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文衡一頭霧水，回頭找陳重說了這事兒。陳重顯然也第一次聽說，愣了一會兒，揉着下巴嘟囔著回憶：「我說這兩天總覺得哪兒不對，那地中海說話陰陽怪氣的，還以為他更年期到了呢。」

「……？」

「沒事兒。」陳重咳了一聲，「我會解決的，別太擔心。」他轉念一想，補充道，「我可以解決學校的事兒，但你要當心傳到你父母那裏。」

他深諳文衡的倔脾氣，如果他父母問起來他多半不會否認自己的性向，那才是真的出了大岔子。

文衡皺起眉，他本來沒考慮過這回事。但文高駿對他放任不管，沈霞向來也不會無緣無故打聽他在學校如何。只要沒人特意找二人一通說道，想來他們也無從得知。

陳重家境富裕，認為世界上八成問題都能靠資本解決，兜兜轉轉找了一圈關係，又讓自己媳婦兒高調地開着跑車來學校接了自己幾趟，隔了幾天傳言便煙消雲散。

但畢竟還是要避嫌。文衡放學后漸漸不再去他辦公室開小灶，在教室里坐到門衛來趕人才戀戀不捨地回家。

原本事情就此揭過，誰也沒料到沈霞會衝到教導處義正言辭地要求「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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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衡自習課被老師火急火燎叫到教導處時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裏的筆，滿腹困惑，臉上卻依然鎮定，問前面匆匆帶路的老師：「我能問問出什麼事情了嗎？」

那老師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家裏人來了。」

文衡條件反射般起了一身應激的雞皮疙瘩。

不詳的預感在看到教導處對峙的沈霞和陳重時達到了頂峰。

陳重正對着門，看見他出現在門口心裏便一跳，皺着眉頭道：「文太太，這些根本都是無稽之談，文衡是個好學生，老師對有天賦的學生青眼有加不正常嗎？我不知道是誰聽說了什麼還別有用心地轉告給您，您要實在不信我愛人也能來給您做個證。」

沈霞端著微笑：「我相信陳老師的師德，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然有這樣的說法，我想也不會是空穴來風。」

文衡垂著頭立在門口，陳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太陽穴跳動着疼痛：「您要給我抓只蒼蠅來我給您看看它叮不叮無縫的蛋。」

「……」沈霞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表情微微一滯。後面的主任連忙打了個圓場：「哎呀都是誤會，文衡同學也來了，和你媽媽談談？」

沈霞側過身，看見兒子神色莫辨地逆光站着。她揚起嘴角：「阿衡，怎麼在後面站着也不吱聲呢。」

文衡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沈霞和陳重之間：「您想問什麼？」他頓了頓，換了個說法，「誰告訴的您這謠言？」

「這麼大的事情你也瞞着我嗎？要不是有人好心給你解釋，我還不知道你在學校還有這些謠言。」沈霞環顧四周，點開手機短訊遞給他，「我希望學校能給個說法，或者你能解釋一下嗎？」

文衡把手裏的筆轉到左手，右手接過她的手機，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阿姨好，我是文衡的同學。希望您不要誤會學校的那些傳言，退一萬步講，哪怕文衡是個同性戀，也不會和自己的老師有什麼關係的。希望您能相信他。」

看着屏幕上彷彿滿腔關懷的文字，文衡沒忍住嗤笑了一聲，盯着發信人多看了幾眼，記下了上面的號碼，轉手把手機遞給身後偷瞟的陳重。

他有點明白沈霞的思路了。倒是符合她一直以來的作風。

來學校鬧一通，把所有的罪名扣在陳重的頭上，引誘學生搞同性戀，把自己摘成一個受害者的形象。這樣一來自己還是他們那個毫無瑕疵能拿出手的兒子。

且不論陳重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就算是，他憑什麼要讓人家因為他受這種委屈？

陳重始終皺着眉，把手機遞還給沈霞，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文衡一字一頓道：「所以您想要什麼說法呢？」

陳重聽他口氣便覺得事情不妙，壓着聲音喚了他一聲想讓他冷靜。文衡卻略微低着頭看着沈霞的眼睛，目光冰冷又決絕：「既然陳老師是無辜的，想來您是要找我要個解釋，解釋這個『退一萬步講』是不是真的嗎？您非要問的話，對。我就是個同性戀，從小到大都是，和別人沒什麼關係。這人倒也沒講錯，我是個同性戀也不會和自己老師談戀愛的，希望您能相信我。」

沈霞臉色鐵青。

陳重低嘆一聲，心想就不該讓這叛逆期的小孩兒過來。

辦公室里眾人神色各異。學校的風氣算不上開放，至少同性戀從來不是這裏能擺在明面上的話題。主任咳了兩聲：「別和家裏人說這些賭氣的話。文太太，你看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個誤會，回頭和孩子好好說清楚了就是。」

沈霞勉強扯了個笑：「也是，不過是小孩子賭氣的話。希望學校能好好引導學生，孩子年紀小，思想不成熟，別讓他們走了歪路。」他看了眼文衡維護陳重的姿態，眉頭又皺起來，「之前的傳言我也希望學校能對相關人員作出處理，免得給學生做了不正確的引導。」

文衡壓着火氣：「希望學校能找出傳播謠言的人。」

而這並不現實。主任笑呵呵道：「當然當然。陳老師也是年紀小，和學生的關係處理不當，才會讓這些亂七八糟的說法有可乘之機。這樣吧，扣掉陳老師今年的獎金，陳老師看可以嗎？」

陳重不在乎錢，但也並不想受這種窩囊氣。只是想想文衡，他還是捏著鼻子忍了下來，怕文衡一點就著：「可以。」

文衡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轉頭看他，看見他朝自己小幅度地搖頭。文衡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徹底寒了下來：「憑什麼？如果非要給這謠言找個根源，有縫的蛋不應該是我嗎？要不是我是個同性戀，他——」

「文衡！」陳重想把他嘴封上，冷聲喝止道。

沈霞沖辦公室里的眾人頷首，難得露出焦躁的神色：「請問學校之後還有課嗎？沒有我就先帶他回去了。」

主任連連擺手示意：「沒課了沒課了，最後一節是自習課。回家和孩子好好溝通一下吧。」

文衡不想回去。但他還是擰著眉頭沖身後的人鞠了一躬：「給你們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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