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章 「罪魁禍首」

李成達如今雖是打下了京師，但魏氏的一些宗室尚存，包括楊立帶着餘下的部隊遠走東南，一些偏僻之地更是趁亂冒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政權，還需逐一剿滅。

但李成達不想親自再去了，只派遣了趙友德，盧新成等人前去追擊楊立的殘餘部隊，他則是待在京城，一面忙着京中的各項事務，最關鍵的還是等著老婆孩子。

嬌嬌趕到京城時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她如今已是有八個月的身孕了，一路上舟車勞頓，雖是有人服侍著，邵大夫也一路都跟着，可對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而言這一路仍是十分辛苦，她的腳腫的厲害，那些好看的用軟緞做成的繡花鞋都沒法子穿了，只能穿一雙寬大的布鞋，走路的時候幾乎都要看不見腳尖兒了。

馬車在皇宮的大門處停了下來。

有人為嬌嬌掀開了車簾，嬌嬌扶著肚子，剛要小心翼翼的下車，就聽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在那裏喊她：「嬌嬌！」

嬌嬌抬頭看去，就見李成達眉目含情，唇角含笑的大步迎了過來，這些日子李成達一直帶兵在和朝廷打仗，兩人已分開半年，驟然看見他，嬌嬌的眼圈頓時紅了，她看着丈夫向著自己走來，伸出胳膊將她從馬車裏穩穩噹噹的抱了出來。

「慢點，」李成達十分小心，生怕傷著嬌嬌腹中的孩子，他的大手摟着她的腰，打量着她的氣色，見嬌嬌的眉宇間雖有些倦意，可氣色尚佳，李成達的心才放了下來，溫聲問她：「路上都還好嗎？」

「好。」嬌嬌輕聲道了一個字，仍是怔怔的看着他。

「這麼看我做什麼，不認識了？」李成達的黑眸中滿是愛憐之色，捏了捏她的臉頰。

嬌嬌的鼻子酸了，抱住他哭了。

李成達頓時慌了手腳，聽着她哭只覺說不出的心疼，連忙去哄她，「別哭嬌嬌，你還懷着孩子，你放心，我今後再不去打仗了，就陪着你和孩子，你再不用擔驚受怕的過日子了……」

李成達哄了好一會兒，嬌嬌才慢慢收住了淚，李成達為她拭去淚珠，牽着她的手進了宮城，望着那些連綿的宮殿，李成達將她摟在懷裏，與她笑道：「嬌嬌，你看，這就是皇宮，我說過總有一天，會把這天下捧到你面前。」

嬌嬌的目光望着那一座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也是被震住了，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李成達摟着她的腰，帶着她向著元和殿走去，這裏是皇帝上朝的地方，李成達牽着嬌嬌一步步上了台階，他看起來十分高興，摸了摸殿外的獅子，興緻勃勃的告訴妻子：「嬌嬌，你瞧瞧這皇宮多氣派，這獅子，漢白玉雕成的，還有這些廊柱，都是什麼男木女木的……」

守在殿外的一個隨從忍不住，小聲提醒了一句：「王爺，是金絲楠木。」

「對，金絲楠木。」李成達渾不在意的笑了，仍是十分小心的摟着嬌嬌，帶着她進了大殿。

嬌嬌的目光環視一周，見這大殿十分的肅穆與莊嚴，當中擱著一把明黃色的龍椅，她心知這便是戲曲里唱的「金鑾殿」了，心裏倒是生出了幾分敬畏。

李成達倒是沒有這些心思，他大刺刺的在龍椅上坐下，對着妻子伸出了手，含笑道：「過來，嬌嬌。」

嬌嬌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敢坐。」

「有什麼不敢坐，」李成達笑了，親自上前牽住她的手，讓她陪着自己一道在龍椅上坐下，那龍椅十分寬敞，坐兩個人都是綽綽有餘，李成達摟着她，問道：「威不威風？」

嬌嬌心跳的有些快，她看着李成達唇角的笑意，也終是笑了，和他說了一個字：「嗯。」

「這兒是皇上上朝的地方，等著以後，我就往這兒一坐，下面齊刷刷的文武百官都要對着我磕頭……」李成達說的直樂。

「夫君，你要做皇上了嗎？」嬌嬌看着他，輕聲吐出了一句話來。

李成達笑意微斂，握住了她的手：「嬌嬌，我和薛先生的意思一樣，雖然咱們把京城打了下來，但江山還很不穩當，我不急著稱帝，要先把天下都平定了，局面徹底穩定了，咱們才能高枕無憂。」

「等你當了皇上，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嗎？」嬌嬌看着他的眼睛。

「不會啊，嬌嬌，你為什麼這樣想？」李成達皺起了眉。

「可皇上都這樣啊。」嬌嬌心裏有些難過。

李成達嘆了口氣，撫上了她的面龐，看着她的眼睛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嬌嬌的眼眶有些濕潤，只將身子埋在了他的懷裏，李成達抱緊了她，兩人依偎片刻，就聽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乳娘牽着兩個孩子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乳娘只有些戰戰兢兢的開口道：「王爺，夫人，兩位小少爺鬧着要見爹娘……」

看見兩個兒子，李成達心中大喜，他讓乳娘退下，自己則是去將兩個兒子都是抱了起來，畢竟與父親分別了半年，壯壯對父親還有些印象，俊俊都不認識他了，剛被父親抱在懷裏便是哭了起來，李成達哄著兒子，不得不把俊俊放下，俊俊邁著小腿撲進了母親懷裏，有些懵懂的看着李成達。

「你個臭小子，才幾天不見你連你爹都不認識了。」李成達笑罵了一句，仍是抱着壯壯，帶着兒子一道坐在了龍椅上。

「兒子，好不好玩？」李成達抱着壯壯，讓他去抓龍椅上的眼睛，自己大手一撈，也是把俊俊抱了上來，一家四口，不，一家五口都坐在龍椅上。

嬌嬌望着身邊的丈夫與兒子，她輕輕撫著肚子，也是微笑了起來。

鳳儀宮中。

「明曦，你來了。」

看見魏明曦的身影，嬌嬌有些吃力的起身，見狀，魏明曦連忙大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嬌嬌姐姐，你當心啊。」

嬌嬌微微笑了，挽住了她的手，讓她和自己一道坐了下來。

兩人有片刻的沉默，正當嬌嬌不知要如何開口時，魏明曦當先說了話：「嬌嬌姐姐，我要離開京城了，成三大哥也答應了我。」

「你要走？」嬌嬌有些驚訝，「明曦，你要去哪？」

魏明曦笑了，眼睛裏透著一束光，「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可能去江南看看小橋流水，也可能去塞外看看大漠孤煙，嬌嬌姐姐，你不用擔心我，今後，我總歸能自由自在的過些日子了。」

「你要保重自己啊。」嬌嬌握住了她的手。

「嗯，」魏明曦的眼圈有些紅，可裏面漾著的仍是笑意，她看着嬌嬌的眼睛，說：「姐姐，你和成三哥都是很好的人，你們會做一個好皇上，好皇后，有你們是萬民的福氣，我把我的擔子卸給你們了。

「明曦……」嬌嬌的鼻子酸了，是丈夫搶了她們家的天下，也搶了她的皇位，可她卻並不曾怨恨，而是說，有他們，是天下萬民的福氣。

「姐姐，我要走了，您對明曦的照顧，明曦會永遠記得的。」魏明曦站起了身子，向著嬌嬌行了一禮。

嬌嬌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她也是起身相送，看着魏明曦的笑臉，卻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竟是說不出話來。

嬌嬌站在台階上，看着魏明曦的背影越來越遠，想起她今後孤身一人，雖是自由，可終究孤苦伶仃的，嬌嬌心裏仍是覺得很是歉疚，直到有婢女上前將一件披風為嬌嬌披在了身上，「夫人，外面起風了，您快進屋吧。」

嬌嬌輕輕點頭，剛轉過身子卻是停在了那兒，她的眉心微蹙，低低的輕吟了一聲。

「夫人您怎麼了？」

「這孩子怕是要和他兩個哥哥一樣，都要……都要迫不及待要來這世上……」嬌嬌捂著肚子，只疼的冒出了細汗。

「夫人要生了呀！」婢女大驚，連忙喊了起來。

到底是第三胎了，嬌嬌的產程很快，李成達這一日在京中視察政務，得到消息后一刻也沒耽誤，立刻往宮裏趕，可剛等他邁上鳳儀宮的台階，就見兩個嬤嬤笑盈盈的在那裏沖着他道喜，告訴他嬌嬌已經生了。

「夫人怎麼樣？」李成達問。

「王爺放心，母子平安。」嬤嬤開口。

李成達鬆了口氣，可很快那口氣又是提了上來，他向著裏頭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對着那嬤嬤問道：「你說母子平安，夫人這胎又是兒子？」

「回王爺，夫人又給您添了位小少爺，七斤重哩。」

李成達有些暈陶陶的，心裏樂開了花，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出分毫，他清了清喉嚨，把笑意隱下，這才敢進去。

看見李成達，穩婆與婢女等人都是紛紛行禮，李成達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自己則是向著床畔走去，剛走近一瞧，就見嬌嬌小臉兒蒼白，滿是憔悴的躺在那兒，眼角尤有淚痕。

李成達瞧著頓覺心疼，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珠。

「王爺，夫人聽說又是兒子，當時就哭了。」有嬤嬤小心翼翼的向著李成達說了句話。

「嬌嬌，別哭，」李成達安慰著妻子，「兒子也很好，別難過，你剛生過孩子，可不能掉眼淚。」

嬌嬌睜開了眼睛，剛生產過，她的身子還是很虛弱的，她淚眼蒙蒙的看着李成達，看的李成達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個「罪魁禍首」，心虛的幾乎要抬不起頭來。

「你不是說，保證是閨女的嗎？」嬌嬌的聲音也是輕微的，帶着幾分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