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大年初一

第七十三章,大年初一

年三十的晚上,福妞對着身下的炕看了又看,忍無可忍誇獎一句:「這炕真好。」應該說這古代的炕真好。

福妞家裏這炕就象是干店裏的大通鋪,人睡的時候是橫著睡,頭朝着炕外面,腳對着炕裏面。所以這樣大的一個炕,添上小菊是不多。

此時四個人帶上兩條狗,兩條狗是在炕下面,炕上面四個人坐在這炕上,圍着一個炕桌子,滿滿當當的不覺得炕上擁擠。

菜香酒香擠得一屋子滿滿當當,好在屋裏暖和,窗戶從來是半開着,可以換一換屋裏的新鮮空氣。

炕下的火盆上搭的有架子,上面燙著熱酒,有栓拿着筷子對着這酒只是看,心裏實在想喝,一次醉酒沒有把有栓給放趴下,可是福妞和凌墨不敢再給有栓喝,還是長身體的小孩子,總是不喝的好。

對着酒有栓還是想出來一句話:「這酒要是我再喝,少喝一點兒應該不會醉。」福妞和凌墨一起笑起來,就直說你想喝酒不就行了。

今天是大年夜,給不給有栓喝?福妞和凌墨交換一下眼光,對有栓道:「你去拿一個碗來,給你少倒一點兒。」

有栓還沒有下地,小菊已經飛快下地,跑到灶屋裏去拿來,往有栓面前一伸:「給,有栓。」有栓如願以償的喝上酒,凌墨只給倒上一個碗底子,交待有栓:「一次喝一點兒,多喝今天晚上也沒有。」

再看看福妞,凌墨道:「你可以放開喝,你說過你能喝一罈子,今天這一罈子你要是不喝光,把你扔罈子裏去。」福妞是下午近傍晚的時候誇的海口,說自己能喝一罈子。

小菊捂起嘴來只是笑,看到福妞和有栓給自己挾菜,也吃得香甜,在這溫暖的炕上,比在家裏要暖和,比在呂家多和氣,小菊對有栓還是很羨慕的,整天就是寫字吃睡,活象一個財主官人。現在還多了小菊幫着在磨墨。

三十的晚上沒有春節聯歡會,也沒有歌舞表演電視劇,只是一室的溫馨,地上兩條活蹦亂跳跑着的有財和有貝,再就是炕上四個桌邊,沒有空地方,福妞舉起酒碗,不知道是這氣氛讓姐醺然,還是這酒讓姐醺然,反正福妞覺得很開心。

一點兒碗底子上的酒應該不會喝醉有栓,可是吃到一半,有栓的話也出來了:「姐,你多吃魚,你多吃肉,你多吃土豆,你說最愛吃,姐,要是沒有你,過年咋有這麼舒服。」

福妞美滋滋,看看姐有人跟在後面關心,也對有栓挾菜:「有栓,你多吃魚,俺家裏就是魚多,魚頭吃多了會聰明,」再看看桌子上兩條整魚,一條清蒸,一條紅燒,兩個大魚頭都沒有了。再看看去向,一個是凌墨正在啃,一個是炕下面的有財和有貝正在啃,是有栓剛丟下來的。

大啃魚頭的凌墨一點兒也不介意福妞看看有財有貝再看看自己,魚頭真好吃,凌墨吃着對有栓道:「這魚頭你不吃以後給我,」有栓笑嘻嘻:「魚頭沒有刺才給有財和有貝吃。」

福妞挾魚肉給有栓:「有栓吃魚肉,不跟有財有貝搶魚頭,有栓是個好孩子。」眼角瞄一眼凌墨,吃得依然香甜,全然不管你說什麼,福妞眼巴巴地看着那魚頭一眼,魚身上姐最喜歡吃的也就是魚頭。

一陣北風卷著雪花從窗戶里吹進來,坐在炕最外面的凌墨覺得一陣清涼,給自己又倒上熱酒,對福妞道:「拇戰你會不?」

福妞搖頭,凌墨再接着問:「猜拳你會不?」福妞點頭:「俺看過。」不就是「點點點」,「八匹馬」,凌墨伸出手來道:「我教你,一學就會,你平時就不少搶魚頭吃,」再往地上看看還在搶魚頭的有財和有貝,凌墨笑的活象個小白臉:「你肯定聰明。」

窗戶是半開,院牆是竹子的,大庄站在院牆外的雪地里,聽着裏面傳出來的嘻笑聲。福妞的聲音:「五魁首,我是五魁首,」凌墨不認帳:「這手指頭還帶先伸后伸的,一次是幾根就是幾根,」然後耶揄道:「你數數倒是不錯。」一看數字對不上,就要多伸手指頭或是多縮起手指頭來。

有栓在一旁看着嘻嘻笑,一點兒蓋碗底子的酒喝的不足夠,今天晚上房裏的氣氛足以增長人的酒量,看着凌墨給福妞倒酒,看着她喝:「不喝就鑽桌子,不是這炕桌子,是外面堂屋裏那桌子。」

藉著有人倒酒,有栓就把自己的酒碗也伸過來嘻嘻笑着:「再給我一點兒估計我是不會醉。」然後看到小菊偷偷笑自己,有栓不放過小菊:「姐,也給小菊一點兒,」

黃酒加上姜溫一下,算是補身體,入葯的酒只有黃酒,不是指泡成藥酒以後的白酒,過去的中藥方里有些藥材的服用就會是用黃酒浸泡或是黃酒沖服。凌墨倒酒福妞還是放心的,這郎中的聲譽還是不錯的,至於住在福妞家裏做飯帶有栓,因而名聲被這姐弟倆個人給連累到,福妞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屋裏兩個大人一個教猜拳,一個學猜拳,當然會有賴帳與被賴帳的,有栓和小菊是對面坐着,就著碗底的一點兒酒,兩個人小孩子樂陶陶地開始碰酒碗。

「又輸了,下面喝個小曲兒去,」凌墨今天晚上沒有聯歡會看,打算自己導演一出,眼前演員倒有三個,先從大的開始來。

福妞下炕去,坐在火盆旁烘一下手,臉上只是笑眯眯:「讓俺唱啥,俺不會唱。」凌墨開動腦袋提示這妞:「唱一個你家鄉的歌。」太歡樂說漏一句話的凌墨讓福妞恨得牙痒痒的,酒都醒了三分,那空火柴盒要不是你丟的,你咋知道俺還有家鄉。

屋裏傳出來福妞的一句:「山丹丹的那個……」就半句然後一下子止住了,再傳出來就是凌墨樂不可支的笑聲,唱的不錯,會不會在這裏開創一個山歌新流派,剛才應該提示她唱劉三姐。

福妞上炕,有栓倒酒,和凌墨伸出手來再來,一二三,輸的是凌墨。福妞要聽的是:「就你那枕頭上任撿兩句,唱給俺們聽一聽。」崑曲的唱詞多是話本兒上的原詞,想當然那些香艷枕頭不會是王實普寫的,也不會是湯顯祖寫的,不過福妞還是想聽兩句,逼着凌墨唱:「就用你枕頭上的話來唱。」

凌墨唱不出來,哥不是唱小生的,不會唱,聽着福妞逼迫甚急,凌墨趕快想主意:「拿個大頂怎麼樣,我拿大頂很好看。」

說着就下炕去,先免費奉送一個大頂,一個倒著的人在炕前地上豎起來,福妞先就「撲哧」一笑,不是因為凌墨這大頂拿得一流的逗人樂,一流的惹人笑,而是有財和有貝好奇地伸著小腦袋只是對着凌墨離地面不遠的腦袋看,看得福妞就要忍俊不禁。

一場活生生的古代新春聯歡晚會出現在福妞的家裏,由福妞的半句現代山歌和凌墨的拿大頂,有財有貝跑龍套開場,結束在半罈子酒的消逝中……

好在還有小菊和有栓幫着收拾,桌子上菜剩的不少,一直收拾到灶屋裏去,然後再打水來洗過睡覺,福妞並沒有喝醉,在屋裏掃炕鋪炕,酒勁兒上來,只覺得身上暖烘烘的,好在和小菊不是一個被窩,三個人是各自裹一床被子,福妞先不蓋嚴實,為兩個小孩子,炕也要繼續燒熱也行。

此時不是子夜,村裏的零星的鞭炮聲傳來,子夜放鞭炮是凌墨攬下來,他回到屋裏繼續啃他的話本兒另外再候到子夜放長鞭炮。

今年除上一些家裏欠債的很窮很窮的窮家,基本上都有鞭炮,有的長有的短,可以想像明天村裏路上到處是花花綠綠的炮紙才是。

福妞睡在炕上睡不着,今天下午下好水餃讓有栓去送給三戶年三十還哭着被逼債的人,是福妞想起來自己看過的白毛女,發生在自己眼前當然是要幫一把,再就是想起來自己如果不是努力拚命地掙錢,而且運氣也不錯,不然的話,就原來那舊屋子,炕上一領舊草席,這個年必定也過得象他們一樣悲摧。

想到運氣好,福妞想起來凌墨把自己自虎爪下拖開,姐當然不會就束手待斃,最多是受點兒傷,可是一想想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來到這裏,就覺得自己不孤單,而且福妞真心希望是凌墨,看,姐現在都不喊你菊花,對你算是有所尊重。

「福妞姐,」沉思中的福妞動一下身子,小菊知道她沒有睡着,睜開眼睛的小菊對福妞輕聲道:「你是俺家的大恩人,俺還是想跟你進山,好早些還你的錢。」一百多兩銀子,小菊想起來就覺得害怕,覺得壓在身上會直不起身。

象是新年願望一樣的小菊的心愿讓福妞在心裏又思量一下,一旁有栓也說話了,有栓是白天小菊對他說過,小菊先和有栓說好,有栓動一動身子表示自己沒有睡着,才說話:「女孩子應該繡花,可是繡花養不活人哩。」

福妞伸出手來在有栓的小腦袋上撫摸一下,道:「繡花也好,有栓以前多辛苦,所以現在俺有錢,要讓有栓過好日子。」

大厚棉被裏的有栓對福妞笑呵呵:「姐,你以前說過要讓俺們過好日子,現在天天是好日子。」有栓下午去給別人送水餃,看一看那光線陰暗,家塗四壁的屋子,一下子就能聯想起來自己以前的時候。

此時吃飽喝足睡在暖炕上的有栓在新年夜裏真心地對福妞感謝:「姐,有姐在,就有好日子過。」福妞聽着露出笑容來:「小菊想進山也成,一開始沒有力氣,天天都去較力氣就出來了。」氣力是練出來,福妞小時候學功夫的時候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小菊趕快道謝一聲:「謝謝福妞姐。」福妞嗯一聲:「不用太客氣。」一個綉活才八文錢要綉幾天,當然那綉活很是簡單。所以有栓這樣的男孩子也能綉。如果小菊進山的時候,趕着節氣兒象是春天的春筍蘑菇,雨後有木耳,秋天有山果山貨,一年下來應該不會次於在呂家當幫工,不過就是辛苦一些罷了。

如果說小孩子辛苦,以前的有栓不是更辛苦。福妞在心裏嘆一口氣,轉過臉來對小菊道:「等天暖和一些,雪化了,我們一起去。」

屋裏火盆搬出去熄滅,油燈也吹熄了,隱約可以看到小菊的臉上是笑容,再就是聲音里有欣喜:「太好了,福妞姐。」

三個人這才準備睡覺,都漸有睡意的時候,外面一陣鞭炮響,卻是子時到了,新舊年交替之際,凌墨在院子裏放鞭炮把三個人又弄醒了,只是伏在被子裏吃吃的笑,鞭炮聲一下子震耳欲聾地響起來,家家都是趕在這個時候放,不過這也不妨礙暖炕上的人睡覺才是。

第二天一早是早早地要起來,年初一要一起在村裏的祠堂里給祖先上香,有栓是早早對福妞說過,有栓的父母的靈位也是在祠堂里。

福妞是有些難過的,父母健在,再想一想,這只是有栓的父母罷了,心裏才算是過來。給有栓穿上新衣服,炕上是一整套的新衣服,布棉襖長長的,是長衫的樣式,裏面是新的棉褲,腳下還是大棉鞋,有栓小臉兒上滿是笑容,福妞給他帶好一個長圍巾,就跑出去看院子裏一地的花炮紙,再去喊凌墨起來:「凌大哥,起來吃飯。」

「有栓,凌大哥他不去。」福妞趕快過來喊住有栓:「讓他睡一會兒吧,把飯給他留在鍋里就行。」福妞自己也是一身的新衣服,和有栓小菊一起吃過飯,帶着他們兩個人就去隔壁和四嬸會合一起去祠堂里拜祖先。

廂房裏的凌墨早就醒了,而且正在吃飯,不過是冷飯菜,這是昨天晚上為了今天早上不想起床,餓的時候又有東西吃,凌墨從灶屋裏收好的飯菜里拿兩碗放在自己炕上,還有兩碗冷水餃,這就是凌墨昨天下午多包水餃,又下得多的原因,為着自己年初一好舒服不早起。

聽到院門響,福妞和有栓小菊出去,凌墨又從廂房裏溜出來,把灶屋裏的熱飯菜都搬到自己屋裏去,又拿一個大碗倒上酒也端進去,決定今天一天都不出房門。

在祠堂里拜祖先只是燒上三炷香,眾人行過禮,給祖先上祭的銀子是家家要出,因為租後面坡地里,村長說過租銀是高,可是這錢也包含在內,所以租後面坡地人是不需要再付這個錢的。

冬葉隨着婆婆四嬸走出來,這才發現這個村子是有錢的人有錢,窮的人很窮,有的人窮得冬天裏還是破衣爛衫,風一吹就飄動一塊,再看看柱子走在前面只是和小菊在說話,臉上笑容就是和氣的不行,這幾天裏和自己還是在生分。

冬葉咬一咬嘴唇,你疼你妹,俺也疼俺弟不是嗎?夫妻兩個人不往一起去,冬葉想着那麼多的債務,就是把柱子掙的這一、二兩銀子填上去也是不夠,可是借給弟弟就可以往岳家的年貨辦得漂亮些,那岳家是一個眼皮子高的。

「福妞,小菊這幾天真是麻煩,還要再麻煩你,真是過意不去。」柱子對福妞和有栓也是客氣得不行,小菊在福妞家裏住上這些天,最近兩天也不收家裏送去的饅頭,福妞家裏過年肯定是吃的好。柱子也跟父母親一樣,不願意白占別人家太多的便宜。

福妞倒是不當一回兒事,並不在乎小菊那一口兒,有財和有貝都是吃一樣兒的飯菜,家裏剩的全歸小黑,是有些浪費,可是凌墨和福妞是一個脾氣,剩了再剩的,還有誰吃。

小菊則是歡天喜地對柱子道:「等開了春,福妞姐帶我進山哩,哥就不用這麼辛苦。」柱子用自己的大手在妹妹頭上撫摸一下,笑着道:「那你要聽話。」

一直回到福妞的院門口,這才分開,小菊依然是回到福妞家裏去,早上吃過飯沒有刷碗就去祠堂,一進院門,小菊先就去灶屋裏洗碗,福妞站在院子裏交待一句:「燒熱水洗,」有栓則道:「俺去燒火。」看看身上是新棉襖,怕吹火的時候火星子迸到衣服上,先到房裏換上舊棉襖這才到灶屋裏去給小菊幫忙。

福妞是打算把院子裏的雪給鋤乾淨,大年初一是走親戚的日子,不動針線不作活,可是福妞沒有親戚走,昨天做的吃的多,凌墨的熏肉熏的時間不足夠也登場,大家一致品提還行,豬肉多一種吃法,當然只有說好的。

然後是粉蒸肉,炸丸子,大丸子小丸子,紅燒魚都是做好的,新年幾天裏,一熱就得。早就看這院子裏雪不順眼的福妞今天有的是時間來弄這雪,在院子裏忙活的福妞聽到外面有拜年的聲音,也往外面去回:「過年好。」

小菊捲起衣袖把洗碗水倒上剩飯菜送到後面去給小雞和小黑吃,又站在水邊看一回魚塘,魚塘只有一點兒大,倒是沒有上凍,小菊對着魚塘里的魚傻笑一下,我不能回呂家去,以後能進山,也能掙錢才是。

一個上午的功夫,來了一些拜年的人,大牛,桂花,劉田家的也來坐上一會兒,大庄當然也會來,看到福妞在鋤雪,趕快過來幫忙也鋤了一會兒,兩個人都甩開棉襖,弄到一頭是汗。

去別處拜年的劉田媳婦看到以後,又覺得自己看不懂了,福妞是越看越水靈了,家裏日子好過,吃的好穿的好,水靈也是應當的,可是到底是那郎中有戲還是大庄有戲呢?

劉田在屋裏收拾布口袋,對站在門口只是看的自己媳婦喝一聲:「不回家來只是看什麼,快些把昨天炒的花生裝起來,抓緊時間去集市上賣去,到晚回來還能有些錢。」

昨天年三十,福妞家裏在一會兒半句山歌,一會兒就是笑聲不斷,劉田家裏就炒了半夜的花生,過年人人吃零食,正是賣錢的機會。

這裏兩口子裝上一口袋花生,再拿上一個竹籃子和小秤就往集市上去。福妞在家裏和大庄才把雪鋤得差不多,都堆在樹下,大庄也道:「你這果樹苗,起回來的時候都不小,明年估計有能結果子的。」

「今年就是蓋屋子,沒有種葡萄,」福妞想想家裏平時喝個玉米麵糊糊,裏面要放上葡萄乾,都說好喝,這葡萄乾還是夏天的時候山裏供應的,幸虧那個時候沒有賣全留着自己吃。

再看看自己院子裏的幾棵果樹,福妞規劃一下:「明年這裏種上兩株葡萄,有桃樹再移兩棵來,我也是瞎移來,沒有想到全都活了。」死的福妞就不說,今天大年初一不是嗎?

一種果樹就移回來三四棵,還是有活的存下來。看到這些果樹,就可以想像到自己大半年前的辛苦,福妞臉上是欣喜的笑容,大庄看着這樣的笑容在福妞的臉上,更顯得福妞有紅有白的面龐更好看,象一株紅杏花或者是桃花,大庄也為福妞高興:「你弄的這麼好,村裏不少人興頭都起來了。」

大庄也說說自己家裏:「開春天暖和,地軟好打牆基的時候,俺們家裏也要把屋子修整一下,我看到你弄的這麼好,跟俺哥說了,也從山裏起幾棵果樹回來種上。等結上果子給你送來嘗嘗。」

以前對大根說種上果子樹,大根覺得費事,覺得種這些花呀樹呀的,是老娘們才做的事情。不是戲曲上唱的小姐,平白沒事吃飽等餓,就會看花種花摘花,在福妞院子裏來過多少次,幫着打水井也來過,從外面路過的時候,看着綠盈盈竹子裏映上一院子或紅或紫或白或黃的菊花,怎麼看怎麼喜慶。

今年大庄再一說,大根就同意了。種上果子或許結的多可以吃果子。福妞面上笑渦隱現聽大庄說話,站在院子裏的兩個人都是一身是汗,所以並不覺得院子裏冷,聽如何收拾院子如何發家,是福妞最喜歡聽的。

至於大庄說這些話有沒有他的意思,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或許看在他幾天來看一次,也算是勤快照顧的份上,福妞今天是很有耐心地聽着大庄在說話。

「今年就虧了,沒有燒炭賣,這手藝要有磚窯才行。不過明年開春,地里的活忙完,可以砍柴去集市上賣,不坐等著人來,挑到人家門前去,一天也有不少錢,這柴禾在山林里又不花錢,只要花力氣就行。」

大庄在院子裏說,在廊下把晚上要吃的青菜先擇好準備洗好的小菊聽進去了,俺力氣小可是可以少背些。而福妞也聽進去了。這是明年冬天可以做的事情,要燒炭,先得有磚窯才行。

送走大庄,福妞和廊下聽的小菊都是心裏各自有主意。有栓走出來:「姐,凌大哥還不起來,他倒是把飯菜拿進去了。」

在廂房裏的凌墨只是裝作沒有聽到,今天就是想睡一個長長的懶覺。聽到有栓說飯菜都拿進去的福妞去看一看,果然是少一個大粗碗,再去看酒罈,一罈子酒少一碗卻是看不出來。

福妞自己湊到廂房門口聞一聞也聞不出來什麼,只能是站在廂房門口對有栓道:「他跟有財和有貝學哩,有財有貝都是餓了就過去吃,小凌端進去也是餓了就伸舌頭吃就行。」

睡在被窩裏的凌墨一動不動,吃飽了喝足了,哥打算好好睡一覺才是。外面院子裏不時傳來福妞和有栓,小菊的嘻笑聲,門前不時有人過,候着說新年好,從沒有這樣熱鬧過,三個人都不捨得進屋裏去,只是站在院子裏逗著有財和有貝玩樂。

大莊上午來拜年,大根卻是下午來拜年,來的時候臉上就是強笑,對福妞道:「大根哥有事求你哩。」新年裏大根臉上的神氣卻不是一般的不中看。

「要是小米的事情,」福妞一下子就猜出來,對大根同情地道:「你應該自己去老秦大叔家裏說。」

大根很是苦惱:「他不待見我哩,有啥法子,我是想着緩上個一年半載的再找人去說合,可是聽說在給小米說親事。」小米到年紀,當然是要說親事。

搔搔頭的福妞只是不會管這樣的事情,姐不是婚姻戀愛專家,搔過頭的福妞才有一句話的主意:「老秦大叔為啥不待見你。」

大根的聲音象是要哭一樣:「俺家窮,小米是他的獨苗苗,他怕以後家產落在俺家裏。」這一句有如負傷的狼嚎一樣的話,嚇得福妞趕快往屋裏請大根:「屋裏坐,屋裏暖和。」把大根往屋裏讓進去,再喊有栓:「弄個火來,把火盆點着。」

撿到一盒空火柴盒,生火只能還靠有栓。福妞先進來坐着,桌子上擺一個果盒子,打開來裏面是炒瓜子,炒花生和米糖,還有山裏撿來的凍柿子,一起往大根面前推,希望這點兒吃的能夠止住大根心裏的傷口。

哪怕是一會兒也行,大年初一站在自己院子裏正在自得,回想自己半年成績的福妞只想高興一會兒。

在屋外是福妞在搔頭,怕自己勸不好大根;在屋裏坐下來是大根在搔頭,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對福妞說。

對桌子上吃的一動不動,過上一會兒一開口就是:「福妞啊,不想你是這樣的一個能幹人,現在大根哥心裏後悔那個時候攔着你和大庄,這過年了,給你陪個不是吧,都是一個村裏的人,不能為這事怪俺吧。」

這話福妞覺得好接,趕快回一句:「看大根哥說,以前都糊塗。」以福妞後來對大庄的了解,雖然他最近變得很好,可是以前的福妞是明顯的犯糊塗。

大根尷尬一下,福妞一下子推得乾淨,這樣也好,大根對福妞道:「你現在是挑着找人,」找缺錢的人肯定是挑着找。大根繼續道:「開了年,俺想先給大庄說門親事,你會怪俺吧。」

「不怪不怪,大庄哥也到年紀,俺只是離的遠,要是住你們家隔壁,也會勸勸早些成家的。」福妞大方無比地說道。

大根點點頭道:「你是個大量的人,這就好。俺除了對你說這件事情,再就是請你能不能幫俺傳個信,小米過年總是出來走親戚的,俺對她不變心,一直就等着她。」

聽過大根的話,福妞很是躊躇,躊躇的倒不是大根讓傳話有難度,躊躇的是大根也犯傻了。剛才在說以前的福妞是傻子,現在大根更傻,明知道小米要說親事,還傳話一直就等着她,要麼是小米的親事攪黃,要麼就是大根一直就等著吧,等到小米生兒子再生孫子,大根還是孓然一身。

這種莊戶人的狡猾今天沒有瞞住福妞多久,剛在心裏同情大根的福妞突然就明白了,小米真的成親,大根不會一直就不成親的,他喜歡當老光棍嗎?他不喜歡!

「大根哥,小米要訂親了,作為一個村裏的人,俺為她高興,你也應該高興才是。這話怎麼好說,小米要是喜歡你,一準兒不成親等你,要是你們無緣分,說這些話也沒有用。」福妞覺得自己過上一年象是聰明的多。

大根只是苦惱的不行,由他面上略帶扭曲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大根心裏很是痛苦。聽過福妞的話,大根覺得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新年裏人人高興,只有自己覺得五臟六腑象是被掏空。

「大根哥喝茶,你吃東西。」福妞只是讓著大根吃喝,大根只是痛苦的抱着頭搔上一會兒,這才痛苦地離去,光看背影也是痛苦的,讓福妞重起同情的心,老秦大叔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大根,僅是為着大根在生死關頭拋棄小米,當然這是一個致命的理由。

只為大根想上一會兒,福妞就拋開了,姐家裏要過年呢,再對自己做一個鬼臉,大庄過年要成親了,以後不會經常有免費勞力用,這個免費勞力可是自己時時撞來的,福妞想想以後劉田媳婦不會再看到大庄在這院子裏做事,想想劉田媳婦會少很多說話的樂趣,福妞心裏就格外地想表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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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種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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