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四回莞莞,你確定

第四百十四回莞莞,你確定

趙璟琰低頭看她,月色照着她的臉,如琢如玉,說不出的動人,他略一笑,從容抬指,輕輕覆在她的唇上,點了點。

「我去了,你別送。」

青莞含笑點頭,直到那抹明黃消失在拐角處,她臉上的笑才淡了下來。

陳平從暗處走來,沉聲道:「小姐,車馬已經備好。」

青莞淡淡道:「不急,等七爺走了也不遲。」

……

深夜。

丑時。

一輛馬車自青府後門而入,直奔城北。車子入經四牌樓,便前牌樓下立着一人一馬。

見車來,那人眼中一亮,腳下一使勁,馬緩緩而行。

陳平一見,駕車隨即跟上。

車行半盞茶,已至北城門,那人翻身下馬,掏出腰牌給守門的兵衛看,隨即城門緩緩打開。

出城門,車馬便行得快起來,急行了半個時辰后,來到一處密林。

車穿林而過,於那密林深處,泉清石峻旁停住。

顧青莞看着不遠處的一座孤墳,緩緩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極慢。

月影下,青白色的墓碑泛著幽光,無一字,青莞的淚落了下來。

楊帆走上前,看着身側的女子,啞聲道:「這碑上從前刻了四個字——吾妻之墓,後來他留信給我,說若他身死,請將他埋在此,碑上的字抹去。他說,他不想讓別人擾了他們的清凈。」

顧青莞蹲下,以手撫碑,探尋着。

也許,很久以前,他的手也正好撫過這碑,思念著這裏面的人兒。

楊帆看着她的動作,沉默了一會,返身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放在墓前。

「這是他書房裏的東西,他命我交給你。蘇家先是不肯,後來花了些銀子又肯了。殷黛眉瘋了,那個孩子不是子語的,蘇家卻不知道,只盼著那個孩子出生,好承了子語的爵位。」

蘇子語救了未來皇后一命,皇帝追封他為義勇侯,可世襲三代。蘇家一敗塗地,就指著這個侯位保滿族的榮華富貴。

顧青莞恍若未聞,只是一寸寸探尋過去。這裏面睡着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她自己。

他們分離了八年,如今又重逢了。

蘇子語,你現在在哪裏,是否已經路過那片彼岸花,看到了那條忘川河,孟婆那個老婦人,還是那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嗎?

你會等我,還是會喝下孟婆湯……

青莞淚如雨下。

老天爺和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他走來,她走去,遇見了,又錯過了。

八年後,他們又遇見了,結果……仍是錯過了。

子語,下輩子,你一定要找到我,不管生和死,都要用力的拽住我的手,永遠不要放開。

下一世,我不會做大家小姐,你也不要當世家公子,我們住在深山裏的一處村落,是僅隔一牆的鄰居,我喚你阿哥,你喚我阿妹。

過了十六歲,我們成親。我會在家織布,養雞,餵豬,替你生兒育女;你去山林打獵,去田間耕種,賺錢養家……

錐心的痛意從胸口傳來,青莞再無法往下深想,死死地捂住了嘴巴,生怕吵醒了墓里安睡的夫妻。

許久,她轉過身,縴手挑開包袱上的結,目光一滯,有如雷劈。

她的簪子,她的帕子……她贈他的樹葉,荷包,玉佩……他握着她的手寫的字……

顧青莞無力地將身子倚在墓碑上,看着蒼穹深處的另一個世界,任由眼淚長流。

楊帆看着這個悲傷的女人,輕輕嘆出一口氣,轉身離開。

他覺得此刻他要喝下一壇烈酒,然後去神機營後山的那個竹林間,拿着好友從前的長劍,痛痛快快的舞上一場。

……

天亮時分,青莞回到府里,神色已然平靜。

她叫來錢福和月娘,主僕三人關起門來長談。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只是細心的春泥,銀針幾個發現,錢福和月娘出來時,都紅着眼眶,像是哭過的樣子。

次日,陳平奉命送書信去軍中,一來一回,時光已到了冬天,離帝后大婚的日子僅剩四月。

十一月十一,青莞生辰。

一大早,宮中便來了賞賜,青莞僅著一身素衣,入花廳謝賞。

此後,青府前來祝壽之人多不勝數,青莞命錢福,月娘打理,自己則入了書房。

傍晚時分,劉嫂使出渾身招數,做了幾桌酒席。青莞命青府上上下下的人,不分尊卑貴賤,均入席飲酒。

主桌上依次坐着史磊夫妻,松音,蔣弘文,顧青芷夫婦。

青莞這個壽星一改常態,一杯薄酒輪番敬各位,一圈下來,便有些醉眼迷離,被月娘扶著入了裏屋,眾人均嬉笑青莞酒淺。

入了裏屋,青莞醉意完全,抿退眾丫鬟,命月娘為她綰髮。

月娘拿着托盤走近,為小姐鬆了發,輕梳兩鬢,細挑千絲,攏雲鬢,簪金釵,綴步搖,點妝花。水粉輕施,胭脂淡暈……

片刻,鏡中少女神若月射寒江,艷若霞映澄塘,驚為天人。

月娘失神地看着她,唇動了幾下,終化作輕輕一嘆。

青莞牽過她的手,抬眸笑道:「去準備吧。」

……

戌時二刻,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青莞眸中一亮,拎起裙角迎出院子。

院門口的燈很暗,僅燃兩盞燈籠,少女從光影里走出來,一襲紅裝,艷絕千秋。

趙璟琰怔怔望着,眼中光芒四起。

原以為她清冷如霜雪,只有素淡顏色才可襯她,卻不曾想美艷至此,當真傾國絕色。

青莞幽幽一笑,上前牽起他的手,款款走向裏屋。

男子的手修長白皙,帶着濃濃的暖意。僅走了幾步,手的主人似醒過神,反而將她的包裹在掌中。

入了裏屋,光線驟然變亮,紅燭跳躍,暗香浮動,屋中小圓桌上,置著酒席,幾色菜肴,一壺清酒,

趙璟琰有些恍惚,手一用力,青莞已跌入他的懷中。

「莞莞,今晚這屋子有些不同。

青莞抬眸,在他懷裏低低的笑,「人呢,人可有什麼不同?」

趙璟琰低頭看她,抬手用指腹輕撫她的面頰,心裏泛起溫軟的甜意,「人還是心裏那個人。」

青莞徐徐擁住他,從如從前一樣,將臉貼在他的胸前,那裏是他心跳的地方。

「亭林,我想過一個不一樣的生辰。」

趙璟琰眸光一亮,心在不安分地跳動着,卻不敢往那處想,小心的詢問著,「如何不一樣?」

青莞嫣然巧笑,抬起一隻縴手,手指從胸口慢慢往上攀爬,最後落在男人的唇上,沿着他好看的唇形,徐徐緩緩的撫摸。

「宮裏的大婚是做給天下看的,今晚,我想為我們自己。」

嗡的一聲,趙璟琰呆住了,他用力的擁着她,手勁有些失控,幾乎要把她揉進身體里。

「莞……莞……你確定?」

顧青莞目色迷離,芳唇輕啟,將手摟着他的脖子,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我確定。」

趙璟琰眸底如含星火,沒有再說話,唇已經覆蓋在她的微涼上。

「等下。」

「莞莞,你是想後悔嗎?」趙璟琰身子一顫,在她耳邊低語。

青莞牽過他,低低一笑,指著桌上的酒,含羞道:「還未喝過交杯酒。」

趙璟琰挑挑眉,將青莞拉坐在他的膝頭,執起酒盅遞到她的手裏,復又端起一杯,與她手中的碰了碰。

「這一杯,替你慶生。以後你每個生辰我都陪着。」

青莞回首,凝望着他,調皮一笑,「可有禮物?」

趙璟琰眸光漸暖,喚了聲:「阿離!」

阿離垂著頭進來,放下一副捲軸。

「朕今日不回宮,你且去安排。」

「是,皇上!」阿離腳步一滯,轉身離去。

屋裏沒了外人,青莞起身,打開圈軸,畫中的女子眉目楚楚,眼波脈脈,看着身側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青衫,臉上含着淡笑,沉溺在女子的幽幽繾綣中。

趙璟琰從背後環住她,把臉埋在她肩窩上,「原來那畫被人髒了手,一直想畫副新的。」

「僅憑想像便能畫出?」青莞不解。

趙璟琰伸手把畫放下,又將她的身體扳過來,拉過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都在這裏。」

青莞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走,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眶微濕。

這幾個月來,無論颳風下雨,不論多忙,他都會在夜晚時分,悄然走進這座院落,哪怕時間僅僅夠看她一眼。

他說,他所有的快樂,都是來自她的賜予,若連這一眼都看不到,他根本無法入睡。

趙璟琰輕輕颳了下她的秀鼻,「怎麼哭了?」

青莞一抹臉,才發現有淚落下,嗔怨道:「都是你惹我的?」

「好好,都是我的錯,來吧娘子,我們喝完這交杯酒,我一定給你一個不一樣的生辰。」

青莞含羞,粉臉漲得通紅,卻主動的拿起酒盞,凝望着他。

他半邊臉頰被晦暗光影剪切的精緻無比。她突然想起那年他離京入西北,在暖閣中向她傾訴,她的眼神無處安放,只能盯着他的臉看,越看,心裏的痛意便越大。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動了心。

趙璟琰見女子的眼神痴痴綿綿,只覺一顆心飛揚起來,他伸臂,穿過她的,慢慢仰頭,目光卻仍在她的臉上,同時飲盡杯中酒。

飲罷,他微微笑了笑,將青莞打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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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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