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是內鬼

第八章 誰是內鬼

第二天歐陽雙傑和邢娜就離開了者雲,回到林城。葉誠的案子有張芳盯着,又有李國勝在一旁支招,應該是沒問題的。

歐陽雙傑剛回到林城,就直接趕到了局裏,肖遠山去機場接的他們,肖遠山說馮開林交代了,接到人就直接到他的辦公室。

肖遠山笑道:「歐陽啊,馮局可是對你寄予了很大希望啊!歐陽雙傑瞪了他一眼:「難不成馮局想讓我頂你的位置,做刑警隊長?」肖遠山愣了一下:「咦,你怎麼知道?」這下輪到歐陽雙傑傻眼了,他只是隨口亂說,沒想到還真是說中了,再看看肖遠山這春風得意的樣子,莫非要高升了?

「原常務副局長舒局退了,唐局就頂上了。我可能提副局,分管刑偵,馮局準備讓你來做刑警隊長,你的正式調令前天就已經到了警校,應該是沒有什麼懸念的。」

歐陽雙傑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雖然他是個正直的警察,但並不代表他不希望進步,能有進步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拒絕。進了馮開林的辦公室,馮開林忙招呼他坐了下來。

「老肖應該和你說過了吧?」馮開林太了解肖遠山了,以肖遠山和歐陽雙傑的關係,這事兒他不會不事先和歐陽雙傑說的,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馮開林說道:「像你這樣有能力的年輕人,就得給你們壓壓擔子,刑警隊交到你的手上我們都放心。」歐陽雙傑說道:「可是我才剛調過來,還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呢!」

馮開林大手一擺,接下來他就問了下者雲那邊的情況:「他們試圖用葉誠的死來切斷我們的線索,但他們卻不知道,動作越多就越容易暴露,留下的蛛絲馬跡也就越多。」歐陽雙傑抿起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馮開林皺起了眉頭:「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幹嗎這麼吞吞吐吐?」

歐陽雙傑這才說道:「我懷疑我們內部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馮開林瞪大了眼睛,歐陽雙傑苦笑道:「當然,或許是者雲縣局那邊的問題,但我覺得這個問題必須得查。」歐陽雙傑的懷疑是有依據的,他頭一天和葉誠談話,第二天一早葉誠就出事了,而與葉誠的談話內容就只有小範圍內的人知道。

馮開林說道:「這件事情也就是專案組的人知道,如果真有問題也是在專案組裏。不過歐陽,我個人認為,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最好不要隨便懷疑自己的同志,不然很容易讓大家寒心。」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馮開林說得沒錯,其實就是歐陽雙傑自己的心裏也很矛盾,他哪裏希望自己的同志有問題?這只是他的一種感覺。他說道:「我明白了馮局,這件事情我不會再提。」

馮開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有什麼發現,希望能第一時間和我通氣。我們在做任何決定的時候必須要考慮好方方面面的問題,處理得不好,很可能會適得其反。」

歐陽雙傑離開了,馮開林坐在大班椅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於歐陽雙傑的懷疑他並不認為是無稽之談。他又回頭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案子,如歐陽雙傑曾經說過的一樣,專案組總是慢半拍,讓人家牽着鼻子走,會不會真是自己內部出了問題,如果真是那樣又會是誰呢?

歐陽雙傑在白板上寫下了目前他們掌握的幾條線索:文物倒賣、孩子以及心理學專家。然後他轉過身來,對專案組的全體成員說道:「到目前為止,我們所有的調查都陷入了停滯,有一點我必須要說明,就是我們一直都極為被動。我們做的每一步,我們的對手都一清二楚,他們對我們的辦案思路很熟悉。不管怎麼說,我們一定要改變這樣的狀況。」

歐陽雙傑還是忍住了,馮開林之前對他說過,沒有證據之前不要輕易地去懷疑自己的同志,雖然他的心裏確實是對專案組的人存在懷疑。可當他一眼瞟過每個人時,卻根本無法確定誰才是懷疑的對象,他在想會不會自己真的錯了?

「接下來我們的調查要着重在以下三個方面:邢娜、梅姐,你們兩個人負責對黔州範圍內八歲左右的男孩進行排查,但凡不是自己親生的,查明來歷。記住,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我們很可能就能夠找到梁詩然。從盧琴的失蹤給我們的提示可以判斷,那個梁詩然一定就在黔州,只是排查的範圍得擴大,不能只局限於林城。」

梅雪芳點點頭:「明白,我們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

歐陽雙傑讓許霖和王小虎他們負責對地下文物黑市繼續關注,而且範圍也擴大到了與黔州臨近的幾個省份,特別是盧琴曾經待過的那幾個省。歐陽雙傑相信具體的文物買賣應該是盧琴在負責,因為梁詩然當時還小,應該是盧琴在籌劃。哪怕是梁詩然後來長大,開始主事了,這活兒也是盧琴在做。不僅盧琴已經熟悉行情,而且梁詩然一定有一個光鮮與體面的身份,只有那樣她才不會輕易暴露。所以盧琴所走動過的地方應該就是她出賣文物的所在。

歐陽雙傑讓謝欣配合自己對心理專家進行排查,着重負責內勤,對各方面的偵查情況進行匯總;唐楚則坐鎮指揮,負責協調與整體調度。

歐陽雙傑知道,整個黔州省從事與心理學相關的人員不少,這樣的排查很艱難。不過他也有他的法子,與梅雪芳她們聯手,把兩邊的目標進行融合,查找的目標自然就是年齡在三十多歲的心理學從業人員,女性,身邊有一個八歲左右非親生的男孩。這樣就界定了範圍,查起來也就容易多了,梅雪芳和邢娜負責在戶籍部門進行篩查,而歐陽雙傑他們則負責對嫌疑人進行接觸。

一天之後,首批嫌疑人的名單出來了,令歐陽雙傑想不通的是白倩竟然榜上有名!白倩?怎麼可能?他怎麼就不知道白倩竟然會有一個八歲左右的孩子?歐陽雙傑對自己的這個師姐,還是不夠了解啊,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叫上了謝欣去見白倩。

「歐陽,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白倩見到歐陽雙傑臉上露出了笑容。

坐下之後歐陽雙傑說道:「師姐,今天來是公事,有些情況想向你核實一下。」白倩愣了一下,歐陽雙傑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她很不適應,一直以來她和歐陽雙傑之間可以說是親密無間,就像親姐弟一般。

「什麼事?」白倩收起了笑容,輕聲問道。

歐陽雙傑笑了笑,他不希望把氣氛搞得太過凝重:「師姐,我怎麼就沒聽你說過你還帶着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呢?我記得你結婚也就幾年吧,而且我經常去你的家裏也沒見有小孩啊,孩子怎麼會在你家的戶頭上?」

白倩聽到歐陽雙傑問孩子的事情,她這才說道:「那孩子是撿來的,大概是四年前,我和振北在小區的花園裏散步,聽到有孩子的哭聲,就尋了過去,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蹲在花壇邊哭呢,我們想一定是附近哪家走丟的,就把他領到小區物業那兒,希望他們幫着問一下。那孩子看上去很靈巧,說話也很清楚明白,可是偏偏問他叫什麼,家住哪兒的時候他卻說不上來,或許是太小了的原因。物業把小區的人都問了一遍,說並沒有誰家丟孩子,他們也不想多事兒就把孩子送回到我家。我們只得把孩子送去了警察局。不過那孩子和振北好像挺投緣的,總是賴著振北,到了警察局,警察也沒能問出什麼,又沒有人報警,警察後來就決定把他送到孤兒院,當時我和振北也沒有孩子,振北他媽也挺喜歡這孩子的,所以就建議我們收養這孩子。」說到這兒,白倩的神情有些尷尬:「你也知道,師姐一直沒孩子,其實有件事兒說出來很難為情的,我們家振北有不育症,所以當時我們合計了一下,也就答應收養了。」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他相信白倩的話,他知道白倩和嚴振北結婚幾年一直都沒有孩子,沒想到他們並不是不想要孩子,白倩常常會把「丁克」這個詞掛在嘴邊,現在看來是嚴振北有問題。至於他們收養孩子的事情沒有向朋友們說,這也說得過去,真要把這事情宣揚出來,人就會議論了。收養一個孩子不是一件小事,對於嚴振北和白倩從經濟上來說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從面子上很難說過去,所以整個收養過程很隱秘,幾乎沒有什麼人知道。孩子領養后,一直是放在城郊嚴振北的父母那兒:一來給老人解解悶;二來也省了白倩夫婦操心,更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麼負面影響,他們仍舊繼續快樂地過「丁克」族。

「所以,你們常常周末會回去待上兩天,並不完全是為了陪父母,更多原因是陪孩子?」歐陽雙傑輕聲問道,白倩點了點頭,不過白倩有些鬱悶,警方為什麼會想到詢問孩子的事情?

歐陽雙傑說:「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行嗎?」白倩說可以,她收拾一下就帶歐陽他們去城郊。

三個人開着車到了林城郊區,嚴振北的父母是花溪的農民,住的是獨立的宅院,房子很漂亮,兩層的小樓,也很寬敞。

他們進院子的時候嚴大媽正守着孩子做功課呢,見白倩和兩個陌生人來了。她一臉疑惑,不過還是笑着問道:「小倩啊,你怎麼來了?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上班嗎?」白倩早就想好了說辭,她說歐陽雙傑他們是民政局的,就是想核實一下他們對嚴寬的收養是不是屬實?順便看看孩子的生活。

嚴寬看上去很健壯,嚴家還真沒有虧待他,歐陽雙傑瞟了一下他的作業,寫得乾淨整潔,歐陽雙傑拿起了作業本:「小朋友這字寫得不錯啊,題也做得不錯!」

嚴大媽的臉上笑開了花:「這孩子很懂事,根本就不需要我們操什麼心。」

突然她望向白倩:「對了,這些日子你怎麼沒再接他去學琴啊!」白倩的臉色微微一變:「哦,老師生病了。」嚴大媽「哦」了一聲:「生病了就得好好休養,說來老師也夠累的,每次去還得留孩子在她那待一晚……」她還沒說完,白倩便叫道:「媽,爸呢?」

嚴大媽回答道:「去老張頭家下棋了。」

歐陽雙傑一邊和孩子小聲地聊著,一邊留心白倩與嚴大媽的談話。他的心裏不禁有些起疑,孩子學琴用得着在老師那兒過夜嗎?而且白倩好像並不想嚴大媽在他們面前提起這件事情。謝欣自然也留意到了,她看了歐陽雙傑一眼,歐陽雙傑示意她別吭聲,不動聲色。歐陽雙傑仍舊和孩子閑聊著。

嚴寬並不是一個健談的孩子,歐陽雙傑說什麼他幾乎都是「嗯」,「是的」,他好像對歐陽雙傑有些排斥。

歐陽雙傑沒待多久就離開了,白倩並沒有跟着歐陽雙傑他們一起回去,她說留下來陪陪嚴大媽和孩子。

車子剛剛駛上公路,謝欣就說道:「組長,你的這個師姐好像有什麼瞞着我們呢!」歐陽雙傑沒有說話,謝欣又說道:「組長,你和白倩認識很久了嗎?」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嗯,差不多八年了吧。」

歐陽雙傑的情緒有些低落,因為他發現自己對白倩還是不夠了解,一直以來他覺得白倩是他可以依賴的朋友,在之前的一輪排查中,他對白倩充滿了信任,可是現在卻有些動搖了。白倩好像有很多秘密,他看不清她到底是誰。

羅洋取下了老花眼鏡,望着歐陽雙傑:「你今天怎麼了?到我這兒來就這麼干坐着,什麼話也不說,這可不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兒了,而且這件事情與你和我有關,你想到我這來求證什麼,卻難以啟齒?」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老師,您對白倩了解多少?」

羅洋眯起了眼睛:「白倩?是不是你們那個案子你懷疑和你白師姐有關係?」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老師,您知道嗎?昨天我才知道白師姐竟然收養了一個孩子,而且都已經好幾年了,我一直自認為我是了解白師姐的,以為以我們之間的關係,這件事情她應該會告訴我,可是……」

羅洋給歐陽雙傑倒了杯茶,他淡淡地說道:「歐陽哪,你是學心理學的,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而我們研究心理學,說白了就是測人心,用我們的專業,用我們所學的知識,對人心、人性要有深刻的了解。但是心理學不是萬能的,我們要善用它卻又不能迷信它。」

歐陽雙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羅洋又說道:「歐陽,你和白倩都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收學生不僅看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德行,有才無德的人你覺得我會讓他成為我的學生嗎?」歐陽雙傑愣住了,回味着老師的話。老師說這些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告訴自己白倩應該是值得信任的。

羅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歐陽,我相信你!我對你的信任是基於什麼?基於我對你的人品、德行的認可,這樣的認可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當然也不是一件事兒、兩件事兒可以讓我輕易改變的。你呢,你相信我嗎?你對我的信任也是這樣嗎?你相信白倩嗎?你對她的信任又是怎麼樣的?」

歐陽雙傑的臉微微一紅,羅洋說得沒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建立起來是很不容易的。但想要摧毀它就太簡單了,猜忌只要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信任一旦出現一點兒危機,裂縫就再也無法彌補。

「老師,我明白了!」歐陽雙傑輕聲說道。

羅洋搖了搖頭:「不,你不明白。你認為你和白倩的關係很好,不錯,你們的關係是很好,待你就像是親弟弟,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是事事都應該向你說明的,她有她的難處,她有她的私隱,有些事情別說是朋友,就是親人都無法開口,難以啟齒。不僅僅是白倩,就連你,在你的心裏應該也有這樣事情吧?」

歐陽雙傑點了支煙,羅洋放下茶杯:「當然,作為一個警察,既然有疑點,你儘管放手去查,可是作為朋友,作為待你如親姐姐一樣的白倩,拋開警察的身份,你是不是應該對她保持着那份信任?除非有一天,你真正發現她不值得你相信,她真的騙了你,那樣,這份信任你可以放下,當它不存在。」羅洋站了起來,拍了拍歐陽雙傑的肩膀:「建立信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別輕易地把它毀了。」

歐陽雙傑的心裏滿是慚愧,其實這些他根本就不用來問老師,只要靜靜地坐下來好好地想想,問問自己的心就能夠得到答案。

歐陽雙傑回到家裏,正準備給白倩打個電話,卻沒想到白倩先打過來了:「歐陽,有時間嗎?」

歐陽雙傑笑了笑:「當然有。」白倩讓他去她的家裏。

歐陽雙傑很快就到了白倩家,一進門,發現屋裏只有白倩一個人:「怎麼,嚴哥回家了?」

白倩說道:「嗯,原本我也要回去的,不過接到老師的電話,我想或許我們應該好好地談談。」

聽白倩說是羅洋給她打了電話,歐陽雙傑的臉紅了,他低下了頭:「師姐,對不起,我……」

白倩笑了,拍了下歐陽雙傑的頭:「你啊,有什麼事情不能當面和我說,非得去老師那繞個彎兒。」

白倩越是這樣,歐陽雙傑的心裏越是難受,他說道:「師姐,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懷疑你。」

白倩給他倒了一杯果汁:「你是警察,姐也知道你現在手上的案子很複雜,而且和我們的圈子有很大的關聯。我理應支持你的工作的,反倒是你自己把自己當成了外人。說吧,你想知道什麼,我保證什麼都不對你保密。」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我確實有個疑問,也是這個疑問讓我產生對你的疑心。事情是這樣的……」歐陽雙傑把盧琴的事情和盤托出,他覺得有的事情沒必要對白倩隱瞞,說不定她還能給自己一個意外的驚喜。

當白倩了解了整個案情之後,她苦笑了一下,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歐陽雙傑會懷疑自己,她太符合歐陽雙傑要找的那個梁詩然了。

白倩嘆了口氣:「這個梁詩然也太可惡了,復仇就復仇,為什麼要扯上那麼多無辜的生命,還有孩子。她怎麼可以用一個孩子去威脅他的母親?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意味着多麼痛苦的折磨!」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不管盧琴之前做過些什麼,孩子沒有任何過錯,不知道孩子在梁詩然的手裏會不會受什麼苦。如果梁詩然有良心,好好善待那個孩子倒還好,否則這孩子的命運就太可悲了。」

「師姐,有件事情我想問一下,當時阿姨說起嚴寬去學琴的事情時你好像很不想她當着我們的面提起這事兒。既然是去學琴為什麼非得在老師那兒住一晚呢?」歐陽雙傑問出了心裏的疑惑。她告訴歐陽雙傑她並不是怕嚴大媽把這事兒說出來,只是不希望嚴大媽在孩子面前提這事兒。雖然說是學琴,白倩其實是讓這孩子去接受心理疏導,那教琴的老師是個兒童心理專家,雖然嚴寬到嚴家有好幾年了,可是白倩總覺得這孩子好像心裏有什麼事兒,他對嚴大媽和嚴老爹還好一些,偶爾還可以說說話,可是對白倩和嚴振北就不一樣了。白倩和嚴振北幾乎每周都去陪孩子,可是他就是不願意和他們說話,和他說什麼也就是應付一聲。特別對白倩他很是戒備,白倩自己都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原本白倩想自己開導他的,可她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一點兒用處。

有一次白倩和嚴振北帶這孩子去逛街,發現他對鋼琴很感興趣。當時嚴振北就說讓他去學琴,白倩就想到了一個要好的姐妹,開了一家心理診所,卻彈得一手好鋼琴。她便有了主意,讓嚴寬跟她學琴。一來她確實能教嚴寬彈琴,二來她原本就是兒童心理學的專家,或許能幫助嚴寬敞開心扉。

白倩說那個女人歐陽雙傑應該也認識,歐陽雙傑聽她說到心理醫生,而且還是鋼琴的好手早就猜到是誰了:「范琳?」

白倩告訴歐陽雙傑,范琳在第一次和嚴寬見面的時候,也察覺出了這孩子的心裏有陰影,他對陌生人很排斥,白倩說他之前表現出和嚴振北投緣,其實更多是偽裝的成分,目的就是希望他們收留他。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真沒想到,小小年紀他竟然有這樣的心機。」

白倩一臉苦澀:「可不是,最鬱悶的還是振北,他說自己活了大把年紀了,竟然讓一個小孩子給耍了,沒有確定收養關係的時候,他還和振北說得上話,而且偶爾也還有笑容,可當收養手續辦完后,他整個人都變了許多。」。

「他去范琳那兒多長時間了?」歐陽雙傑問道。

白倩說:「差不多兩年了。」

歐陽雙傑問她范琳有什麼發現嗎,白倩點了點頭:「我們撿到這孩子的時候他四歲不到,到了嚴家后,我們對他的照顧應該說是很周全的,可是范琳卻說他之前有過很痛苦不堪的經歷,這讓我很是納悶兒,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有那麼痛苦的經歷。就算是有,也不應該有那麼深刻的記憶,你也知道,小孩的忘性是很強的,對於痛苦的體驗他們不會記得太久。」

歐陽雙傑仔細地聽着,白倩繼續說道:「范琳曾經試圖想要通過對他的疏導,查明原因。可是這孩子太倔,范琳只要問得深了,他便開始對范琳有了排斥,甚至後來好幾次要送他過去,他就說他不太想學琴了。」

「當時我對你起疑心也是因為嚴大媽提到的學琴的事兒,盧琴出了事後,我認為所謂的學琴是個幌子,而是每周讓孩子去看自己的母親,也就是盧琴,只是盧琴死了,這些日子才沒有再帶着孩子去了!」歐陽雙傑當時想到這上面來了。

白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盧琴和趙柯雖然死了,但是警方應該保存了他們的DNA樣本吧?」歐陽雙傑點了點頭,白倩說道:「我有個建議,最好讓孩子做一個DNA樣本比對!」其實歐陽雙傑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白倩說就由嚴寬開始,既然警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不如把事情查個通透,這樣就不會有人有什麼閑話說了。

回到局裏,肖遠山說許霖和王小虎他們打來了電話,說是對文物的調查還是沒有任何進展。肖遠山問歐陽雙傑,查文物還有意義嗎,負責倒賣文物的肯定是盧琴,可是盧琴已經死了,就算是把文物那條線理出來最後也只能追到盧琴的身上。

歐陽雙傑翻了一個白眼,肖遠山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看我這腦子,我明白了,就算盧琴死了,他們在需要用錢的時候還是會想到出手文物,而且也只有這樣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賺到錢。只是歐陽,你覺得他們真有那麼多的東西出手嗎?這二十多年了,他們前前後後賣出去的東西還少嗎?」

歐陽雙傑說:「他們手上的數量應該不算太多,不過他們每一次出手的量應該也不大,估計也就是一兩件的樣子,因為盧琴的生活不奢侈,她和丁長工在一起之前,還是很簡樸的。正因為東西不多,所以他們就會很有節制。」

「現在梅雪芳和邢娜那邊的進度也慢下來了,要符合條件還真不好找。」肖遠山嘆了口氣。

歐陽雙傑說道:「我慢慢地想了想,要想通過這法子找到梁詩然可能性不大。」歐陽雙傑懷疑梁不在圈子裏,只是她擁有比一些圈內人更豐富的知識和實際運用的能力。

「歐陽,晚上雪芳姐讓我們去她家吃晚飯,一會兒下班的時候你記得回局裏接我!」邢娜說。

歐陽雙傑答應了。

下班了,邢娜和梅雪芳上了車,歐陽雙傑開着車去了梅雪芳家裏。

車上歐陽雙傑問了半天,梅雪芳才說今天是她女兒冰冰的生日,邢娜和歐陽雙傑都責怪她為什麼不早說。梅雪芳笑道:「這不是怕你們瞎折騰嗎?」

梅雪芳的愛人王劍是個寫小說的。梅雪芳說今晚還是王劍提出請歐陽雙傑,他想和歐陽雙傑聊聊,他正準備寫一部偵探小說,想從歐陽雙傑這兒找一些素材和靈感。

歐陽雙傑苦笑道:「雪芳姐,你自己也是刑警,你不就可以給他提供素材嗎?」

梅雪芳搖了搖頭:「那不一樣,我是什麼水平我知道,給他提供一些案子的素材可以,可是想讓他找到靈感,把書寫得精彩就得找你才對,就我這點兒本事,哪上得了枱面啊!」

歐陽雙傑在商廈前停了車,邢娜和梅雪芳去給孩子買禮物。

歐陽雙傑把車停在了路邊的臨時停車線里,坐在車上點了支煙。案子到現在又陷入了僵局,三個方向都沒有什麼新的進展。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在擔心嚴寬的DNA檢測如果真和盧琴、趙柯的吻合怎麼辦?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下了車,靠在車門上,望着商廈里進去的人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看上去一切都很平靜,可是誰知道在這一切的背後總會有着不為人知的陰暗。

梁詩然,這個名字這些時間一直浮現在歐陽雙傑的腦海里。這個對手不僅僅有極強的反偵查能力而且還對人性和人的心理摸得很透徹,把握得很到位。他還是頭一回碰到這樣的對手,明明知道她的存在,可是卻看不見,摸不著。

大約二十多分鐘后邢娜和梅雪芳從商廈出來了,邢娜給孩子買了一個布質的洋娃娃,原本邢娜覺得一個七八歲的女孩應該不會再喜歡布娃娃了,梅雪芳卻告訴她,布娃娃是王冰的最愛,她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布娃娃。

王冰長得很是乖巧,娃娃臉。她的嘴很甜,讓邢娜很喜歡。

「你們先聊著吧,我去弄菜!」梅雪芳親自下廚房,其實在這之前王劍已經把菜都備好了。

邢娜陪着王冰玩,歐陽雙傑跟着王劍去了書房。

王劍大概三十六七的樣子,比梅雪芳大兩歲,可是他的個頭卻要比梅雪芳矮一點兒,人微微有些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度數應該不低,胖臉上帶着微笑,很親切。

他給歐陽雙傑遞了支煙:「我可是經常聽雪芳提起你。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年輕。」

歐陽雙傑說他也早就聽說過王劍的大名,之前王劍寫的那本小說他看過。王劍笑了:「你真看過?」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王劍嘆了口氣:「可是我不太滿意那本書,覺得有點悲慘。」

歐陽雙傑說:「我遇到的幾個案子,它們都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最後的結局都很悲慘,但是卻無計可施。

「聽雪芳說你們最近碰到一件棘手的案子?」王劍輕聲地問道。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不過他並沒有接王劍的話茬,這個案子還在偵辦的過程中,按規定應該保密的。

王劍笑道:「我並沒有想要打聽案情,我只是聽雪芳說這個案子很複雜,把你都難住了!」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我進入專案組到現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原本在我看來應該用不了半個月就能夠破案的,可是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案子卻沒有一點兒突破性的進展。現在的犯罪大多都是高智商犯罪,並不像以前的罪犯,犯罪的動機和過程手段都相對簡單,這也就給辦案人員帶來了很大的難度。更讓人窩火的是你明明知道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了但是缺少一個能夠證明你的判斷正確的依據。」

王劍說道:「是啊,特別是現在的電影和電視及一些文學作品都把他們教得聰明了。很多犯罪嫌疑人的反偵查能力都是從影視文藝作品裏學到的。」

歐陽雙傑說道:「是的,這就對我們辦案人員提出了一個嚴峻的挑戰,我們必須更加努力地學習相關知識,努力提高自己的業務素養和技術水平,我們還必須研究出一套應對高智商犯罪的偵破手段!」

這時梅雪芳在外面叫道:「吃飯嘍!」兩個人才從書房出來。

滿滿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歐陽雙傑笑道:「看來我們雪芳姐已經融入了黔州的生活,這一桌子菜既有黔味又有閩味。」

邢娜羨慕地望着梅雪芳:「雪芳姐,你真棒,竟然能夠做出這樣一桌子的菜來,我要是能有你這本事就好了。」

這頓飯的氣氛不錯,王劍繼續和歐陽雙傑討論著福爾摩斯演繹法,梅雪芳和邢娜則聊起了女人的話題,這引起了王冰的不滿意,她說今天她才是主角呢!於是大家又把話題轉向了王冰,讓王冰成了焦點,王冰這才滿意了。

離開梅雪芳家已經是九點多鐘了。

「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樣子,我真的好羨慕!」邢娜一臉羨慕的樣子。

歐陽雙傑白了她一眼:「羨慕別人做什麼,以後你可能比他們還要幸福。」

邢娜的臉微微一紅:「這算是你對我的承諾嗎?」歐陽雙傑頭都大了,這女人碰到感情上的事情整個就是一個低智商,他說道:「你怎麼想都好!我問你,在雪芳姐家你有什麼感覺?」邢娜愣了一下,她還真心不明白歐陽雙傑指的是什麼呢,她說感覺這一家子很和諧,很溫馨。

「怎麼了?你不會連這樣的朋友小聚也要用偵探的心去分析吧?」邢娜冷笑一聲,對於歐陽雙傑的小心謹慎她是知道的。歐陽雙傑沒有回答,而是換到了下一個話題,這讓邢娜很不適應。

「你看過王劍的那部小說嗎?」歐陽雙傑問道,邢娜說:「沒看過。」

歐陽雙傑說道:「你該看看,是寫一個可憐的女人,在失去一切之後她展開的一系列報復!那個女人原本也是天真,善良的,可是她坎坷的遭遇讓她徹底改變了……」說到這兒,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邢娜問道:「怎麼了?」

歐陽雙傑說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他書里的那個女人有點兒像一個人!」

邢娜說道:「你不會說那女人像梁詩然吧?」

歐陽雙傑點了下頭:「確實有些像,不過故事沒有這麼複雜,而且也沒有這麼血腥與暴力。」

邢娜笑道:「你想多了,雖然我沒看過他的這本書,可是我卻知道這書是兩三年前寫的,那時候案子都還沒發生呢!估計啊,這就是純屬虛構!」歐陽雙傑也笑了,邢娜說得沒錯,不管怎麼說那本小說與梁詩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第二天下午,嚴寬的DNA鑒定報告就出來了,事實證明歐陽雙傑的擔心是多餘的,嚴寬和盧琴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歐陽雙傑去找白倩,把事情和她說了一下,白倩淡淡地說她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歐陽雙傑尷尬地說:「對不起。」

白倩笑了:「你哪兒來那麼多對不起,我說過,這事兒是你的職責所在。這樣也好,證明我再也不會有任何嫌疑了。」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白倩說道:「可是這麼一來你們的案子又卡住了。」

歐陽雙傑的心裏很苦澀,他決定再好好從頭梳理一下整個案子,他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自己疏忽了。平靜下來好好地想想,自己還是有些急於求成了,看似一直在忙碌,卻沒有什麼成效,以往辦案他都會沉下心來,用心分析與判斷,對於案子的任何一個細節他都從來不會放過,而在這個案子中,他總是在被動地跟隨着梁詩然的腳步,對手把自己的下一步都算計到了,每一次出手都打中自己的要害,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出手也是又准又狠。每次自己好像剛剛摸出一些頭緒,對方就馬上掐斷了線索。

整個晚上,歐陽雙傑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在他的書房裏也有一塊大大的白板,鑲嵌在一面牆壁上。他慢慢地在白板上以時間順序寫下了這一系列案子,以及其中的利害關係,他試圖從這些案子裏面找出原本應該很重要卻被自己忽略掉的細節。

若在以往,歐陽雙傑只要是手裏有案子,每天晚上都會做這樣的工作,只要案子沒破,他就會一遍一遍反覆地梳理,也能夠讓他慢慢地回憶起一些當時覺得並不重要卻能夠影響整個案情的細節。

歐陽雙傑很佩服梁詩然,不僅是因為她的智商。智商確實不可或缺,沒有高的智商也策劃不出這樣完美的犯罪,但真正支撐這完美計劃成為現實的卻並不是智商,而是梁詩然為此做出的努力與犧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首先梁詩然要查明梁家滅門案的真相,找到參與滅門案的兇手,從調查的情況來看,梁詩然應該在十歲左右就已經查清了整個案子的脈絡。因為她那個時候就詐死了,詐死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以後的報復作伏筆,也是那個時候她重新回到了林場,也不知道她是用什麼理由說服了盧琴,讓她放棄一切成為她計劃中一個必不可少的幫手。從那個時候到現在差不多近二十年的時間,梁詩然在隱忍,在等待,在尋找一個最佳的時機。她要把當年參與了梁家滅門案的兇手一一找出來,然後把她這些年刻苦學習到的心理學知識進行應用,用當年他們殺害梁家一家人的手段讓他們嘗到死亡的滋味。這其中最艱難的莫過於學習了,所以歐陽雙傑才會說梁詩然是在努力,也是在犧牲。犧牲的是什麼?是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一個正常人的情與愛,苦與樂。她必須犧牲,只有這樣仇恨才能在她的心裏紮根。

歐陽雙傑眼睛緊緊地眼前的白板,他一步一步地把人物及事件聯繫在一起。不過卻還是沒能從其中看到任何遺漏。他點了支煙,走到了陽台上,望着外面的萬家燈火,在心裏輕聲問道,哪一盞燈會是梁詩然點亮的呢?

渝城失利,閩南失利,林城也失利了,歐陽雙傑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挫敗感。歐陽雙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歐陽,你是專案組的副組長,也是主要主持工作的人,下面由你來說吧。」又到了專案組碰頭會的時間了,唐楚很簡短地說了兩句話,看了看肖遠山,肖遠山搖了搖頭,他只好把話題轉交給歐陽雙傑。

歐陽雙傑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站起來走到前面,說道:「這個案子前前後後我們已經忙碌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我們做了大量的工作。總算把這個案子的大致情況給摸清楚了,這也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可是正如剛才唐局所說,現在我們的偵查工作已經到了瓶頸,沒有辦法突破,形勢對於我們來說很嚴峻。這個案子弄不好到最後只能是一個懸案!而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會付諸東流。」

唐楚皺起了眉頭,他看了看肖遠山,肖遠山也是一臉茫然。歐陽雙傑這是在幹嗎,分明是在泄氣嘛!肖遠山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唐楚少安毋躁,他是了解歐陽雙傑的,歐陽雙傑不會輕易認輸,案子越是棘手,他的鬥志就會越旺,他知道歐陽雙傑話后還有話。

果然歐陽雙傑話鋒一轉:「我說這些並不是在打擊大家,也不是在為自己找理由。我不會退出,如果專案組誰想要退出,我也不會阻攔!不管怎麼樣,哪怕最後專案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也會一樣地查下去!」歐陽雙傑的這幾句話一下子讓大家的情緒都激動起來。

肖遠山問道:「歐陽啊,話是這麼說,你應該也知道,案子現在已經陷入了僵局,而我們現在連個調查方向都沒找到,光憑信心是毫無意義的。」肖遠山此刻已經猜到了歐陽雙傑應該有想法了,否則他不會這麼多話:「好了歐陽,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想法你就說吧。」

歐陽雙傑拿起白板筆,在白板上寫出了幾個名字,然後說道:「這些天我又把這個案子重新梳理了一下,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被我們忽略了,直到昨晚我才發現確實是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我們當初就沒有放在心上,那就是這些人之間的內在聯繫。比如盧琴,她是梁詩然的一號幫手,與梁詩然之間的關係是最為密切的,她幫助了梁詩然成長,可以說梁詩然從一個小女孩成長到獨立成熟的女人,她付出得最多。可是這之後,在發現梁詩然復仇計劃的打擊面太大,就與梁詩然發生了分歧。在這個時候,她應該從第一號幫手的位置上退了下來,除了通過古董的倒賣以保證梁詩然復仇所需要的資金外,她幾乎就沒有再參與梁詩然的復仇計劃了!」大家都點了點頭,這些情況之前就已經通報過的。

「可是我們卻忽略了一點,既然盧琴從第一號幫手的位置上退了下來,那麼在後來梁詩然的復仇計劃中,誰又充當了第一號幫手呢?這個人一定是梁詩然信任的,同時也必須是盧琴信任的!只有梁詩然信任這個人,才會用他,而只有盧琴也信任這個人,她才會與之交接!無論是梁詩然和盧琴都知道,這件事情一旦敗露,對她們來說將會意味着什麼。」

梅雪芳說道:「可是盧琴已經決定不再參與復仇的實施,她信任與否應該無所謂啊,到時候只要她說根本就不知情不就行了?」

歐陽雙傑微微一笑:「盧琴是從頭到尾的參與者,雖說她不再參與行動的實施,可是她卻一直都在為梁詩然提供她所需要的資金,這一點我們已經查過了,所有的古董買賣都是經由盧琴的手,直到趙柯出事前半個月還有一次古董交易的記錄。以此我們可以斷定,盧琴在趙柯死前對梁詩然始終都是忠心的!」

梅雪芳沒有再說什麼,王小虎問道:「歐陽組長,照你這麼說,現在的這個第一幫手說不定也是她們知根知底的人?」歐陽雙傑「嗯」了一聲:「對,這個人應該是和她們兩個人都有交集的,而且很可能也是從閩南出來的。」

「為什麼不能是她們後面認識的?她們的手上有錢,有錢就能夠找到人替她們賣命!」唐楚提出了疑問。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這樣的可能性不大,大家想想,梁詩然和盧琴為什麼要改頭換面,就是她們的行事很小心謹慎。她們不僅要保證復仇計劃的順利實施,而且也要防著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她們。別忘記了,她們的手裏還有一批值錢的老物件。這世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們不會不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加之梁詩然的一家就是因為這個招來的殺身之禍,以她的聰明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梁詩然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她的大計容不下一點兒錯誤,哪怕是一點兒的錯誤都是致命的。所以她連盧琴都算計了,也就是說她甚至對為了她犧牲一切的盧琴都沒有完全信任!」

歐陽雙傑分析得很有道理,肖遠山的眼睛一亮。看來歐陽雙傑還真的有想法了,如果能肯定這個第一幫手與梁詩然和盧琴都有交集,而且也是從閩南出來的,那麼專案組就又有調查方向了。

邢娜問道:「照你這麼說來應該有第三個失蹤者?我是說和梁詩然和盧琴同期失蹤的人!」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這個不一定,這個人或許根本就不是失蹤者,也並沒有更換身份。因為他的身份或許與梁詩然或者盧琴沒有直接的關係。當然,也不排除你說的有第三個失蹤者。具體是誰,我們得好好用力地查一查。」

唐楚望着歐陽雙傑,這小子總是能夠在最沮喪的時候給大家送來驚喜。

歐陽雙傑繼續說道:「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與這個第一幫手應該有很大的關係,至少趙柯和葉誠的死應該算在他的頭上,不是他親自下的手也一定是他雇兇殺的人!梁詩然是斷然不會親自去做這件事情的,因為她是個女人,而且與趙柯和葉誠是熟識,她親自去殺這兩個男人的難度很大,而且也很難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所以出手的人應該不是那個第一幫手就是第一幫手買兇殺人,不過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還要大些,畢竟買兇不安全。」

唐楚冷笑一聲:「如果真是第一幫手自己去殺人,那麼他還真是職業,聽說葉誠就是一刀斃命,又准,又狠!」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是的,昨晚我一直在想這個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最後我做了一個這樣的側寫,列出了這個人的幾個特徵:首先,一定是男性,年紀應該在二十五歲到四十歲之間;其次,這個人曾經經過某種特殊的體能訓練,甚至有可能服過兵役,掌握搏擊和刺殺技能,心理素質良好,有極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再次,這個人很不起眼,特別是從他的外在性格看來或許與上述我給出的性格截然相反,有着很深的保護色;最後,這個人應該也在林城,甚至還可能是和警方的某些人有着交往。」

梅雪芳又提問了:「對於你做的人物側寫,前幾點我都沒什麼疑問,只是最後一點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說那個人和警方的人有交往?」

歐陽雙傑說道:「他具備着很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那麼他一定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現在警方正在調查這個案子,他肯定不會甘心做一個聾子、瞎子!所以他會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地從警方這兒打探一些消息,以做好自我保護。」

唐楚也完全明白了歐陽雙傑的意思,他說道:「歐陽啊,看來你確實用了不少心思,你來安排調查工作吧!」

歐陽雙傑說道:「嗯,雪芳姐,你負責和者雲那邊聯繫,請他們再仔細排查一下,看看當初與梁詩然和盧琴都有交集而後來又離開了者雲的人有哪些。對了,金獅那邊也別漏了,又或許這個人是盧琴這條線上的。」梅雪芳點頭應了一聲,歐陽雙傑想了想說道:「對了,再請他們調查一下,這個人應該有在軍警隊伍服役的記錄!」

接着歐陽雙傑又讓大家在林城市大範圍排查近十五年來的退伍軍人的安置。當然,特別是特種作戰,具備搏擊與刺殺等特殊技能的人是重點關注的對象,這樣的排查不僅僅是民政局查檔案,還要落實到一些私營的企業。因為很有可能他並沒有經過正規渠道安置,而是潛藏起來了。這排查的難度其實並不大,因為有了限制條件,閩南人,年齡在二十五到四十之間。

散了會,肖遠山拉着歐陽雙傑去了自己的辦公室:「行啊,歐陽,在我們都沒轍了的時候你讓整個案子又有了新的調查方向。不過歐陽,我怎麼覺得你在會上好像有什麼話沒有說完呢?」他扔了一支煙給歐陽雙傑,歐陽雙傑接過煙,點上,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怎麼嘆起氣來了,有了調查方向還嘆什麼氣啊?」肖遠山自己也點了一支,歐陽雙傑望着肖遠山:「其實今天我說的這些並不僅僅是提出了一個調查方向,還有一個意圖,就是想要打草驚蛇!」

他這話嚇了肖遠山一跳,肖遠山不笨,他自然知道打草驚蛇的意思,他也從歐陽雙傑的話語里聽出了對隊伍內部的人產生了懷疑。

「不是,歐陽,你到底什麼意思能說明白一些嗎?」肖遠山皺起了眉頭。

歐陽雙傑說道:「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那個人很可能和我們警方的某個人有關。還有一句我沒有說,那就是很可能就在我們在座的人中!老肖,之前我和馮局也聊過這個問題,他說不要隨便懷疑自己的同志。他說得沒錯,但有一點我卻想不明白,梁詩然一直牽着我們的鼻子走,就算她智商再高,心思再縝密,可是那麼及時地殺人滅口你不覺得不正常嗎?每一次眼看我們馬上就要接近案子的真相時,一切就亂了套了,對方對於我們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看得見。」

肖遠山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那麼他很可能就隱藏在我們專案組裏。除了專案組的成員,誰會對我們的進展掌握得那麼清楚?你有懷疑對象了嗎?」歐陽雙傑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會說打草驚蛇,你故意把這一次你的發現透露出來,然後看看對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如果那個人真在我們中間,那麼他一定會有所行動。要麼是對我們進行誤導,要麼就是去找個替死鬼。」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我也沒有辦法才會走這一步,我真希望是我弄錯了,可是如果這次的線索再被掐了,那麼起碼可以證明兩點:第一,我對那個第一助手的推斷沒有錯,對方不得已只能再次滅口;第二,我們的隊伍里有內鬼,有梁詩然的同夥!」

令歐陽雙傑沒有想到,專案組的碰頭會後他們的排查工作並沒有多少進展,卻在第二天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們曾經調查過的陸天宇的妻子,天宇集團現在的董事長紀茹芸打電話報警,說是她的「好朋友」陳政偉失蹤了!

當歐陽雙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給肖遠山說這個案子他自己負責去調查。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邢娜叫道,上車到現在歐陽雙傑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歐陽雙傑看了她一眼:「你說,這麼一個大活人怎麼就失蹤了?還有,紀茹芸好像是真的擔心,紀茹芸是不是知道什麼,或者陳政偉曾經和她說過什麼。」

邢娜不解地說道:「那又怎麼樣?你不會還對我曾經和陳政偉談過戀愛耿耿於懷吧?」

歐陽雙傑沉聲喝道:「邢娜,我和你說過,辦案的時候能不能把你自己的私人感情放在一邊?你真以為我是因為你們以前那些事兒發瘋呢?我問你,你忘記丁長工的事情了?」

邢娜愣了一下:「記得,不就是盧琴化名莫菊時名義上的丈夫嗎?怎麼了?」

歐陽雙傑說道:「丁長工在黔州與天宇集團有業務往來是誰牽的線?陳政偉是搏擊運動員,而上一次我在他的辦公室里還看到一幅完整的人體解剖圖。要不是紀茹芸報案,我還真把他給忘記了!」

邢娜聽歐陽雙傑這麼一說,臉色大變:「歐陽,你不會是懷疑陳政偉就是梁詩然的那個得力幫手吧?」歐陽雙傑點了點頭,邢娜說道:「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歐陽雙傑望了她一眼,他知道在邢娜的內心還是不希望陳政偉和這個案子有什麼牽連。果然邢娜說道:「你在會上不是說,這個人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質,以及搏擊和刺殺的技能,還可能是軍警隊伍的退役人員嗎,可陳政偉不是,他從來沒有過軍警隊伍生活的經歷。」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小娜,我查過了,就在陳政偉他們體院不遠就是陸軍學院,而體院與軍校結了對子,所以陳政偉也經常到軍校玩,和那些軍校的搏擊高手切磋,在那樣的條件下,以他一個習武者的悟性偷師學藝,學到一些刺殺的技巧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邢娜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望向歐陽雙傑:「你早就在暗中查他了?」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我也是在知道他失蹤以後才冒出的這個念頭,不過當時我還不能肯定,所以並沒有決定插手這起失蹤案,而是對陳政偉進行了一個粗略的背景了解,這些信息還是小許在半小時前查到的,得知這個信息我才真正對陳政偉的失蹤有了興趣。小娜,你對陳政偉知道多少?他在軍校有兩個要好的朋友,而你當時作為他的女朋友不會不清楚吧?」

邢娜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咬着嘴唇,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兩個都是偵察專業的,我記得一次政偉還向我展示了他和那兩個軍校生學的匕首操呢。我想起來了,他還說過,一個好的搏擊運動員,一個好的偵察員都必須對人體的構造有着熟悉的了解,哪裏是要害,哪裏是軟肋這些都應該知道,才能夠保證在出手的時候可以一刀斃命!」

邢娜突然問道:「歐陽,不會真是政偉吧?他雖然痴於武,可是他這個人性格相對懦弱,而且很膽小,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歐陽雙傑扭頭看了她一眼:「小娜,控制住你的個人情緒。另外,現在無論是你還是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都不能輕易下結論,如果真是他做的,那麼他現在的處境就真的很危險了,說不定他已經遇到了不測!」

邢娜「啊」了一聲:「那我們剛剛才發現的一條線索不就又沒了?」

歐陽雙傑冷笑一聲:「真是那樣也好!」邢娜越來越看不懂歐陽雙傑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線索斷了你還高興?」

「你好好想想,我剛把梁詩然身邊最重要的一號人物做了描述,馬上陳政偉就出事了,假如我們真的能夠證明陳政偉就是那個梁詩然的重要助手的話,這說明了一個什麼問題?」

邢娜這下想明白了,她驚訝地捂住了嘴:「專案組有人泄露了,對方着急了,殺人滅口!」歐陽雙傑終於笑了。

邢娜的心裏隱隱有些難過,不管怎麼說她曾經和陳政偉有過一段戀情,可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根本就不了解這個人。

歐陽雙傑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歐陽雙傑說道:「你也別想太多了,人是會變的。你怎麼知道是不是他在和你分開以後才變成那個樣子的呢?好了,收拾好你的心情,我們好好查案子吧。」

他們來到了天宇集團,紀茹芸一臉焦急地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等待,她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雙手不時地揉搓著。見歐陽雙傑和邢娜進來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上前一把拉住邢娜的手:「娜娜,政偉一定是出事了!」邢娜愣了一下,看來紀茹芸是真的很在乎陳政偉。

她拉着紀茹芸坐到了沙發上:「別着急,茹芸,咱們坐下慢慢說。」歐陽雙傑也在旁邊坐了下來,紀茹芸這才抹掉了眼淚,叫了秘書泡茶。

「大概是兩天前吧,我和政偉最後一次見面,在明珠酒店。」她的臉上有一抹尷尬:「雖然天宇死了,可是暫時我和政偉的事情還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陸天峰一直在找茬,他一直想證明天宇的死和我在外邊有男人有關係,之前我還以為他是好心要幫我,沒想到他只是想查我。」

歐陽雙傑和邢娜都沒有說話,豪門就是這樣,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錢上,陸天峰這麼做或許也是沈蘭的意思。

「那晚大概十一點多鐘吧,我們已經睡下了,政偉的電話卻響了,他接電話的時候好像很緊張,我記得他反覆問對方一句話,『你能確定嗎?』直到對方給了他肯定的答覆之後他才掛掉了電話,然後他整個人都變得很沮喪和頹廢。」

歐陽雙傑問道:「是誰給他打的電話?」

紀茹芸點了點頭:「他這個樣子我當然要問了,可他卻讓我別多問,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工作上能有什麼難事兒會讓他犯難成這樣?我想一個男人能有什麼讓他犯難的?工作上他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或許就是錢和女人。而我有錢,現在普通的事是足夠應付的,他說不是錢的事,那麼我想應該就是因為女人了,是不是他碰了別的女人,粘上了脫不了爪子。我說那也沒有什麼,只要他老實告訴我,我也能幫他擺平。可他還是否認了,我逼得急了,他就大聲沖我叫喊,說他殺了人,得去蹲大牢,挨槍子,他問我這事兒我能幫得了他嗎。我哪裏會相信他的話,他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別看他五大三粗的,根本就是個膽小鬼。」

聽到這兒,歐陽雙傑心裏暗暗發笑,看來紀茹芸也被這個男人的外表給騙了。

「我當時就以為他是說着玩兒的,既然他不願意告訴我,我也就不再追問了,我想或許他自己能解決吧,而且我的心裏也有氣,我是他最親密的人,可是卻不願意告訴我。你說這讓我的心裏會怎麼想?」紀茹芸又開始哭了,過了一會兒說道:「之後我們又睡下了,不過我能感覺到他根本就沒有睡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心裏有氣,也就不管他了,可是半夜三點多鐘的時候我醒來卻發現他竟然不見了,打他手機是關機!我的心裏更生氣了,我想肯定是與女人有關,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又勾搭上了誰。接下來的兩天我一直在等他的電話,我想如果他打電話給我,我一定要好好地罵他,可是我一直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昨天晚上,明珠酒店前台的服務員突然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是有件事情忘記告訴我了,原來那晚政偉是自己離開酒店的,他走之前托前台的服務員給我帶個話兒,他說如果三天之內沒有他的消息,讓我就去報警,說明他肯定是發生了意外。」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這麼重要的事情酒店會忘記轉告你?而且這話兒為什麼要讓酒店的人轉告你,留張字條不是更好些嗎?」

紀茹芸激動地說:「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又給酒店打了過去,誰知道酒店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可是那號碼確實是從明珠酒店打過來的,酒店死活都不承認!」

邢娜說道:「也許酒店沒說謊,通過電腦處理也能夠虛擬出酒店的來電顯示。」

紀茹芸說道:「這就讓我更恐慌了,在多次聯繫不上政偉后我選擇了報警。」

紀茹芸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下,邢娜望向歐陽雙傑。歐陽雙傑輕咳了一聲:「陳政偉的親戚和朋友你都問過了?」

紀茹芸點了點頭:「娜娜也知道,政偉在這邊除了他的父母之外就沒有什麼親人了,朋友倒是有幾個。不過都是些酒肉朋友。沒有幾個是真心的,他那性格也不喜歡交友。」

邢娜說道:「他在大學的時候倒是挺喜歡交友的,但畢業回林城以後就改變了很多。」這話不是說給紀茹芸的,倒是說給歐陽雙傑聽的。

歐陽雙傑和邢娜沒有待太久,問完話就離開了。

上了車,邢娜說道:「現在看來你的推斷還真是對的。我現在回頭想想還真感到害怕,一個我自以為熟悉的男人,沒想到其實我根本就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歐陽雙傑笑了笑:「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特別是當另一面見不得光的時候,他們就只能讓它永遠都躲在陰暗中。漸漸的,那陰暗面就擴大了,繼而整個人,整顆心也都變得陰暗。」

邢娜瞪着歐陽雙傑:「哼,你不會也有陰暗的一面吧?」

歐陽雙傑咳了兩聲:「其實我這個人單純得很,心裏也藏不住事兒,在你的面前我根本就是透明的!」

邢娜詭異地笑了笑:「那你好好想想,你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的過去你可是都知道了,現在我在你面前沒有秘密可言。可是你的過去呢?你過去的情感經歷呢,我根本就一無所知,你覺得這樣公平嗎?這樣的你陽光嗎?你還好意思說在我面前是透明的嗎?」

歐陽雙傑只是笑,不說話。邢娜嘟起了嘴巴:「你倒是說話啊!」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我從來沒和你提起是因為我不願意去想。」

邢娜見歐陽雙傑的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她皺了下眉頭:「好了,不想說就別說,我不在乎,我不勉強你。」

歐陽雙傑卻開口了:「我之前交過一個女朋友,是個中學老師,叫陳瑜。那時候我二十五歲,她比我小一歲,二十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八個月。」

說到這兒,歐陽雙傑把車停到了一旁,邢娜沒有留心到歐陽雙傑的眼裏隱隱有了淚花。

「那是我到警校工作的第二年,因為一個機緣巧合,我和省廳刑警總隊的季隊認識了,當時季隊正在為一件刑事案犯愁,那個案子的複雜程度雖然比不上我們現在正在偵辦的這個,可是確實也很曲折。我和季隊常常對一些案例進行研討,他就把他手上的案子換了個殼當成案例和我聊了起來,誰知道被我一下子就抓住了案子的要點,為他理出了頭緒,他便把我弄進了專案組,那個案子很快就破了。只不過在最後的時刻主犯竟然知道了我才是他真正的對手,於是他綁架了陳瑜,他說他要和我玩一個遊戲,看我能不能在他限定的時間內找到陳瑜,如果我沒那本事,就讓我準備給陳瑜收屍,後來我確實在他限定的時間內找到了,可是……」

歐陽雙傑的聲音有些哽咽,邢娜已經明白了故事的結局是什麼了。

邢娜輕輕地握住了歐陽雙傑的手:「對不起!」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沒什麼,都過去了。」他抬起雙手抹了下臉,邢娜掏出紙巾遞給他,他接過擦去了眼裏的淚水,長長地出了口氣:「好了,說出來我的心裏也好受些了,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每周都會到小寨去一趟嗎?我是去看陳瑜的母親,從小她的父親就死了,是母親把她帶大的,家裏還有個妹妹,已經上大學了,就在師大。她母親沒工作,就是替人家做些手藝活,這些年來,我每個月都會拿出一半的工資去資助她們,希望她妹妹能好好讀書,出來以後能有份好工作。」

邢娜的心裏很是感動。她輕聲問道:「這些年來你一直沒有找女朋友,是不是心裏放不下她?」歐陽雙傑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邢娜笑了:「你怕我出事嗎?」

歐陽雙傑說道:「怕,但我在心裏發過誓,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說罷,歐陽雙傑才重新發動了車子。

回到局裏,歐陽雙傑就去了馮開林的辦公室,肖遠山、唐楚已經到了。是歐陽雙傑請馮開林把他們都叫來的,歐陽雙傑坐下之後,馮開林說道:「歐陽讓我把你們叫來,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通報一下,下面就讓他自己來說吧。」馮開林已經知道歐陽雙傑想說什麼了,雖然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可是他沒有辦法,事實證明歐陽雙傑的猜測並沒有錯。

「估計大家已經聽說了陳政偉的事了吧?天宇集團的紀茹芸報警稱陳政偉失蹤……」歐陽雙傑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唐楚有些不明白:「陳政偉的失蹤和我們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歐陽雙傑解釋道:「陳政偉是閩南人,而且他是省體校的自由搏擊教練,也是一個優秀的自由搏擊運動員。另外,他曾經和兩個特種兵朋友學過格鬥和刺殺,玩匕首也是一把好手,他符合我之前對梁詩然的新助手的側寫!他雖然沒有服過軍警役的經歷,可是他卻對軍警的技擊術很在行。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不管他是逃了還是被滅口了,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專案組有人把開會的的事情給有意泄露出去了。至於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暫時還沒有找到答案。今天請諸位來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歐陽雙傑的話讓大家都沉默了。唐楚和肖遠山都把眼睛望向馮開林,肖遠山之前聽歐陽雙傑說過這件事情。他也知道馮開林曾經為了這個事情和歐陽雙傑談過,還讓歐陽雙傑別輕易地懷疑自己的同志。

唐楚卻不知道,他是第一次聽到這事兒。他的心裏一驚,專案組裏怎麼會出了內鬼呢?唐楚是個老政工人員了,這樣的事情他還是頭回遇到。

「歐陽啊,這件事情你沒和其他人說吧?」唐楚輕聲問道。歐陽雙傑實話實說:「在去找紀茹芸的時候,邢娜問我為什麼要對陳政偉的案子那麼關心?我就和她稍微提了下這件事情,不過請各位領導放心,我跟她交代過了,這事兒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她是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唐楚點了點頭,說道:「我的意見是這件事情咱們做內部調查,要不就由我來負責吧,分頭談話!」

馮開林搖了搖頭:「不,這件事情不要聲張,更不能像老唐說的這樣,分頭找專案組的人談話,這樣很容易打草驚蛇,我的意見是引蛇出洞!因為到目前為止,或許那個人還存在着僥倖的心理,認為我們還沒有懷疑內部有鬼,所以我們想想看是不是能設個套,來個請君入甕!」

馮開林望着歐陽雙傑:「歐陽啊,你覺得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歐陽雙傑認真說道:「找到陳政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接手紀茹芸案子的事情也和老肖說過了,就算我和紀茹芸曾經有過接觸,而當時隊里一時也騰不出人手來。所以老肖才讓我去過問一下陳政偉的事情,不讓他們知道我是特意去對陳政偉的失蹤案進行調查,到時候我會以應付的態度在明面上給這案子一個結論,讓他們以為我還是把目光放在手中的案子而忽略了陳政偉這條線。」

馮開林點了點頭:「嗯,看來你來之前就已經想明白了。」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這都怪我,之前我在重新梳理案子的時候沒有重視這事兒,一開始我只把天宇集團的事情簡單地認為是陸天峰與紀茹芸的家產之爭,其實丁長工的案子之後我就應該有所警覺,我忽略了這個在丁長工與陸天宇之間穿針引線的人。」

馮開林笑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亡羊補牢。遠山,你挑一些精兵強將,暗中搜查陳政偉。記住,你的這個搜查隊不要與專案組有任何交集,把陳政偉的失蹤另案處理,就算是這樣也別太聲張,一切都要暗中進行。」肖遠山應了一聲,馮開林又說道:「歐陽啊,內鬼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至於用什麼方法我不管,但你一定要把他揪出來。我倒要看看,這個人是怎麼混進了我們的隊伍。」歐陽雙傑用力地點了點頭,唐楚問他做點兒什麼,馮開林說道:「這段時間肖遠山和歐陽都有具體的事情在做。老唐,你是專案組組長,自然是要坐鎮專案組了,不過你一定要像以往一樣保持鎮定,別亂懷疑任何人,當作沒有這事兒一樣,只有這樣歐陽才能進行有效地甄別。」

唐楚說道:「馮局放心吧,我保證完成任務!」

馮開林嘆了口氣:「說老實話,我的心裏很難過啊。無論懷疑哪一個同志,我都覺得不舒服,可是事實擺在我們的眼前,我們就得正視,就得面對。」

歐陽雙傑的目光從專案組所有成員的臉上劃過,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邢娜的臉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專案組突然臨時就開會了,而且開會就開會吧,為何專案組的組長和副組長都不說話。

肖遠山看了歐陽雙傑一眼,那意思是讓歐陽雙傑還是多少說一句,歐陽雙傑卻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望着杯子裏飄着的茶葉片兒,彷彿那是一朵美麗盛開的花,深深地把他吸引住了,目光都不願意移開半分。

唐楚把自己的杯子遞給了身邊的鄭重,鄭重接過去替他續了一些開水:「唐局,肖隊,歐陽組長,這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你們怎麼一個人都不說話啊?」

唐楚嘆了口氣:「歐陽,還是你說兩句吧!」歐陽雙傑看了看唐楚,然後咳了兩聲,喉嚨里像是堵著痰:「既然唐局讓我說,那我就說兩句吧,我們專案組成立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幾個案子我們大致也查出了一些端倪,不過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一點兒實質性的進展。」

邢娜小聲地說道:「可這也怪不得我們啊,我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調查。」

「邢娜說得對,大家都在努力,可是卻是徒勞無功,作為專案組的副組長,特別是具體工作的負責人,我負有很大的責任。」歐陽雙傑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聽到歐陽雙傑這猶如檢討一般的發言,邢娜的心裏有些後悔,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多話。就算專案組有人對領導不滿意也不應該是她,因為她知道歐陽雙傑為了這個案子付出了多少。

「我說兩句吧。我是歐陽老師的學生,一直以來歐陽老師都是我心裏的楷模,無論是他的工作能力,還是人品,在我看來都是無人能及的,或許我這樣說會有人不服氣,但至少在我心裏他是這樣的。」歐陽雙傑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彷彿許霖讚美的人並不是他。肖遠山點了點頭,唐楚則是有意無意地看了歐陽雙傑一眼。

許霖繼續說道:「這個案子從一開始我就參與了偵查工作,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我們大家應該都看到了歐陽老師幾乎沒有一點兒休息時間。為了這個案子,他放棄了自己的休息日,且一直都戰鬥在第一線,甚至還差點兒因為被人陷害而身陷囹圄。」

梅雪芳點頭說道:「許霖說得沒錯,要說專案組裏付出最多的人就是我們的歐陽組長,我與歐陽組長之前並不認識,也是在進入專案組以後才有了工作上的諸多接觸。歐陽組長不僅頭腦靈活,而且原則性也很強。」

謝欣也說道:「我覺得這個案子有它的特殊性。從頭到尾,對手都做了精心的策劃及長期的準備,所以我們在沒有完全摸清對手的套路時,暫時落了下風是很正常的。我相信最後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的。」

邢娜的心裏很溫暖,看來歐陽雙傑還是很得人心的。

唐楚看了看沒有發言的王小虎,王小虎說道:「我同意他們的意見,我認為現在還不是做檢討的時候,至少我們的努力是有結果的,謝欣說得有道理,不能在乎眼前的得失,要看長遠計劃,努力爭取早日破案。」

唐楚點了點頭,不過他又嘆了口氣:「大家說得不錯,我和肖隊也看到了這些日子歐陽組長所付出的艱辛。是的,我們的工作是很努力,困難也很多,可是有一點兒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確實在後期沒有任何進展,而且大家就沒感覺到在整個案子中對方一直牽着我們的鼻子走嗎?人家讓我們往東我們就往東,讓我們往西我們便往西。從專案組成立的那天開始,我們一直都處於被動的局面。」

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歐陽雙傑的身上:「特別是歐陽雙傑同志,局領導把你從警察學校調過來是對你寄予了厚望,可是你呢?這一個多月里你都做了什麼?是的,同志們說得沒錯,你是很努力,付出了許多,可是那些重要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把案子破了,而你沒有,你辜負了局裏對你的信任,對你的期望。不僅如此,你還讓人耍得團團轉,差一點兒就成了犯罪嫌疑人,差一點兒就讓我們林城局蒙了羞!」

唐楚的發言讓大家愣住了,只有肖遠山在心裏暗自發笑,他還從沒發現唐楚有這樣的表演天賦呢。

唐楚繼續說道:「下面我宣佈局領導的一個決定,免去歐陽雙傑專案組副組長的職務,由王小虎暫時代理,鑒於歐陽雙傑對案情相對了解,又一直參與案件的辦理,所以仍然留在專案組,協助辦案,從現在起,專案組由我負責統籌指揮!」

所有人都呆住了,歐陽雙傑竟然被免職?邢娜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這不公平!」

邢娜激動地說:「歐陽這一個多月做的工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若不是他,現在我們連這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都不知道呢,最後還不是按自殺處理那幾樁案子?」

歐陽雙傑瞪了邢娜一眼,這個時候邢娜站出來替他說話並不是他希望的:「邢娜,坐下!」邢娜哼了一聲,坐了下來。梅雪芳嘆了口氣:「唐局,我也覺得局裏這個決定是有問題的。不管怎麼說,歐陽做得沒有錯,他之所以會被陷害也是因為他的存在威脅到了對方的安危,足以說明他的重要性。」

肖遠山咳了兩聲:「各位,聽我說兩句吧!」大家都把目光望向他,肖遠山說道:「你們的心情我和唐局都能理解,可是你們應該也知道,這個案子在林城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市局領導又頂了多大的壓力,最初市裏給了局裏十五天的破案時間,可是這都過了一個多月了,案子卻陷入了僵局,你們讓局裏怎麼交差?」

邢娜說道:「肖隊,你是隊長,也是專案組的副組長,還有唐局,是副局長,專案組組長,這案子你們也有份的,可是你們做了多少,又有什麼成績?案子無法推進,沒有進展難道你們就沒有責任嗎……」歐陽雙傑站了起來:「邢娜,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你啞巴!」邢娜咬着嘴唇,眼睛有些濕潤,她沒想到自己替歐陽雙傑說話卻換來了他的斥責。

唐楚也沉下了臉:「邢娜同志,這是局領導的集體決定,你的組織紀律性呢?」說着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散會!」

唐楚氣沖沖地離開了,肖遠山嘆了口氣,拍了拍歐陽雙傑的肩膀:「是我害了你啊!早知道就讓你好好待在警校了。」說完他也走了,歐陽雙傑沒有說話,鐵青著臉也離開了會議室。

邢娜望着歐陽雙傑離去的背影,她的心裏很是難過,梅雪芳摟住了她的肩膀:「你別難過,歐陽一定能挺過去的,如果這點兒小挫折他都抗不住的話,他就不是歐陽雙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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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罪1:心理有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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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誰是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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