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吃白食

十天後，唐小愛才知道這麼大強度的鍛煉是為了什麼——元宵晚會。

省級衛視的元宵晚會，她竟然被臨時硬塞了進去。

她不是表演具體的節目，而是最重要的開場畫面。

簡單地說，就是拍攝一系列的古典意境，她是主角。

唐小愛一開始並不知道攝像師嚴苛的要求，是為了讓她在開場畫面里更完美，她只以為和往常一樣，拍攝一段普通的VCR。

等她聽說什麼元宵節綵排的片花時，才知道，那一系列的古典中國風攝影，是為元宵節目安排的。

唐小愛沒有多少喜悅，反而在擔心，喜歡看晚會節目的父母會不會認齣電視里古典女子是自己。

「收工。」在攝影師助理的喊聲下，眾人立刻準備回家。

因為今天是元宵節，誰都不願在這種新春佳節還在公司加班，大家都想和家人團聚。

即使有一些是外地甚至外國的員工，大家也想多感受一下節日的氣氛，早就呼朋喚友準備聚餐。

而唐小愛不能隨便到處走，她最多只能回到埃斯克羅，去和自己的朋友KIKI、小希他們相見。

元宵佳節，對綠嘉國際來說，是非常忙碌的，越是節日，網站的活動越多，不僅網站後台服務部的人很忙，銷售部和宣傳部的人都非常忙碌。

包括鍾御卿。

而攝影師他們只是綠嘉國際下面的小團隊，他們可以輕鬆回家觀看晚會，唐小愛只能回到埃斯克羅的傳媒大廈里，尋找KIKI他們。

自被綠嘉國際的人接走之後，唐小愛就沒有見過大家。

小希先看到唐小愛，他正在樓下憂愁地走來走去，猛一抬頭，看到不遠處含笑看着自己的小愛。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衣着極為簡潔卻格外優雅的女生，竟然是唐小愛。

小希抱住唐小愛，興奮地說不出話來。

他們每天都在關注好姐妹的消息，無比地為她自豪。

「我不會掩飾我的嫉妒，我太嫉妒你了唐小愛！」東北妞甜甜大聲說道，將唐小愛撲倒，「但是相比其他人，我更寧願看到你走紅，哈哈哈……」

「小愛，我以為你紅了就忘了我們……一直不回來看我們，討厭！」KIKI也撲過來，啃着她的臉，「快說，什麼時候出專輯，什麼時候開演唱會，什麼時候帶我去世界巡演？」

「你們快壓死我了……」唐小愛被壓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唇邊閃過一絲幸福的笑容，她這樣沉穩謹慎的人，卻有一群沒心沒肺的朋友，人生真有趣。

「我們都以為你今天會在電視台的直播現場出現，你看，我們都調好了鬧鐘，準備到時候收看晚會，等你出現。」小希站在一邊說道。

「你們真好。」唐小愛心中很感動，他們都說娛樂圈裏沒有真正的友誼和愛情，但是她卻感覺到了真心。

「那你是不是該請我們吃大餐？」甜甜問道。

「去A區吃大餐！」KIKI補充。

唐小愛的笑容有點僵硬，他們是不是以為自己成富豪了？

她現在還是負豪好不好？

哪有錢請他們吃大餐？！

「你身上這件衣服可以當掉。」聽到她說沒錢的時候，KIKI立刻說道。

「對，這是今春巴黎時裝周最流行的風衣，很多明星搶都搶不到，如果你在A區弄個拍賣會，我敢打賭，就算一百萬都有人會出。」甜甜頻頻點頭。

「這雙鞋子也至少幾千美金吧？」小希作為一個要從事摩登行業的藝人，當然會了解各種品牌和潮流時尚。

唐小愛呆住了，她這種穿着媽媽織的毛衣長大的小鎮姑娘，要接受自己身上穿着那麼多美金的東西，實在有點吃不消。

「小愛，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這一身行頭多貴吧？」

「不是貴，而是有的東西，有錢也買不到！」甜甜糾正KIKI的話，「A區的明星，也沒幾個能享受這種高級訂製的衣服。」

「我不知道……都是造型師安排的衣服，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唐小愛有點傻了，如果她知道自己穿那麼貴的衣服，一定連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搶劫了衣服。

「哎呀呀，你還有專業造型師！」KIKI一臉的羨慕，她什麼時候才有自己的造型師，「快說，你什麼時候出專輯，什麼時候出寫真，什麼時候帶着我一起世界巡演？！」

「先請客才對！」小希不忘提醒著。

眾人將唐小愛幾乎挾持到餐廳，說來奇怪，對他們這些連三線小藝人都算不上的新人而言，對走紅的明星會抱着一種敵視態度，或者是趨炎附勢的心理。

但是和唐小愛，卻沒有任何利益感情，似乎不論她成了大明星，或還依舊是小藝人，他們之間的感情都是恆定的。

願意主動用真心接觸唐小愛的人，都會有這種溫暖不變感覺。

彷彿唐小愛是一顆沉默不語的樹，在陽光下靜靜地開着花，從不說話，從不離開，無論風雨變幻，無論春夏秋冬，無論滄海桑田，只要他們一回頭，就會看見那顆樹依舊靜靜地站在原處，立地生根，不會離開半分。

一開始和她相處並不會有很甜、很濃烈的感覺，她像一杯溫水，幾乎沒有任何滋味，但是時間長了，就會發現她身上那種安靜不變的氣質，似乎無論周圍的環境怎麼變化，她也溫溫的，靜靜的，不受任何點染。

鍾御卿喜歡上的，就是這樣的安定穩妥、不驚不慌。

唐小愛覺得自己被幾個好友算計了，她幾乎是被架到A區餐廳的，這裏的侍衛一個個都是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現在看見綠嘉國際大力狠捧的唐小愛，立刻兩眼放光的迎上來，對她身邊的那幾個朋友視而不見，殷勤地安排座位，為她小心地拿着價值不菲的外套……

唐小愛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待遇，有些不自在地想離開，她哪有小費給這殷勤賠笑的服務生？

還有周圍零零散散坐着的明星們，都給她投來異樣的眼神和笑容。

「這裏……能記賬嗎？」唐小愛趁著幾個好友正在嘰嘰喳喳研究菜單的時候，她示意服務生附耳過來，低低問道。

記得KIKI以前八卦過A區的明星，說過他們經常闊綽的來這裏消費，可其實很多人都是記賬，有的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當然可以……」服務生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依舊帶着溫柔的微笑。

「那就好……」唐小愛鬆了口氣，隨即說道，「把這一頓記到秦峻寧的頭上。」

服務生見慣了大場面，已經很處變不驚，可是聽到這句話，還是差點跌倒。

「秦……秦總？」服務生的舌頭都打結了，這裏來消費的都是一些當紅明星，但是無論他們有多走紅，上過幾次秦峻寧的床，也從不敢在吃飯的時候淡定自若地說，把這賬記到BOSS頭上……

這餐廳就是boss的，擺明是來吃白食啊！

但是敢這麼從容地說出這句話的人，和秦峻寧的關係肯定超出了尋常，因為秦峻寧陰陽不定的性格，上一刻在床上溫言軟語，下一刻立馬翻臉封殺，女星都知道他的脾氣，沒人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唐小愛點頭，清晰肯定地說道：「秦峻寧。」

服務生卻不知道，唐小愛說這句話的原因，是秦峻寧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她現在的一切都是秦峻寧的，從衣食住行到精神領域，都屬於秦峻寧的，沒有任何的自由，花錢也是花他的錢，賺錢也是為他賺……

簡單來說，唐小愛的物質生活，全由秦峻寧買單，所以她才會說剛才那句話。

反正記在她的賬上，她也沒錢來還，到時候還是秦峻寧付賬。

「您確定要記在他的賬上？」服務員的笑容都變了，說不出的諂媚和疑惑。

「嗯，記吧。」唐小愛一看就不是說謊的人，她認真地點頭。

這時，七嘴八舌定着菜的姐妹們終於點好了大餐，全都是平時B區或者C區不入流又比新人強的明星，經常在他們面前顯擺的菜肴。

「那天鄭紫跑這裏吃一次，回去天天在我們面前炫耀，說什麼A區的餐廳連衛生間都比E區的包廂好……」KIKI拿着手機，準備好上一道菜就拍一張照片，傳到埃斯克羅的社團空間去，羨慕死那群人。

她也可以來A區點最貴的中式菜肴，上最好的紅酒，加上牛排大蝦……

唐小愛撐著額頭，免得自己看到那些菜肴的價格會一臉砸到桌子上。

這簡直就是搶錢啊！

有錢人的生活太糜爛了！

作為一個從小被教育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人，唐小愛堅決提倡勤儉，反對奢靡。

「這白菜……是火星上運過來的白菜嗎？」唐小愛終於忍不住，指著一盤標價為888元的素炒白菜，問道。

「今天元宵節，所以特意打了個八點八折。」一邊的侍應生笑着說道。

「小愛竟然這麼幽默。」甜甜稱讚道。

「幽默點好，比平時死板的模樣要可愛多了，更像個大明星了，對不對？」小希扭頭對KIKI說道。

「對個頭啊！」唐小愛那麼溫柔的脾氣，都忍不住想爆發，她是工農階級的孩子，知道一顆從地里剛挖出來的白菜，一毛錢一斤好不好？！

對一個儉樸窮苦的人來說，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菜單，唐小愛真想立刻回E區吃免費的自助餐。

「小愛，你剛才是在……發脾氣嗎？」KIKI打了個冷噤，平時溫柔如水的女生板起臉來還真有點攝人。

「……沒有。」唐小愛忍下一口氣，反正這些都是記在秦峻寧的頭上，自己欠了那麼多債，不在乎再欠這點，但是——「你們點的都要吃完，不準浪費。」

真是一頓讓人肝疼膽苦的晚餐。

唐小愛對着滿桌子所謂的大餐，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只想念媽媽親手包的水餃和湯圓，想念和家人一起過節的溫暖。

「小愛，快看那裏！元宵晚會，那真的是你！」KIKI突然對着一側巨大的屏幕驚叫起來，平時這裏都會放一些MV和電影，或者娛樂新聞，但是今天日子特殊，所以播放的元宵晚會。

片頭就是一個非常有古典韻味的女孩，穿着中式的大紅衣服……包湯圓。

唐小愛擋住自己的臉，不敢看電視里的自己。

那種感覺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纖細的手指熟稔地翻飛著，唐小愛包着湯圓的模樣，着實太有古典閨秀那種神韻，從指尖到眉梢，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文秀靜謐，那張清秀的五官彷彿流動着數千年來的厚重的一種文化。

她從骨子裏傳承了古代女子的一種溫良美德，說不出的醇厚靈秀，溫婉動人。

「天啊，小愛，真的是你……」KIKI快要流口水了，在拉大的鏡頭前面，缺點經常也會被放大，但是有的人的氣質，也會在攝影機面前放大，再也隱藏不了。

從古至今，一組組鏡像流動，最終到了現代的旗袍裝，小希他們張大嘴，不可思議地看着大屏幕，唐小愛太適合古典優雅的裝束，那眉眼的柔美，書卷氣的雅香呼之欲出，如一顆明亮卻不刺眼的珍珠，閃著溫潤的光澤。

「別看了，快吃吧，吃完我們回去看。」唐小愛悶着頭大吃，感覺到周圍好多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唐女士，有人為你點了杯酒，說你今天美極了。」侍應生端著一杯酒過來，彎腰說道。

「哎呀，是誰點的酒？」甜甜立刻問道。

侍應生笑着伸手，眾人順着方向看過去，只見坐在另一個角落裏有一群藝人在聚餐，其中有個男人對着這邊舉起了酒杯。

「劉子升！」甜甜低低驚呼一聲，立刻臉紅，大帥哥啊！

她在一部戲里當群眾演員，劉子升就是男主角，那張臉太偶像了，稱之為花樣美男完全不過分。

唐小愛眼拙，愣是沒認出來對面那群劉海男里誰是誰。

「喬宇也在！」KIKI也雙眼冒桃心，對面是個被稱為新生代花樣美男的組合，由七個小帥哥組成，去年一路爆紅到現在。

現在隊長劉子升已經開始轉型接拍電影，前途無量！

「不認識。」唐小愛對頂着厚重劉海的一群男人沒感覺，她更喜歡清清爽爽的短髮男人，就像鍾御卿那種，五官分明。

猛然察覺到自己竟然在不自覺地對比，唐小愛心中一驚，她最喜歡的，應該是沈墨那種陽光灑脫的男生，和她這種悶悶的性格相反，可以互補。

「你怎麼可以不認識？去年拿了好多獎項，大紅大紫，亞洲天團啊……啊！他們在對我們打招呼耶，天啊……」KIKI快興奮地瘋了。

A區就是好，可以見到好多平時沒機會遇到的當紅偶像。如果能和他們套點關係，對以後的明星路也有好處嘛。

「我以為這種時間段，坐在公司里用餐的都是我們這些沒通告的人。」唐小愛實話實說，節假日只有沒人氣的藝人才會坐在公司接不到活。

「拜託，他們提前錄播好不好？」KIKI死命維護自己喜歡的偶像，「啊，他們有人要過來了……怎麼辦？我好激動……」

「小姐，是你不停對他們招手，他們當然以為你在邀請！」小希涼涼地說道。

「剛好我們點的東西太多了，不如也請他們一起吃吧？」KIKI一興奮就忘了請客的人是誰，她激動地說道。

「不好吧？」小希還算理智，至少面對帥哥比那兩個眼冒桃心的女人鎮定。

「是不好。」唐小愛清了清喉嚨，決定阻止KIKI的瘋狂。

秦峻寧買單的晚餐，誰敢不要命地狂點菜？

但是已經晚了，那邊七個男生呼啦啦地過來了三個。

隊長劉子升，喬宇，還有銘宣。

唐小愛本來就對明星不熟悉，加上這是個組合，一群厚劉海的男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她更不認識誰是誰。

「你會很適合大熒幕，非常美的氣質。」劉子升直奔唐小愛，舉著酒杯對她放着電，絲毫不掩飾誇讚，說道。

「謝謝。」唐小愛本來不確定他在和自己說話，但是那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放電，她臉上的肌肉有些抽搐，本能的想對主動搭訕的美男保持距離。

「說不準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合作。」劉子升用一種很期待的口吻說道，順勢坐在唐小愛的身邊，專註地看着她，那小眼神迷死人。

不過唐小愛是見過「巫山」的人，她這種溫溫的絕緣體，連鍾御卿的強電流都能抵擋，對這種小雲霧更是沒多少感覺。

「哦……」唐小愛有種在看綜藝節目的感覺，總覺得他們不真實又誇張。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明星生活，她在綠嘉國際太久，還沒有徹底融入娛樂圈而已。

「哈哈……子升哥好，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再合作。」甜甜使勁給唐小愛使眼色，和大牌勾搭上，是每個小藝人都想爭取的機會，可那傻妞只顧著低頭喝水，對身邊湊過來的美男那麼冷淡，甚至想躲避。

「今天你們也沒有活動？」喬宇坐在KIKI身邊，問道。

「沒有……」

「你是哪裏的？好面生。」喬宇打斷KIKI的話，皺眉問道。

唐小愛眼皮直跳，這一群人，誰都不認識誰，過來幹嘛？！

「唐小姐這一桌記在我的賬上。」劉子升近距離看着清秀天然的氣質女生，越看越覺得可以勾一下，立刻對服務生說道。

「不……不用……」

「不知道晚上唐小姐有沒有時間，可否賞臉和我跳支舞？」劉子升打斷她的拒絕，他是獵艷高手，短短兩年時間，公司里百分之四十的女藝人都被他泡過，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還有一個沒成功的，因為是女同志。

「當然，晚上我們都有時間。」甜甜接過話，爽快地替唐小愛一口答應。

「我還有其他事。」唐小愛不想拆好友的台，但是她確實不喜歡和陌生人在一起玩。

本身就是不喜歡熱鬧的性格，大家在一起喝茶看書倒是可以，但要是跳舞，她一定是讓人掃興的人，唐小愛知道自己慢熱又悶場，和這群人玩不來。

「小愛，你哪有什麼事？今天不是休息嘛？」KIKI立刻湊過來，抱着唐小愛的胳膊，一臉的懇求神情，伏在唐小愛耳邊低低懇求，「拜託，你現在紅了，飽漢不知餓漢飢，我們這些小人物哪有機會能和亞洲天團認識到啊？給大家一個機會嘛……」

飽漢不知餓漢飢？

唐小愛有些尷尬地轉過頭，看到甜甜也在哀求地遞來目光。

他們平時根本無法和A區的人能這麼近距離接觸，如果不是這次晚餐，不知道要修鍊多久，才能讓這些大明星多看自己一眼。

「好吧……不過，只跳一曲。」唐小愛只能勉強答應，然後補充說道，「晚餐不要你付。」

雖然很希望有人來替她買單，但是唐小愛深知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無緣無故受人恩惠，總有一天會用其他方式報答，而娛樂圈的人，更是機心深重，做什麼事都有目的。

可最後，還是劉子升結賬。

為他們結了賬，劉子升的態度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帶着大家去舞廳時，開始若有若無地碰觸唐小愛，借口燈光昏暗，順勢拉住她的手……

在大屏幕里看到的那雙包湯圓、彈古箏的手，纖長柔美，他早就想握一握。

果然很軟、很滑嫩，還被嚇到似的微微一顫，想掙脫出去，實在可愛的讓人心癢。

「小心台階。」劉子升最擅長的就是泡妞，他察覺唐小愛觸電般地想抽回手，立刻殷勤地提醒。

「謝謝，我看得到……」唐小愛輕輕皺皺眉頭，還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著痕迹地移到小希身邊。

而KIKI和甜甜全都見色忘義，跟在美男團的中間，左擁右抱好不快樂，早就忘了自己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