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豁～（番外）

「那是無邊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那是無底的深坑，所有事必將在它之中墜落。

但它並不冷清，沒有形體的小生物們窸窸窣窣地在這裏徘徊著，它們在等待。

它們在等待大門開啟。

它們在等待新生，亦是在等待末日。

末日將會降臨。

在那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久遠時空，祂們在宣告啟示的降臨。

祂們在未來宣告，於是啟示在過去降臨。

一顆星星，一顆充斥着祂們的信念的星星將會墜落。

那顆星星，他會為它們——那些沒有形體的小生靈們打開大門，於是末日降臨。

他是祂們的信念，亦是它們的鑰匙；他是星星，他亦是末日。

他是亞巴頓。」

像是預言一樣的句子緩緩的流出，閆空唱詩一般，飽含感情，吟出了那來自遠古的啟示。

那是過去未曾謀面的人們對他們亦未曾謀面的「大人」所做的讚美詩，他們相信在遙遠的過去、在遙遠的宇宙深處，偉大的存在們曾降臨到這顆星球。

他們相信，祂們亦將再次降臨。

祂們會需要一個領路人。

而亞巴頓，便是這個領路人。

他會如隕石般回到這個世界，他會如天災般帶來祂們的啟示。

至於後面的事，閆空也不屑於去繼續了解了，無非就是只有加入他們的人才能躲過末日罷了，水球這麼多年來，他們也不是第一群搞這套的人了。

但是閆空依然花大力氣去收集了這些人的信息，他甚至背下了他們所有對亞巴頓——這個領航員讚美的詩詞。

這是閆空能找到的僅存的線索。

「啊，這些話有些耳熟，我好像聽過，你們怎麼說這個來着？也算歪打正著。」

亞巴頓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虛幻得像是噩夢裏收音機發出的殘響。

四周是死一般的漆黑，閆空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在朝下方墜落——如果「下方」還存在的話。

風聲在耳邊呼嘯，幸虧這裏還存在空氣。雖然這只是讓情況變得更加詭異，但考慮到閆空還是個人類，這多少算件幸事。

「當年那個男人……就是死在這裏的？」

「也許。」

「也許是什麼意思？對你來說那個男人甚至弱小到不值得去關注他的死活了嗎？他在你眼中只是一隻螞蟻？」

閆空的問題有了回應，只是答案並不令人滿意。他是總部里對老部長的死訊態度最強硬、最悲觀的，亦是最希望老部長並未死去的。

舊時代的殘黨已經不多了，他們都像是親人一般珍貴。

閆空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老部長已經確實死去的答案。或者，一個老部長仍然存活的答案——哪怕是在苟且偷生。

所以不能是「也許」。

「不，他很強大，非常強大，恐怕就是放在那場大戰中，他亦可以是一位強大的戰士。」

亞巴頓的聲音在一小段時間后緩緩傳來，聽着有些慵懶。

「他在哪。」

實事上，閆空的情況不容樂觀。完全陌生的環境還有敵人完全陌生的能力，加上他的腳甚至還沒有踏在地面上，在覺醒者的戰鬥中，眼下的情況相當危險。

不過當下，他依然選擇去探尋當年的真相，探尋老部長的結局。他已經老了，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執念了。

「我不知道，他可能死了，也可能沒死。」

「……這可不能讓我滿意，我需要知道他的結局。」

閆空看出來亞巴頓應該是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了，不管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另有隱情。但他還是在詢問，能多得到一點情報就應該盡量多獲取一些情報。

畢竟沒有哪個在無底坑中不停墜落的人會不需要情報。

「……你知道嗎？老頭子，在你們這個星球，有人總結出了所謂的『四大基本力』。」

短暫的沉默之後，亞巴頓飄渺的聲音傳進了閆空的耳朵，但是閆空很失望，那是毫無聯繫的全新話題。

「……是的，約一百多年前的一些新安東科學家總結出了這個理論……」

「不，不是一百多年前，」亞巴頓打斷了閆空的回答，語氣突然有些滄桑，「要早得多，甚至要早到我們到來之前……」

閆空只感到莫名其妙，亞巴頓的說法讓閆空覺得他就像一個裝模作樣的神棍。

模模糊糊的結論，神神叨叨的故事。

但是他並不打算打斷亞巴頓，不管是回憶往昔光輝歲月也好，吹牛打屁也罷，閆空現在很需要時間，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動作的互相交談，閆空還是非常樂意如此。

「當然，那不重要，不得不說，我們很贊同你們的這個理論，四大基本力的想法，可以說同我們所掌握的知識不謀而合。」

閆空一邊聽着亞巴頓不清不楚的叨叨，一邊盡全力摸索著這個黑咕隆咚的空間。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雙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雙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他亦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緒。

所以，至少以他目前自身的感受來判斷，這裏並不是什麼幻術或者虛擬空間，這黑漆漆一片的空間應該是現實存在的。

但是他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情緒，他甚至感受不到亞巴頓的情緒。在進入這個空間之前，他還能感知到幾百公裏外的陌生人的，而眼下這種狀況，要麼是這個空間深埋於地殼之下，要麼就是這個空間能阻斷他的能力同外部世界的聯繫。

「而那個人，那個連我都感到尊敬的男人，不知道這麼說是否嚴謹，但不可思議，他竟掌握了四大基本力之一的引力，那真是太美了。」

閆空精神一震，話題終於回到了他想了解的地方。

「就像我剛才說的，他很強，強大到生生憑一己之力，創造了將整個『亞巴頓』完全填滿、時空曲率巨大無匹的奇點，哦，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黑洞。」

亞巴頓稍微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回味當時那個男人帶給他的震撼。

「……那實在是太美了，老頭子，僅僅一瞬間，不，甚至是在那個奇點出現的幾分鐘前，那些小可愛們就全部消失了，它們被巨大的引力給撕成了碎片，連殘渣都沒能留下。」

閆空靜靜地傾聽着亞巴頓的故事，時擱這麼多年，他終於有機會了解到當時那個男人究竟遭遇了什麼，儘管不可全信，但這依然令他無比激動。

「但太可惜，似乎是無法控制那奇點強大的質量，又或者是本就打算與我同歸於盡，他同所有的小傢伙們一同消失在了那奇點中，再也沒有出現。」

亞巴頓似乎講完了他的故事，許久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整個黑暗的空間中，只剩下閆空平穩的呼吸與心跳聲。

「……真是有意思的故事，或許我應該道謝，亞巴頓，算是了了我多年的一個心結，」閆空淡淡地對着黑暗發聲，話裏帶着感嘆，「但是接下來的事情，應該是對不起這聲感謝的吧，對嗎？亞巴頓。」

「當然，不可否認，這是我們遲到多年的事，可在你們看來，這確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雖然被那個男人硬生生拖延了五年，不過終究還是要開始的，這場審判。」

「那好啊，亞巴頓，你要審判我嗎？那就別躲著！」閆空突然大聲地咆哮，那帶着慍怒的聲音簡直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魔，「出來！面對我！」

「我就在這裏，老頭子，我從未躲藏。」

漆黑的世界裏，一點紫色的光突兀地開始閃爍，一開始只是一個，就像傍晚時天空中孤獨的星星，但下一秒，愈來愈多的紫光在黑暗中亮起，一大片一大片的光芒照亮了這個黑暗的世界，閆空總算是看清了這空間的全貌。

這空間就像造物主開的玩笑，沒有牆，沒有頂，亦沒有底，如果不是這充足的空氣和不多也不少的地心引力，閆空可能還會以為自己被傳送到了外太空。

雖然同亞巴頓叨叨了這麼些時間，但除了了解到老部長當年被他自己的黑洞給吞了之外，閆空基本算是一無所獲。

而現在，他知道了這個空間並不是空無一物。

那是蝗蟲，無邊無際、散發着紫色光芒的蝗蟲。它們密密麻麻的填滿了這個空間，那猙獰的口器流着灰暗的液體，每一隻都大得像條阿拉斯加。

它們扇著翅膀，卻沒有發出聲音；他們互相靠近，卻又如幻象般穿過了彼此。

蝗蟲們組成了整個世界，它們跟着墜落的閆空飛行着，那場景宛若噩夢成真。

「但它並不冷清，沒有形體的小生物們窸窸窣窣地在這裏徘徊著……」他喃喃著之前背誦過的讚美詩，眼神充滿了無奈，「呵，真是玩笑，『小生物』，這要是算小生物，那抹香鯨都能算是小可愛了吧。」

「你現在看見的，就是亞巴頓，，」亞巴頓的聲音從每一隻蝗蟲的口器里傳來，像是無數只催命的小鬼，「而我，就是亞巴頓。」

「老頭子，審判已經到來，做好準備吧。」

話音未落，蝗蟲們就如同巨浪般，淹沒了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