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疫情中心

臘月二十八，陽曆1月22日。

下午五點。

陳功順利抵達武漢，其他兩輛車則在武漢繞城高速服務區等著陳功，三輛滿載醫療物資的小貨車匯合以後，就準備下高速前往賀東所在的醫院，在路上的時候陳功已經給賀東打過電話聯繫了。

在高速收費站的時候，陳功等人終於感覺到了緊張感，武漢防疫指揮部已經在全市各大交通出入口設了關卡。

全副武裝的防疫人員正在抽查體溫，體溫正常才能出入境。

他所能看見的幾乎所有人都帶着口罩，陳功不禁覺得他先前的決定很正確，那就是在進入武漢前，他們所有人也已經全副武裝了，賀東在電話里特特別叮囑過，這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

如果他們為了送醫療物資到武漢而被感染了，賀東心裏肯定過意不去。

縱然如此，陳功還是有些緊張，他們這些人只要有一人體溫異常，整個車隊所有人都會有被隔離的風險。

還好，一切順利，他們順利進入武漢。

此前在電話里，陳功已經知道了，賀東所在的第九中心醫院已被劃為新冠病毒的定點醫院，現下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大量的患者湧入讓他們抽調不出任何人手。

所以，賀東跟陳功已經計劃好，他們到了醫院以後，賀東會帶醫院的人出來接應他們，他們卸下物資以後直接離開，不在醫院逗留片刻。

進入武漢市區以後，陳功他們可以說已經進入了疫情的中心，這座城市此刻的心情就像灰濛濛的天空，好像籠罩着一層霧霾。

也許是疫情越來越嚴重，公眾看到有關疫情的新聞也越來越多，所以主幹道上的車流量也並不大，就連馬路上也沒有太多行人，這似乎不像是這座城市本來的樣子。

因為陳功以前來過幾次武漢，身為九省通衢的武漢，向來無比的熱鬧繁華。

從高速收費站到第九中心醫院這路上，陳功他們看到了好幾輛呼嘯而過的救護車，這讓他們對這場疫情愈發的擔心，那些司機們自然也會擔心自身的處境，有些人已經後悔這趟武漢之行了。

不過讓陳功欣慰的是，他在路上也看見不少如同他如同那位山東老師傅一樣來馳援武漢的物資車輛，可見像他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

終於，他們到了第九中心醫院。

第九中心醫院離疫情爆發的華南海鮮市場並不遠，所以這裏的疫情也很嚴重。

賀東早已經安排好醫院後勤人員接應，指引着他們將三輛車開到了醫院後面放物資的倉庫。

從進入醫院以後，陳功就感覺這裏的氣氛有些壓抑，他可以看見進出醫院的車輛以及患者有很多，也不知道平時這裏就是如此，還是這次疫情以後這樣的，而更多的看起來很是疲憊的醫護人員，他們的身影很是匆忙。

更讓陳功沒想到的是，這裏的絕大多數醫護人員只戴着普通的醫用口罩，並不是防護性能更高的N95醫用口罩，這讓陳功有些震驚，難怪賀東說他們的醫療物資很是匱乏。

至於那些進出醫院的患者，已經感覺到了疫情的嚴重，大多數都帶着口罩，卻也有沒有戴口罩的，可能並沒有把這次的疫情太當回事。

倉庫門口，醫院後勤處的管理人員正等著陳功他們，看見滿載物資的三輛車，他們的心情格外激動，因為至少可以解決醫院的燃眉之急了。

「您就是賀主任的朋友吧，我是第九中心醫院後勤管理處的曹永飛，謝謝你們給我們醫院送來這些醫療物資，真的太謝謝你們了」陳功他們剛下車，一位帶着口罩有些微胖的男人就上來打招呼道，他沒想到眼前這些人的防護措施到很全面。

陳功客氣的回道「你好你好，賀東呢？」

曹永飛已經安排工作人員按照規定給陳功他們消毒，同時說道「賀主任是醫院呼吸科的主要負責醫師，他這會正在會議室開會，抽不開身就讓我先過來，等會忙完他就會過來」

陳功也沒多說什麼，他能想像到賀東的壓力有多大，點頭道「辛苦你了，我們先把物資卸下來吧」

「好的」曹永飛立刻安排其他兩人幫助陳功他們搬卸物資。

當賀主任給他說有位朋友從北京送來了醫院最急需的這些醫療物資的時候，他多少還有些不相信，畢竟北京那麼遠的怎麼可能這麼快，可當司機們打開車廂的時候，看見裏面堆滿的各種醫療物資，特別是那一箱箱的N95口罩，他頓時感到有些震驚。

不禁對陳功等人肅然起敬。

就在眾人搬卸物資快要結束的時候，曹永飛突然接到個電話，隨後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陳功等人道「不好意思啊，咱們院裏實在抽調不出人手來了，現在重症醫學科急缺這些物資，誰能幫我送過去兩箱」

跟着曹永飛一起來的那兩位醫院工作人員已經有事離開了，自從疫情爆發以後，醫院上下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所有工作人員都沒有時間休息，所以此刻的曹永飛也有些無奈。

聽到重症醫學科幾個字，跟着陳功來的這些司機面面相覷，他們能跟着陳功來武漢已經是冒險了，更別說此刻就身處在疫情中心的醫院，早已經有些心驚膽戰了，怎麼可能再去冒險。

那可是重症科室啊，萬一要是被感染了怎麼辦？

沒有人說話，陳功猶豫片刻咬牙道「我跟你去」

曹永飛看見陳功站了出來，他的心情有些百感交集，卻也長舒了口氣。

第九中心醫院的住院部足有三十多層高，在疫情爆發以後，住院部裏面已經經過簡單的隔離處理和改造，四處灑滿濃厚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陳功帶着物資跟着曹永飛就這麼進入了住院部的大樓。

陳功看見住院部裏面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都在急匆匆的忙碌著，聽曹永飛說隔離室的病床不夠用，於是醫院就把辦公室、會議室、休息室等全部臨時改造成了床位，還有不少床位只得放在走廊里，交錯縱橫的輸液管道和電路線在牆上、地面上錯落盤布，滴滴滴的儀器響聲也是吵個不停。

當到了重症科室外后，陳功看見這裏把控的很是嚴格，四處都是隔離區、防護區的邊界，門上貼滿了各種警示條。

而這裏的醫生防護最嚴密，但是也只是部分出入重症室的醫護人員，像是其他普通的醫護人員，很多人也只是戴着普通的醫用口罩。

陳功手心裏捏出汗來，他不曾想到，醫院的物資已經匱乏到了這個地步。

將這些急需的醫療物資放在重症科室外后，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再往裏，就是搶救重症病人的ICU病房了，他們也不能進去。

就在陳功跟着曹永飛準備離開的時候，裏面走出來一位穿着厚重防護服，走路都有些艱難的醫護人員，陳功根本沒多想什麼，可是卻聽見曹永飛喊道「賀主任」

「賀主任？」陳功微微皺眉。

這時候，他也看見了這位醫護人員的背後寫着呼吸科賀東。

陳功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裏跟賀東見面。

剛剛忙完的賀東下意識轉身，似乎並沒有認出全副武裝只能看見眼睛的曹永飛跟陳功，只是他們的防護措施並沒有像他這麼嚴格，只是簡單穿着防護衣帶着口罩而已。

「賀東」陳功有些激動的喊道。

賀東聽見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皺眉道「陳功？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顯然，賀東對陳功跑到這裏有些不滿……

十幾分鐘后，住院部外面。

陳功和賀東相對而站，這會的賀東已經脫掉了笨重的防護服，只是帶着口罩穿着防護衣而已，讓陳功有些震驚的是，曾經有些微胖的賀東，此刻卻已經瘦了一大圈，這讓他多少有些心疼，而他也顯然知道賀東為什麼瘦了。

「你真的是太衝動了，你能把物資送到醫院就已經很厲害了，為什麼還要冒險去重症室？」聽完陳功的敘述以後，賀東有些埋怨道。

陳功笑着回道「這不是沒有人手么？我就順手幫忙了，再說我這不是全副武裝么，所以也不怕。再說了，你天天待在那裏都不怕，我有什麼可怕的？」

看起來有些疲憊的賀東有氣無力道「你啊你，還是這老樣子啊，這性格就不能改改么？」

「改不了了，再改就不是我了」陳功呵呵笑道。

也許是為了保護陳功，賀東一直跟陳功保持着距離，因為他身處在疫情的最前線，先不說他本就是呼吸科的主要負責人，自從疫情爆發以後第九中心醫院就已經組織了防疫專家組，他就是成員之一。

「陳功，不管怎麼樣，真的太謝謝你了，我替第九中心醫院的所有醫護人員謝謝你，更替那些患者們謝謝你，你真的是幫了我們大忙了」這時候賀東有些激動的說道。

陳功搖頭皺眉道「有什麼好謝的，其實跟你們比起來，我這又算得了什麼？」

「要謝的，必須要謝，其實你完全沒必要跑這一趟，實在是太危險了」賀東感慨道。

不是誰都能像陳功這樣，只是打了個電話了解武漢的疫情，就直接決定籌資物資支援武漢，到最後更是直接親自開車連夜來送物資，當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陳功都已經在路上了，他怎麼都沒想到陳功會這麼做。

而陳功的解釋就是，物流都已經停了，就算是沒停的送到醫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他也只能這麼做了。

如果不是知道陳功是什麼樣的為人，他真的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朋友。

陳功不想糾結這些事情，他所做的這些真的不算什麼，只得轉移話題道「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這次疫情吧，現在武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你們醫院的情況又怎麼樣？」

說到疫情，賀東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他無奈道「估計你從這幾天的新聞已經看到了武漢疫情的情況，國家衛健委的專家組已經在調研了，現在感染的患者每天都在增加，各個醫院幾乎都是如此，發熱門診更是擠滿了患者，疫情的發展情況比我們所想的要更可怕。更讓我們擔心的是，現在是春節期間啊，不知道多少人要從武漢離開，又有多少人回武漢，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啊」

賀東沒有說的那麼詳細，也沒敢太過誇張，可是陳功聽到以後能夠想像，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你們醫院的情況呢？」陳功繼續問道。

賀東如實說道「病患每天都在增加，醫院的床位都已經飽和了，根本無法接受更多的患者，醫護人員的壓力越來越大，大家幾乎都是連軸轉，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而且已經有好幾個醫護人員被感染了，因為我們的防護措施實在太弱了，也是因為誰都沒想到疫情會突然爆發，而我們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醫療物資，現在最急缺的就是醫療物資」

這些種種徵兆和跡象，讓陳功不禁想到了十幾年前那場非典，也讓他的心越發忐忑不安。

陳功沒想到他都送來了三車醫療物資，賀東他們醫院還是急缺醫療物資，他只能問道「你如實說，我送來的這三車醫療物資，夠你們用多久？」

賀東本來不想說這些，可是陳功既然問了，他也只能無奈道「最多兩天」

聽到這個答案，陳功瞬間就愣住了，他沒想到這麼多醫療物資，居然最多只能用兩天，可想賀東所說的醫療物資缺口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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