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誰的刀鋒

第二百一十一章 誰的刀鋒

夜色如墨。遠離大軍的一處小山崗上,滿臉虯髯的漢子抱着自己的刀,抬頭看着天空的稀疏星辰。他此刻的心情,和這些星辰一樣,空闊而寂寥。

這些日子裏,他手中的這把刀到底已經殺了多少人,他並沒有記住。戰場之上,命如螻蟻。強者生,弱者死。這本來就是必然的規律。而這些生生死死,他並不在乎。他唯一記住的只是一個承諾。那個年輕人對他屠夫許酉答應過的事。

自從離開隱居的集鎮之後,屠夫所殺的人,便都與這年輕人有關。或者說是,與名叫韓信的這年輕人所要挾他的條件有關。

在從前的那些年裏,屠夫殺人無算,他從不怕任何人的要挾。任何要挾或者威脅過他的人,都已經成了刀下之鬼。

然而,韓信卻抓住了他的軟肋。他的刀雖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他,但他卻只能為他去殺人,而不敢想要動殺他的心思!而這一切的背後,僅僅只是因為屠夫愛上了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卻被韓信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即便是以屠夫的能力,他也一直沒有找到漂女辛被藏在了哪裏。但他卻不得不相信,她確實被韓信控制着。因為,他每次完成刺殺任務后,韓信交給他的那些小物件兒,正是漂女辛的隨身所帶。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屠夫一動不動沒有回頭。果然,耳邊那人的說話印證了他的判斷。是韓信!這個他很想一刀砍下他的腦袋卻又不得不聽從其命令的人。

「請再幫我去殺一個人吧!」

話說的似乎很客氣,但卻是不容置疑。因為韓信很明白,屠夫絕對不會拒絕的。果然,對方雖沒有搭理他,卻點了點頭。韓信對於屠夫的這種冷漠態度,早已經習以為常。這也許已經成為了他們兩個人獨特的交流方式。更何況,他要的並不是對方的尊重,只是藉助於他那把鋒利的刀而已。

四周一片寂然。風吹過林梢,寒意無限。從這裏可以看到即將成為戰場的地方。偶爾的戰馬嘶鳴聲傳來,屠夫睜開眼睛,終於冷冷的說了一句。

「我已經幫你做了這麼多事,什麼時候讓我見到她?」

韓信無聲的笑了起來。他是一個輕易不會笑的人。而等他臉上出現這種陰鷙笑容的時候,往往也是他目的即將達成的時候。

「放心吧!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她們母女現在生活的很好。漂母曾經是我的恩人,我當然會好好報答,不會虧待了她們。」

屠夫感覺到自己的手神經質的動了動。這已經是他第一百次想要用刀砍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了。不過,他又壓制住了自己的殺意。重新閉上眼睛,感受這天地遼闊。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救贖手上犯下的無邊殺孽。

見他如此,韓信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屠夫既然點頭答應,那麼軍中那個處處刁難他的頂頭上司便活不過今夜了!屠夫的殺人手段,他已經無比相信。這個人的厲害,令人忌憚!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掌握著克制他的王牌,那麼是萬萬不敢招惹的。

不過,現在他卻非常享受這種手握利器的感覺。屠夫和他手中的刀越厲害無敵,韓信的野心就越大。

現在的他,已經從當初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成為了非常受項羽器重的人。如果照現在的勢頭髮展下去,等到諸侯叛軍進入咸陽之後,他成為獨當一面的將軍,便絕不在話下了。而那才是他正式博取功名富貴的開始!而這一切成就的取得,卻都離不開屠夫的暗中幫助。

行走在黑暗中的屠夫,為他除去了所有可能的障礙。一切都順順利利,沒有出過一點兒意外。年紀輕輕的韓信辦事,就連老謀深算的范增也誇讚過好幾次。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將得到大用了。

明天即將開始的諸侯之戰,韓信雖然還沒有參與意見的資格。但他卻非常佩服范增和項羽的決定。而且在他看來,駐紮在灞上的劉季軍隊根本就抵擋不住諸侯軍的雷霆一擊。

韓信已經仔細推演過雙方的力量對比和所處形勢。項羽現在聯合諸侯軍隊共有四十餘萬,號稱百萬,連綿駐紮在新豐鴻門一帶。而劉季軍隊只有不到十萬,對外虛稱二十萬,駐紮在灞上。兩軍前鋒相距不足五十里。可謂已經是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了。無論在誰看來,劉季必死無疑。這樣的推測結果,就連韓信也不例外。

然而,包括韓信在內的所有人卻沒有料到,就在當天夜裏,有人卻已經悄悄離開軍營。藉著夜幕的掩護,飛馬而去了。

離開諸侯軍大營策馬飛奔的人是項伯。他曾經殺人,得到過張良的幫助,才逃得性命。因此與張良在往年有過深交。當夜聽到項羽準備進軍的命令后,他立刻就想到了張良。聽說那個年輕人現在劉季軍中。如果明日兩軍激戰,必定玉石俱焚,難以活命。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親自去走一趟。

幾十里的路,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他被巡守將士攔住,領兵的將軍卻正是夏侯嬰。

夏侯嬰喝問:「你夜半三更,匹馬而行。單身一人,來此何干?!」

項伯連忙說:「我是子房好友,有急事求見!」

夏侯嬰帶着項伯來見張良。雖然是黑夜,一路上項伯看到旗幟排列,壁壘森嚴,各處軍伍井然有序。他也不由得暗自吃驚。

「劉季果然非同小可!怪不得范增如此忌憚他,說他將來必然能成大事。看其軍營佈置,此言不虛!」

張良正在劉季處和幾個智囊商議軍情呢,聽說有故友找他,疑惑的出來相見。一眼卻看到是項伯,他心中不由暗自吃了一驚。當即拉着對方的手進入帳中,神態十分熱情。卻不料,對方顧不得和他敘舊,便語氣急躁的把諸侯軍明日準備攻打劉季的消息告訴了他。

「子房,趕快跟我走吧!明日就再難脫身了啊。」

張良也是大吃了一驚。他自從知道劉季派軍去函谷關阻擋后就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妙。然而還沒等再想出對策,項羽竟然這麼快就破關趕到了。他頓住腳步,對項伯說道。

「主公從韓王那裏借我為隨軍謀士,一向禮遇有加。今日遇到緊急之事,我怎能一走了之呢?且等稍待片刻,我去告辭。」

張良說完之後,急忙來見劉季。劉季一聽就慌了,他連忙問道:「這到底應該怎麼應對呢?」

張良正色問道:「當初拒守函谷關,到底是誰給主公出此下策?」

劉季哭喪著臉,卻不肯說是樊噲。他只得隨口敷衍道:「我只是聽到有人說,派兵守關,不納諸侯,才可以佔據秦國故地而稱王。一時心急,所以就採納了這個意見。卻沒想到……唉!」

張良說:「主公細想,我們的兵馬能夠抵擋的住項羽的諸侯軍嗎?」

劉季默然。無奈的說道:「本來就遠遠不如。現在更是不可抵禦了!」

張良說:「既然如此,主公現在唯有和我一起去見項伯,讓他代為轉達恭順之意了。」

劉季鬆了一口氣:「子房怎麼會與項伯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呢?」

「我在江東的時候,項伯失手殺人。是我想方設法幫他逃脫,所以今天遇到危急之事,他才特地趕來告我。」

劉季連忙說道:「那請子房帶他過來,我必以兄長之禮接待。」

張良點頭。又囑咐了他一番,劉季心領神會。然後才出來見項伯說道。

「請兄見主公一面,他有苦衷相告!」

「我這次來只為子房,又何必見他呢?」

「主公是一位忠厚長者,不可不見。走吧!」

張良不由分說,拉着他的手便進來了。劉季早已經陪着笑臉,把他拉到上座。然後以酒宴相待,並奉上厚禮。氣氛逐漸融洽起來。

劉季舉起酒杯,唉聲嘆氣的做出一番可憐相說道:「我自從入關以來,自知實屬僥倖。秋毫不敢有所犯,登記百姓戶籍,封鎖倉庫。日夜盼望着項將軍到來啊!前些日子之所以派遣將士據守關隘,只是為了防備秦國餘黨和其他盜賊作亂而已。我專侯將軍到來久已,又哪裏說的上反叛呢?希望您能把我的這些苦衷轉告項將軍,此番恩情,必有后報!」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再加上張良在旁邊勸說,項伯只得答應下來。他臨走之前,又認真叮囑道。

「明日一定早來拜見項將軍!冰釋前嫌,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今夜所言,我一定如實轉告,料想項將軍會明白的。」

劉季連連點頭。親自替他牽馬,送到營外,目送他離去方休。回來之後也不用睡覺了,召集所有的將軍和謀士們商議對策。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想起項羽的厲害,劉季不由得心中直打鼓。這次他是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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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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