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71章 江城暗月落9
兩個人都微微一笑，雪花從樓道的窗口吹進來，萊昂隨手拈住一片，感受那冰涼的晶體在指尖融化成雪水。兩人一同下樓，如同兩條喪家之犬，又如兩個終於從監獄里釋放了的自由人。
走在街道上，不必打傘，任由雪花落滿肩膀，其實是很有意境的一件事。
「在這座城市十八年，這應該是我第四次看到下雪。」陳雨柯把手插進被火焰燒破了一個洞的衣兜里，望着天空說。
萊昂也學陳雨柯的動作：「我小時候，有一次暴風雪，清晨起來的時候，大雪堆在門口，連門都打不開。但是後來我去了巴勒斯坦，那裏一年到頭都很炎熱，很乾燥，我就再也沒見過下雪，倒是還挺懷念的。」
「下雪是很美的。」陳雨柯輕聲感慨道。他沒問任何萊昂小時候的事，也沒追問他為什麼會去中東。
萊昂點點頭：「是啊。無論這個城市已經成了什麼樣子，大雪都會覆蓋一切。」
陳雨柯笑了笑，又覺得萊昂說了這麼一句深沉的話自己不該笑，於是繼續憂鬱地望着夜空。
「以後什麼打算，去哪兒？」萊昂忽然問。
「我也不知道。」陳雨柯搖搖頭，「不過，可能會在這個城市繼續待兩天吧，等跨年。你呢？」
「本來想去找一個人，但是後來知道他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以後要去哪兒。」萊昂兩眼流露星星點點的憂傷，但仍舊灑脫地聳了聳肩。
「那不如一起在這裏玩兩天吧，等新年過後，再決定去哪兒。」陳雨柯建議道，「反正武漢這麼大，總不至於出個門就被煊麟撞到。」
「好。」萊昂笑了，「來這裏二十天了，還沒有好好在這座城市玩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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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岸，長江大橋上遊方向一千米處，執行員們如割麥子一般在火焰中倒下，仍舊能夠持刀站立的已經不到七人。
當八組執行員跟着那幾個魔護衛來到這裏時，大火就燒起來了。丹尼爾今夜為煊麟設置了四個陷阱，這是最後一個。
衍石變成了誘餌，執行員們被團團圍住，已經失去了最好的逃生機會，只能任人宰割；其中一個穿着潛水服的零護衛就坐在高處的平台上，晃着小腿，懷裏抱着盛放着衍石的木箱，在高處看着這出好戲。
他們在等丹尼爾的信息，剿滅這些執行員是遲早的事，任務完成之後呢，他們要去哪裏交衍石，還需要丹尼爾的指示。
木箱已經被封好了，衍石被精美的布匹包裹了三層盛放在裏面。游輪停在江心的位置很准，幫助他們省去了定位的功夫，但挖掘工作仍舊花費了他們很長時間，衍石的位置砸得很深。
零護衛覺得很愜意，雪已經下起來了，這座城市的光芒開始變得迷濛。他的頭頂不遠處就是紅色的鸚鵡洲大橋，如一道飛虹橫跨夜幕里的江面。
忽然勁風從背後襲來，零護衛轉頭。寒光在夜色中一閃，一柄短劍就插進了他的額頭。
零護衛看見了遠處款款走來的女人，白色的執行衣在夜風中流動，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把懷中的木箱拋了出去，拋到江岸的石堆上。
「有執行員！」
下面激戰的零護衛都聽見了同伴的疾呼，看到同伴從高處落下的屍體。一個女人取代了他的位置，站在最高的平台上，俯視着他們。
有零護衛認出了那張臉，他曾在南湖設伏的那一夜看到一輛跑車沖開人群，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人手腕處顯露絕世的鋒芒，在她的號召下，落敗的執行員們重新聚集，終於絕處逢生。
「林雨漸！」他驚詫地高呼。
這個名字讓所有人都震驚。林雨漸在高處微微一笑，張開雙臂，輕輕躍下，有如展翅的白鳥。
零護衛們一涌而上，擺出陣形，林雨漸早已經脫掉了她的大衣，白色的執行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零護衛們中有人知道林雨漸的近身武器是袖劍，如果不讓女人完全貼身，他們手中的長刀還是佔有優勢的。
林雨漸的雙臂同樣揚起，短劍飛出，兩名零護衛倒地，捂著大腿和肩膀翻滾。
只有裝在袖筒上的才叫袖劍，沒有安裝的就叫短劍，而這樣的短劍，林雨漸手中還有八把。
銀色的光輝在雪夜中飛舞，女人的步伐仿若舞蹈，二十年沒有踏上戰場，林雨漸的動作竟然沒有絲毫的遲滯，猶如那個恣意在戰場上的女戰神，就鮮活如昨日。
每一把短劍飛出，必定給零護衛帶來傷害，而與此同時，林雨漸手中的短劍也越來越少。
零護衛們踩着同伴的身體向前，毫無懼怕，而那些原本受傷的零護衛甚至也都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衝鋒，彷彿都是沒有痛覺的機械人。
有執行員已經開始擔心了，難道就如傳說那樣——神話里，最強大的弓箭手就有這樣的命格，他的每一支箭都能夠改變戰局，當他射出最後一支箭，就是他的死期。
而當林雨漸耗光了最後一柄短劍，迎接她的又將是什麼呢？
盛放着衍石的木箱被遺落在江邊，有脫離了戰場的零護衛衝過去，搶到了木箱，但下一秒，他懸空了！
所有人忽然都靜止了，獃獃地看着這一幕。托起他的不是人，不是風，而是一股升起來的長江水……那江水彷彿有了生命，將零護衛托到高處，反過來「吞」掉了他，隨後，把那木箱「吐」了出來。失去了衍石的零護衛在掙扎，可是完全掙脫不了那股子水。
水團移動，懸浮着移至江面，最終帶着那個零護衛一同沉入了長江。同時，另一個人從江水中升起來，他渾身濕透，穿着黑衣。
維克多！
倖存的幾個執行員都興奮起來。八組的執行員一直在幕後，得知所有的戰場情況，他們一度也以為維克多已經因為體力不支死在沉船之中了。
但來自北境的水之子，怎麼可能被江水淹死！
維克多面無表情，彷彿喪失靈魂，看着後退的零護衛們。他張開雙臂，背後的江水開始涌動，開始咆哮，如同颶風來臨時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