕的大學士之一。

另一位最年輕的大學士,不但年輕還是位女子,複姓尉遲,年少時命途多舛,大難不死,福澤深厚。

「昕兒,我們以前經常在這裏騎馬,你說你最喜歡在馬背上看夕陽……」

「哦。」淡淡的回應。

玉玳卻有些急,「除了夕陽,你還喜歡別的。」

「什麼?」沈昕眼眸之中黑白分明,黑的純粹,白的透徹,映着夕陽,璀璨生光,煞是好看。

「就是……就是陪你看夕陽的人呀!」玉玳悶聲說完,臉上既忐忑急切,又含着欣喜期盼。

「哦。」沈昕點了點頭,仍舊是淡淡的,明澈的眼眸中波瀾不驚。

玉玳抬眸,「啊?」只是一聲哦而已?就沒有點兒別的反應?

「你知道的。」沈昕勾了勾嘴角,「我不記得了。」沈昕低着頭玩着手上的那隻草環,不時間抬起頭看向遠方的天際。

「嗯……」玉玳點了點頭,臉色頹敗。這些年來,他帶着她東奔西走,幾乎把他們年少的時候,跟着爹娘一起遊歷過的地方,又重新走了一遍了……

可她丟失的記憶,怎麼就是找不回來呢?

「怎麼你醒過來什麼都忘記了……玉琪他倒樣樣都記得清楚……」玉玳懊喪的撓了撓頭。

沈昕垂眸,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帘微垂也是那般的明媚好看,她朱唇輕啟,「忘了又有什麼關係,我只記得如今陪在我身邊的是誰,不就好了……」

只是她聲音太小,撓頭懊喪的玉玳,什麼都沒聽見。

「我們去江南,快是吃橙釀蟹的時候了,你還記得么?你以前最喜歡吃橙釀蟹了,喜歡柳大娘做的……」玉玳不氣不餒,又滿臉興奮的抬起頭來,「我帶你去吃遍江南美食!」

「哦,好。」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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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棠秦雲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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