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網恢恢

第十二章天網恢恢

歐陽雙傑一個人驅車來到了河邊,他走到堤岸上,在鐵欄桿上坐下來,點了支煙。他需要好好靜靜,整理一下零亂的思路。他肯定所謂的「陳大觀」其實只是個代號,他們選擇棋子,由棋子去選擇目標受害人,而目標受害人則被器官盜賣團伙竊取器官。但在韓建設案中,那些被發現的受害人卻並沒有丟失器官,這又是為什麼呢?

其實對於「陳大觀」,歐陽雙傑至少已經鎖定了三個人:王瞎子、田子仲和劉老三。這三人因為「劉兵案」而被聯繫到一起。可是偏偏這三個人都很狡猾。自己與王瞎子接觸得最多,卻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拿劉老三來說,就算自己的推測是對的,劉兵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他們殺劉兵滅口,藉助阿誠這個倒霉蛋,他們補救得很及時。就算「劉兵案」現在看來疑點眾多,可只要劉老三不開口說出其中的秘密,他們根本就無能為力。

再有,劉兵到底是誰殺死的?之前歐陽雙傑覺得應該是王瞎子趕在阿誠之前,先一步對劉兵下的手。但現在歐陽雙傑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大。因為他們還有幫手——器官盜賣團伙,那些人都是些窮凶極惡的人,為了他們共同的利益,殺一個人算得了什麼?這兩幫人湊到一起,確實可以實施完美的犯罪,尤其是他們當中還有一個智囊。也正因為這個人,他們實施的犯罪才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

這些線索困擾著歐陽雙傑,他覺得需要找一個人好好聊聊。他給宋子寬打了個電話,約在一家大排檔見面。

「說吧,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這個案子走到這一步,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查,繼續往下查。現在真相已經要浮出水面了,不能因為蒿順成投案,你就草草結案。再說蒿順成雖然投案了,可是他作案的動機、手段等,我們什麼都沒問出來。你不覺得這麼結案太草率了嗎?」

歐陽雙傑點了下頭:「確實草率了些。那麼你說該怎麼查?」

一句話把宋子寬給問啞巴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覺得這個案子與人體器官的盜賣有關係。換在以前,我對你的看法是不屑一顧的,可是現在我認為你是對的……」

「你就沒想過他們把蒿順成送來,就是想讓我們就此結案。我們為什麼不能順着他們的意思呢?」

「你什麼意思?」宋子寬問道。

歐陽雙傑悠悠地說:「我想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六零五』那邊我讓人都撤了。你也去現場看過,自從警方開始調查林城發生的案子以來,『六零五』那邊就荒著了,說明他們很小心謹慎。可他們為什麼沒有把『六零五』那邊給清理乾淨,不留下一點線索呢?」

宋子寬想了想:「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我們會找到那個地方。」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對,他們很可能還會繼續在那兒做點什麼。他們是兩個月前撤離那兒的,也就是我們開始調查第一個案子的時候,說明他們對於警方的介入還是有所畏懼的,不然他們也不會弄個替死鬼送過來。」

「你是想借這個機會假裝結案,看看他們是不是會放鬆警惕,然後他們很可能會露出馬腳?」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們得盯緊他們,稍有風吹草動,就要立刻抓捕,決不能讓他們的罪行繼續下去!現在,我們先去探探那個王瞎子的虛實!」

「唉,真沒想到,竟然會是『蒿頭』!」王瞎子嘆了口氣。

歐陽雙傑說:「是啊,一直以來蒿順成都遊離在警方的視線之外,不曾想他竟然會是這幾個案子的主謀。」

王瞎子說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日裏看他老實巴交的,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為什麼這麼做,無非就是一個『利』字,錢這東西害死人哪。」歐陽雙傑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宋子寬心裏暗暗發笑,這個歐陽雙傑還真有些表演的天賦。

王瞎子說道:「這麼說這個案子就要結了?歐陽隊長,恭喜你了,至少你不用再為這案子傷腦筋了。」

歐陽雙傑斜了他一眼:「你不會是嫌我經常來騷擾你吧?」

王瞎子笑道:「經過這次,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是要多走動。」

宋子寬說道:「老王啊,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的幫助。若不是你給我們提供了很多的思路,這案子指不定還得拖到什麼時候呢?」

王瞎子擺了擺手:「我可沒有做什麼,『蒿頭』是自己投案的。要說我真做了點什麼,就是請你們喝喝茶,聊聊天兒,給你們減減壓了。」

歐陽雙傑和宋子寬都笑了起來。

離開「易名堂」,上了車,宋子寬嘆了口氣:「明明知道王瞎子有問題,可是還要和他應付周旋。」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今天來就是給他透個底,讓他知道『蒿頭』的事情,也讓他們知道我們要結案了。」

宋子寬點了點頭:「你是想通過他傳遞信息,可是他們真會因為我們的結案而放鬆警惕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至少王瞎子覺得你應該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

歐陽雙傑笑了:「可是你別忘記了,他們是兩幫子人,特別是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利害的角色。他們會有所警惕,也可能會事先對我進行試探。現在不是怕他們動,是怕他們不動。」

宋子寬還是有些擔心:「我怕他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個案子最初是發生在都城的,現在到了林城,而之後呢?」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那麼快轉移,在都城發生的案子並沒有那個所謂的傳說支撐,那應該是這個盜賣人體器官的組織獨立作案。可是在林城發生的這一系列案子卻不同,這次他們集結了林城的幾個算命先生,這樣的作案手法讓他們對器官來源沒了後顧之憂,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

「對了,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在韓建設的案子裏那些受害者並沒有丟失器官?」

歐陽雙傑冷笑道:「不是沒有,雖然後來在地下室里發現的屍體相對完整,可是之前他們拋屍骨以及頭顱,把屍體給肢解得支離破碎就是為了掩飾這一事實。地下室里的為什麼沒有動,我想無外乎是韓建設的阻止,他雖然做了荒唐事,可是若讓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來干這樣的缺德事,他肯定不會答應。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沒有去招惹韓建設。這也是為什麼韓建設對於我們發現頭顱和屍骨也是一頭霧水的原因。」

「還有,明明侯甄說侯曉松是物理專業畢業的,王瞎子為什麼說侯曉松主修心理學,王瞎子的表情很不自然啊。」

歐陽雙傑微微一笑:「侯曉松確實是物理專業畢業,可是他在校時選修了心理學。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雖然侯曉松在辦公室里也擺了許多心理學專業的書籍,可連他工作室的同事也都不知道這件事,侯甄知道,另外就只有韓筱筱知道。王瞎子當時急於把我們的視線引向侯曉松,故意向我們透露了這個信息,後來他自己也知道心急了些,說漏了嘴,之後他也就不再提這件事情了。」

「韓筱筱?」

「對,你現在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女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們接着去了韓筱筱的家,有了沈冬的消息,當然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韓筱筱了。

「兩位警官,什麼風把你們給吹來了?」韓筱筱的笑依舊嫵媚迷人。

歐陽雙傑說道:「不歡迎嗎?」

「請坐,我給你們沏茶。」

歐陽雙傑說道:「我們的人已經找到沈冬了。」歐陽雙傑說得很確切,其實許霖沒真正打探到沈冬的下落。

「哦?」韓筱筱的樣子有些驚訝。歐陽雙傑說道:「沈冬在渝市,我們的同志已經去接他了。他一個大男人,就算是真有什麼事也得坐下來好好解決,這樣一走了之也不能解決問題。」

韓筱筱點了點頭:「是該坐下來好好地解決了,可惜曉松不在了。」

「侯曉松之前有沒有和你提過一個名字?」

韓筱筱皺了下眉頭:「什麼名字?」

「陳大觀!」歐陽雙傑說道。

韓筱筱搖了搖頭:「他沒有提起過。如果他提過,我一定會有印象的。這個陳大觀到底是什麼人?該不會是曉松最後提到的那個人吧?」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就是侯曉松最後提到的那個人,這是侯曉松的父親告訴我的。我想以你和侯曉松的關係,他應該告訴你的,誰知道……」

韓筱筱咬了下嘴唇:「是啊,可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閑聊了一會兒他們就離開了,不過歐陽雙傑能夠感覺出來,自從知道警方找到了沈冬的下落,又聽到了「陳大觀」這個名字后,韓筱筱明顯有些魂不守舍。這意味着韓筱筱的心裏藏着秘密,而這秘密確實與這兩件事情有關係。

韓筱筱把他們送到門口,歐陽雙傑對她說道:「假如你想到什麼覺得重要的事情,給我電話。」韓筱筱木然地點了點頭。

上了車,宋子寬說道:「韓筱筱的反應有些不正常。就算她與沈冬的關係再差,換任何人聽到沈冬的消息也會忍不住好奇地問上幾句,可是她除了表示驚訝,就再也沒有一句話了。她聽到『陳大觀』名字的神情也不對,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而是根本就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歐陽雙傑笑了:「不錯,一旦不摻雜個人感情,你是一個很理智的警察,觀察力很強,看問題很深刻。」

「不過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你不多問問她呢?或許她還會告訴我們一些什麼。」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不能急。你也看出來了,她很抗拒,雖然她表面上對我們很熱情的,可是今天的談話氣氛並不好。現在的關鍵就是沈冬,希望許霖能夠找到沈冬吧。如果沈冬開口,那麼這個案子就有眉目了!」

第二天的報紙大篇幅報道了警方破獲連環殺人案的內容。「蒿頭」的落網,為這個案子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歐陽雙傑坐在辦公室里,一手拿着報紙,一手握著電話,臉上的神情有些激動:「把他帶回來!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請那邊也派人護送你們一程。」

電話是許霖打來的,他們已經找到了沈冬的落腳點,很快就能把沈冬給帶回來。掛了電話,歐陽雙傑把報紙放到了桌子上,捧起了茶杯,站到白板之前。

很快沈冬被帶回來了,可是他什麼都不願意說。他像是受了重大的刺激,神志有些不太正常。

「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樣。他住在一個工地的工棚里,工地的人說他去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許霖解釋道。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工棚?他到工地去打工嗎?」

「也不是,就是在那兒吃住,只是他是付錢的。大家都說他腦子壞掉了。他租個便宜的房子,自己吃喝是足夠的。」許霖回答道。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看來他的腦子並沒有壞掉,他找地方藏身,誰都不會想到他會藏在那麼一個鬼地方。」

沈冬被安置在警察局的招待所里。歐陽雙傑和宋子寬坐在他的房間里。他蜷縮在床上,眼睛沒有任何神采。

歐陽雙傑微笑着說道:「沈冬,你別害怕,我們是警察,這兒是警察局的招待所,在這兒你是安全的,誰都傷害不了你。」

沈冬還是沒有反應。

宋子寬說道:「歐陽,我看還是算了,我們再想辦法吧,他這個樣子恐怕是幫不上我們了。」

歐陽雙傑沒有理會宋子寬的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沈冬。沈冬還是那副樣子,歐陽雙傑掏出煙來,遞過去一支,沈冬伸手接過煙,迅速地塞進了嘴裏,歐陽雙傑給他點上了火,他大口地吸了起來。

「沈冬,你還記得韓筱筱嗎?」

沈冬停止了吸煙的動作,慢慢地扭頭望向歐陽雙傑。歐陽雙傑點了下頭:「是的,韓筱筱,你的妻子。」

沈冬的臉上露出傻笑:「筱筱,她在哪兒?」

「你想見她嗎?」歐陽雙傑又問道。

沈冬先是點了點頭,接着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我不要!」

「為什麼?她是你的妻子,她很想你。」

「她想我?」

歐陽雙傑回答道:「她一直都很想你。」

沈冬開心地笑了:「她知道我對她最好了。」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開她嗎?」歐陽雙傑輕聲問道。

沈冬想了半天:「為什麼?」

宋子寬又是一聲嘆息,他覺得歐陽雙傑和沈冬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宋子寬起身離開了房間。

歐陽雙傑坐到椅子上:「沈冬,其實你並沒有瘋,你比任何人都清醒,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再裝了吧。」

沈冬像是不明白歐陽雙傑的話,仍舊在傻笑。

「你以為這樣裝瘋賣傻的你就安全了?只要我把你送回家,接下來他們就會找上門來。你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就算你瘋了他們也不相信你能夠保守那個秘密。」歐陽雙傑說完,目光如炬地望着沈冬。

沈冬的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歐陽雙傑繼續說道:「你最好配合我們,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這樣警方才能保證你的安全。韓筱筱已經知道我們找到你了,她早上還給我們來過電話,說一旦警方找到你,希望能第一時間通知她,她好帶你回家。」

沈冬終於開口了:「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非得把我給弄回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沈冬一臉的痛苦。

歐陽雙傑抱着雙手:「侯曉松死了,你知道嗎?」

沈冬愣了一下:「什麼?」

「侯曉松死了,起先我懷疑過你,我想是不是你殺了他。在聽說你失蹤之後我也曾經想過,會不會是侯曉松為了和韓筱筱在一起把你給殺了。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殺死侯曉松另有其人。」

沈冬輕聲問道:「是誰?」

「陳大觀,我想這個名字你應該不陌生吧?」歐陽雙傑問道。

沈冬的臉色一變:「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歐陽雙傑有些鬱悶,這個沈冬為什麼就不願意和警方配合呢?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卻要這樣死扛着,難道這一切真的都與韓筱筱有關係嗎?

「這樣吧,我打電話給韓筱筱,你們見上一面吧。」

沈冬沒有說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很快韓筱筱就趕來了,不過並沒有讓她馬上去見沈冬。歐陽雙傑把她叫到隔壁房間,大抵把沈冬的情況說了一遍。不過從歐陽雙傑口中說出的沈冬,腦子是有問題的。

韓筱筱很平靜:「看來他還在對我和曉松的事情耿耿於懷,他這個人就是心窄。你們的意思是讓我把他領回去還是……」

歐陽雙傑說道:「我想他目前的狀態你領回去也麻煩,再說我們還需要他配合做一些調查。」

「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怕是配合不了你們。」韓筱筱說。

歐陽雙傑笑了:「這個我們會想辦法替他治療的,相信在接受治療之後,他會好起來的。」

「也好,那你們把我叫來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夠開導他,讓他能夠說點什麼,是吧?」

歐陽雙傑並沒有否認:「馬上我就安排你去見他,不過你們見面的時候我必須在場。現在他的腦子不好使了,我們怕他會傷害到你。希望你能夠理解。」

韓筱筱點了點頭。宋子寬則在沈冬另一邊隔壁的房間里,屋子裏已經裝了監視器,此刻他正和謝欣守在屏幕前。

歐陽雙傑帶着韓筱筱進了沈冬的房間,沈冬慢慢地扭過頭來。

「阿冬!」韓筱筱輕輕叫了一聲。

沈冬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沖韓筱筱笑了笑,不過沒有說話。

韓筱筱慢慢地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沿:「阿冬,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說着韓筱筱伸手想要拉沈冬的手,沈冬躲開了。

歐陽雙傑靜靜地站在一旁,他想要看看這二人在一起到底會說些什麼。可是沈冬什麼話都不說,任憑韓筱筱怎麼說,他都只是笑,他在韓筱筱的面前裝傻!

韓筱筱只待了十分鐘就離開了房間。歐陽雙傑讓宋子寬送韓筱筱離開,自己留在了沈冬的房間里。

「沈冬,你到底要怎麼才願意開口?」歐陽雙傑問道。

沈冬冷冷地說:「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喜歡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是我的事情,我當流浪漢也好,做苦力也好都是我的事情。你們警察如果覺得我觸犯了法律,大可抓我,否則你們就把我放了。」

「你就不怕我們放了你之後,他們會對你下手嗎?」歐陽雙傑問。

沈冬搖了搖頭:「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就算你們是警察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歐陽雙傑無奈地點了點頭:「我們沒有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不對他人的安全構成威脅,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們不會幹涉。」

沈冬笑了笑:「既然這樣,我就要走了。我希望你們別再找我,我也不想給你們找麻煩。」說着沈冬就離開了招待所。歐陽雙傑讓王沖暗中跟着,他確實很擔心沈冬的安全。

宋子寬來到了歐陽雙傑的身邊:「這小子是鐵了心。」

歐陽雙傑說道:「是我把問題想得簡單了,不過他這麼做也說明了一點,要麼他是受到對方的要挾,要麼他就是想替誰隱瞞什麼。不管怎麼說,找到他也算是一個突破。你去送韓筱筱的時候她有沒有說什麼?」

宋子寬說道:「沒有,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話。」

「剛才她背對着我,你看到她與沈冬之間有肢體上的接觸嗎?」

宋子寬很肯定地說沒有。

「你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麼溝通嗎?」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我覺得沈冬可能是在保護韓筱筱,整個案子似乎和這個女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韓筱筱剛走,接着沈冬就嚷着要離開,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這很不正常。」

「你不是讓王衝去盯着了嗎?如果他們真有什麼接觸的話,應該逃不過王沖他們的眼睛。」

歐陽雙傑也希望是這樣。

半小時后,王沖的電話來了,他告訴歐陽雙傑,自己跟丟了!

「什麼?跟丟了,你怎麼搞的?」很少見到歐陽雙傑這樣的生氣。

王沖嚇了一跳:「我一直都盯得很緊的,可是……」

原來走到武岳路口的時候,沈冬就進了一家大超市,那家超市有三個出入口,剛趕上商家做促銷,又是周末,人很擠,王沖便把人給跟丟了。

歐陽雙傑看了看地圖,武岳路距離韓筱筱的住處並不遠,當然他們不會蠢到在家裏見面,歐陽雙傑說道:「增加人手,暗中查一下韓筱筱家到沈冬失蹤的超市這段路上的酒吧、咖啡廳以及酒店,一定要設法找到他們。」

歐陽雙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這一次若是讓沈冬再跑掉了,那麼這個案子就很可能成了懸案。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越來越覺得沈冬是破案的關鍵性人物。

「一直以來,我們所知道的沈冬都是源於韓筱筱與侯曉松的描述,好酒,愛賭,動不動就家暴,是這樣吧?」歐陽雙傑問道。

宋子寬用力地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的。

歐陽雙傑微微一笑:「這都是真的嗎?」

宋子寬愣在原地,他在回味之前與韓筱筱見面的場景。

「走吧,我們去個地方。」

上了車,宋子寬問歐陽雙傑去哪兒。歐陽雙傑說道:「這些天我讓邢娜調查了沈冬和韓筱筱的過去,她找到了一些最初與兩人相識的人。去聽聽他們所認識的沈冬與韓筱筱吧。」

花果園的大型傢具市場,邢娜已經等在了那兒。邢娜見歐陽雙傑和宋子寬下車,走上前來,打了招呼,把他們帶到了一家店裏。一個胖老頭兒正戴着老花鏡在做木工活兒。

邢娜給他們做介紹,老頭兒姓秦,沈冬最早就是跟着秦師傅做活兒。很多家庭並不喜歡買成品傢具,反倒喜歡自己設計好了請木匠。

「這小子手藝不錯,也難為他了,一個大學生,竟然來做木匠。不過他這人沒常性,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

秦師傅一開口就讓宋子寬瞪大了眼睛:「沈冬是大學生?」

「應該是吧,也是一次大家一起喝酒,喝得多了他才抱怨了幾句。捧著大學文憑,誰願意做我們這活兒。」

「他跟您了多長時間?」

「差不多三年吧,反正斷斷續續的。來幾天,又不來幾天。問他呢,就說是玩去了。年輕人玩心重些倒也正常,只是偶爾也會誤了我的活兒。只是看在他手藝不錯的份兒上,也不好多說他什麼。別看他年紀不大,那活兒做起來趕上老師傅了。」

「那麼他和他老婆認識的事您應該有所耳聞吧?」

秦師傅抽了口煙:「他倒沒說起過,只知道他結婚了,他家是川西農村的,農村結婚都早,他只說不願意過那樣的日子才出來打工的。」

「沈冬在鄉下有老婆的?」

可惜秦師傅對於沈冬的了解也不多,甚至連沈冬平時住在哪兒他都不知道。

問及沈冬是不是好酒貪杯、濫賭的時候秦師傅卻說:「酒喝一點,但喝得少。他是不賭的,我們經常在一起耍點小錢他都不參與。總之,這小夥子不太合群,像是對誰都防著,可能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吧。」

邢娜又帶他們見了兩個曾經與沈冬有過較長時間接觸的人,一個是沈冬曾經的房東,另一個是沈冬常去的一家小飯館的老闆,只是那家小飯館已經關門了。

兩人嘴裏的沈冬同樣充滿神秘的色彩,不過兩人都不知道沈冬與韓筱筱的事情,倒是那個房東側面印證了秦師傅說的一件事情,沈冬很可能是個大學生,而且還是學醫的。因為房東的女兒也是學醫的,一次偶然去沈冬的房間,發現了很多關於醫學方面的書籍。當時他們都好奇,一個做活兒的木匠,怎麼會看那樣的書。

在回局裏的路上,邢娜說道:「我認為有必要去一趟沈冬的老家,我懷疑沈冬的身份是假的。」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你去辦吧,讓許霖和你一道去。」

宋子寬說道:「要不這樣吧,川西那邊我有很多的熟人,讓他們去查。你們一來一回,時間上也耽誤了。」

歐陽雙傑笑了:「是啊,怎麼把你這個都城人給忘記了。好,儘快吧。」

宋子寬嘆了口氣:「你暗中查沈冬的底都不露一聲,把我瞞得好苦啊,是不是你早就已經發現什麼了?」

歐陽雙傑苦笑:「其實一直我都有一種直覺,沈冬的身上應該藏着什麼秘密。最初我覺得沈冬或許是知道那些人的事,所以才會逃走。可是細細一想,如果是那樣,他為什麼不選擇報警?假如說他是替韓筱筱考慮,這樣一走了之也不是辦法,他就不怕那伙人再找韓筱筱的麻煩嗎?他失蹤之後韓筱筱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對他的失蹤根本就不關心,反而和侯曉松越走越近,可偏偏侯曉松就死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宋子寬點了點頭:「之前我們還猜測侯曉松的死可能與沈冬有關。」

見歐陽雙傑進來,殷承基從藤椅上起來,取下了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歐陽啊,你來了?」

歐陽雙傑微微一笑:「殷教授,這位是我同事,王小虎。」

殷承基看了王小虎一眼:「我們見過。」殷承基招呼他們坐下,師母給他們送了茶水就離開了書房。

歐陽雙傑說道:「殷教授這麼着急着把我叫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殷承基嘆了口氣:「我是想到一件事情,也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幫助。之前你們不是來問過我一個傳說嗎?就是關於長生不死的那個。我是搞民俗研究的,對易理也有所涉及,但真要說到研究的話,侯甄比我強,他懂的也比我多得多。只是他這個人很低調,很少發表什麼學術上的東西。再有是他好像並不喜歡與別人談及這一類的話題。我和他早年就認識,他這脾氣我很清楚。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讓兒子幹這一行。我記得他以前是最瞧不起以此為謀生手段的人的。」

殷承基的話讓歐陽雙傑和王小虎的心裏都十分震驚。歐陽雙傑原本以為侯甄就是一個普通的語文教師,不曾想他竟然還有這些背景。可在與他接觸的過程中他卻絕口不提,甚至還說侯曉松做的那些事情他根本就不懂。

「之前我也沒有想過這些,你問我的那件事情,去問問他或許能夠給你答案。不過他剛剛死了兒子,不一定有心思接待你們。若不是聽說你找過侯甄,我還真沒想起這件事。」

歐陽雙傑說道:「殷教授,你怎麼知道我去找過侯甄呢?」

「那天你和侯甄在街邊說話的時候我正好坐車路過,原本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侯甄有這本事呢。後來看到他兒子死的報道,又聯想到當時他和你說話時那神情,應該不是那麼回事。」

離開殷承基的家,王小虎問歐陽雙傑:「歐陽,侯甄為什麼要對警方故意隱瞞呢?」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他這麼做確實讓人有些費解。從事這項研究,卻又不願意太多人知道,從這一點來看他的所作所為真有些蹊蹺。特別是侯曉松的死,他主動向我提起了『陳大觀』的事情,可是他就像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一樣,沒有對這件事情做任何的評論。」歐陽雙傑說到這兒,沉默了一會兒,「小虎,你幫我查一件事情,侯曉松死的那個時候侯甄在哪兒。」

王小虎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懷疑他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歐陽雙傑苦笑:「如果我說我懷疑呢?」

「為什麼?」王小虎問。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侯曉松是一個成年人,他有獨立行事的能力,對那晚他給侯甄打那個電話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很好的解釋。」

「可是侯甄不是已經解釋了嗎?」王小虎說道。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他的解釋乍一聽像那麼回事,可是細細一想,他說的關於侯曉松幾次『遇到』那個『陳大觀』的事情太離奇,至少對我來說,他說的這個故事缺乏一種可信度,現在再結合殷教授說的事情,他的解釋是不是太單薄了,他應該能夠說出更多的東西。」

「所以你懷疑他是在編故事。他知道我們一直陷在『陳大觀』的傳說里,所以他故意利用我們的好奇心編造了這麼一個故事,目的就是想要誤導我們,把我們的偵破引向一個誤區?」

歐陽雙傑沉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還是不相信一個父親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

歐陽雙傑一臉的嚴肅:「當我們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最不可能的就是案子的真相。所以辦案的時候不要用常人的思維去進行判斷。你想想,能夠近距離一刀刺入侯曉松的胸膛,而侯曉松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反抗,這個人是不是應該是侯曉松親近的人,讓他根本不會設防的人?」

王小虎點了點頭。歐陽雙傑又說道:「再回過頭來說侯甄接到的那個電話,那個電話有沒有可能是侯曉松無意中發現了侯甄的什麼秘密,可是他又不太敢確認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於是他才打個電話核實一下。而這也正是侯甄會為那個通話編造一段謊言的真正原因。」

王小虎倒吸了口冷氣,他覺得歐陽雙傑是不是把人性想得太過於殘酷了,不管怎麼說,侯曉松是侯甄的親生兒子,一個父親謀殺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用那樣殘忍的手段,這也太聳人聽聞了吧?

「我知道,我的這個想法你可能很難接受,但對我而言,它很可能是最接近事實的真相。只是之前我們一直沒有懷疑過侯甄。就如你想的一樣,一個父親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兒子下手?記得第一次侯甄對我們說起侯曉松最後一次和他通話的時候,他並沒有馬上說出『陳大觀』的事,而是故弄玄虛,說侯曉松當時見到一個不應該見到的人,其實他這話原本就是半真半假,那個不應該見到的人是誰,或許就是他自己。可是他這麼一說,我們首先想到的肯定不會是他,而是沈冬,又或者是韓筱筱!直到後來我又找了韓筱筱,韓筱筱給了我一個啟發,最後那個電話提到的人應該是侯曉松相對熟悉的,於是我又去見了侯甄,他才編了那麼一個故事。」

王小虎聽得有些糊塗了:「剛才你還說你懷疑沈冬與韓筱筱也涉案,現在又懷疑侯甄,你到底真正懷疑的人是誰啊?」

歐陽雙傑平靜地說道:「我都懷疑,每一個我都懷疑。」

「但是不可能他們都是嫌疑人吧?」王小虎苦澀地來了一句。

歐陽雙傑竟然很認真地點頭:「當然有可能,所以我讓你去查,查侯甄那一晚的行蹤。你再查查侯甄與王瞎子他們幾人的關係,包括沈冬,只要你能夠查出他們之間有關聯,那麼我想這個案子的很多疑點就能夠串聯起來了。」

回到局裏,王小虎就開始着手調查了。過了沒多久,宋子寬和肖遠山來到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宋子寬告訴歐陽雙傑,王沖重新跟上了沈冬,沈冬果然是尋了個地方與韓筱筱見面了。

歐陽雙傑聽了這個消息,臉上有了笑容。

「老宋最初從都城來的時候曾經說過他認為這是一起盜賣人體器官案,可是當時我並沒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應該是一起連環殺人案,而兇手作案的動機與目的就是為了向我挑戰!直到在『六零五』發現那個簡易的手術室,我才想到老宋的看法是對的。只是這起盜賣器官的案子被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所謂的傳說。」

肖遠山和宋子寬都點了點頭。

「現在我們重新來說說那個傳說吧。那個傳說是誰先傳出來的?王瞎子,另外還有劉老三,還有王瞎子的那個師叔,而當時我們對這個行當進行了大規模的排查,其他的人幾乎不知道這個傳說,就連我省的民俗專家殷承基教授也說從來沒有聽說過。之後我沒少和王瞎子接觸,還有他的師叔田子仲,他們都從側面肯定了這個傳說的存在,甚至後來我們還得到一個信息,王瞎子有一個密室,那兒供奉著陳大觀的香火。這一切在我看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在刻意地讓我們相信那個傳說的真實性!相信真有一個陳大觀存在。」

肖遠山說道:「你是說傳說和陳大觀是杜撰的?」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起先我還真相信有這麼一個傳說。若不是後來聽到王瞎子密室里供奉陳大觀的香火,我還不會起疑心。」

「為什麼?」宋子寬問。

歐陽雙傑笑了笑:「畫蛇添足。其實王瞎子和我接觸的次數不少,他該看出來我差點就相信了傳說。為了讓我更加信以為真,他利用阿誠的嘴說出密室的事情,他等於是在告訴我,陳大觀是存在的,那麼傳說自然也就是存在的!印證傳說的還有劉老三、田子仲!田子仲與王瞎子的關係自不用說了。雖然表面上看他們不和,可是他們之間時有聯繫,在田子仲主動提出配合警方調查的時候已經表露無遺,他們的關係遠比表現出來的要親密。至於劉老三,阿誠便是聯結他們的紐帶。倒是阿誠,從頭到尾都被師父利用,玩弄在股掌之間。」

歐陽雙傑說到這兒,宋子寬插了一句:「既然你說傳說的事情是王瞎子他們搞的鬼,那麼侯曉松的父親又怎麼會知道?你又為什麼說侯曉松是他父親殺的呢?」

歐陽雙傑笑了笑:「別着急,慢慢來,我會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你們的。」

林城市局刑警隊,歐陽雙傑坐在辦公室里,王小虎闖了進來:「歐陽,田子仲已經辦了簽證,看樣子想去泰國。」

「那王瞎子呢?」

王小虎說:「王瞎子原本就持有護照,不過暫時還沒有動靜。沈冬和韓筱筱那邊,王沖問要不要先拿下?」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不用,盯緊了就是了。再不能讓沈冬脫離警方的視線。倒是田子仲,想辦法絆住他;還有王瞎子,絕不能讓他離開林城。」

王沖的電話打了過來,沈冬和韓筱筱短暫見面之後就分手了,韓筱筱回了家,沈冬則躲進了一家賓館。

歐陽雙傑拿上外套:「小虎,讓你密切關注的那幾個人一定要盯好。老宋,咱們走!」

「去哪兒?」宋子寬問道。

歐陽雙傑開玩笑地說道:「我們最後再拜訪一次韓筱筱。」

歐陽雙傑摁了幾下門鈴,門開了。韓筱筱看到歐陽雙傑和宋子寬,她只是點了下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請進吧。」

招呼歐陽雙傑他們坐下,韓筱筱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像是算定歐陽雙傑會來找自己,低着頭,不說話。

「你去見沈冬了?」歐陽雙傑開門見山。韓筱筱也不隱瞞,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是見過他,不過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歐陽雙傑說道:「你別緊張,我只想知道你們是怎麼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的,你們見面之後到底說了些什麼?」

「約見的時間和地點是他在電話里告訴我的。」

「沈冬找你做什麼?」

「沈冬問我侯曉松到底是怎麼死的。因為警方懷疑上了他,所以他想要給自己洗脫嫌疑。」

歐陽雙傑冷笑:「韓筱筱,警方之前是懷疑過沈冬,可是後來就沒有懷疑了,侯曉松的父親也證實了不關沈冬的事情。現在你這麼說,莫非沈冬與『陳大觀』團伙有什麼關係嗎?」

韓筱筱的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說道:「當然不是的。這是沈冬的原話,我只是轉述罷了。」

「沈冬住的賓館是不是你提前給他訂好的?」

韓筱筱愣住了。

歐陽雙傑冷冷地說:「你和沈冬見面恐怕說的不只是侯曉松的事情吧。你早就替他把賓館訂好了,你甚至還給他準備了一個假身份。如果我猜得沒錯,沈冬所謂的失蹤完全是一個騙局,而從頭到尾你與沈冬都是有聯繫的,沈冬那段日子恐怕也根本沒有離開過林城,而是躲在林城的某處吧。」

韓筱筱沒有回答,只是抬眼望着歐陽雙傑。

韓筱筱輕聲說道:「我真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歐陽雙傑笑了:「沈冬一直都在林城,你們還經常見面。而你與沈冬之間的關係並不像你所描述的那麼不堪,你與侯曉松之間也不像你說的彼此相愛。侯曉松最後為了你還把命給送了。」

韓筱筱的身子明顯一顫。歐陽雙傑繼續說道:「我們已經查到沈冬在林城的那段時間躲在什麼地方,他是最近一兩個月才離開的林城。而且他是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蹤。之前我們告訴你,我們找到了沈冬的下落時,你的反應很平靜,好像我們能夠找到沈冬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你知道沈冬也應該要出場了!」

韓筱筱冷笑道:「就算你的猜測都是對的,可是在法庭上能夠作為證據嗎?」

「猜測確實不能成為證據,想要拿到證據就不是什麼難事。你知道『六零五』職工醫院嗎?」

韓筱筱臉色大變。歐陽雙傑又說道:「你告訴我們沈冬是個小木匠,他曾經在林城做過木匠活兒。只是他做木匠活兒根本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正業,他藉此來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也不叫沈冬,至於叫什麼我想我們會查出來的。但有一點,他應該有很深的醫學背景,甚至還是外科手術醫生。」

韓筱筱完全地沉默了,她怎麼也沒想到,歐陽雙傑竟然已經掌握了這麼多的情況。

「韓筱筱,你最好還是老實交代吧,坦白從寬。」

韓筱筱望着宋子寬:「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韓筱筱,不管怎麼說,我想有一點你應該沒撒謊,侯曉松對你的感情應該是真誠的。對於侯曉松的死,你就沒有一點的內疚嗎?」

韓筱筱幽幽地嘆息:「我對不起侯曉松,我利用了他的感情。」她說到這兒,突然閉上了嘴,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一般。她的嘴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利用他的感情,只有控制住了他,才能夠控制住侯甄,我說得沒錯吧?」

韓筱筱的目光緊緊地盯在歐陽雙傑的臉上,滿是震驚。

「可是你們沒有想到,侯甄遠比你們想的還要狠。他為了擺脫你們的控制,竟然狠下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這就逼得沈冬不得不現身了。沈冬是一個謹慎的人,當一切變得不可控制的時候他慌了,他必須要回來,所以他故意讓警方查到了他的行蹤,利用警方很自然地回到了林城。可是沈冬有一點不能自圓其說,他為什麼要玩消失?在見到沈冬之前我曾經想,沈冬是不是因為知道些什麼,怕對方對他下毒手才玩失蹤的。直到來見你的時候,你提起了沈冬的家人,說沈冬的家人因為沈冬的失蹤對你有意見,說是再找不到沈冬就會來林城找你的麻煩。這話你還記得吧?」

韓筱筱微微點了點頭。

「可正因為你說起這件事情,我開始對沈冬所謂的失蹤產生了懷疑!因為按正常的思維邏輯,沈冬的家人應該在沈冬失蹤沒多久就應該有所行動的,怎麼會一直乾等著?為什麼遲遲沒有行動呢?兩種可能:一是他們已經知道沈冬的下落,二是你所說的沈冬家人對你威嚇的事情根本子虛烏有!」

韓筱筱臉上有慘淡的笑:「看來我確實說錯了話!」

「你說得沒錯,只是你們的戲做得不夠好,既然沈冬有那麼厲害的家人,那麼如果他的家人真來鬧,或許我真就相信了,可偏偏他們並沒有出現。」

韓筱筱問道:「就憑這一點,你就懷疑沈冬了?」

歐陽雙傑說:「並不是完全懷疑。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是弄不清楚沈冬到底在整個案子裏充當什麼樣的角色。於是我就讓人去查查沈冬的底,你說過和沈冬認識的經過,順着這些線索,我們對沈冬進行了調查。我們查到沈冬如你所說,確實早些時候當過木匠。老師傅說沈冬的木匠活兒做得很專業,不過他像是並不指著這手藝為生。既然沈冬並不指望以干木匠活兒維持生計,說明他在外面還有其他的營生。剛好我們又找到了沈冬最早在林城的房東,房東說一次她女兒無意中去了沈冬的房間,發現沈冬的房間里竟然擺了好些醫學類的書籍,而且對沈冬過去的調查里,我們還獲得了一個信息,沈冬竟然還曾經讀過大學。我們不難得出結論,沈冬在大學里應該是學醫的。」

「當查到沈冬可能是學醫的大學生時,我不禁就很好奇了,一個學醫的人,為什麼要去當木匠?房東的女兒說沈冬的專業書很高深,在她看來那些書是專業的醫生才會讀的學術論文。也就是說,沈冬在醫學方面應該有些造詣了!」

韓筱筱喝了一口水:「那又怎麼樣?」

歐陽雙傑笑了:「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們發現了『六零五』的秘密,把它們聯繫起來,一切就都好解釋了!」

韓筱筱放下了杯子,那神情很沮喪:「就算那樣,你們又怎麼能夠肯定『六零五』的背後就是沈冬?」

「第一,沈冬的醫學背景;第二,沈冬的失蹤時間。這兩點,應該不是巧合,還有侯曉松的死,正是侯曉松的死給我們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帶來了一縷光明。侯曉松與你的關係成為我聯繫這全部線索的紐帶!林城大學的殷承基教授告訴我一個信息,侯甄是研究易理的老學究。這是一個讓我很是振奮的發現。這時,我把所有的珠子串了起來!」

韓筱筱笑了:「可是說到現在仍舊只是你的猜測!」

歐陽雙傑收起了笑容:「馬上就不是猜測了。因為你會被我們帶回到警察局,等我們查到沈冬的真實身份之後我們也會把他控制起來。你到了警察局,就算什麼都不說,他們那幫子人也會動起來。無論他們做點什麼,都會是最好的證據。」

「你憑什麼帶我走?」

歐陽雙傑說道:「理由很簡單,你得配合我們調查『侯曉松案』。對外我們會說你主動向警方提供線索,尋求警方保護。」

「如果我不跟你們走呢?」韓筱筱說道。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你覺得自己有選擇嗎?我們有權力請你協助調查。在我們覺得有疑點卻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有權拘留你四十八小時。在這段時間裏我想他們應該做出相應的反應了。」

韓筱筱面如死灰,歐陽雙傑是在利用自己來引蛇出洞。

「看來你來找我之前就已經想明白了?」韓筱筱輕聲問道。

「不然你以為呢?這麼容易就讓你和沈冬見上了?我是非得讓你和沈冬見上一面的,這樣才顯得你真正和警方有了合作。」

宋子寬這回明白了歐陽雙傑來見韓筱筱的真正目的。

眾人在歐陽雙傑的辦公室開會。歐陽雙傑接到了王沖的電話,說沈冬與侯甄見面了。

歐陽雙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沈冬與侯甄的見面其實早就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來得那麼快,才把韓筱筱帶回來,他們就按捺不住了。

「小虎,讓你的人盯緊了,估計這幫子人會趁著這兩天逃離林城,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再查查侯甄的私人賬戶,特別是海外戶頭,包括王瞎子和田子仲的也好好查查,這些很可能會成為我們的有力證據。」歐陽雙傑對辦公室里的王小虎說道。

「嗯,我這就安排。」王小虎說。

宋子寬把沈冬的資料送來。「沈冬,原名唐以和,蜀中人,從他曾祖父起,一直到他的父親都是以做木匠活兒維持生計。唐以和是唐家的獨苗,從小就受家裏的影響,喜歡鼓搗木活兒,他的學習成績也非常好,十八歲考入了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二十三歲畢業,畢業后曾在都城華南醫院實習,實習期滿后離開了醫院。他在實習期內表現很好,醫院原本是準備留下他的,是他自己要求離開的。至於他為什麼沒有留院,醫院方面也不太清楚。這個人在醫院很低調,話不多,也沒有什麼朋友。二十四歲到二十六歲這兩年的行蹤不明。他以沈冬的身份出現在林城,是他二十七歲那年。值得注意的是,他失蹤的那兩年正好是都城發生那幾例詭異命案的時間。」

聽完宋子寬對沈冬的介紹,肖遠山望了歐陽雙傑一眼:「看來對上了。」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嗯,不過都城的幾宗案子與林城的很相似。如果那幾個案子是沈冬做的,那麼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已經和『陳大觀』的這夥人開始勾結?小虎,查查那幾個人那時候誰在都城。」

王小虎點了下頭:「好的。」

宋子寬說道:「現在我們應該可以收網了吧?」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證據鏈還不完整。現在我們只是把脈絡給梳理清晰了,可是手裏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這確實是個頭疼的事情,抓人容易,定罪難。要是定不了罪,咱們反而會被動。」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現在我倒希望他們能夠有所動作,可看來他們現在是準備跑路了。不過這個案子倒是還有幾個突破口。」

謝欣問道:「哪幾個突破口?」

歐陽雙傑回答道:「劉老三、韓筱筱,還有蒿順成,這三個人在我們的手上,此刻他們與外界失去了聯繫。如果他們其中一個能夠開口,就好辦得多了。」

開完會,歐陽雙傑就和謝欣去看守所。他要再會會劉老三。

劉老三還是那副樣子,對於謀殺劉兵的罪行供認不諱,可對其他的事情他絕口不談。

歐陽雙傑輕聲說道:「劉老三,其實你應該清楚我們為什麼一直沒把你移交公訴機關。」

劉老三沒有說話,一雙白眼向著歐陽雙傑的方向。

歐陽雙傑輕笑一聲:「看來你確實清楚,不過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你與蒿順成一樣,不過是他們的一枚棄子罷了。田子仲、王瞎子已經辦好了簽證,這兩天就要出國了。就在昨天,沈冬也與侯甄完成了最後的交易,兩人也會相繼離開。到頭來,只剩下你和蒿順成把牢底坐穿。等你出去的時候,你覺得你還能夠找到他們,拿到屬於你的那一份嗎?」

劉老三的身子微微一顫。歐陽雙傑看在了眼裏,看來自己的話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劉老三,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劉兵不是你殺的,可是最後你和阿誠背了這黑鍋。他們在危難的關頭,也不會幫你一把。他們一旦出國了,還可能再為了你的事情回來嗎?」

劉老三又抽了兩口煙,然後把煙頭扔到地上:「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真不明白?我問你,你和韓筱筱相比,誰在他們的心目中地位更重一些?可是他們現如今連韓筱筱也拋棄了,沈冬連韓筱筱都不顧了,還顧得上你嗎?他們為什麼着急要走?因為事情敗露了。他們對你和蒿順成根本就不放心,明白嗎?」

劉老三一直沒有說話。大概過了五分鐘,歐陽雙傑才說:「想清楚沒有?難道你真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劉老三抬起頭,雖然那雙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卻對着歐陽雙傑:「歐陽警官,我還有機會出去嗎?」

歐陽雙傑笑了:「你觸犯了國家法律,該怎麼判那是法官的事情。以我掌握的相關法律知識而言,如果你確實有悔過並有立功的表現,法官會從輕判決的。」

劉老三微微點了點頭:「其實以歐陽警官的智慧,應該早就已經猜到了我和王瞎子之間的關係。」劉老三終於開口了,歐陽雙傑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這一點我確實已經想到了,只是還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劉老三嘆了口氣:「我有個癖好,就是收集一些古董,也不全是因為錢,就是愛好。你一定會很奇怪,一個瞎子,怎麼有這樣的愛好。說來慚愧,我是生下來就瞎的,可我的心裏一直渴望自己能夠像正常人一樣。但是我自己也清楚,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個正常人。於是我就想證明正常人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開始對古董感興趣了。玩古董是需要眼力見兒的。我是瞎子,可我要證明給大家看,我人瞎可我的心不瞎,而且玩得比其他的人更好!

「原本我和王瞎子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我們各自在林城做各自的生意,可是在幾年前的夏天,劉兵也剛到我那兒,那天我接待一位很特別的客人,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有些神經質。他說話倒也正常,可若說他是正常人,他說的那些又讓我有些無法理解。也正是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聽到了『陳大觀』這個傳說!」

劉老三說到這兒苦笑了一下:「陳大觀,長生不死。當時我聽了想笑,人生老病死是自然之道,要真有長生不死,那是妖了!可那人偏偏很認真,他要我告訴他具體的辦法。我哪知道啊?我就問他,這事情是誰和他說的;誰說的就找誰去,我是不懂的。」

這事過了沒幾天,劉老三就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電話里一個男子問劉老三,對明代的青花瓷器有沒有興趣。劉老三當然有興趣,不過他也擔心對方是騙子,就讓那男子把東西帶上,然後去他的一個朋友開的古玩店見面。

那男子並沒有去,而是讓快遞公司的人送去一個紙盒子。劉老三的朋友看了一下成色,果然是明青花瓷器,只是不是官窯的,做工也相對粗糙了些,不過對方要的價格很公道,說劉老三若是願意,就把錢交給那送快遞的帶回去,就算成交了。

「那瓶子我帶了回去,讓劉兵給我收好。平心而論,劉兵這孩子很不錯,做事情踏實,對我照顧得也很上心,他在我這兒很多事情我都省了心。就在我收了瓶子沒幾天,那男子又打電話給我,說他手裏又有了好貨,問我還要不要入手,而且他給我一個優惠的價格。這一次我收了幾件青銅器,價格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我還真是撿了很大的便宜。」

歐陽雙傑冷笑:「看來你是被人一步步地誘進套里了吧?」

劉老三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是啊。他們就抓住了我的這點喜好,做了文章。」

劉老三讓人給算計了,因為他收的都是贓物。那男人沒過幾天又來找他,把真實的情況和他說了。劉老三嚇了一跳,真正讓他害怕的不是買贓物,而是那男人竟然買通劉老三相熟的那家古玩店老闆,說劉老三是盜竊這些文物的主使者!

劉老三是個明白人,弄了這麼一個套讓自己鑽,自然是有很強的目的性的。於是他約了那個男人。他和那個男人約見的地方就是他的算命攤兒。令他吃驚的是那個男人竟然也對他提起「陳大觀」的傳說。劉老三說他根本就沒聽過那個傳說,他也不相信真有那樣的事情。

男人說有沒有這個傳說沒關係,說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了。接着那男人便說有件事需要和他合作,可以讓他掙大錢。對於錢,劉老三其實沒有那麼多的需要,可偏偏這次讓人家給坑了,只得聽話。

那男人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晚上到那地方去,帶他見幾個朋友。

歐陽雙傑問道:「那個男人應該就是沈冬吧?」

「就是他!那晚我就去了那地方,地方很偏僻。不過那男人早早就在門口等着我了,他帶我走進了一個屋子,屋裏還有三個人!」

劉老三說三個人中他聽出了王瞎子的聲音,另一個是田子仲,只是第三個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聲,只是王瞎子無意中叫過一聲大師兄。

「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弄清楚那個大師兄到底是誰。」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你不知道那個大師兄是誰?」

歐陽雙傑把侯甄的名字說了一遍,劉老三搖了搖頭:「侯甄是誰啊?」

歐陽雙傑和謝欣對視了一眼,看來劉老三真不知道侯甄是誰。

歐陽雙傑這才告訴劉老三:「侯甄就是侯曉松的父親,你也不知道侯曉松為什麼死的?」

「我知道應該不是那麼回事,『陳大觀』根本就不存在,那是他們杜撰的一個傳說。我聽說過侯曉松與沈冬老婆之間的事情。」

「可殺死侯曉松的人偏偏不是沈冬,而是侯曉松的父親侯甄!」

「怎麼會這樣?這個侯甄到底是什麼人?聽你的口氣他好像是個重要的角色?」

歐陽雙傑說道:「侯甄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大師兄,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人。至於他為什麼要殺侯曉松,原因很簡單,沈冬想利用韓筱筱控制侯曉松,目的自然是為了制約侯甄,他們之間應該在分贓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

劉老三沉默了,這麼看來,他們把自己當作一枚棄子也不足為奇。

「你知道他們利用這個傳說做什麼嗎?」

「給那些因為身體有疾病或者想要長生不死的人出主意,騙他們的錢!」

「你呢?你沒有照他們說的做嗎?」謝欣問劉老三。

劉老三搖了搖頭:「我那晚就拒絕了。不過他們說了,如果我不照做的話,他們就會把我弄古董的事情給捅出來,最後沒辦法,我妥協了,我只負責把一些絕望的客人介紹到王瞎子那兒去。他們倒是也答應了,還說該我得的那一份一分錢也不會少我的。」

「說說劉兵的死吧!」歐陽雙傑說道。

「其實這都怪我,劉兵這孩子很無辜。有一天我接到沈冬的電話,說找我有點事,我便急匆匆地去了,那時還早,大概七點多鐘吧。剛好趕上天氣不好,又下起了雨來,劉兵的心實在,怕我挨了雨淋,就拿着傘去追我,剛好看到我和沈冬在路邊說話,他就走過來。因為沈冬是背對着他的,沒發現,而我這眼睛也看不見,等劉兵出聲叫我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雖然我覺得劉兵應該沒有偷聽到我們的談話,可是沈冬擔心劉兵已經知道了什麼,所以……」

「沈冬為什麼着急找你?」謝欣問道。

劉老三說當時沈冬找他是想問問這些天推薦了多少客人到王瞎子那兒去,他想知道一個準數,不過他不願意在電話里說這事,沈冬一直覺得電話這玩意兒很多時候不一定安全。

「你真不知道沈冬到底是個什麼人嗎?」

劉老三半天才說道:「我知道,我這人膽子挺小的,都是他們讓我這麼乾的。其實我從內心是不願意聽他們的話的,可是我沒有辦法!」

歐陽雙傑和宋子寬來到了羈押室。韓筱筱的臉色很難看,看來這一夜她並沒有休息好。

「韓筱筱,還是不願意說嗎?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歐陽雙傑望着她,冷冷地說道。韓筱筱斜了歐陽雙傑一眼,然後目光就移開了。

歐陽雙傑點上煙:「劉老三已經開口了,他把沈冬、王瞎子的事情都說了,你覺得你還能夠脫得了干係嗎?」

宋子寬在一旁道:「你還是老實交代吧。現在除了你自己,誰都幫不了你。」

韓筱筱咬着嘴唇,歐陽雙傑嘆了口氣:「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拿你沒有辦法嗎?沈冬很快就會被帶回來,到時候你說與不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在整個案子裏,其實你並沒有陷入太深,若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韓筱筱像是在思考着什麼。宋子寬看了看歐陽雙傑,歐陽雙傑示意他耐心等等。韓筱筱的雙手不停地扭着衣角,她的情緒很不穩定,那疲倦的臉上帶着一絲激動。

韓筱筱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對於他們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我和沈冬……」

「他好像並不叫沈冬吧!」

韓筱筱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對,他的真名叫唐以和,他也不是個木匠,他是個醫生,只是他並沒有真正做過醫生。」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

韓筱筱低下了頭:「這些都是他自己主動告訴我的。他說能和我說的就會和我說,需要錢只要開口他會給我,而我只要聽他的話就行了。我一個從鄉下來的女人,在林城無依無靠的,一下子有人願意讓我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對於我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很大方,很捨得在我的身上花錢。」

歐陽雙傑說道:「你那些所謂的奮鬥史都是假的?」

韓筱筱點了點頭:「我那美容院其實根本就不賺錢,我也不善於經營,開個美容院就是積累些人脈。」

「你和沈冬的那些事也都是假的?」宋子寬問。

韓筱筱嘆了口氣:「那些都是他讓我這麼說的。最初是為了欺騙侯曉松,取得侯曉松的同情與信任,然後他讓我迷惑侯曉松,最後他再出面和侯曉松談,具體他們談些什麼我不知道。但這之後侯曉松好像和他走得很近。不過侯曉松這個人並不像他想的那麼好控制。所以後來他們之間鬧了些不愉快。」

「那你知道唐以和的錢是怎麼來的嗎?他做的那些事情你真就一點都不知道嗎?」宋子寬問道。

韓筱筱猶豫了片刻:「我知道一些。」

宋子寬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她說有幾次唐以和在房間里打電話,像在聯繫什麼業務,她偷聽到了。當時嚇了她一跳,她沒想到唐以和竟然在盜賣人體器官。於是她就問唐以和,唐以和很生氣。她逼問唐以和,為什麼要自己去迷惑侯曉松,她的心裏其實是愛着唐以和的。唐以和告訴她,侯曉松對自己很重要,是自己的一枚重要籌碼。直到唐以和喝醉了,她才問出唐以和與王瞎子、田子仲以及侯甄間的合作。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挾制侯甄。不過既然他讓我這麼做,我就做了。侯曉松的死我也曾經問過以和,他不承認,那個時候他在外面,讓我自己小心一點,我就沒有多問。我一直都很疑惑,到底是誰殺了侯曉松,我怎麼都不會想到侯甄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

歐陽雙傑輕聲問道:「你和侯曉松之間的那種感情,我想應該是不存在的吧?」

「他倒很在乎我,不過我確實只是在應付他。同以和相比,他根本就沒什麼吸引力。可他很單純,沒那麼多的花花腸子。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對他的感情。」

林城國際機場。王瞎子已經過了安檢,回頭望着安檢口,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喃喃自語:「再見了,林城!」可就在他回過頭的時候,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正站着兩個人沖他微笑。這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是王小虎,另一個是謝欣。

王小虎走上前來:「王瞎子,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王瞎子尷尬地笑了一下:「原來是王隊啊,我出去走走,散散心。你也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心裏堵得慌啊。」

謝欣冷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看你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怕遭到報應吧?」說罷,她取出了手銬。

王瞎子早就猜到王小虎和謝欣的來意,他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我應該聽子仲的,早一點走,現在估計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王小虎聳了聳肩膀:「可能如不了你的願了。我想回去以後你還有機會再和他見上一面的,不過該是在法庭上!」

王瞎子一驚,他沒想到田子仲竟然已經被警方給逮了。

而同一時間,在侯甄的家裏,侯甄坐在沙發上,大口地抽著煙。他老伴一直在打掃房間。

「你想知道曉松到底是誰殺的嗎?」

老伴愣住了,她緊緊地盯着侯甄,「你什麼意思?」

「殺他的人是我!」侯甄那語氣很平靜。

老伴回過神來,臉色大變,她撲向侯甄,抓住了侯甄的胳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他不是你的親兒子,畢竟他也喊了你二十幾年的爸,你為什麼要殺他?」

侯甄淡淡地說道:「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確實是我的兒子,現在不一樣了,有人想利用他來威脅我,留着他只會成為我的累贅,不如死了的好。從我的內心而言,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必須這樣。」

婦人望着侯甄,彷彿從來都不認識:「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侯甄看了她一眼:「這些年,我做過什麼你都不知道?」

婦人的臉色微微一變。侯甄笑了:「其實你知道的,只是你不說,你不願意說,也不敢說,你怕會影響到你的兒子。只是你沒想到,你兒子還是死了,而且是我親手殺的!」

這時樓下響起了警車的警笛聲,侯甄走到窗前:「該來的總算來了。你要是不想惹麻煩,就像之前那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婦人癱坐到了沙發上。警察上來了,把侯甄給帶走了,婦人終於哭出了聲來。

與此同時,在林城客運總站,歐陽雙傑和宋子寬截下了正準備上車的沈冬。

「唐以和,準備去哪兒啊?」歐陽雙傑面帶微笑地問道。

唐以和垂下了頭,沒有說話,雙手併到一起遞了出來;宋子寬給他戴上了手銬。

被帶上了車,唐以和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們的能力,我早該遠走高飛了。」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走?你覺得你能夠走到哪兒去?就算你不回林城,你也一樣難逃法網!」

兩天後,林城市局召開記者發佈會,宣佈破獲了一個大型的人體器官盜賣團伙。

審訊室里,歐陽雙傑望着侯甄:「說說吧,唐以和是為了牟利。你是為了什麼?」

「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們都查到了些什麼?」侯甄不屑地說道,「是不是還在想着那個傳說呢?」

歐陽雙傑看着眼前毫無悔意的侯甄,對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感到痛心。雖然犯罪分子都被緝拿歸案,但逝去的生命終歸不能復活。

歐陽雙傑點了一支煙,坐在侯甄的對面,眼睛一直盯着他。這是他的習慣。他想從侯甄的臉上看到恐懼、悔恨,可是他並沒有看到,他看到的是得意與不屑一顧。

「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口說話?」侯甄忍不住問道。

「等你想說的時候!」歐陽雙傑平靜地說道。他知道侯甄早晚會沉不住氣的。

「我想說的可能超過你們的想像,所以我並不願意告訴你們,免得你們驚嚇過度!」侯甄抬頭死死盯着發出白光的燈,一直沒有眨眼。有一瞬間,歐陽雙傑覺得他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偽造的!對吧?」歐陽雙傑吐出一口煙,幽幽地說道,「你欺騙了所有的人!」

侯甄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想,這是歐陽雙傑在詐自己,絕對不能上當。

歐陽雙傑堅定地說道,「我是個人民警察,怎麼可能相信你編造的傳說?你奪走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我想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侯甄選擇了沉默,也許是已經意識到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所以他想一直保持沉默。

見侯甄沉默不語,歐陽雙傑繼續說道:「你編造那樣一個傳說,原本是為了欺騙一些迷信算命的人,讓他們充當你們的棋子。但你讓王瞎子把那個傳說拋給我們,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以為我們的破案思路會被誤導,但實際上我們警方對算命先生這一群體的關注始終沒有鬆懈。所以當韓建設事發之後,我就覺得他背後一定還有黑手,一定是有人教唆他。於是我們就順理成章地展開了對算命先生的調查。當然,你並不是算命先生,你當然可以安穩地躲在幕後,但你的兒子侯曉松卻處在我們的關注範圍之內!所以他的死亡順理成章地把你帶到了我們的視線當中。而你編造的侯曉松的死因和他見到陳大觀的種種謊言,經不起我們警方對侯曉松的全面調查!你想將殺死侯曉松的罪名轉到別人身上,但你別忘了,沈冬,也就是唐以和,是整個案子裏非常關鍵的人物,你主動把他推出來,不是自作聰明嗎?沈冬雖然躲了起來,但他能逃脫我們的法網嗎?!只要把他調查清楚,再加上在郊區工廠的重大發現,你以為這些證據還不足以將你們繩之以法嗎?!說,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歐陽雙傑的語氣很嚴厲,他要為死去的人討個公道。

「能為了什麼?說破天也就是為了錢,利欲熏心哪!」侯甄終於說了出來,「我操作了整個謎局,就是為了錢。我和他們一直都有聯繫,他們會定期將錢打到我的銀行賬號上。」

「你要這麼多錢幹嗎?」歐陽雙傑憤怒地說道。

侯甄將頭低了下去,眼睛一直望着桌子上的煙,平靜地說道:「你一直都抽煙嗎?」

「一直都抽,怎麼了?」歐陽雙傑對他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順着他的思路,從桌上的煙盒裏掏出一支煙遞給他。侯甄看着煙,又抬頭看着歐陽雙傑,搖搖頭。

歐陽雙傑似乎明白了,他問道:「你真的得了絕症?!」

侯甄無力地點了頭。他怕死,他想活着。當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以後,他整整一晚上都睡不着覺,他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他這麼倒霉。但是他無力改變這樣的事實。他想到報復社會,可是這樣不能治好他的病。他需要錢,需要很多錢來治好他的病。於是他編織了那個邪惡的傳說,籠絡了一群算命先生參與到他的罪惡計劃之中,然後又和唐以和勾結,讓他們去執行具體的犯罪。而他自己深藏在幕後,只管收取錢財。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想治好自己的癌症?!可那些無辜的人,她們的生命就應該被剝奪嗎?」歐陽雙傑更加氣憤地說道。

「你根本不知道面對死亡是什麼感覺?那種絕望和掙扎是你們普通人永遠都不會明白的!」說完侯甄哭了,他低下了頭,將整個臉深埋進臂彎里。

過了很久歐陽雙傑才問道:「侯甄,給我發短訊的人是你嗎?」

侯甄「啊」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然後搖了搖頭:「我可沒那麼瘋狂!」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那這個人又是誰呢?

不過侯甄接下來的話卻是個轉折:「難道是他?!」

歐陽雙傑問道:「誰?」

侯甄苦笑:「侯曉松!」

「怎麼會是他呢?」歐陽雙傑有些不解。

侯甄說道:「他好像知道些什麼,不過他並不知道我與這些事情有關係。我想他應該是從韓筱筱那兒探聽到了什麼。曉松是個聰明人,反倒是唐以和那笨蛋小看了他。」

歐陽雙傑說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侯甄望着歐陽雙傑忍不住笑了:「為了韓筱筱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只要把唐以和送進去了,韓筱筱不就是他的了嗎?」

「好了,再說說你為什麼要殺侯曉松吧?」

侯甄想了想說道:「那晚我並沒有想殺他,我也不知道會見到他,是唐以和把我約到那兒去的。後來我想了想,應該也是唐以和約他去的。他為了那女人一直想找到唐以和,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可偏偏那晚去的人根本就不是唐以和,而是我。當時我先看到了他,我馬上就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於是我就準備躲開,不料他的眼很尖,竟然看到了我。原本我以為說兩句謊話就能夠把他應付過去,誰知道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我與唐以和有關聯。我知道唐以和是想用曉松來威脅我。他不知道,我和曉松名義上是父子,可他不是我親生的。所以為了守住我們的秘密,為了我能繼續活下去,我沒有別的選擇!」

歐陽雙傑知道,侯甄的心靈已經嚴重地扭曲了,從病理上說,他已經有了嚴重的妄想症。侯甄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侯曉松知道,於是殺了侯曉松。

王小虎坐在唐以和的對面,他和謝欣審問唐以和。

「都城的案子也是你做的?」

唐以和點了點頭:「是的。」

「為什麼從醫大畢業后只實習一年就沒有再從事醫務工作了?」謝欣問道。

唐以和冷笑:「我學醫原本就沒打算做醫生,一開始我就準備干這個。」謝欣與王小虎面面相覷。

「去醫院實習只是想讓自己有實際的操作經驗。在醫院那一年,我學了怎麼動刀,至於看病,我幾乎沒怎麼學,只是應付了兩下。」

這又是一個瘋子!

王小虎問道:「為什麼要選擇林城作為作案的地方?」

「都城那邊待不下去了,姓宋的警察好像查到了什麼,之前侯甄幫過我,我自然到林城來找他了……」

經過一個晚上的審訊,案子終於水落石出了。

宋子寬、王小虎、謝欣聚到歐陽雙傑的辦公室里。王小虎對宋子寬說道:「老宋,是不是準備要回去了?」

宋子寬笑道:「是啊,這一回學了不少的東西。」

歐陽雙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以後也許還有機會走到一起。回去以後好好休息吧,明天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案子等着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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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罪4:迷霧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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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天網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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