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所謂勇氣

結束手術之後，傅集賢理在醫院裏躺了兩周左右的時間，在確定了手術非常成功、沒有任何問題之後，這才得到了出院許可。

應該說他的恢復速度是非常快的，在出院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差不多恢復到了手術之前的狀態了，就連手術創口帶來的刺痛感都消失不見了。

在出院之後，他又在老家待了四五天的時間，然後才準備返回東京……反正他不是從事996事業的打工人，時間會相對自由一些。

懶懶散散的休養生息、陪傅集賢穗女士聊聊天、裝模作樣的了解一下自家公司的運作以及陪着奈奈未散散步……傅集賢理在老家乾的無非也就是這些事情。

平靜的日常生活往往會在最開始的階段令人沉醉的，尤其是對於傅集賢理這種比較喜歡鹹魚生活的人來說更是如此，然而時間久了之後這樣的生活也會讓人感到無聊……好在還有筱原奈奈未能夠治癒他。

這天傍晚，傅集賢理像往常一樣正在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奈奈未在城郊的林蔭小道上散步，現在他並不知道數日之前奈奈未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理哥，在你遭遇車禍事故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麼？」

走着走着，奈奈未突然提到了這麼個話題。

正常來說，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因此它是不應該被提及的。

「坦白的說，我什麼都沒想……應該說沒辦法想，事故發生的時候我很果斷的暈了過去，而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身在東京的醫院之中了。甚至我對自己的遭遇和結果並沒有那麼吃驚，因為它遠沒有想像中的嚴重，看看，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傅集賢理心說當時我吃驚的事情是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個世界上，至於其他的事情……反正出車禍的又不是他。

他又看了奈奈未一眼，為了自己的正面形象，他決定再補充些什麼，「人生之中，總有些事情是重要的、有些是不重要的，平時一些事情的重要性可能不會凸顯出來，直到一個人遇到了自己可以分辨這一切的時機和場合……把握住重要的，剩下的不重要的都是可以放棄的。」

「我能活下來就值得萬分感謝了。」

好吧，可能扯得有點遠了，傅集賢理趕緊把話題拉回來，「奈奈未，怎麼問到了這種事情？」

筱原奈奈未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個清澈的笑容，然後狀若無異的說道，「沒什麼，只不過是理哥經過這才手術之後，應該已經徹底走出了上次事故的陰影，所以我才隨口問了一句。」

「陰影？好吧，生活中總會存在陰影，它需要一個人以勇氣來對抗。」傅集賢理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沒什麼陰影，就算有陰影，那也是「古神」帶來的，而不是車禍帶來的。

「勇氣……嗯。」

得到些什麼，失去些什麼嗎？筱原奈奈未點了點頭，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走着走着，兩人逐漸靠近了某個小公園，這時候只聽奈奈未突然開口說道，「理哥，我有點口渴，能幫我去下面的自動售貨機買瓶果汁么？」

「口渴？沒問題，你再此地不要動，我去買瓶果汁。」

說着，傅集賢理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話一樣，突然自顧自的笑了起來。而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轉角，筱原奈奈未這才轉回頭來，隨後她自己轉動輪椅，緩緩地走進了公園之內。

這時候，公園裏正有一個人在等待着她。

「櫻庭女士……」

「筱原小姐，做好選擇了嗎？」

在櫻庭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對於一個失去行動力、只能靠着輪椅活動的人來說，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拒絕一個再次站起來的機會，這是來自神明的恩賜。

「嗯，櫻庭女士，我已經想好了……

我想我無法接受你的禮物，非常感謝你讓我再次感受到了自由行走的滋味，我並非不明白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但是我只能對此感覺到抱歉。」

因為拒絕所以抱歉，哪怕抱歉但也拒絕。

「……」

因為一時間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所以櫻庭陷入了沉默之中，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櫻庭半隱藏在臨晚的陰影之中，過了一會之後，她才開口說道，「我能問一句你為什麼會選擇拒絕嗎？」

「理由么？」

筱原奈奈未沒什麼猶豫的說道：

「一旦接受了你的禮物，我想我就會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或許我會沉迷其中，或許我會失去自由，所以我對於邁出這樣的一步顯得很怯懦；如果我拒絕你的禮物，那我以後的人生可能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我每天都會面臨着巨大的困難，困難一天比一天嚴重，然而……

然而我並不缺乏面對這種困難的勇氣。

這樣的機會絕無僅有，但是得到些什麼註定就會失去些什麼，即將得到的東西不一定能值得期待，而即將失去的東西註定會讓我難以承受，所以……我很抱歉。

我會保守你們的秘密，如果要因為之前的嘗試付出什麼代價的話，任何結果我都願意承擔。」

或許會感到遺憾，但筱原奈奈未確實已經下定了決心，而她的決心通過她的言辭使得櫻庭充分體會到。

「我明白了，」櫻庭瑤深深看了筱原奈奈未一眼，然後轉身融入黑暗，「你不需要承受什麼代價，只不過……希望你以後不要因為今天的決定而感到後悔。」

見對方就這麼轉身離開，等過了一會確定她真的離開之後，筱原奈奈未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後悔么？」奈奈未的眼神只是一如既往地明亮，不，應該是遠比以往更明亮。

「奈奈未，怎麼跑到這邊來了？」這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傅集賢理的聲音。

奈奈未回過頭去，發現他手裏正拿着一瓶飲料……是她平時喜歡喝的那種。

等到傅集賢理來到了她身邊之後，奈奈未伸手接過飲料，然後說道，「這邊很安靜，我喜歡安靜的環境。」

然後她又把飲料遞還給了傅集賢理，「理哥，我想起來了，我沒辦法在外面喝東西……有點不太方便，我們回家吧。」

「……」

傅集賢理看着坐在輪椅上的她，然後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確實不太方便。不過奈奈未這話說得大大方方，有點病不諱醫的意思，倒是沒有露出那種狹隘的羞恥感。

但這個話題不適合深度討論。

傅集賢理接過飲料，一邊推著輪椅轉向，一邊開始沒話找話，「奈奈未，要不要猜個謎語？嗯，謎面是這樣的：德國血統，中國dang籍，美國首領，俄國間諜，打一人物。」

筱原奈奈未：「……」

真是神一般的謎語。

…………

另一邊，櫻庭瑤可沒有那種說無聊的笑話的心情。

離開了公園之後，她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地下停車場，似乎準備驅車離開這裏。等她找到自己的車子，坐上駕駛位之後，從她的身後的位子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成功了嗎？」

「沒有，失敗了。」

「……接觸和鋪墊不足，缺乏必要的引導，確實有失敗的可能性。」

「神子消失的太過突然，一時之間去哪裏找替代品，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必須得到對方的主觀認可嗎？」

「不是必須，而是最好，否則融合成功的可能性是極低的，我們承受不了失敗的後果。而且我調查過了，目標周圍有我們的同類，而且是組織的成員，且有着相當程度的戰鬥力，一旦我們嘗試強制融合的話，勢必會引起極大的反應……現在這個時期，我們不想節外生枝。」

「我明白了，所以現在怎麼辦。」

「放棄目標人物，返回東京，啟動備用方案。」

「……好的。」

車內的談話漸停，整個地下停車場陷入了無聲的、巨大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