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岸婚禮
那泛著幽幽藍光的海浪翻騰著湧向岸邊，長長的海岸線猶如璀璨的銀河星空，一對新人牽手漫步其中。多麼美的夢境，已然成真。
一
八月，何明睿、林雨藍準備舉辦兩場婚禮，一場在武漢，一場在台灣。
武漢這邊，主要宴請何明睿的親朋，林致中和林青青、呂謙、呂帥帥作為林雨藍的親人參加，謝思虹有事就不過來了；台灣那邊是主場，根據雙方至親的時間，一對新人商定把何慶東、李開霞一起請過去。兩位年輕人結婚期間，何慶東剛好結束一個項目，可以休息十天半個月。
去武漢之前，林雨藍讓謝思虹幫忙在台灣選購了大量台灣特產，直接寄到武漢，作為禮物送給親友，高山茶啦、護膚保健品啦，每個家庭都有一套。
武漢的婚宴是請一家婚慶公司操辦的，在香格里拉五星級賓館舉辦。大幅噴繪婚紗照、玫瑰和百合主打的鮮花、各種彩色絲帶，把婚禮現場襯托得喜氣洋洋。儘管林致中和何慶東避免大操大辦，還是有十幾桌親友，非常熱鬧。
《婚禮進行曲》響起來的時候，林致中牽着林雨藍，緩緩走在鋪滿各色花瓣的大紅地毯上，何明睿在紅毯另一頭守候。盛裝的新娘突然淚流滿面，臉上妝都花了。以前參加別人的婚禮，最能打動她的也是這個充滿儀式感的場面。想不到在自己的婚禮上，她終於還是在這個環節淚流滿面了。
林致中趕緊拿出面巾紙為女兒拭淚，嘴裏說：「傻姑娘，別哭，結婚要高興。」
林雨藍努力收住眼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林致中把一對新人的手拉在一起緊緊握住，說：「你們一定要幸福啊！你們彼此選擇、做出承諾，希望你們用真誠和智慧，一生一世在一起。」何明睿動容地說：「爸，你放心！」這是何明睿第一次改口，真誠而自然。林雨藍再一次滿臉淚水，卻笑得無比甜蜜。
新郎、新娘一桌桌敬酒的時候，呂帥帥一直樂顛顛地跟在新娘子後面。突然他淘氣地大叫：「小光頭小光頭！」林雨藍轉眼望過去，看見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可惜臉色蒼白，剃了光頭。旁邊有知情人低聲說：「那是親戚家的孩子，才五歲，白血病，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孩子。太可憐了。」
林雨藍的心尖銳地痛了一下。她決定做點什麼。
回台灣那天，遇上嚴重霧霾，航班取消。煩惱也無用，婚期只好順延一天，成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晚上，林雨藍決定做一期特別的網絡直播。因為結婚，她的直播已經暫停好幾天了。直播標題叫作：為了我們都有明天。
林雨藍這樣開場：「各位親，好幾天不見，好想你們。這一刻，我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煩惱。開心呢，是因為我馬上要去台灣結婚，煩惱呢，是因為嚴重的霧霾，航班取消，我的婚期也要延遲一天。」
此言一出，立刻有無數粉絲又是安慰又是送禮物。
接着，林雨藍說起了武漢婚宴上見到的光頭小女孩，又談起了健康與生命的話題。林雨藍宣佈了一個決定，她說：「今天直播大家送禮物兌換的所有資金我會全部無償捐獻出來，用於兒童白血病的治療。」
粉絲們如潮水般湧入，為幫助更多的不幸兒童盡自己一份力。
二
到台灣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何慶東、李開霞夫婦住進林致中預訂的酒店。當天他們由何明睿帶路去拜訪何光遠，並問他是否能參加婚禮。婚禮在花蓮辦，他們擔心老人身體吃不消。不想，何光遠連聲說要去。
婚禮按照台灣習俗舉辦，何明睿心裏不禁打鼓。他知道不少環節是要給新郎出難題的，忍不住問林雨藍：「台灣這邊的親友，尤其是你的小夥伴，不會捉弄我吧？」
林雨藍道：「那可說不準。」
何明睿抱住她說：「那你可得跟我站在一邊，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林雨藍笑：「問題是，這樣的時候，我不知道哪裏是內，哪裏是外呀！」
何明睿道：「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林雨藍一本正經道：「接受考驗的是你。」
兩人正笑鬧着，林雨藍的手機進來一條短訊。居然是游思聰發來的：「雨藍，你必須抽空見見我。你欠我一個說法。」
林雨藍發愁地問何明睿：「怎麼辦？上次來台灣，游思聰就說要單獨見我。上次確實是沒時間了。」
何明睿反問：「你自己想怎麼辦？」
林雨藍自言自語道：「我們一起去見他的話，好像不太合適；不理他，也不好，畢竟是從小一起玩大的，不能無情無義。可是如果我單獨去見他，會不會出現什麼不太好的局面呢？」
何明睿道：「確實，你需要想清楚。有的人因為失望，確實會做出傷害人的舉動。另外，你不會改變主意，跟游思聰私奔吧？」何明睿說完，一臉壞笑。
林雨藍白他一眼，嘆口氣道：「我還是去見見他吧。游思聰很善良，心又軟，不可能做出什麼壞事來。」
何明睿問：「你確定？要不，我悄悄跟在你後面。我可是有點不放心。」
林雨藍道：「不要不要，被發現了多尷尬。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何明睿只得作罷。
林雨藍回復短訊道：「實在太忙，你知道我今天剛到，明天又要舉辦婚禮。這樣吧，晚餐之後，晚上八點到九點這一個小時，就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廳見個面好嗎？只能這樣了。請理解。」
對方回了一個「好」字。
林雨藍特別交代何明睿：「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我們倆知道就行了。人多嘴雜不好，而且，也不想讓其他人擔心或者操心。」
何明睿點點頭。
三
林雨藍走進咖啡廳找到先來的游思聰，發現他在喝雞尾酒。不過還好，他看起來應該並沒有喝醉。否則林雨藍會轉身離去。
游思聰問：「你喝什麼？來杯雞尾酒？我手裏的酒叫『粉紅戀人』。」
林雨藍道：「我喝咖啡。咖啡讓人清醒。」
游思聰表情複雜地笑道：「對，咖啡讓人清醒，甚至失眠。」他招手叫了兩杯咖啡，然後繼續說：「有個關於咖啡的冷笑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哦，什麼冷笑話？」林雨藍表情有些敷衍。她忙得要死，哪有心情聽笑話。
「據說以前有個孩子，家裏很窮，親戚送給他們家兩罐咖啡，孩子的媽媽還以為咖啡是補品，每天晚上睡覺前沖給孩子喝。結果連續幾個月，孩子都睡不好覺。」游思聰慢慢說道。
林雨藍禁不住莞爾。恰好咖啡上來了，她慢慢啜一口，問：「這笑話哪裏聽來的？是真事嗎？」
游思聰答：「網上看到的。說不定是真事。咖啡的樣子跟以前一種被稱為『麥乳精』的固體飲料很像，不知道的話，是可能鬧這種笑話的。」說着話，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放到林雨藍面前。
林雨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塊心形的彩色石頭。她拿起來看看，茫然問：「這是幹什麼的？」
游思聰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說：「你竟然這麼問！難道你真的不記得了？你不記得這塊石頭是怎麼來的？」
林雨藍毫不含糊地搖頭。
游思聰道：「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十幾年前，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在小溪邊玩耍。那溪水清澈透亮，水裏和岸邊錯落分佈着許多光滑的鵝卵石，不時有小魚游來游去。兩個孩子抓小魚、用石頭打水，開心極了。玩著玩著，小女孩突然尖叫一聲，原來她不小心滑倒，膝蓋摔傷了。小男孩把小女孩扶到自己家裏去，因為小男孩的爸爸媽媽是醫生，在當地開了藥鋪。小男孩的媽媽給小女孩上了葯，然後笑着逗小女孩說：「這孩子長得真漂亮，長大了嫁到我們家來，好不好？」小女孩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點點頭。
過了幾天，一群孩子來到小溪邊玩。那個受過傷的小女孩傷口已經痊癒了，這次她撿到一塊心形的小石頭，上面有斑斕的彩色紋路，美極了。孩子們笑鬧着決定玩過家家，問誰願意當新郎新娘，結果，那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小女孩成了一對「新人」，很認真地拜了天地。
拜完天地，小女孩把石頭當作禮物送給了小男孩。
游思聰說完，幽怨地把玩著那塊心形的小石頭。林雨藍仍是一副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樣子。
游思聰問：「我們小時候的這些事，難道你真的忘記了？」
林雨藍道：「真的忘記了！何況，那只是小時候做遊戲啊！就算沒有忘記，誰會當真啊？」
游思聰突然用石頭一敲桌子道：「我一直是當真的！唉，我恨自己一直沒有勇氣單獨面對你，我應該早一點當面跟你挑明，早一點讓家裏正式跟你定親！」
林雨藍錯愕道：「可是，我們一直只是朋友啊！我心裏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就像我把丁雯雯、蔡意涵當朋友一樣。」
游思聰道：「算了，你別說了。你越說我越生氣。生自己的氣，也生你的氣。」
林雨藍突然笑起來。
游思聰也笑，然後滿懷希望地說：「雨藍，你記得嗎？我們以前和丁雯雯、蔡意涵一起看過一個電影，一個男生開車追到教堂里，從婚禮上把新娘搶走了。這個電影你總還記得吧？」
「啊，那是拍電影，電影里的故事都是假的啦。現實生活中一般不會這樣。這不是搞得天下大亂嗎？我們都不是這種人。」
「那可不一定。」
「當然一定不是。我不可能是這種人，你也不是。我們的父母都對我們那麼好，我們怎麼可能讓他們非常尷尬、非常生氣呢？」
游思聰喝口咖啡，不作聲。
林雨藍道：「以後我們都好好生活，生活其實是挺美好的。時間真的太快，你看，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游思聰悶悶地說：「你先走吧！我還要坐一下。」
林雨藍愣了一下，道：「也行，我先走。我家裏人都在等我呢。他們都不知道我幹什麼去了，我沒告訴他們。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
游思聰嘆息一聲。
林雨藍站起來道：「不好意思，先走了。」
林雨藍剛走出幾步，游思聰叫道：「等等！」
林雨藍停步。游思聰走過去，擰著眉毛，滿臉受傷的表情低聲問：「明天歡迎我參加你的婚禮嗎？」
林雨藍猶豫一下，回答道：「如果你確定你出現，自己會開心，也讓大家開心，那就歡迎。」
四
晚上九點多，林雨藍回到家，何明睿關切地看看她，但什麼也沒說。林雨藍飯後離開的時候，找了借口，說是有個朋友從美國回來，她要去看看，其他人並不知道實際情形。
林雨藍跟何明睿、謝思虹商量婚禮流程和需要操辦的具體項目，而林致中下午就已經提前去花蓮做準備了。
林戴維在美國，無法回來，發來一段視頻。
屏幕上，林戴維穿着正裝，笑嘻嘻地說：「祝我親愛的姐姐、姐夫新婚快樂，愛情甜蜜，一生幸福。姐，這下有人一天到晚盯着你，我也就放心了。希望很快有人叫我舅舅。」
本來婚禮中有一道儀式是「潑水」，新娘上禮車后，女方家長應將一臉盆洗臉水潑出去，代表嫁出去的女兒已是潑出去的水，並祝女兒事業有成。謝思虹反對這一條。她說：「雨藍任何時候都是我的女兒，不是潑出去的水。」林雨藍撒嬌地抱住謝思虹道：「就像媽媽永遠是我的好媽媽。」
結婚那天，何明睿帶着禮車來到林雨藍家，一個六歲的小男孩端著茶盤在門口等候。何明睿下車之後，給小男孩一個紅包答禮，再進入家門。這被稱為「請新郎」。
何明睿對林致中和謝思虹一一拱手行禮，稱呼爸爸媽媽，林雨藍的幾個閨蜜和游思聰通通守在房門口，做出攔路的樣子，丁雯雯更是死死堵住門。
游思聰的表情很平靜，林雨藍特意好好地看了他一眼。他們用眼神達成了對彼此的理解和祝福。
何明睿趕緊拿出紅包，但他們還是不依。從美國回來不久的蔡意涵叫道：「才藝表演，才藝表演。」何明睿好歹來了幾句「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引得眾人大笑。游思聰道：「我看看新郎的手究竟有多長，隔着海都把我們台灣的女孩子搶走了。」丁雯雯笑道：「這是人家的緣分。」她上前請何明睿喝甜茶，並把門打開。
林雨藍蓋着大紅蓋頭，由一位女性長輩護著，上了禮車。禮車上除了花，還懸綁一棵由根至葉的竹子，根上掛着豬肉和一個紅包，禮車後方則有朱墨畫的八卦竹飾，據說可以驅逐路上之不祥。
新娘上禮車后，何明睿也上車。此時林雨藍向外丟了一把扇子，扇子上用紅線綁了紅包，寓意是把不好的脾氣丟掉，請人包涵。
禮車到婚慶主場之後，由李開霞牽着兩個拿着橘子的小孩來迎接新人。林雨藍輕摸一下橘子，然後給婆婆贈紅包答禮。這兩個橘子要留到晚上讓新娘親自剝，意為「吉祥」「長壽」。
新娘進入大廳之後，抬腿跨過火盆，並踩碎瓦片。不過那瓦片實在厚了些，林雨藍跺了幾腳都沒碎，眾人大笑。於是何明睿上來幫忙，用力踩了幾下，終於碎了。跨過火盆表示去邪，踩碎瓦片則比喻「過去時光如瓦之碎」，要懂得珍惜未來。
而後有司儀高唱，小兩口開始拜天地：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洞房裏，一對新人坐在預先墊有新郎長褲的長椅上，表示兩人從此一心，並求日後有男丁。然後何明睿揭開林雨藍的蓋頭，兩人合飲交杯酒，並依次吃由黑棗、花生、桂圓、蓮子煮成的甜湯，表示「早生貴子」。林雨藍又拿出擺在一邊的橘子，親手剝開，拿幾片遞到何明睿唇邊，兩人邊吃邊彼此凝視，甜笑不已。
第二天傍晚，何明睿和林雨藍說說笑笑牽着手走在沙灘上，他們驚喜地看到了海洋奇觀——藍眼淚！林雨藍尖叫着說：「快許願快許願！我們終於一起看到藍眼淚了！」
一對佳偶在心裏默默許願，祝願自己和家人幸福。
那泛著幽幽藍光的海浪翻騰著湧向岸邊，海岸線猶如璀璨的銀河，兩人牽手漫步其中。
多麼美妙的夢境，已然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